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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制造业转型的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问题研究

2021-06-01李杏丽

理论探讨 2021年3期
关键词:中等收入陷阱陷阱制造业

◎李 琪,李杏丽

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西安710061

世界银行按人均国民总收入将全世界经济体分成四个收入组别:根据2020年标准,人均GNI低于1,036美元为低收入国家,人均GNI在1,036—4,045美元之间的为中等偏下收入国家,人均GNI在4,046—12,535美元之间的为中等偏上收入国家,人均GNI大于12,535美元为高收入国家。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为1,015,986亿元人民币,人均国民收入在2019年破万美元的基础上又上了一个台阶[1]。我国已进入中等偏上收入国家行列,并处于步入高收入国家行列的关键时期,面临着如何更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时代考验。“中等收入陷阱”概念最初由世界银行在《东亚经济发展报告(2006)》中提出,该报告指出,“中等收入陷阱”是“既无法在人力成本方面与低收入国家竞争,又无法在尖端技术研制方面与富裕国家竞争”的中等收入经济体所处的“陷入了经济增长停滞期而无法成功跻身为高收入国家”的一种发展状态。此界定虽不是对“中等收入陷阱”概念的学术定义,但它阐发了处于“中等收入陷阱”经济体的两个重要特征,既“无成本优势”又“无技术优势”。而后,学者们对“中等收入陷阱”概念作出不同阐释。美国经济学教授巴里·艾肯格林等人(Eichengreen et al.,2011)认为,“中等收入陷阱”是经济体陷入“全要素生产效率急速下降”的一种状态[2];国内学者吴敬琏(2008)认为,“中等收入陷阱”是经济体经济转型前的一种发展阶段,要成功跨越得实施“新动能挖掘”[3];徐康宁(2012)认为,“中等收入陷阱”不是经济发展的普遍规律,不必过度渲染[4];张欢、徐康宁(2017)认为,“中等收入陷阱”是人们“对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增长前景的担忧”,其“内涵也并未被国际主流经济学家所广泛接受”[5]。可见,目前关于“中等收入陷阱”尚未有统一定义,不过正如世界银行所指出的,既“无成本优势”又“无技术优势”确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之经济体所处的一种“状态”。事实上,“陷阱”仅为假象,社会经济增长的不可持续才是本质。为此,我们认为,“中等收入陷阱”即经济体达到中等收入后所处的既“无成本优势”又“无技术优势”的经济缓慢甚至停滞不前的一种发展状态,只有转换经济增长方式、变革技术手段,才能助推经济再次行稳致远。

如何更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对于我国经济发展而言,从资源驱动型增长向创新驱动型增长的转型成为重要路径。我国长期基于劳动力低成本与资源高消耗的经济发展模式,虽然使我们具有了制造业生产成本优势,成就了我国作为世界制造大国、世界制造中心的地位,促成了我国贸易发展,但却加重了我国的资源负担,给我国生态环境带来了不可承受的代价,显然不可持续。2015年,国务院出台《中国制造2025》强国战略行动纲领,旨在通过制造业技术变革扭转这种局面。事实上,《中国制造2025》强国战略也是应对目前我国经济发展之“双向挤压”问题的行动指南,即:通过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引领制造方式变革,重塑产业价值链体系,拓展制造业创新领域,从而达到各行业新的装备需求、新的消费需求、新的民生需求、新的安全需求;通过制造业创造力提升,激发发展活力,不断完善我国门类齐全的完整制造业体系,并使其向创新驱动、质量为先、绿色发展、结构优先、以人为本的世界“创造中心”迈进。2020年10月,新修订的《国家科学技术奖励条例》颁布,从国家层面对我国科技创新在制度建设上作出了高屋建瓴的设计,体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向创新强国转型的信心与决心;2020年10月,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用专门篇章着重阐述了我国“坚持创新驱动发展,全面塑造发展新优势”的蓝图与策略,强调了“坚持创新”与“科技自立自强”在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与战略支撑,并对“创新”作出了特别的论述,既包括人才创新,也包含产品创新、科技创新、价值链创新等,进一步彰显了创新驱动促进制造业转型的国家态度与决心。

