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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及制约因素分析
——以武陵山片区为例*

2021-06-07彭雷霆

图书馆 2021年5期
关键词:武陵山连片片区

彭雷霆 刘 娟

(武汉大学国家文化发展研究院 武汉 430072)

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完成脱贫攻坚是2020年我国实现全面脱贫的关键。而加强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不仅是构建我国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重要一环,也是助力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完成脱贫攻坚任务、巩固扶贫效果的必然要求。2015年《“十三五”时期贫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纲要》明确将我国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纳入纲要实施范围,并指出“到2020年,贫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能力和水平有明显改善,群众基本文化权益得到有效保障”[1]。那么当前我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究竟处于怎样的发展水平、还存在哪些问题,成为“十三五”尾声之际亟待解决的问题。

根据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我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共包括14个片区、680个县。武陵山片区于2011年被确定为连片特困地区区域发展与扶贫攻坚的试点区域,肩负着“先行先试,积累经验,为全国扶贫攻坚发挥示范引领作用”的重任[2]。本文选取作为先行示范区的武陵山片区①为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代表,评估其近年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探讨当前制约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的主要因素。

1 文献综述

作为我国文化扶贫的重要内容和形式,贫困地区的公共文化服务发展一直备受学界关注。部分学者就我国贫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的必要性展开了理论探讨。陈建(2017)[3]基于公共文化服务与文化扶贫的关系,阐述了贫困地区建设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性,他认为“文化扶贫是贫困治理场域中政府公共文化服务的‘升级版’”。梁立新(2017)[4]及张祝平(2018)[5]也认为公共文化服务建设是当前我国政府文化扶贫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是保障贫困地区民众最基础文化权益的有效方式,且决定着贫困地区经济社会的全面可持续发展。另一部分学者从贫困文化理论出发,展开相关讨论。如饶蕊、耿达(2017)[6]指出我国中西部贫困地区广泛存在文化贫困现象,形成一种“文化荒芜的沙漠地带”,具体表现为公共文化服务不足、文化产品数量短缺等;陈前恒、方航(2017)[7]提出了“文化贫困陷阱”理论,并认为要打破“文化贫困陷阱”,关键在于促进贫困地区农村公共文化建设,实现城乡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基于人文地理学的概念,闫小斌(2017)[8]认为贫困地区存在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和设施建设落后现象是一种文化“空间不正义”,因而贫困地区的公共文化服务发展将促进“空间正义”的实现。

除前述研究外,我国学界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测度的实证研究方面也取得了一定进展,主要聚焦于省、市等层级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量化研究。如张启春、范晓琳(2017)[9]对2010—2014年我国31个省份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分析,李娜(2017)[10]对2012年山东省内17个地级市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测度。但现阶段学界对于贫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实证研究的还比较少见,仅有部分学者对贫困地区的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状况进行了实证探索。如张文礼、侯蕊等(2013)[11]等运用变异系数刻画西北民族地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王毅、柯平等(2017)[12]采用统计分析的方法量化了国家级贫困县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均等化现状等。

综上,目前我国学界在贫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定量研究上仍存在较大探讨空间,特别是缺乏对于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实证分析。因此,本文以武陵山片区为例,运用加权线性和法对2014—2018年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量化测度,并运用障碍度模型分析其制约因素,以期为促进我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建设提供针对性意见。

2 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指标体系和测度方法

截至2017年,武陵山片区农村贫困人口为188万人,占据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农村贫困人口总数的12.2%②。武陵山片区包括湖北、湖南、重庆、贵州四省市交界地区的64个县(市、区),其中湖北片区11个县(市、区),湖南片区31个县(市、区),重庆片区7个县(市、区),贵州片区15个县(市、区)。

目前学界对于区域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测度方法主要分为综合指数法、基尼系数法、泰尔指数法、数据包络法(DEA)等几种类型。本文采取层次分析法(AHP)基础上的综合指数法及障碍度模型,以武陵山片区64个县域和四个片区(湖北、湖南、重庆、贵州)为单位,进行区域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测度。具体指标构建及测度方法如下:

2.1 指标体系的构建

要衡量区域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既要考虑当地公共文化资源的投入,又要考虑最终产出效果。投入主要包括人(公共文化服务从业队伍规模)、财(公共文化资金投入情况)、物(公共文化服务硬件设施建设状况)三方面;产出则主要是人民群众享有、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产品)的人次。故本文基于资源投入、产出效果的逻辑,借鉴目前学界已有的公共文化服务指标,在遵循简约性、独立性、代表性、可比性和可行性五项构建指标体系的基本原则下,筛选出适用于测量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指标,如表1所示。

