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追寻
2021-06-06高宏然
那年春天,一些故事开始启程
1923年春天,安平这个千年古县发生了一些事。这些大事小情,在当时来说,也许彼此并无关联,但是今天,站在历史的时空回头眺望,却发现每个故事都是充满悬念的种子,它们在乱世尘埃中萌芽成长,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中壮阔前行。在这片诞生了中共第一个农村支部的红色热土上,故事的主人公们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用热血和生命演绎着惊心动魄的壮丽人生。
(一)二锅不见了
“爹,二锅呢?爹——爹?爹!”
早上一睁眼,弓深造发现爹和弟弟二锅都不见了,他心里一紧,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虽然他才4岁,但穷人的孩子懂事早,日子艰难,什么都可能发生。
连喊了几声没人应答,他扑腾一下翻到地上,光着脚就往外跑。外面灰蒙蒙的,春寒料峭,冷月无声。
弓深造屋前屋后找了个遍,还是没看见人影。在另一个屋子住的三个姐姐也都醒了,可是全家人都不知道爹和二锅去了哪里。
此时,他们的爹弓春台,正沿着滹沱河黢黑的河岸徘徊,他怀里抱着刚满3岁的儿子二锅。孩子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大脑袋壳无力地耷拉在父亲肩头;眼睛微闭着,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沉睡。
初春的安平县,滹沱河水已经解冻,黑褐色的沙滩却还未苏醒,看不到一点生机。这条从太行山冲下来的大河,如慈爱宽厚的母亲滋养着两岸的子民,可是转脸却又仿佛中了蛊,变身咆哮的猛兽,冲溃堤坝,摧毁农田。
此时此刻,途经台城村的这段河滩,在雾气迷蒙的天际下如同宿醉的旅人,灰头土脸、毫无章法地斜卧在广袤的冀中平原上。又恰如弓春台此刻的心情。一眼望不到边的苦日子,比这漫长的河堤还要长,比这刺骨的滹沱河水还要冷。
家里已经三天揭不开锅了,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为孩子找到的活路。
不远处,一个身影朝弓春台走来,他看了看孩子,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瘦……能养活吗?”那人伸手动了动孩子,孩子依然一动不动。
弓春台怕来人反悔,一把将孩子塞到对方手中,暗中掐了一把孩子的大腿。
可怜的孩子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发白,循着哭声,弓深造跑过来,河堤上却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寒风里颤抖。
“爹!你把二锅卖了?!”弓深造跺着脚,带着哭腔喊道。
爹蜷缩着身子蹲了下去,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这个勤劳朴实的农村汉子才不过35岁,却已被残酷的生活压塌了肩膀,形同枯槁。
那年,安平县台城村223户人家中,被迫闯关东的有127户,卖儿卖女的3户,饿死4人。
《安平县志》中有这样的记载:“民大饥,多流亡,卖儿卖女,路有饿殍,民相食。其惨其悲,不忍卒睹。”
(二)没有色彩的童年
疼。
这是李杏彩关于人生最初的、也是最深刻的体验。
1923年春天,刚满5岁的她,心惊胆战地坐在小板凳上,当娘抖开6条长长的蓝色裹布,手法娴熟地把她的小趾骨用劲儿向下推,再将四个脚趾顺着向脚掌内缘使劲儿压挤时,她听见了咯吱吱仿佛骨节断裂的声音。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如同她无从选择、无处逃避的命运,除了咬紧牙关,默默忍耐,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她有一个春花的名字,却仿佛从未拥有过春天。
比饥饿更痛苦的,是身体的疼痛,比身痛更痛苦的,是精神的摧残。
(三)“嫁棺材板儿”
这年,刚满15岁的李杏阁生了场重病,恰逢刚过了灾年,家里正是揭不开锅的当口——真应了那句老话儿,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家里没钱医治,眼看着她的病越来越重,娘急得只知道哭,却一点办法没有。爹蹲在院子里愁眉不展,对于救活这个孩子,他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他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让可怜的女儿走得体面点,怎么想办法为她置办一口最薄的棺材。