一、创新驱动是制造业转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必然选项

创新驱动是制造业由“制造”向“创造”转型的原动力,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具有决定性作用。早在20世纪中叶,就有学者提到制造转型的问题,Lewis(1954)指出,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将面临劳动力类型的转换,原有劳动力过剩,新兴技术型劳动力出现短缺,于是原有经济增长模式不能为继[6];Michaely(1977)认为,创新驱动既是新经济增长触发器,也是国家创新战略的重要路径,因为技术扩散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并推动出口产品技术升级与国家出口结构转换,提升国家在世界产业链中的级次[7];Clarkson & Miller(1982)研究认为,当原有生产方式无法助力实体扭亏时,企业将会设法实施科技革新以促成生产结构调整,劳动密集型及资本密集型驱动方式将让步于技术密集型,进而迸发出生产“创造”的原动力[8];Mathews(1996)以知识产权积累与劳动效率间的逻辑关系为视角,从理论层面阐释创新驱动,认为创新驱动是基于知识增长的劳动效率改善[9];Ebong et al(2014)将创新产业结构与贸易开放关联起来,并将其作为由产品“制造”向产品“创造”转型的催促剂,进而成为助力中等收入国家实现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核动力[10]。

在国内,创新驱动也是制造业动能转换的核心变量,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之作用无以替代。黄群惠、贺俊(2015)基于《中国制造2025》之政策背景,对我国未来十年制造业可能面临的生产率增速下滑等问题进行了研究,他们认为,我国制造业的未来在于产业结构优化与创造能力提升[11];徐永慧、李月(2017)以技术创新为中介变量,论证了全要素生产率与跨越陷阱之正相关性[12];黄凯南、乔元波(2018)从制度演进与技术演进诸方面,论证了技术创新、制度创新及其协同耦合创新对智能创造的驱动力作用[13];李晓华、曾昭睿(2019)通过分析前沿技术创新规律、新兴产业演进规律及人工智能发展规律,提出了人工智能产业发展对于产业赋能的重要意义,阐发了产业制造转向智能创造的政策支持及措施配套[14];熊璞、李超民(2020)以2000—2017年我国30个省际面板数据为样本,考察了高技术产业集聚对于区域技术创新的门槛效应,研究显示:高技术产业集聚对于区域技术创新具有明显正向推动作用,但产业聚集越过门槛值后,高技术产业集聚对于区域创新的效应将转向抑制作用,所以,产业集聚发展应注重对“门槛”的考察,以有效打造优质产业创新生态体系,为产业创造赋能[15];寇宏伟、陈璋(2020)论证了自主研发对于产业创造的必要性,研究显示,自主研发的本质就是要实现生产技术的形态跨越,即从转移性技术向替代性技术的转型,最终实现创新性技术突破,这是现阶段我国实现“中等收入陷阱”跨越的核心要务[16]。

可见,创新驱动是制造业转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必然选项。从研究逻辑看,现有文献大都基于这么一个观点,即基于劳动与资本的制造业模式,虽然带来了制造业的粗犷发展,但产品的低端化与要素资源的不可承载性,注定此制造模式不可持续,传统制造向智能创造的转型必将成为社会跨越发展的“总开关”。如何扭动这一“总开关”,其内核在于自主研发为主导的技术创新,故强化自主创新实现产业创造转型,就成为化解“中等收入陷阱”之必然逻辑。事实上,在世界经济发展史上,已经有诸多国家或地区历经“中等收入陷阱”困扰,他们或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迈向高收入国家行列,或止于中等收入水平长时间受“中等收入陷阱”之困扰而不能自拔。充分吸收并借鉴已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国家之成功经验,并从失败案例中汲取教训,也不失一种新的研究视角。为此,本文拟分析部分国家案例,基于我国正处于“中等偏上收入”阶段之国情,为我国制造业转型更好更快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提供参考和借鉴。

