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电影中文化霸权隐性展现研究

摘要：经济社会的发展带来了品目繁多的文化娱乐方式，然而，在受众所获取文化资源日益丰富的今天，一些文化强国趁机大肆宣扬本国文化价值观，意图使文化霸权以一种更加隐秘的方式巩固对国内外受众的价值观支配。得益于现代人丰富的文化生活，文化霸权的传播特性、传播途径及传播方式也因此发生了重大转变。

好莱坞电影作为全球性的知名文化品牌，在文化领域的传播能力和影响力不言而喻，其对美式文化席卷全球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美国通过这一文化方式，不断向世界人民灌输美式价值观、审美观、消费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各国民众对自身身份的认知。文章以好莱坞电影中的文化霸权为对象，以葛兰西文化霸权理论为主要工具，探究美国霸权主义文化内核及其塑造自身文化“神圣”“标杆”地位的隐匿方式方法。

关键词：文化霸权；好莱坞电影；隐性展现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24-0214-03

一、引言

安东尼奥·葛兰西提出的“文化霸权”——“各阶层认同的文化领导权”，与“霸权”一词本身的概念是不尽相同的。“霸权”的引证释义有三。其中有两条解释如下：一是指在国际关系上以实力为基础的控制权或操控权，二是指表现在其他领域的控制权、操纵权。由此可见，文化霸权相较于一般意义上的霸权，更多地表现为领导权而非统治权，有较多的非强制性在其中。

这里的“霸权”某种意义上理解为“领导权”更为贴切，葛兰西认为此种霸权的核心在于领导权并不依附于暴力机构也不依赖强制或强迫等强硬的手段，反而给被统治集团留有一定的选择余地，当然所谓的自主与选择也是在统治阶级框定的范围内进行的。

这种自主性能使被传播者在潜意识中将被强加的意愿归属于自己所想，在潜移默化中完成向施加者的靠拢。此时处于被领导地位的社会集团对自身的理解已然悄然发生了转向，从“无可奈何地接受支配集团的话语权”变成“意识形态上的一丘之貉”。福柯称其为“无所不在的权力”，这种权力的形成依靠自身，压迫力也就无从显现[1]。

二、好莱坞电影中的美国霸权主义文化内核

好莱坞作为受众最广的美国自我推销窗口之一，其影片裹挟了大量的美式元素。在受众观影过程中，人物的设定、场景的架构、情节的发展、结局的产生都会在悄无声息中传递美国所提倡的人生价值观、美式意识形态以及在美国视域下对其他事物的看法。文章从这三个方面入手，解析好莱坞影片蕴含的美式理念。

（一）个人主义至上的人生价值观

自好莱坞诞生以来，一直或明或暗地存在着文化歧视现象，存在认同美国文化，视其他文明为落后文明的不良现象[2]。好莱坞电影的高明之处在于，它从不直截了当地标榜自己的价值观优点，而总是先以荧幕形象混装成他国文化的“自己人”，将自身包装成其他文化的宣传者，打着尊重文化差异、赞美一切“cultural difference（文化差异）”的旗号，偷偷替换原生文化的精神內核，从而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即以受众所熟知的人物形象出现，但人物的思维方式已然是活脱脱的美式思维。

以迪士尼电影《花木兰》为例，这部2020年出炉的电影不仅在题材上选用中国传统历史故事“木兰替父从军”，更是在角色上罕见地选用了大批华人影视明星，其中刘亦菲出演女主角花木兰，甄子丹则是剧中另一主要人物将军董容的饰演者，甚至不吝请来巩俐、李连杰等影星特别出演，这些演员在东亚影视文化圈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重。电影的主要取景地，也一反常规地选择了中国。

该片中诸如此类的中国符号不胜枚举，但这并不代表着好莱坞放弃了讲美国故事。

中国传统历史故事中的花木兰是温婉质朴又坚毅内敛的。一句“唧唧复唧唧”，使木兰农家织布女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在中国古代社会，父亲灌输给木兰的是“家国天下”“三从四德”等理念，木兰的形象也正符合当时的社会现实状况。因而木兰是在父亲年老体衰无法再征战沙场，并且“无长兄”的情况下，不得已响应国家的征召替父从军的。人物核心思想在于为国家尽忠和为父亲尽孝，其加入部队后骁勇善战，同样也是因为国家情怀大于个人意志。原文对征战环节描述较少，文章不作进一步分析，但从得胜归来后不求升官但求还乡的诉求中不难看出，木兰依然有渴望田园生活，希望远离纷扰的小农心理。