2.2 指标体系的赋权

层次分析法(简称AHP)由美国运筹学家(T.L.Satty)于20世纪70年代末提出,它将人们的思维过程数学化、层次化,是一种基于“功能驱动”原理的赋权法[13]。目前,层次分析法被广泛运用于公共文化服务领域,如傅利平(2013)[14]等均采用层次分析法对区域性公共文化服务发展状态进行测量和评价。因为层次分析法的赋权能较好地反映各指标在整个指标体系中的权重,所以本文也采用该方法对指标体系进行赋权。具体权重求解过程如下:

第一步,构建递阶层次结构模型。本文将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指标体系分为目标层、准则层和指标层三个层次。其中目标层即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准则层包括公共文化服务人才(B1)、公共文化财政投入(B2)、公共文化服务设施(B3)、公共文化服务产品(B4)、公共文化服务效果(B5)等五个维度,指标层包括16个二级指标。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递阶层次结构模型如图1所示。

第二步,引入1—9的标度对准则层指标进行两两比较判断,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进行打分,构造准则层的判断矩阵如下:

表1 指标筛选及参考文献来源

第四步,计算层次单排序。利用MATLAB软件求得准则层B相对于目标层A的权重分别为0.1255、0.2386、0.1255、0.1378、0.3727。同理亦可求得指标层C相对于目标层B的相对权重。

最后,计算层次总排序。利用MATLAB软件对层次总排序的一致性进行检验,CR= 0,这表明层次总排序具有完全一致性。随后利用MATLAB软件可求出指标层C相对于目标层A的权重,见表2。

2.3 数据来源

图1 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指标体系递阶层次结构模型

表2 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指标来源及指标权重

在数据可获得性的指导原则下,为了能够从时间、空间维度掌握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演变态势,研究以2014—2018年为横截面,选取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相关面板数据为样本数据。片区64个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数据由国家文化和旅游部相关部门提供,县域常住人口数据则源自2015—2019年《湖北统计年鉴》《湖南统计年鉴》《重庆统计年鉴》《贵州统计年鉴》。

2.4 测度模型

研究采用加权线性和法、障碍度模型分别对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及其关键制约因素进行测量分析。

2.4.1 加权线性和法

对于多指标的评价对象,需通过借用数学模型将指标体系中的各个指标值“合成”为一个整体性的综合值。加权线性和法是综合指数法的形式之一。本研究构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指标体系各准则层指标之间相互独立且互相线性地补偿[19],比较适合用加权线性和法来合成多指标评价值。因此,研究采用加权线性和法,对2014—2018年武陵山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测度,则第i年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综合评价值Rij:

2.4.2 障碍度模型

对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研究,不能局限于测量其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找出制约其发展水平提升的关键因素亦同样重要。障碍度模型是一种较为成熟的障碍指标因素诊断方法。近年来,一些学者运用障碍度模型分别分析了影响低碳城市发展水平[20]、创新型城市发展水平[21]、城市人居环境质量[22]、农村贫困风险水平[23]、城乡公共服务协调发展[24]的障碍因素等。借鉴上述研究,本文引入障碍度模型以2018年为切面,对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障碍因素进行诊断。障碍度模型包含了“因子贡献度”“指标偏离度”“障碍度”三个变量,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①计算第j项指标对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贡献大小,即因子贡献度Fj:

研究选用第j项指标的权重Wj表示其对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贡献度。

②计算第j项指标与最优目标值(研究以1为最优目标值)之差,即指标偏离度Ij:

公式中表示第j项指标采用极差法得到的标准化值。

③计算第j项指标对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障碍度Oj:

各准则层的障碍度则可通过各准则层内的单项指标障碍度之和求得。

3 实证分析

3.1 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测度分析

研究将2014—2018年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相关数据代入公式(1),并从武陵山片区整体、四大片区(湖北、湖南、重庆、贵州)、64个县(市、区)三个层面对武陵山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剖析,结果如下:

图2 2014—2018年武陵山片区及四大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综合评分

3.1.1 整体而言,2014—2018年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得到明显提升

观察图2可知,武陵山片区的整体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综合评分由2014年的0.107增长至2018年的0.651。虽然2017—2018年间,武陵山区发展水平呈现小幅下降态势,由2017年的0.923降至2018年的0.651。但总体而言,2014—2018年间,整个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得到较为明显的提升,年均增幅达到74.63%。其中,武陵山片区在公共文化服务人才、财政投入、设施、产品和效果等五个方面均获得了一定增长。以武陵山片区县级公共博物馆为例,武陵山片区每万人拥有公共博物馆从业人员由2014年的0.2人增长至2018年的0.255人,人均公共博物馆财政拨款由2014年的2.306元增长至2018年的4.544元,人均博物馆面积由2014年的0.004平方米增长至2018年的0.006平方米,人均博物馆参观人次则由2014年的0.268人次提升至2018年的0.337人次。五年间,武陵山片区公共图书馆、群文机构的发展水平也均呈现增长态势。自2012年《武陵山片区区域发展与扶贫攻坚规划(2011—2020年)》颁布实施以来,国家统筹各类公共服务资源在城乡之间、区域之间的合理配置,按照以人为本、服务为先、均衡配置、资源共享的原则[25],大力支持武陵山片区的社会事业和公共服务发展,武陵山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在2014—2018年间也获得了长足进步。

3.1.2 武陵山四大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大致呈现出西北高东南低的空间差异格局

总体而言,武陵山片区内四大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态势各异。观察图2可知,2014—2018年间,处于武陵山片区西北方位的重庆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一直处于首位,始终领先武陵山片区另外三个片区。2014—2016年间,重庆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综合评分一直远超其他三个片区,与一直位列第二的湖北片区保持0.48以上的分差;2017—2018年重庆片区的领先优势有所下降,但其仍分别以0.726、0.762的综合评分保持当年领先位置。其次,武陵山片区中部的湖北片区和贵州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在其四大片区中整体处于中游位置,其中湖北片区除了在2015年降至第三位外,其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综合评分稳居片区第二。贵州片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除在2016年垫底外,始终处于片区中间位置。最后,位于武陵山片区东南方位的湖南片区,2014—2018年间其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综合评分均低于0.27,处于垫底态势。因此,武陵山片区内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大致呈现出西北高东南低的空间差异格局。

3.1.3 现阶段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分为双低型、高效型、双高型、低效型四种类型

为更好了解武陵山片区各个县(市、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研究基于投入产出视角,从资源投入、产品效果两个维度对2018年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象限图划分,如图3和表3所示,得到高效型(Ⅰ型)、双高型(Ⅱ型)、低效型(Ⅲ型)、双低型(Ⅳ型)四种类型。每种类型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特征和分布情况具体如下:

高效型(Ⅰ型)的特征为低投入、高产出。不同于双低型,属于高效型的县(市、区)虽然同样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人才、财政资金、基础设施等资源的人均投入相对较低,但是当地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产品相对较丰富,效果也相对较好,这表明这一类型的县(市、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处于良性发展态势。但目前,武陵山片区只有约16%的县(市、区)处于这一良性状态,且主要分布在贵州片区,占整个高效型县(市、区)的57%。

双高型(Ⅱ型)的特征为高投入、高产出。作为武陵山片区占比第二大(30%)的类型,此类县(市、区)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人财物等资源投入上相对具有优势,因此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产品效果上也呈现出较优水平。由图4可知,此类县(市、区)在四大片区都有分布,重庆、湖北、湖南和贵州依次分别占比33%、28%、22%、17%。

图3 2018年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资源投入与产出效果评分象限图

表3 2018年武陵山片区64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四种类型概况

低效型(Ⅲ型)的特征为高投入、低产出。此类型的县(市、区)虽然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上投入了相对较多的人财物资源,但未收获相应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产品和效果,已有的资源投入未能得到充分利用。现阶段,武陵山片区有11%的县(市、区)处于这一状态,且超过一半以上(63%)分布在湖南片区。

双低型(Ⅳ型)的特征为低投入、低产出。即此类型县(市、区)对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人才、财政资金、基础设施等资源的人均投入相对较低,同时当地基本公共文化服务产品匮乏,效果也较差。这一类型是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最为普遍的状态,占武陵山片区县(市、区)总数的44%,几近一半的比例。具体到四大片区而言,此类型主要分布在湖南,占比高达68%。

图4 2018年在不同类型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中四大片区的分布占比

3.2 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障碍度分析

为进一步掌握现阶段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短板所在,研究借用障碍度模型对不同类型县(市、区)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进行障碍因子分析。在前述对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四种类型划分的基础上,研究运用公式(2)(3)(4),得到不同类型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指标层主要障碍因子及障碍度结果,具体如表4所示。

高效型(Ⅰ型)障碍因子分析:每万人群文机构提供文化服务次数(C13)、人均博物馆财政拨款(C5)、每万人博物馆从业人员(C2)是制约高效型的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主要障碍因子。虽然高效型的县(市、区)在公共文化财政投入、公共文化服务人才等方面的资源投入呈现出较低水平,但在公共文化服务效果等产出效果上取得了较好成绩,其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呈现出健康良好的发展态势。以属于高效型的建始县为例,2018年建始县每万人群文机构从业人员、人均群文机构财政拨款、人均群文机构面积分别为0.83人、10.48元和0.014平方米,分别排名武陵山片区第57位、第44位和第58位,但2018年建始县人均参与群文机构文化服务次数为0.5人次,排名武陵山片区第25位。换言之,制约高效型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提升的因素是其资源投入,偏低的投入有待进一步提高。