这时,村里一位见多识广的本家亲戚闻讯赶来,进屋看到躺在床上的李杏阁,给她爹娘出了个主意:“这孩子病得不轻啊,要我说,还是赶紧嫁了吧,我听说报子营村有一个30来岁的光棍儿,人挺老实的,就是打小身子骨弱,不如让杏阁嫁过去,兴许能冲喜保条命,就是万一活不下来,婆家起码也能帮着置办口棺材。”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关键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在当地,管这叫“嫁棺材板儿”。
就这样,李杏阁静悄悄地嫁到了夫家。迎接她的,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彩车花炮,只有同样命苦的一个男人,和风雨飘摇、随时可能戛然而止的悲苦人生。
其实在当时,贫苦人家的女孩儿大都有着和李杏彩、李杏阁同样的命运。她们早已习惯了与生俱来的疼痛和苦难。
(四)屈辱的少年
那年,王东沧还只是个穷困而倔强的少年,生活所迫,年仅12岁就外出打工,可是刚到天津就遭到毒打。街上的盲流混混嫌他占了地盘追打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打杂当小伙计的活儿,从早干到晚,每天累得半死,几个月下来,不仅没拿到工资,反而被黑心资本家以各种借口辱骂殴打。
那时,他唯一的梦想就是练成一身好武艺,能扛打,能吃饱饭,不再受人欺负。
(五)饿死不做贼
东辽城村的孙墨池是乡下少有的儒雅又有风度的人。他人如其名,爱好字画,温文勤谨,深受乡亲们敬重。他的妻子是贤惠的农村妇女,为人乐善好施,富有同情心,附近村子的两个尼姑,在夏秋两收忙完時常来化缘,孙家不仅给她们粮食,还提供住宿。
孙墨池夫妻俩非常恩爱,又都是善良之人,却命运多舛,他们一共生养过7个孩子,但因为饥荒和疾病,只有一个孩子存活下来。
这唯一幸存的孩子,叫孙树勋。
孙墨池在安国一家店铺干活儿,东家主营榨油和轧棉花,还兼营钱庄,商号名为“永吉昌”。从打算盘开始,他一步步熬到账房先生,终于当上了“掌柜的”,家境才稍有好转。
虽年景不好,但孙墨池坚持让唯一的儿子上学。孙树勋倒也好学,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看古典小说、听货郎小贩德胜大伯说《七侠五义》。1923年,刚满10岁的孙树勋被父亲接到安国,开始读高级小学。
临行前,母亲殷殷嘱托:“儿啊,出门在外,要本分做人,记住: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官。”
(六)报喜烟花
那天晚上,吴家大院的烟花放了大半宿。
吴家做炸药和烟花爆竹的手艺是祖传的,在整个安平县都很有名气。就是靠着这手艺,家里积累下一些财富,比一般的农民家境殷实不少。但吴家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没有子嗣,吴家夫妇想尽办法,寻名医、吃补药、拜菩萨……在经历了漫长的求子之路后,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1923年的春天,吴夫人产下一男婴,取名吴兆林。
为了庆祝这一天大的喜事,吴家专门请来戏班子和名角儿,在村里连唱了三天三夜梆子戏,可让村民们过足了戏瘾。自家产的上等烟花更是毫不吝惜地肆意燃放,刹那间照彻了整个夜空。
(七)书香之家
在这一年添丁进口的,还有一户书香人家。
与大张旗鼓的吴家相比,同样诞下一男婴的张家显得低调很多。张星斗是一位教书先生,自小饱读诗书,尤爱古词,原本是个素心雅致、水净花明的人,只是生逢乱世,那“松花釀春酒,汲泉煮清茶”的清浅时光也只能是奢望了。所幸妻子弓桂珍贤良淑德,持家有方,日子也说得过去。他们之前已有一儿一女,这次再添男丁,生活压力陡增,所以也就没有声张,一切从简了。倒是给这个男婴取名,张星斗很费了一番心思,最终选了个简单质朴、实实在在的名字:张根生。
(八)平民夜校
这年春天,在北京当教书先生的弓仲韬突然回到偏僻的台城村,扰乱了一池春水——更准确地说,是一潭死水。
“弓家大少爷回来了!”在一个落日融辉的傍晚,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放着北京的体面工作不干,放着好好的少东家不当,却回到这穷乡僻壤给平民办学校,真不知这弓大少爷是咋想的!”