二、世界诸国和地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验与启示

根据世界银行WDI数据库,截至2015年,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或地区东亚有4个(分别为日本、韩国、新加坡和中国香港特区),欧洲有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等19个,北美洲有美国、加拿大2个,大洋洲有澳大利亚、新西兰2个;未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和地区主要分布在拉丁美洲(10个),其次是东欧(4个)、东南亚(4个)和非洲(5个)[5]。这些未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济体经历“低收入”顺利达到“中等收入”后,经济发展出现了严重的速度放慢、动力不足等问题。最典型的是拉美国家,如巴西、阿根廷和墨西哥在中等收入阶段已滞留四十多年之久,“中等收入陷阱”成为他们不可逾越的鸿沟,这其中的原因很多,其中最核心问题在于国家创新力不足而未能实现制造业成功转型。

日本是亚洲国家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之典范。在二战后经济恢复期,日本经济发展模式是以进口替代为主、以加工贸易立国。当时国际形势严峻,局部战争、石油危机时有发生,为应对复杂环境,日本于二战后10年时间内,前后制定并实施“经济复兴五年计划”“经济自立五年计划”以及“新长期经济计划”等,并于1960年起开始实施十年期“国民收入倍增计划”,并辅以实施“中期经济计划”(1965年)与“经济社会发展计划”(1967年);与之相配套,从20世纪60年代起陆续颁布了《职业能力开发促进法》(1969年)、《劳动者派遣法》(1985年)等法律法规;在产业布局上,强化产业赋能增值,精密机械行业、汽车行业、宇航业等制造行业实施科技自主创新,并增加R&D研发投入在这些行业中的比重,据此提高制造业技术创新附加值,使其产品在国际市场形成强有力竞争,进而化“产品进口”为“产品出口”,推动国民生产总值的稳定增长。另外,日本政府将教育发展作为科技强国的奠基石,每年将至少国民收入的4%投向教育,并持续加码补贴投向技能型人才的培养与储备。正因为如此,20世纪80年代,日本已基本实现由轻工业向重工业的转型,并逐渐升级第三产业,实现从加工贸易立国向科技立国的转型。从20世纪70年代起到80年代初短短十多年时间,日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就由近三千美元到破万美元,成功实现对“中等收入陷阱”的跨越,这不能不说是世界经济发展史上的一个奇迹。

比日本稍晚,韩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破万美元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完成的。事实上,20世纪80年代末,韩国人均GDP才刚过3000美元,而后韩国经济突飞猛进,到2002年人均GDP已达1.2万美元,并持续呈现稳步增长之态势。探究韩国经验,我们发现,经济增长模式的成功转型是韩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之关键。20世纪80年代以来,韩国一改以往要素驱动发展模式,并替而代之为创新驱动发展。为此,从1985年起,韩国政府陆续出台《面向2000年的国家长期发展构想》《产业发展法》《提高产业技术5年计划(1989—1993)》《面向21世纪科学技术发展长期计划》等国家战略层面的法律法规,从政策顶层引导国家技术创新与创造,实施“产业结构高级化”政策以实现科技立国。在具体措施上:韩国政府鼓励各企业购买国外先进技术,并强化国家对企业的研发投入,引导企业实现研发模式由“模仿向创造”的转型;产业结构调整与贸易管理改革上,促成由轻工业向重工业转型的产业格局形成,出口产品中的初级产品不断被挤占,最终呈现出“重工业为主,轻工业为辅”的外贸出口格局。在教育改革方面,除了注重教育经费投入以外,韩国政府还立法提高国民人均受教育年限,到2000年,韩国中青年人均受教育年限已达12年。另外,《产业教育振兴法》的颁布,开启了韩国产学研校企融合之路:企业层面成立“实业技术研究院”,高校层面成立“实业高等专门学校”。产学融合模式极大提升了韩国社会的职业教育水平,到1990年,韩国的技能型人才已占就业人口的60%,这种高技能型人才的高产出成就了韩国制造业的一片繁荣。

