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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媒介技术论”到“媒介本体论”

2021-06-07韩模永

科学大众·教师版 2021年4期
关键词:新媒介

韩模永

摘 要:在新媒体时代,媒介经历了从“技术论”到“本体论”的转向。“媒介技术论”是中西方关于媒介认识的传统观念,带有工具论色彩,同时是一种“媒介优先论”;“媒介本体论”则是把媒介作为媒介本身、把媒介形式作为内容来看待。在新媒体时代,媒介获得了一种主体性地位,并对人类的心智结构、社会形式等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和变革。

关键词:“媒介技术论”; “媒介本体论”; 新媒介; 机器性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3315(2021)4-144-002

所谓媒介,“传播学之父”施拉姆解释为“就是插入传播过程之中,用以扩大并延伸信息传送的工具”[1]。简单说来媒介就是负载与传播内容、意义的形式,如口语、文字、印刷、电子、网络等媒介类型,显然,这种对媒介的界定和划分明显带有简单的工具论色彩,但在新媒体时代这种观念遭遇到了重大变革。本文主要考察作为技术、更广泛层面上的媒介转向发生了哪些变化?简单说来,如同“语言本体论”转向类似,经历了从工具论到本体论的变迁,具体表现为从“媒介技术论”到“媒介本体论”的转向,这从诸多理论话语中都可找到相应的印证和说明。

一、“媒介技术论”与“媒介优先论”

“媒介技术论”是中西方关于媒介认识的传统观念,其中带有工具论色彩,但作为一种工具和手段,它是首先呈现给读者的,也就是说,读者首先接触和感知的并不是文本的内容,而是媒介自身,但由于这种“优先”过于普遍和正常,因此常被接受者所忽略。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第一章首先便谈到了摹仿媒介问题,“史诗的编制,悲剧、喜剧、狄苏朗勃斯的编写以及绝大部分供阿洛斯和竖琴演奏的音乐,这一切总的说来都是摹仿。它们的差别有三点,即摹仿中采用不同的媒介,取用不同的对象,使用不同的、而不是相同的方式”[2]。可见,亚里士多德把媒介作为了区分各种艺术的首要标准和重要尺度,充分体现了媒介的“优先”色彩。在中国古典思想中,这种媒介观也多有展现,如庄子在《天道》中所言:“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在这里,“庄子区分‘书与‘语的不同。世人所珍贵的‘道通过‘书这种媒介来传输,而书不过是承载语言的媒介,语言自有其可贵处。语言的可贵处不在它本身而在它所呈现的意义。意义总有所指。意义的所指又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世人因为珍贵语言才传之于书。世人虽然以书为贵,我却以为书不足珍贵,因为所珍贵的并不是真正应珍贵的。庄子揭示了‘书这一文字媒介在他那个时代文学传输中的基本作用。书是传输语言的媒介”[3]。进一步而言,语言正是表现意义的媒介,其实庄子在这里也明确看到了“书”作为传播媒介的功能,而“语”则作为表现媒介的功能,但两者是分离的,都是在工具论意义上来使用的,因此,庄子轻视语言,更不以书为贵。但庄子注意到媒介的“优先”出现是毋庸置疑的,意义的传达离不开“书”和“语”。应該说,亚里士多德、庄子的媒介观中都隐含了“媒介优先”的重要理念,带有强烈的技术论和工具论色彩,这也代表了中西古老的媒介理论传统,有论者所言极为精辟,这种传统“并非纯属观念范畴,它实际上是文学行为无法逾越的现实产物”[4]。亚里士多德、庄子都看到了在具体的接受行为中首先遭遇媒介的现实情况。

二、“媒介本体论”转向

正如“语言学转向”相同,“媒介技术论”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也发生了“媒介本体论”的转向,这种转向与“技术本体论”的“技术转向”密切相关,媒介自然是技术的一种。如果在技术哲学的视野下来看待“媒介转向”,应该说“只是到了海德格尔时期,对技术媒介的哲学意识才第一次出现,数学与媒介的连接、媒介与本体论的连接也以更加精确的术语而得到阐明”[5]。当然,海德格尔是从整个技术层面来谈的,他说:“和机器一样,工业化时代的人本身也依赖于技术关系,人与其说是利用技术,不如说是为技术所用。因而人本身成了技术体系的职员、附属、辅助,甚至是它的手段。[6]”可见,技术绝非一种充当工具的中性概念,其本身便是携带了众多内容和“偏见”的本体实在。而真正让“媒介转向”凸显出来的则是在电子媒介、数字媒介等新型媒介出现之后,媒介的本体作用愈发被推到理论的前沿。1992年,伯克荷尔德明确提出了“计算转向”,这是继西方思想史中继“认识论转向”“语言学转向”之后的第三次转向,这显然是看到了数字媒介对哲学产生的重大变革。