“为了筹集办学的费用,他不顾弓老爷子的反对,卖了家里的20亩地呢,这不是疯了吗?”
“听说穷人去那个夜校上学,不仅不要钱,还能免费喝粥呢!”
“还有更出格的呢,这弓大少爷不仅办平民夜校,还要办女子学堂呢,专门招收女的去上课,还说什么妇女解放,从放足开始,这不是教唆女人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吗?”
……
此时此刻,富家大少爷弓仲韬,这个刚刚经由李大钊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热血青年,心中正激荡着伟大理想的豪情。此次返乡,正是根据李大钊同志的指示,通过开办识字班、夜校,宣传组织民众,成立农民协会,进而发展农民党员,建立党的组织,引导农民向地主豪绅开展斗争,为大规模革命高潮的到来打下基础。
半年后,在台城村的平民夜校内,弓仲韬发展两名进步农民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成立了中共第一个农村支部——台城特别支部,弓仲韬任党支部书记,弓凤洲任组织委员,弓成山任宣传委员。
追寻,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
2020年冬天,我们走进位于河北中南部的革命老区安平县,在这块诞生了中共第一个农村支部的红色热土上,寻找当年的故事,寻找先辈们走过的足迹,寻找被载入史册的、永不磨灭的伟大精神。
途经空旷的原野,滹沱河被冰雪覆盖,曾经茂密无边的青纱帐早已卸了戎装。驱车行驶在广袤的冀中平原上,偶尔还会看到一两个残破的炮楼和废弃的、带前后门和暗道的老式房屋,仿佛提醒人们,这里曾是血雨腥风的战场,曾有很多人抛家舍业,在这里洒尽最后一滴热血。
(一)
带领我们参观的是69岁的老党员弓拴良,他的爷爷就是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当年忍痛卖子的弓春台。弓拴良担任台城村村干部长达31年(其中10年担任村支部书记)。当村支部书记期间,他带领村民发展经济,大胆闯市场,联合台城村的弓小黑、赵小振在广州市开丝网门店,是台城村第一个在广州开办的丝网门店。当时赵小振是光棍儿,家中没钱,他给赵小振出了股份投资钱。随着越来越多的村民从事丝网生产和经营,村里的丝网业得到大发展,村民的生活水平也大大提高。
“二锅后来找到了吗?”路上,我们边走边聊。
“找到了。在抗战时,他和我大伯弓深造都当了八路军。”弓拴良说。
据弓拴良介绍,1927年,在弓仲韬的动员下,弓深造上了台城小学。1938年冬,在临村黄城加入吕正操领导的冀中军区,因机智勇敢,深得部队领导赏识,1940年开始担任冀中军区司令部警卫排长。1942年,日寇“五一大扫荡”期间,他掩护冀中军区机关撤退,为保护首长英勇牺牲。二伯弓二锅,1937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9年自己跑到大子文村,报名加入了贺龙领导的一二〇师三五八旅,跟着政委余秋里东拼西杀。解放前夕,在青海剿匪的一次战斗中腿负重伤,转业回家,带着伤残积极参加生产劳动。
“风沙睢水终亡楚,草木公山竟蹙秦。始信滹沱冰合事,世间兴废不由人。”(文天祥《滹沱河》)历经千年、见证了无数兴衰往事的滹沱河,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痛苦的父亲和他投身革命的两个伟大的儿子?