拉美国家却远没有如此幸运,二战后拉美国家开始实施进口替代发展战略,在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的30年时间内,拉美诸多国家GDP年增长率达5.5%左右,70年代初人均国民收入达1,000美元,基本达到中等收入国家水平,并开始迈向高收入国家行列。令人深省的是,这个目标他们至今仍未能完成,而是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不能自拔。事实上,拉美国家最初实施的“进口替代出口”战略与日本当时的做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该战略曾经给拉美经济提升带来积极效应,但而后的工业化转型,拉美国家却不能如愿。究其原因在于日本通过技术创新成功实现了制造业转型,而拉美却因创新创造力不足,在世界经济价值链中仍处于全球低端,其出口产品仍为原有的资源密集型与劳动密集型初级产品,技术创新附加值很低。出口结构不能转型,注定其不能从全球价值链中得到更多获利,也就谈不上参与更高级的国际分工。在此期间,尽管拉美国家试图进行出口产品结构调整,但由于创新力与创造力不足而并未得到根本性改观。深层原因有两个:其一,技术创新环境缺失。以墨西哥为例,墨西哥技术引进重模仿却轻吸收,而且在国家层面,政府一味强调政策补贴或汇率补贴以降低企业出口成本。这种对国内企业过度保护的非市场化政策环境,不仅扭曲了企业产品价格,还导致企业技术创新原动力不足。长期政府补贴造成持续增长的财政赤字,不仅推高了国内物价,还引发了拉美社会连锁反应,最终导致经济危机。其二,技术创新制度缺失。创新环境弱化也直接导致拉美国家在技术创新制度建设上的缺乏。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拉美国家未能出台有关技术创新的国家战略,甚至连基本法律法规都不能及时配套,正常研发投入不能保障,技术创新与制造业升级也就成为一句空话。

以史为鉴,方能致远。鲜活的日、韩经验与拉美教训表明:其一,做好科技立国的顶层设计与制度配套,方能为创新托底、为创造立规。试想,如果没有五六十年代的“经济复兴与经济自立计划”及“国民收入倍增计划”等国家顶层战略,怎么可能有日本七八十年代的科技立国与经济社会的高度繁荣?没有《面向21世纪科学技术发展长期计划》《产业教育振兴法》等战略部署及法律支撑,怎么可能有韩国高技能型人才的层出不穷,最后为韩国制造立下鼎力功劳?拉美却成为反面,最终其“技不如人”,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不能自拔。其二,将科技创新真正落地,方能为制造转型提供研发创新原动力。早在20世纪初,奥地利经济学家熊彼特(J.A.Schumpeter,1912)就提出创新理论,指出创新旨在建立一种能够促成生产要素优化组合的生产函数,它是技术升级的前提;“索洛—斯旺增长模型”(Solow — Swan Growth Model)也强调了技术进步对于经济增长的核心作用。增强技术本领、实施智能制造,绝不是将“科技创新”当口号喊出来的,而是真抓实干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拉美国家之所以在创新制造上停滞不前,其重要原因就在于他们对科技创新不够坚决与彻底,为了保护本国企业,政府甚至动用行政手段加以非市场化干预,最终不仅扼杀了拉美企业自主创新的原动力,还丧失了经济发展的大好时机。其三,开启高校与企业科技创新双引擎,方能使制造转型行稳致远。在科技创新领域,高校与企业强强联合、相得益彰,韩国是典范。企业中的“实业技术研究院”与高校里的“实业高等专门学校”为韩国产学研协同发展模式注入了鲜活血液,强化了理论创新的实用性与实业创造的理论性。事实上,“以产业标准牵引用人标准,以用人标准检验培养标准”就是开启校企创新双引擎的有力注脚。现阶段,我国正处于中等收入迈向高收入国家行列的关键期,我们要在世界经济发展史上得经验、找启示,并“为我所用”。