表4 2018年武陵山片区四类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主要障碍因子及障碍度

双高型(Ⅱ型)障碍因子分析:每万人图书馆从业人员(C1)、人均博物馆财政拨款(C5)、每万人博物馆举办展览次数(C12)是双高型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短板所在。但值得注意的是,相较于其他类型,此类型的三个障碍因子障碍度较低,每万人图书馆从业人员(C1)、人均博物馆财政拨款(C5)、每万人博物馆举办展览次数(C12)的障碍度均低于25%(分别为23.46%、22.46%和7.32%)。为进一步提高其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水平,双高型的县(市、区)可加强对公共文化服务财政资金及相关投入。

低效型(Ⅲ型)障碍因子分析:每万人群文机构提供文化服务次数(C13)、人均参与群文机构文化服务次数(C16)、人均博物馆参观次数(C15)是制约低效型的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主要障碍因子。这表明此类型县(市、区)虽获得了相对较高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资源投入,但这些资源并未得到充分利用,在产出效果方面表现相对较差,需要进一步提升该类型公共文化服务效能。

双低型(Ⅳ型)障碍度因子分析:每万人公共图书馆从业人员(C1)、人均公共图书馆藏书量(C10)、人均公共图书馆财政拨款(C4)是制约双低型的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主要障碍因子。这些因素反映了双低型的县(市、区)在公共文化服务人才、公共文化财政投入、公共文化服务产品等方面均处于较低水平,也与前述双低型“低资源投入、低效果产出”的特征相吻合。2018年,武陵山片区几近一半的贫困县(市、区)属于此类型。这很大程度上源于一些地方政府仍然过于看重经济发展,而对农村、特别是贫困地区公共文化建设重视不够[26]。

4 结论与建议

文化扶贫是一种“造血”“树人”式的可持续性扶贫方式[1]。作为文化扶贫的重要内容和主要形式——集中连片贫困地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是我国扶贫攻坚战中的重要组成部分。2014—2018年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量化测度表明:①2014—2018年间,武陵山片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整体水平得到明显提升;②具体到武陵山片区的重庆、湖北、湖南、贵州四个分片区而言,其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态势各异,大致呈现西北高东南低的空间差异格局,其中重庆片区始终处于相对领先位置,湖北片区与贵州片区紧随其后,而湖南片区则保持着垫底的位置;③2018年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可以被划分为高效型(16%)、双高型(30%)、低效型(11%)、双低型(44%),其中几近一半的县(市、区)属于双低型;④制约前述四种类型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主要障碍因子各不相同。

上述结论表明,我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近年来虽取得长足进步,但其发展仍任重而道远。一方面是几近一半县(市、区)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仍属于双低型,而属于高效型的县(市、区)所占比例仅为16%。这表明大部分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仍有待加强。另一方面,国家对于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虽然有较大的倾斜,但面临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梅佐乔诺陷阱”[27]危机。这种倾向可从当前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效能不高中一见端倪。以公共图书馆的建设为例,在国家倾斜性政策支持下,2017年武陵山片区每万人公共图书馆从业人员(0.257人/万人)已超过全国县(市、区)平均水平(0.237人/万人),同时武陵山片区人均公共图书馆面积(0.006 平方米/人)也逼近全国县(市、区)平均水平。但同年武陵山片区人均公共图书馆到馆次数(0.1643次/人)却远低于全国县(市、区)平均水平(0.3043 次/人)③。换言之,尽管在国家倾斜性政策的支持下,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与非贫困地区之间在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硬件差距能较快缩短,但其内生公共文化服务需求仍显不足,自身力量难以支撑其长效持续发展。因此,为促进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与我国脱贫攻坚进程相匹配,避免“梅佐乔诺陷阱”,我们必须采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方案,重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与区域整体脱贫攻坚、地区文化建设内生资源与国家扶持策略、政府主导与多元社会参与三种结构性变化,来加快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步伐。

4.1 将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纳入区域整体脱贫攻坚战略,突出公共文化建设在破解贫困代际传递中的特殊作用