风吹过,没有回声,但我们都懂。
(二)
在北里村,我们见到了第二个故事的主人公——96岁的李杏彩老人。她那苍老干枯、沟壑纵横的脸上,仿佛浓缩了近一个世纪的风霜。
令我们意外和感动的是,她不仅清晰地记得幼时裹脚的痛苦,而且记得弓仲韬教她认字、送她家粮食的情景,以及14岁时加入中国共产党时的誓言和17岁那年被鬼子抓住惨遭毒打的经历。当时,鬼子把老乡们都赶到麦场上,让她指认人群中的地下党,虽然被鬼子打得死去活来,但她经受住了考验,咬紧牙关,硬是啥也没说。
“当时几个党员干部就在人群里,我看见了,但我不能说,我不能当叛徒。入党时我就发了誓,要保守党的秘密。”
李杏彩老人说到这儿,竟颤巍巍地举起了握成拳头的右手,宛若当年在党旗前宣誓的模样。
当年被毒打后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令她腰部弯曲、背部隆起,行动不便;虽然在青年时赶上了放足,但已经被摧残严重的小脚却难以完全恢复,到晚年依然折磨着她,有两个脚趾头已经烂掉了。
(三)
在报子营村,我们找到了第三位主人公的后人刘增会,这位普通的农民给我们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他的母亲李杏阁给八路军伤员喂饭的老照片。他说,在一家刊物组织的“红色记忆——照片背后的故事”征文活动中,根据这个照片写的文章《冀中子弟兵的母亲李杏阁》获得二等奖,还被“学习强国”选发了。
对此他很欣慰,也很骄傲。他说,母亲曾救过73个八路军伤员,还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战场,解放后曾两次受到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接见。
随行的一位老乡说他看了很多关于“子弟兵的母亲”的影视和戏曲作品,却没有一个提到李杏阁的名字。“你们写写吧,在我们这儿,像李杏阁这样的堡垒户还多着呢……”
这番话令人深思和感慨,也让我们更坚定了把红色革命老区的故事传播出去的决心和信心。
(四)
在子文村,我们寻找第四位主人公的足迹。据说当年不仅在安平县,在整个华北平原都流传着一位威震四方、令鬼子闻风丧胆的游击队长的传奇故事,他能文能武,胆识过人,在1944年小张庄战役中,面对15倍之多的鬼子,冲锋在前,作战勇敢,本来已冲出重围,但发现还有战友没有脱险时,又重新杀回去。当他带领战士们再次突围时,不幸壮烈牺牲,年仅33岁。他就是当年那个背井离乡、饱经磨难的少年王东沧。
在王东沧侄子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县烈士陵园,墓碑上,刻着张根生撰写的碑文:“王东沧同志,生于中华民国前一年七月二十五日,幼时家贫,居外祖父家读书三年,中辍,去都市谋生,在天津学徒三年,饱受虐待,后流浪上海、河南、山西等地,历尽了旧社会的贫困艰苦。又见日寇以华制华,企图灭亡整个中国,乃奋而投军,立志杀敌报国……抗战后,他亲自指挥大小战斗二百余次……”
站在寂寞清冷、肃穆空旷的陵园里,我们仿佛看到一个生龙活虎、健硕俊朗的青年走过来。他不认得我们,但他的名字,我们想告诉全世界。
(五)
第五个故事的主人公,是最好寻找的。除了在孙遥城村修缮一新、由莫言题写名字的故居外,中学课本、文学奖项以及纪念馆、图书馆……处处都有他的名字。他是著名的荷花淀派创始人,一生笔耕不辍,是解放区文艺的代表性作家之一。他以众多经典性的作品,描绘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一幅幅壮丽、清新的文学图画,成为新中国文学史上极负盛名的小说、散文大家。
有一篇名为《碑》的小说,与他大多数作品的明丽风格不同,是低沉而悲怆的。在文中,他以安平县杨各庄战斗为原型,讲述了一队八路军战士在滹沱河畔与鬼子激战的惨烈画面,当地一名船工为了寻找牺牲的八路军遗骸,每天坚持在河上打捞,他打捞一种力量,以及那些英雄们的灵魂……
浴血奋战的八路军战士是百姓心中的丰碑,而作家用自己的筆将这座丰碑铭刻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激起了无数人保家卫国、奋勇杀敌的斗志,也引领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走上为人民而创作的文学之路,其中就包括《小兵张嘎》的作者徐光耀。
这位伟大的作家原名叫孙树勋,笔名孙犁。
(六)
行走在安平老区,处处能听到军民一心、英勇杀敌的悲壮故事,每个村都涌现过母亲送儿上战场的感人画面。但是在付各庄村,一位叫吴栓柱的老人却回忆说,他爹1939年参军时,遭到了爷爷奶奶的强烈反对。
他爹就是第六个故事的主人公吴兆林。
“我没有姑姑叔叔,我爹是独子,我听说当年我奶奶好不容易才生下我爹这一个独苗,所以有点儿舍不得吧。”吴栓柱说。
当年,吴兆林坚持参军打鬼子,最终做通了父母的工作,奔赴抗日前线。因为有家传做炸药的手艺,他担任了冀中爆炸组组长,为部队生产武器,并亲自验证手榴弹、地雷、炸药包的威力。