三、“中等收入陷阱”之中国问题: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受限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平稳增长,2000—2012年间我国GDP增速更是大部分时间在10%以上高位运行;人均GDP于2010年破4000美元,达到中等收入国家水平;2020年,我国GDP首破百亿元大关,人均GDP距世界银行认定的高收入国家标准也近在咫尺。从数据表现看,自2014年以来,我国经济增速放缓,GDP年均增长率和贸易出口额年均增长率都开始下行,“中等收入陷阱”这个困扰众多发展中国家的问题在我国也逐渐凸显。从国内经济发展状况看,我国科技创新仍存短板,“卡脖子”技术严重制约着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制造业长期处于零配件生产和产品装配生产等产业链低端的状况尚未得到扭转,这既是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受限之缘由,也是处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关键期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

1.长期依赖低端装配造成我国制造业大而不强。在《财富》500强2019年排行榜中,中国企业138家入榜,美国企业121家入榜,中国企业在财富榜超越美国企业数量而位居第一。不可否认,这些入榜世界500强的中国企业有些在生产技术上已达到甚至超越同行业国际先进水平,比如:位列世界500强第49位的中国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在5G等通信技术领域已成国际行业佼佼者;位列世界500强第18位的中国建筑集团有限公司,拥有产品技术研发、勘察设计、设备制造等完整的建筑产品产业链条,其基建技术在国际行业领域已占据重要一席,从其“基建狂魔”称号就足见其过硬的技术本领。从整体看,我国虽然是一个全产业链国家,但低端装配后再贴牌的产品比重却很大。如我国家电行业虽然在国内市场甚至国际市场有一席之地,但其部分产品源于与欧美等企业的战略合作,其中合作的重要方向就是技术性合作,贴牌生产占了很大比重;再如汽车行业,我国人口基数大,成为世界最大汽车消费大国理所当然,但这么大一个消费市场却拱手让给了欧美日车企,实为可惜。另外,作为世界第一大汽车生产大国,我们自己生产的汽车大都是贴牌产品,是“中国制造”却不是“中国创造”。低端装配的制造业状况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我们警醒,我们不能再走低端装配贴牌的老路,必须强化自主研发实现制造业自主品牌化,实现制造业技术从“跟跑”到“并跑”再到“领跑”的转换,切实改变我国制造业大而不强的现状。

2.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缺“芯”少“核”成困扰。新中国科技起步晚,但“两弹一星”、载人航天、月球探测等科技成就让中国人挺直了脊梁;2020年11月深海探测器“奋斗者”号抵达海底万米之深,刷新中国载人深潜新纪录;2020年最后一天,我国政府郑重承诺新冠疫苗“全民免费”,从科研攻关组成立到Ⅲ期临床试验完成,我国的疫苗研发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远超世界各国”。科研成绩固然令人振奋,但诸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事实仍需正视。如光刻机、高端芯片、轴承钢、航空发动机、航空轮胎等核心制造技术和高端关键材料仍“卡着我们的脖子”,严重制约着我国制造业做精做强,这也是近年来美国在科技领域对我们如此咄咄逼人的重要原因。从产品门类看,虽然我国制造业穷尽了全产业链的所有产品门类,但在诸多领域我们真正掌握的核心技术比重并不大。如我国手机APP等“小软件”技术较强,但基础软件却不尽如人意,这就使得高档数控机床、高端自动化控制系统等高度依赖基础软件的工业制造产品的国产化率严重偏低,预计低于20%,还有80%依赖进口;再如我国的半导体芯片国产率不足5%,工业用130多种关键材料国产化率不足五成,甚至还有32%仍为空白。查阅《乌镇智库——2018年全球人工智能发展报告》可以看到,在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领域,美国累计AI企业数量在全球占据绝对优势地位;近十年中国的AI专利在数量上绝对领先,但在芯片生产的产业链中,高端材料、关键设备、关键技术却极度缺乏。所以,这导致诸多国内企业如华为公司虽能在5G技术上遥遥领先,但在芯片制造上却无能为力,“华为断臂求生,卖掉荣耀”的心酸一幕让我们难以忘怀。可见,缺“芯”少“核”已成制约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障碍,必须励精图治,敢啃硬骨头,争取早日扭转这一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