然而在好莱坞的人物刻画中，木兰从小就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假小子形象。虽然也有代替父亲出征的客观情节，但其参军打仗的主要原因是实现个人价值，遵从的是个人建功立业的意愿而并非现实所迫，这与原作是大相径庭的。在战斗场景中，木兰也不再是那个普通且坚毅的农家女孩，而是化身成了超人般的存在，不仅胆识过人，更能以女子之躯力挽狂澜，扭转整个战局。

如果抛除“花木兰”这个身份符号，人物特性简直与美国经典的超级英雄如出一辙。对比中美两版不难发现，好莱坞塑造的花木兰除黄皮肤黑眼睛的样貌外，活脱脱是一名美国个人英雄主义的代言人。她有着典型的美式思维与浓重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习惯追求自己的自由权利，将个人价值与个人感受的表达放在首位，与神奇女侠等美国典型女性英雄无异。

（二）肤色政治的美化

法兰克福学派本雅明在自己最具颠覆性的著作《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一书中提出，“在机械复制时代，艺术不再以仪式，而是建筑于政治学至上为基础”[3]。奥斯卡金像奖作为现阶段全球最高的电影奖项，一向标榜自己的独立，是“纯粹艺术”，与政治无关。然而电影从来都不是一种独立于意识之外的艺术，该奖项亦不能免俗地“肩负”起了传播“艺术”之虚，行“传达美国意识形态”之实的任务。从《当幸福来敲门》等一众催人泪下的“正能量”电影中，不难发现类似的结尾：历尽万难，受尽不公正待遇的主角秉持自己的信念，不在乎旁人的有色眼镜，最终靠着自己的勤恳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所有的不快都会被人们真挚的情感所化解，所有的隔阂总会为温柔所填充。表面上看是一副美国各阶层人民努力进取，努力成就“美国梦”的画卷。

但观影者在为这些生命中来之不易的美好所感动时，往往忽视了其深层的“恶”。在《当幸福来敲门》中，实习经理总是要求克里斯这个黑人去做一些杂事，入选的20名实习生只有克里斯一名黑人。影片并没有刻意回避这些现象，给人以美国社会敢于正视种族问题的暗示。然而深究下去会发现，这些问题的解决并不是因为政府的政策或白人的改变，而是因为“黑人自身的努力”。如此看来，在这类片子的潜意识里，种族歧视就是正常的社会的每一天，无法改变。有色人种想要获得认可，想要改善生存环境，只能自己奋力拼搏，付出更多的努力融入白人的“圈子”。种族冲突的社会现实需要有色人种的“容忍让步”与自身的“加倍努力”，所以最终电影点出主题：无视并习惯于这些歧视才是生活，心平气和地接受或从自身的努力程度上找症候所在才是最好的反应。

《当幸福来敲门》以包容与奋进之名，掩盖了美国政府对社会种族歧视问题不作为乃至纵容的行为，从全新的视角阐述了美国积怨已久的社会问题。通过男主——一名底层穷苦黑人男性的成功，刻意拔高了人们对美好的憧憬，故意掩盖了美国“好故事”背后有色人种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待遇。强调作为一个美国公民，只要努力，人人都有机会实现梦想，而对弱化人民反抗精神，消解黑人身份认同感的情节极力粉饰[4]。

（三）美式视野下的众生百态

葛兰西指出，霸权是伦理的是政治的必然也是经济的，它的基础必然是领导集团在经济活动的关键内核中。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等原因，使近百年来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始终处于不对等的状态。在当前国际形势下，即为美国垄断了文化话语权，使东方文明处于一个“被看”的地位。我们只能被动地作为一个被接受者，美国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支配。好莱坞的电影中不乏充斥着偏见与丑化东方文化的影片。其在描述东方文化时，习惯使用“古老”“神秘”“新奇”等字眼，将东方描述成一个原始且未开化的形象[5]，即使同处现代社会，也总是戴着有色眼镜打量东方。我们作为被动接受者，在观看这种带有倾向性影片的过程中，也不知不觉的认同了美国人眼中的“我们”，接受了自己在国际文化中的定位，继而加速了对自身特有文化的不认可和对西方文化、西方形象的盲从，这可能导致民族精神在悄无声息中覆灭。

好萊坞通过《拯救大兵瑞恩》《黑鹰坠落》等影片将自己打造成开拓者、正义使者的形象，不断拯救地球，揭露其他国家政党的黑暗，同时不断“自检”，进行体制内自我优化，在国家有难的时刻，总是有极具良知的美国人站出来击败腐败，维持正义，在他国观影者心中塑造了一个追求自由民主平等的世界，尽显美国人赤裸裸的优越感。然而好莱坞只是向世人展示它所想要展示的各国模样，并不在乎真正的各国是否果真如此。

