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物诗:七日唐璜
2021-06-01李浩
一
火焰就是我们的命运——现在她始终无法再回来,
他们之间如同两块地域,河流割裂,高山永驻。
他们与自身的完整,源于彩虹的统一。山雾聚集:
茶壶的胃里蹿出一片云。铁器之耳,亮出水与水的
道气。听觉行使那块冰镇,每一个声音转向每一个
声音的内部如隧。——我们与我们,谁居其中
穿越苍穹,穿越大地肌肤上陡然垂下的繁星屏障。
二
雪包围着雪片,一层胜似一层。神仙们,要如何
踏进男性中的女性。也许群居寄生:始于一种仪式,
对太阳西沉,对星辰密集。这里的群体,马上经历
他们中一个咒语一个预言。灵魂中的召唤牵引暴雨,
仰望一匹线形白马——在枪口狭小的管状环境里,
在山野的百合丛中,在闪烁的精神沙滩上搭建的
盒子里,我为什么转入:“我们不再是生父之子。”
三
好像楚王喜好的雨季。刀子
包裹的爵士乐,放倒江河中的鳟鱼。眼中的
光体,像树上的灯笼,身在其中——不敢否定。
河床一直安稳,河面上,隆起的高压积雨云,
被群星晒成:小片、小片的光润,如同水面上
躺着的女孩和男孩——圣人的镜子。对面的人,但愿
可以见到自己。閃电来临,内心躲进各自的恐惧……
四
风造就的无心的湖泊里,麦田荡漾的宁静里,
蹿出一只飞鸟,它穿过光的指环,预言高墙里的
暗杀现场。锈迹斑斑的音孔里,清泉从一块石头
流经另一块石头。记忆里的一根白骨,仍在水底
思考移动的河谷。它们:一个留下了最后的火种,
一个留下了最初的宇宙。一头回到母体的子宫,
黑暗的源头断裂:湖面大浪翻滚白云的死士。
五
下午的路,不难挡住下午的梦境,上古的
学问在上游里追踪鬼神,古典与现代
互相搏斗破碎的风状蚁穴。什么会出现在彼此之中?
在被造物与被造物之间:选择种马的
绳索,紧紧抓住一颗地球。在湖、将在后面的
池塘——鱼背上长出的青旗,从我的双手跳进青山。
佛叶下,灵动的流水如同人影,已经回到森林。
六
进入墓造的梦境里面:出现在你我之间的法身。
现在她把自己的影子全都聚集起来,在每一颗
心灵里面建造坟墓。它里面的暗道,悠久漫长,
就像朝向她奔溃之国的目光。卑微的青草,
萋萋生长;没有谁为挺立在高空中,冷漠的
楼宇,永远绝望。对准泥沼的唇舌,她的太阳,
记录着渗出的水田。过路人,围在它的紫狐边。
七
沿途的清晨走向须弥。生命与生命里的根茎,
在沙漠之中:接受筛选、接受恩宠。泥滩上的
河蚌,微风中的叶子,强光中闪耀的翅膀……
它们的心,开启在各自的城市。我们打开封禁之书,
感谢狮子成群;感谢壁虎,提前于我们的视野,
吞下腹部饱满的雌蚊,静卧在与它肤色相似的
眼角……他们沿途的希望,是宇宙的未知,瞬间恢复。
简介
李浩,生于1984年6月,河南省息县人。曾获宇龙诗歌奖(2008)、北大未名诗歌奖(2007)、杜克大学雅歌文艺奖等奖项。作品有诗集《奇迹》《穿山甲,共和国》《还乡》(Powrót do domu,波兰文,2018)等多部。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