3.我国制造业由低端制造向产业链高端创造迈进中科技人才短缺成瓶颈。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其一,基础研究人员不足。基础研究是自主研发的前提,有了基础研究成果,自主研发才能落地生根,正是有了阿里坎教授(Arikan,2008)“极化码”理论的提出,才有5G技术的诞生与商业化。缺乏诸如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球科学、力学等基础科学研究的支撑,自主研发就是一句空话。目前,我国基础研究乏力,从我国专业人才培养现状看,像地球科学、海洋科学等基础科学大都被视为“冷门”专业而“没人情愿来”。基础科学研究在大众眼里需要坐“冷板凳”,入了基础科学研究的门,本硕博再出国研学也似乎是“自古华山一条道”,没有一番“寒彻骨”就不可能迎来阵阵“扑鼻香”。于是,当下我国高校学科专业存在对基础学科“叫好不叫座”的现象,促成了现阶段我国基础科学研究人才队伍缺乏的不争事实。对于这一问题,华为CEO任正非在2020年9月访问北京大学时就曾呼吁:大学要鼓励青年学者做好“看似没有意义的研究”,给青年学者以宽容的学术土壤,让青年学者们敢于向上“捅破天”,向下“扎好根”,鼓励青年学者认真做基础研究,做好基础研究。其二,高端型科技人才占比偏小。人才尤其是高端科技人才(包括高端科研人才与高端技术人才)是“中国制造”的中坚力量,中国创造更离不开高端科技人才。从我国目前的人才体量看,截至2020年年底,我国技能型人才已达2亿多,高技能型人达5,000多万;从人才结构看,前者在总就业人口占比仅为26%,后者仅占总就业人口的6.5%。现阶段我国高技能型人才总量仍较缺乏,科技含量不高、人才结构不优等问题更是严重,科技人才供应短缺的问题已成为我国制造业向产业链高端迈进的重要瓶颈。

四、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之中国道路:从“制造中心”到“创造中心”转型

日韩经验与拉美教训告诉我们:国家对科技创新的顶层设计、科技创新政策法律的制度配套、产学研协同联动的创新人才培养等,不仅是一个国家实现制造业升级、实施高端创造的核心要务,还是一个国家更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不二法则。现阶段,从创新创造角度看,我国制造业依赖低端装配生产、大而不强的现实并未改变,缺“芯”少“核”困扰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并未改变,科技人才供应短缺阻碍我国制造业由低端制造向产业链高端迈进的现实并未改变。为此,我们还需下大力气,在创新驱动国家战略下,运用全产业链思维,以培养新型高端科技人才为抓手,强化技术创新,促成制造转型,实现我国从世界“制造中心”到世界“创造中心”的转换,进而实现对“中等收入陷阱”更好更快地跨越。为此,建构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路径图(见图1)。

1.以科技创新顶层设计为引领,坚定装配制造向智能创造转型的态度与决心。科技创新顶层设计就是国家对科技创新的战略谋划与制度安排。回望历经“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和地区案例,日本能够在20世纪80年代实现科技立国,主要得益于日本政府五六十年代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与经济社会“中期发展计划”等国家顶层设计。为巩固科技创新并使之持续发力,1980年日本政府还专门制定了《80年代通商产业政策展望》,在国家层面首提“科技立国”,并于同年10月公布《科技白皮书》,对