真正明确“媒介本体论”的代表人物当属麦克卢汉,《理解媒介》事实上正是一本更改传统媒介观念的颠覆之作,那句振聋发聩的名言“媒介即是讯息”,其潜台词便是媒介即内容本身,媒介形式与传播内容同等重要,但这句话往往被误解成“媒介决定论”,“麦克卢汉断言,‘媒介即是讯息。中国读者对此已有耳闻。许多人为此而给他扣上一顶帽子:媒介决定论。其实,为了矫枉过正,麦克卢汉不得不向人们大喝一声:不能只见媒介的内容,而不见其形式,即媒介本身。他有一个经典的比方,媒介的形式是窃贼,内容是肉,我们是看门狗,我们看媒介时,往往是只见肉不见贼”[7]。显然,麦克卢汉是针对传统一直占统治地位的“媒介技术论”而言的,但实际上麦克卢汉并没有否定媒介作为传播内容的手段、技术、工具的一面,只是这一方面已被传统无尽地放大,损害了我们对媒介本身的感知。可见,麦克卢汉眼中的媒介既承担着传播的功能,又是内容本身,这种集传播与表现双重功能的特点正是“本体论转向”的本质所在,它改变了传统单纯的作为传播或表现功能的“媒介工具论”,而走向一种“本体论”,这在麦克卢汉的诸多理论话语中都有直接的展现。如他对传统的媒介观批评道,“我们把重点全放在内容上,一点不重视媒介,因此我们失去了一切机会去觉察和影响新技术对人的冲击”[8]。这里的“内容”指的是媒介所承载、传播的文本内容,麦克卢汉主张把媒介形式当作内容本身来看待,这样才能科学地发现媒介变迁对人类所产生的重大冲击。他甚至认为媒介正是人的身体的延伸:“在机械时代,我们完成了身体在空间范围内的延伸。今天,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电力技术发展之后,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又得到了延伸,以至于能拥抱全球。就我们这个行星而言,时间差异和空间差异已不复存在。我们正在迅速逼近人类延伸的最后一个阶段——从技术上模拟意识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创造性的认识过程将会在群体中和在总体上得到延伸,并进入人类社会的一切领域,正像我们的感觉器官和神经系统凭借各种媒介而得以延伸一样。[9]”媒介与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将会极大地影响和塑造人类的心智结构和社会组织形式。波斯特也是采用本体论的视角来观照媒介的,尤其是电子媒介,它已不仅仅是传播的工具和手段,它“也在促成一种同样深刻的文化身份的转型。为了开发个性的新构型,电话、电台、电影、电视、电脑以及由它们融合而成的‘多媒介,对文字、声音和图像进行重新构型”[10]。进而对主体、社会观念等也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三、新媒介的“本体论转向”

相比较而言,媒介的“本体论转向”在新媒介中则更为明显,或者说也是由于新媒介的强大力量让其自身的本体特质彰显了出来,它不再是简单的工具和手段,而是一种主动的“呈现”,斯各特·拉什将其概括为“机器性”,而传统媒介则不具有这种特征,他说:“传统的媒介是再现的媒介……大众媒介与新媒介是呈现的媒介而非再现的媒介……再现本身是一个反思的过程,它需要时间,而在时间与预算的制约之下的呈现,则比再现要更机器性、更像工厂产品。此外,就你需主动走向老式的媒介而新的媒介却主动走向你这一点言之,后者也显然具有机器性。它们不是由交通机器来运送就是直接由信息机器来散播。它们的生产、散播与接收,无论用现实或是用隐喻的说法,统统都具有机器性。[11]”言下之意是,传统媒介是“再现”,主体仍然是人;而新媒介是“呈现”,主体则为媒介本身,具有“机器性”,机器/媒介作为主体主动呈现自己。在这个意义上说,新媒介与“语言学转向”之后的语言相同,也获得了主体地位,从而具有了本体论色彩。但拉什同时也意识到这种“呈现”是短暂的、快速的,因而缺少反思的时间,与传统媒介相比,又遭遇反思性的丧失。

此外,新媒介的本体色彩较为强烈还与媒介技术的进步密切相关,“在这个技术无所不在的时代,目的—手段关系已无法概括技术与人之间的关系。事实上,技术不但会对现有社会格局造成影响,而且会引发新的事物,让人们以另一种眼光来看待此前根深蒂固的一些观念”[12]。置身于一个技术包围的时代,我们无法逃脱技术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我们已被技术塑造和控制,离开技术,将难以生存。当然,新媒介的本体色彩并不意味着传统媒介就不具备本体性,而只是说明传统媒介自身可能携带更多的“透明性”而往往被忽略和遗忘,“一般来讲,技术是帮助完成任务的工具,当人们熟练使用工具时,他的关注力集中在任务目标上。那些经常被使用的媒介,往往被人们理所当然地视为‘中性,并消失在使用者的视野中。这时候,媒介就成为透明的了”[13]。如纸质媒介正是在漫长的使用过程中被人们“理所当然”、习以为常,具备了“透明性”,此时,它除了担当承载内容的工具之外,本体特点就被完全忽略了。麦克卢汉所针对的正是这种漫长的忽略,而他的这种本体意识受到电子媒介“机器性”的推动也是显而易见的,在这个新技术不断出现、进步的时代,人对技术、媒介的感受是极其明显的。当然,任何媒介都会经历“透明化”的过程,数字媒介同样如此,当那样一个历史阶段来临的时候,媒介的工具论色彩又将“独占鳌头”,那时同样也少不了一些敏锐理论家的颠覆和呼喊,历史总在一次次不断的螺旋往复中向前推进。

概而言之,所谓“媒介本体论”就是把媒介作为媒介本身、把媒介形式作为内容来看待,媒介不再是一种仅为实现某种目的、传播内容的手段,即工具论的媒介观。在新媒体时代,媒介获得了一种主体性地位,从而对人类的心智结构、社会形式等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和变革。

参考文献:

[1]威尔伯·施拉姆等.传播学概论[M]北京:新华出版社,1984:144

[2]亚里士多德.诗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27

[3][4]陳定家.媒介变革与文学转型[J]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学报,2009,(5):81-86

[5]弗里德里希·基特勒.走向媒介本体论[J]江西社会科学,2010,(4):249-254

[6][12][13]曾国屏等.赛博空间的哲学探索[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87;87;91

[7]保罗·莱文森.数字麦克卢汉:信息化新纪元指南[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7

[8]埃里克·麦克卢汉等编.麦克卢汉精粹[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374

[9]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20

[10]马克·波斯特.第二媒介时代[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34

[11]斯各特·拉什.信息批判[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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