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曲

母亲老了

母亲怎么突然就老了，就像

一场雨后的秋季

冷得入木三分

她依旧关心超市里打折的蔬菜

研究着可以把两斤牛肉做成几顿

不再追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只是时常念叨着父亲的老毛病

她老是害怕给我打电话

除了天气和吃饭

似乎很难找到新的话题

微信联系她，她总让我发语音

说是打字看不清楚

我听着她来来回回的那几句絮絮叨叨

听见一场雪

在她的身体里，越下越深

返乡曲

是得有多寂寞，才能在深冬里

听见雪落下的声音

湖水和群山各安天命

守着一方白

任由小路蜿蜒成谜

房屋送走炊烟，在雪色中

隐约。土地似乎早已经忘了

那些让它在秋天里牵肠挂肚的事物

拖起雪色，融入老人的头顶

叩开腊月的，务必是

一句滚烫的情话

喃喃自语般，说给自己听

语言里住着故乡

偶尔，我梦到

祖母用川话教我的童谣

唱到古井、桑树

还有庙门和水塘

每一个词语的出处

都连着故乡

离家久了

我习惯用普通话与人交谈

偶尔平翘舌不分，词语衔接處

蹦出来乡音。我不知道

如何跟别人解释

那些口齿不清的句子，在竭力地

模仿着故土的形态

蹩脚的塑料普通话，其实

也蛮好听

（康承佳，90后，作品散见于《诗刊》《扬子江诗刊》《草堂》《星星》诗刊等刊物。获第三十六届全国大学生樱花诗歌邀请赛特等奖、2019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年度诗人”等奖项。）

编辑：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