“我爹是1945年春天牺牲的。当时鬼子得到风声,准备袭击爆炸厂,他坚持让战友们先撤离,自己垫后,当几十个鬼子闯进院子时,他拉响了捆在身上的二十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吴栓柱说,他爹牺牲时,他刚出生两个月。现在墓地里埋着的,是吴兆林的衣冠冢。因为炸药的威力巨大,当时整个人都被炸碎了。
在付各庄村的烈士亭内,我们找到了吴兆林的名字。
我不敢想象,当年,他的父母得知唯一的儿子牺牲后,该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我们在夕阳中静立良久,仿佛又听到1923年吴家唱大戏的喧闹锣鼓,又看到那晚照亮了整个夜空的绚丽烟花。
他的出生,是一家人的惊喜;他的死去,却是千万人的悲伤。
(七)
因为年代久远,很多见证人已经作古,为了寻找到更多更真实的人物故事,我们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查阅了各个时期的党史资料、几百份档案以及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众多书籍,其中有一本印象最为深刻,那就是由第七个故事的主人公张根生撰写的《滹沱河风云——回忆安平“五一反扫荡”斗争》,不仅内容翔实,还收集了一批珍贵的战时日记。
从小受父母和兄长革命思想的影响,张根生1938年参加革命并入党,在抗战中,他坚持在敌后发动群众,以武装斗争为主开展平原抗日战争,先后参加作战近百次,曾任县游击队政委、县委书记,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广东省委副书记、国务院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等职。张根生的孙子、安平县副县长张勋回忆说,爷爷一生廉洁奉公,生活简朴,虽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20多年了,但他的精神我们会代代传承下去。
(八)
走进台城村,弓仲韬的族亲后人给我们讲述了弓仲韬年轻时是怎样帮助穷苦人,为办平民夜校竟不惜卖掉自家的20亩好地,后来双目失明后,依然牵挂党的事业,临终前留下“我还有1000块钱,都交了党费”的遗言等感人往事。
所有的岁月都未走远,所有的故事都有迹可循。
在安平县城西3.5公里处,就是省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全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纪念馆。纪念馆左侧是革命主题广场和烈士纪念亭,右侧是书有“全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诞生地”的红色巨石。
走进纪念馆,正中间矗立着弓仲韬与李大钊握手的雕像,庄严伟岸,目光凝重。纪念馆内,那一页页翔实的调研考证资料,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件件斑驳的革命文物,见证了全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和河北省第一个中共县委的创建历程,也为我们打开了一段血雨腥风、感天动地的悲壮历史。
2002年,弓仲韬的骨灰从哈尔滨运回,安葬在他魂牵梦绕、见证了他一生苦难和光荣的故土上。
在安平这块有着光荣革命传统和优良作风的红色热土上,众多仁人志士纷纷走上救国救民的革命道路,为中华民族的自由和解放做出了巨大牺牲和重要贡献,留下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据《安平县志》和党史文献记载,抗日战争期间,仅有17万人口的安平县,就有8689人参加了八路军,2269人光荣牺牲。从1945年8月到1948年4月,形成六次参军高潮,共有4300余人参军,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
台城星火在冀中大地燎原,弓仲韬等老一辈革命家“敢为人先,无私奉献”的精神,早已成为安平党员群众不屈不挠、团结一心、奋勇向前的不竭动力。
安平人民过上了扬眉吐气、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而这一切,不正是李大钊、弓仲韬等老一辈革命家所期盼的吗?
我们一次次来到安平这块浸染了英雄鲜血的红色热土上追寻。抚去岁月的尘埃,那一件件铁血往事刀枪未冷,那一个个闪亮的名字灿若星辰。
(高宏然,媒体人,作家。剧本《铁杆高粱》入围河北省文化厅青年原创舞台剧本征集活动5个重点扶植剧目,执笔主创的广播剧剧本《豆子的春天》获第13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
编辑: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