贫困代际传递是致使贫困如同顽疾一般存在的重要原因。相关实证研究表明,我国中西部地区的贫困代际传递比东部地区明显,少数族群和少数民族聚居区发生贫困代际传递的概率更高[28]。一直以来,贫困代际传递就是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脱贫以及阻止返贫要攻克的难点。贫困文化观念既是贫困代际传递的原因,亦为贫困代际传递的结果[29]。文化扶贫即是通过“扶贫扶智扶志”来解构贫困文化观念代际传递机制、唤醒脱贫内生动力的重要扶贫方式。作为文化扶贫重要内容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务,通过向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人”提供发展性文化服务和娱乐性文化服务[30],进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输入新的文化知识和价值观念、传授适用科技[31],改变贫困群体固有的贫困生产方式、行为和思维模式及价值观念[32],通过文化“扶智扶志”来破解贫困的代际传递机制。2020年,我国要实现所有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一道迈入全面小康社会,将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纳入区域整体脱贫攻坚战略中,对于我国实现 2020 年全面脱贫、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言乃是题中应有之义,也是应对2020 年后,减少和阻止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返贫”现象发生的重要预防机制。因此要从区域整体脱贫攻坚历时性角度,强化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地方政府及相关部门对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破解贫困代际传递的特殊作用的认识,才能消减目前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脱贫攻坚更多仍聚焦于经济领域而忽视公共文化建设的现象,从而真正将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纳入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区域脱贫攻坚整体战略规划中。

4.2 针对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的不同类型,采取非均衡国家扶持策略,破解起点差距难题

国家自上而下的格式化管理模式与贫困地区的公共政策需求之间,往往出现“错位”的现象。由于各地区自然条件、内生文化资源不同,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内各贫困县的发展起点不一,因此各地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发展差距较大、发展短板各异。在文化精准扶贫的指导原则下,对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的扶持政策,应结合各贫困县(市、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实际情况,针对不同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类型的特点和短板,实施非均衡的精准扶持政策。以武陵山片区四种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发展水平类型为例,其中“双低型”县(市、区)应提高对贫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的重视程度,加大对人财物的投入及公共文化产品的供给,补足其在基本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历史欠账,以保障当地人民的基本文化权利;制约“高效型”县(市、区)进一步发展的是相对较低的公共文化服务资源投入,由此在科学的公共文化服务绩效评估基础上,可适当加大对此类型的资源投入;面对现代化进程中贫困地区人口“空心化”现象愈发严重这一现状,“双高型”县(市、区)可在激活本土“存量”、引进外部“增量”的原则指导下创新公共文化人才投入方式,一方面制定利好政策唤醒本土“新乡贤”,另一方面充分利用对口扶贫政策引进挂职人员、志愿者;而“低效型”县(市、区)面临的“公共文化服务效能低下”等现象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贫困地区居民文化需求愈加多样化不无关系,因而应推进文化供给侧改革,运用市场效率机制提升公共文化服务效能。

4.3 搭建政府与社会“合力”制度通道,构建多元协作平台,重塑当地群众文化主体地位,突破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领域的“梅佐乔诺陷阱”

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发展面临“梅佐乔诺陷阱”背后隐藏的是我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公共文化服务建设参与主体“单一”、本地群众文化主体“缺位”,以及由此导致的内生性动力不足。为突破这一陷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必须在发挥本地群众文化主体地位的前提下,搭建政府与社会“合力”的制度渠道,构建“上下联动、左右互补”的多元协作平台,形成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群众、政府和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建设的良性机制。一是重塑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群众文化主体地位,重在培育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群众的文化治理能力,应借助乡村振兴、文旅融合等国家战略,将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与基层群众文化队伍、组织建设结合,通过“文化自治”唤醒本地群众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推动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获得文化“内生性重构”能力,真正摆脱“文化贫困”。二是推进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政府向社会力量购买公共文化服务、PPP、志愿服务等模式,搭建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政府与社会“合力”通道,并采取税收优惠、荣誉激励、配套奖励等方式吸引社会资本进入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公共文化服务领域,创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方式。三是完善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政府各部门间的协作机制,各级政府要统筹整合相关资源,发挥文化部门在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建设中的主导作用,并联合广电、教育、民政、妇联等部门统筹使用资源。此外,跨省协作是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扶贫攻坚与区域发展中竞合博弈的现实选择,由此鼓励集中连片特困区域在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跨省协作,有利于打破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行政壁垒,实现公共文化服务资源共享共融。

注释:

1. 研究采用2012年国家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出台的《关于公布全国连片特困地区分县名单的说明》对武陵山片区64个县(市、区)的划分范围。

2.数据整理自国家统计局住户调查办公室发布的中国农村贫困监测报告(2018)。

3. 数据均整理自文化和旅游部提供的2017年全国县(市、区)公共文化服务相关的统计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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