图1 我国更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之路径图:从“制造中心”到“创造中心”

“科技立国战略”进一步强化,进而使日本制造实现了从“科技吸收”到“自主创新”的自觉转型。韩国《面向2000年的国家长期发展构想》将科技兴国作为国家战略予以明确,成就了韩国制造业的勃勃生机,促成韩国迈向高收入国家行列。事实上,我国的科技兴国战略早于1995年提出,当时是以“科教兴国战略”提出的。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加重视这一国家战略:2015年颁布的《中国制造2025》是我国实施创新驱动的国家战略文件,吹响了新时期全面推进实施科技创新与制造强国的行动号角;2018年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要坚持创新是第一动力、人才是第一资源的理念,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完善国家创新体系,加快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创新,为经济社会发展打造新引擎”,对科技兴国作出了进一步战略部署与安排。近年来,面对我国强劲的发展势头与战略崛起,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逆全球化大势而行,对我国各领域尤其是科技领域进行全面打压与围堵,这让我们进一步坚定以自主研发为主导的科技创新决心与定力。以科技兴国战略构架《中国制造2025》为支撑,以全产业链思维与创新人才吸纳与培养体系构建为保障,搭建我国从世界“制造中心”向世界“创造中心”转型的战略发展规划,我们必须坚定装配制造向智能创造转型的态度与决心,并持之以恒。

2.以全产业链思维为导向,坚持对“卡脖子”技术开药方、补短板。一般来讲,全产业链思维是一种产业发展的战略思想或经营模式,即以消费者为导向,兼营从产业链上游原材料获取与加工,到产业链中游再加工与贸易,再到产业链下游产品分销与物流等一系列供产销环节。从安全角度考量,全产业链的核心环节在于上游的供给与中游的再加工环节。运用全产业链思维对我国所有产业的“卡脖子”技术开药方、补短板,应从以下方面着力。

一是从全产业链角度,对我国现存“卡脖子”技术列清单加以审视。对国家而言,全产业链思维应从整体经济社会发展与国家民族安全角度予以考量,它不再是某一产业链条上的全产业化,而更应是所有产业的“闭环式”全产业化。根据联合国标准产业分类,全部工业门类由41个工业大类、207个工业中类和666个工业小类组成。我国是全世界目前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所列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已形成独立而完整的全产业链体系。即便如此,我们的诸多产业在其产业上游供给或中游再加工方面仍不能做到原材料或技术的“自给”,“卡脖子”时有发生。尤其在我国步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以来,美国对我国实施全方位的核心技术封锁。为此,我们应以全产业链思维为导向,认真分析所有行业中哪些核心技术卡着我们脖子,哪些核心技术可能成为以后国家竞争中的必争技术高地,并列出清单,为“补短板”提供方向。

二是解决“卡脖子”问题,需要解决“卡脑子”问题。当前,我们的“卡脖子”问题比较多,“卡脖子”的原因一部分在于技术工艺的实践问题没有解决,另一部分在于原理性的理论问题没有搞清。为此,需从理论层面进行基础科学研究,从理论上解决“卡脑子”的问题,为解决“卡脖子”问题提供“源头活水”,这是化解缺“芯”少“核”困扰的必修课。

三是成立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对“卡脖子”技术统一攻关。1917年,日本资本主义之父涩泽荣一为解决当时面临的重大科技难题,组建了日本理化学研究所,该所涵盖物理、化学、医学、材料科学、生命科学等从基础科学到应用科学诸领域学科,其核心使命就是为日本国家提供“最尖端”的自然科学研究,为日后的工业化及智能创造作出了卓越贡献。以史为鉴,拉美国家之所以未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而步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关键在于拉美“只有口号没有行动”,政府动用行政手段扼杀竞争,使拉美企业没了科技创新的原动力,国家层面高端科研机构更是一句空话,这使得拉美地区整体上不具备自主研发的工业核心技术。可见,组建国家级科研组织对各“卡脖子”技术进行统一公关是可行且高效的路径。

