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索斯的长期主义
2021-06-02吴晨
吴晨
从创业的第一天开始,贝索斯就坚持长期主义,他把这样的文化总结为“第一天”的文化,希望员工牢记,即使亚马逊已经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十家公司之一,他们仍然需要保持像创业之初一样。
贝索斯认为,无论是收购公司,还是招聘人才,判定一家公司是充满热忱还是唯利是图,是评价能否坚持长期主义的第一标准。他希望招聘的人,对公司、对工作都抱有高度的热忱。同样在他眼里,一家为了赚快钱的公司和一家执着于使命和愿景的公司,也有本质的不同。
长期主义,需要敢于尝试失败
亚马逊在成长历史上并非总是一帆风顺,也并不是每个产品都像AWS云计算基础设施或者Kindle电子阅读器那样成功。
不到十年前,当各路高科技公司都纷纷涌入智能手机领域的时候,亚马逊也和微软和谷歌一样,加入了战团。现在估计没有多少人能记起亚马逊的智能手机“Fire”(火)系列,因为这款手机根本没有打开过市场,而亚马逊在手机折戟之后,很快就终止了研发。
这恰恰是亚马逊坚持长期主义的另一基石:勇于尝试,也迅速拥抱失败。这样的尝试也并不都是交学费——贝索斯在手机上市前看演示的时候,了解到这款手机可以听懂人的语音询问,查找任何一首歌。虽然Fire手机失败了,但是语音助手卻给贝索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能够让每个人用语音来搜索想要买的东西,还能语音下单,那会给电商带来什么样变局?
失败的Fire手机种下了亚马逊智能语音音响Echo和智能语音助手(Alexa)成功的种子。而且,在这条全新的赛道上——在亚马逊推出Echo智能音响之前,没有任何消费者想过会在客厅或厨房里摆上一个能语音应答的音响——亚马逊比竞争对手快了两年多。
如何看待失败,贝索斯有一个两分法。他认为,失败有两种,一种是运营上的失败,一种是试验的失败。第一种绝不能容忍。如果亚马逊在各地开设配送仓库,已经积累了成熟的运营经验,结果新开的一家仓库管理发生大问题,那一定要问责,因为明显是执行力或者流程出了问题。相反,试验的失败则很正常,既然冒险,就要容忍失败。亚马逊推出Fire手机失败了,没关系,打造手机的团队和积累的经验教训都帮助亚马逊更快更好好地推出Echo和Alexa,这才是从失败中汲取经验的典范。
哪些值得做试验,哪些又需要非常慎重的决策?贝索斯同样也有二分法。他把决策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回头路的决策,需要管理层慎重考虑,需要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评估,因为一旦决策失误,就可能带来巨大的损失;另一种则是双向旋转门的决策,试验一旦失误,马上可以推倒重来,损失不大。
第二种决策其实就是大胆试验,因为谁都难以预测试验的结果如何,也正因为如此,这类决策需要赋能给普通员工,让更多一线的员工参与进来。
对于重要的没有回头路的决策,贝索斯提出,CEO需要成为CSO(首席减速官)。理由很简单,既然是一旦决策就没有退路,需要慎之又慎,需要高管花大量时间讨论。比如亚马逊推出高级会员计划,就讨论了很久。高管团队希望能推出像航空公司常旅客计划一样的奖励计划,他们也想尝试如果给用户免费快递,会给业务带来什么样的增长。反复讨论之后的结果是让用户可以付费成为高级会员享受免费快递的服务,虽然CFO警告贝索斯,第一批高级用户很可能像无限自助餐的饕餮一样,产生惊人的快递费用。
贝索斯很清楚,一旦高级会员喜欢上了免费快递,再想往回退就很难了,即使快递的成本很高。但,贝索斯还是拍板了这一决定。这个决策也凸显了,虽然决策一方面需要有数据分析的支持,但另一方面仍然需要决策者的直觉判断力。亚马逊高级会员计划不仅让亚马逊的经常用户感受到了便利,更帮助亚马逊搜集到有关重要典型用户行为的大数据。当然,即使贝索斯也没有想到,高级会员计划会让亚马逊在未来成为流媒体电影和电视的制作商和分发渠道。
长期思维需要勇于拥抱梦想
贝索斯小时候是科幻小说迷,热爱经典美剧《星际迷航》,在跟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扮演角色时,他最热衷扮演的就是《星际迷航》里那台真人语音交互的计算机。这就是为什么当他第一次看见Fire手机语音交互软件时,能眼前一亮,马上意识到智能语音交互可能是下一个人机交互的风口。
当然,贝索斯对太空旅行的向往,并没有停留在儿时的畅想上。恰如他在文集《发明与流连忘返》标题中提出的“流连忘返”,他在2000年的时候就秘密地创建了自己的太空探索公司蓝色起源,在德州买了一大片牧场作为发射基地,尝试设计可回收的火箭,以及下一代飞船。当然,贝索斯要实现的梦想是,在飞船首航时,自己能够作为乘客飞向太空,就好像1980年代他高中毕业时向同学们夸口的那样。
贝索斯对太空冒险的执着是不是全球首富挥金如土的爱好?为《发明与流连忘返》作序的伊萨克森(也是《乔布斯传》和《达·芬奇传》的作者)认为不是。他认为贝索斯的太空情结,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坚持长期主义,因为对遥远的地平线和高科技未来的发展保持专注力,是长期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且低调的贝索斯(甚至熟悉他的记者在蓝色起源成立了七八年后都不知道公司的存在)与高调的马斯克又有所不同。贝索斯觉得蓝色起源与马斯克创建的SpaceX最大区别其实是龟兔赛跑,两者的目标和方向几乎一模一样,最终谁胜谁负现在还不能定夺。
如果说什么是贝索斯长期主义的纪念碑,那莫过于他在德州建造了一个由未来学家西尔斯设计的万年钟,这台钟每一百年指针动一下,每一千年布谷鸟才报时一次。
贝索斯对太空冒险的执着,也是他勇于拥抱梦想的体现,而勇于拥抱风险也是长期主义的另一元素,因为它需要短期的牺牲,也需要对长期目标的坚信。贝索斯特别强调做出人生的重要选择时,需要想象一下八十岁的自己回看当下,会不会对当前的选择失望。这一视角也是许多管理专家所提出的“事前检讨”。
在创建亚马逊之前,贝索斯在华尔街著名对冲基金大师肖(D.E.Shaw)的公司工作。贝索斯向肖表达自己互联网创业的意愿之后,肖带着贝索斯在中央公园走了两个小时,边走边聊,极力挽留贝索斯: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创业点子,但是对于那些没有好工作的人而言,这样的创业计划可能更合适。肖希望贝索斯能够花上两天考虑。贝索斯当年就用了“事前检讨”的视角,为了让未来的自己不会被没有做出的选择而后悔,下定了创业的决心。
(摘自《经济观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