三、好莱坞如何在世界上塑造美国文化的“神圣”地位

美国的霸权主义不仅表现在政治、经济、军事上，文化上的霸权对世界的侵蚀也从未停止。具象于电影行业中，美国文化霸权无往不利的原因无外乎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极其隐蔽的文化包装外衣，在自主的幌子下高强度宣传，将阶级意识自然化，赋予它以常识的属性；二是高科技带来的视觉冲击，从视觉奇观角度占领先机。

（一）精神内核的隐蔽替换

好莱坞电影几乎不会赤裸裸地宣传自身价值观，总是在美国与被接受国之间寻找文化共同点，并巧妙地披上共通的外衣，替换上美国的精神内核。这类影片除了高超的摄影技巧、精妙的光影运用外，关注于能引起世界人民共鸣的话题，如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对高尚品德的赞扬、对热点事件的批判。区别于直白说教的是，好莱坞电影善于营造一个让观者身临其境的情节，先使观众与影片产生共鸣，再突出主人公的独特品质，将美国文化杂糅其中，这样一来，观众就对该价值观产生了认同感。例如，在动画电影《功夫熊猫》中，熊猫作为中国所独有的动物，承载着中国人民对民族文化的深厚感情，深受中国及世界人民的喜爱，对中国人民具有极为特殊的含义。该片以中国符号之一的熊猫为影片主角，极大拉近了与中国观众的距离，削弱了外来文化的生疏感，并穿插了非常丰富的中国元素，筷子、中国服饰、古香古色的庭院，一切都暗示着阿宝与中国文化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阿宝坚持追寻自己的功夫梦、独自拯救峡谷等传递价值观的桥段则是美国精神内核的体现。美国“培养学派”创始人传播学者G·格伯纳指出，“现代社会传播媒介提示的‘象征性现实对人们认识和理解现实世界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它在不知不觉当中制约着人们的现实观”。这揭示了好莱坞在潜意识中大规模对美国价值观进行宣传的本质，使得受众建立了美国价值观即等同于普世价值观的理念。

（二）电影科技发达带来的视觉奇观

早在1913年，匈牙利电影理论家巴拉兹就提出了“视觉文化”的概念。2009年，好莱坞用一部技惊四座的3D科幻电影《阿凡达》再一次展示了其强大的电影工业技术。就故事情节而言，该片并无创新之举，然而其用3D技术创造出的梦幻世界令无数观众如痴如醉。虽然之前也有立体电影的出现，但无论制作精良程度还是场景构建规模，《阿凡达》都无愧于3D电影巅峰之作。梦幻的动物植物、惊险的悬崖瀑布、绚丽的高科技武器都给受众带来了以极大的视觉冲击，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视觉奇观电影的独特魅力。

美国文化所强调的消费主义与视觉文化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在消费社会中，一切物品都以消费及被消费为最终目的[5]。视觉奇观所带来的强烈感官刺激，加速了消费主义在社会中的盛行，消费主义带来的可看性诱惑也反作用于视觉奇观，催生出更加具有视觉诱惑力的画面。美国文化与奇观电影特性的不谋而合，使美国电影产业在资金及欲望的驱使下始终保持高速发展。对电影产业而言，电影科技的发展无疑具有积极意义，奇观电影在科技的加持下，能更大程度地满足受众的观影需求[6]。但与此同时，美国对他国的文化霸权也就有了更加光鲜的外衣，使得他国文化被接受国从观影者到电影制作行业都处于对美的技术依赖、技术崇拜之中。

四、结语

在文化话语权下移的今天，人们得到了更多发言权，却也被剥夺了更多的思考权。中国电影人唯有以丰富的知识武装头脑，才能在铺天盖地的信息浪潮中引导民众走向正确的方向。

文化霸权具有非强制性、隐蔽性、微观性。好莱坞电影中裹挟的文化影响力正以非强制却难以抵挡的姿态隐蔽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正如同传播学中的“沉默的螺旋”理论，当人们讨论的话题都变成了美式的“自由”“平等”，这种声音就会越来越大，使希望保持中国原有的文化底蕴的人便成了沉默的少数派。诚然，好莱坞电影的技术、理念有许多地方值得学习，但中国电影人应该掌握好文化学习的尺度，充分发挥近水楼台的文化优势，兼顾电影经济利益与社会效益的双重要素，推动中国电影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参考文献：

[1] [法]米歇尔·福柯.自我技术福柯文选III[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11.

[2] 邓壮.审美霸权现象探析[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14.

[3] [德]瓦尔特·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6：10.

[4] 高琛琛.从奥斯卡最佳影片看美国文化霸权[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10.

[5] [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0.

[6] 许赛.社会转型时期中国奇观电影的视觉建构[D].徐州：中国矿业大学，2016.

作者简介 张一夫，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广播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