3.以制造业创新创造为圭臬,坚定走与新时代同频共振的人才培育新路子。责任源于使命,使命源于时代。当今时代,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西方为主导的现行世界政治、经济秩序正发生根本性变化。国际格局动荡之际,美国视中国为“主要战略竞争对手”。此时代背景下,科技立国必须坚定走与新时代同频共振的人才培育新路子,为我国制造业战略转型提供智力支撑。

一是加强基础科学研究人才队伍建设,构筑原创科研新高地。现阶段,我国在数学、物理、化学、地球科学、海洋科学、生命科学等诸多基础科学研究领域力量薄弱,加强这些基础领域的科学研究,要从国际、国内两个维度聚力。一方面要以更加开放的胸怀、更加完备的科研设施和更加暖心的软件环境,吸纳基础研究领域国际高端人才,这种新时期的“拿来主义”不仅能够增强我国基础科研实力,还将加速我国科学研究的现代化进程。就拿我们培养的旅居海外的人才而言,他们当中相当部分人才在基础研究领域业已作出杰出成果。有研究显示,如果我们创设条件让这部分人才回流,足以“让中国部分科技加速15年”。另一方面,加强基础科学研究国内人才队伍建设重在高校。要在高校积极推进国家重点实验室、跨学科高水平国家级研究中心等基础科学研究基地建设,让青年学生扎根于实验室,成长于实验室,使其成为我国原创科技策源地,为国家“卡脖子”技术攻关提供底盘支撑。除了高校主阵地,企业也逐渐成长为我国基础科学研究的重要阵地,以华为为例,现阶段拥有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分别为700多位、800多位和120多位,专攻基础研究的专家更是有6000多位,成为我国基础研究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二是聚焦解决“卡脖子”技术难题,用好高校这个培养核心科技人才的主要阵地。于此,杜玉波(2019)指出,要把握基础研究“总机关”,引导并鼓励青年学生以“十年磨一剑”的科研定力潜心基础研究;要用好学科交融“催化剂”,打破学科壁垒,建设高校多学科技术研发团队;要激发协同创新“动力源”,集政策、资金、科研资源等多要素于一体,为高校科技人才培养提供动力支撑;要用好科研评价“指挥棒”,克服“五唯”倾向,突出科研成果质量,让科研考评切实担起攻克“卡脖子”技术难题的人才培养指挥棒。

三是着力培养大国工匠,让精密制造技术不再“卡脖子”。科学与技术历来是制造业发展之两翼,科学重研发,提供原创性理论支撑;技术重生产,提供工艺性技能支撑。缺少了工艺性技术,原创性研发就成为“水中月、镜中花”。强化工艺性技能,必须依赖高技能工匠,这对于精密制造尤为重要。德国国土面积不足40万平方公里,世界著名品牌有2,300余个,其作为世界顶尖制造强国的背后,是“对每个生产细节都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正如西门子总裁Joe Kaeser(2018)所言,精益于生产工艺的工匠精神,不仅是“德国企业的灵魂,更是德国企业的天职”。工匠的培养可以借鉴日韩经验,通过产学研融合,鼓励有条件的高校设“工厂”、有条件的企业设“科研院”,“学中孕发匠心,干中迸发匠力”,让“学中干”和“干中学”成为培养大国工匠的肥沃土壤。

科技创新是目的,强化科技政策配套与制度支撑、培养高端科技人才,旨在促成我国科技创新与制造业转型升级;科技创新更是手段,通过科技创新,促成我国从世界“制造中心”到世界“创造中心”的转换,进而实现对“中等收入陷阱”更好地跨越,更好更快迈进高收入国家行列,以切实提高人民生活品质,增进人民生活福祉。这是共产党人的初心所向,是党和国家的工作所向,是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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