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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学属性到文学史意义的全新考量

2021-05-30田恩铭

藏书报 2021年38期
关键词:传记文学墓志铭墓志

田恩铭

《石上人生:传记文学视域下的唐代墓志铭研究》

孟国栋著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20年12月

关于一个人、一个群体的文化记忆离不开盖棺论定,这些关于家族世系、生平履历的文本构成了庞大的逝者景观。随着《唐代墓志汇编》《唐代墓志续编》《全唐文补遗》的出版,大量出土墓志被发掘出来,墓志与文学史研究的关系成为学界关注的议题。陈尚君、胡可先、李浩、孟国栋、杨向奎、高慎涛、王伟等学者均有成果问世。毫无疑问,墓志铭不仅具有文学史图景的重绘意义,并且会对于未来新生产的唐代文学史文本发生影响。那么,墓志铭作为“文章”本身的文学属性是否被认可呢?过去的认识是否因出土文献而发生变化?孟国栋《石上人生:传记文学视域下的唐代墓志铭研究》(浙江古籍出版社,2020年12月版)以缜密细致地论述回答了上述问题。

孟国栋《石上人生:传记文学视域下的唐代墓志铭研究》是一部将唐代墓志铭放在传记文学视域下加以观照有体系、有创见的研究著作。该书主体内容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为总论,就墓志的文学属性而立论;下编为分论,还附录了一篇关于新出墓志考证唐人传记资料的文章。

《石上人生》的篇幅不大却自成体系,围绕提出的“墓志铭是传记文学”详加论述,就文学属性与文学价值条分缕析,细细布局,颇有法度。读罢此书,有三点印象深刻:

一是夯实研究基础,确立墓志铭的传记文学属性。墓志是传记吗?孟国栋就墓志的传记属性从历史渊源、文章长度、体系完备、纪实功能等四个方面进行论述。如体系完备方面,从刘勰《文心雕龙》“其序其传,其文其铭”人手呈现墓志涵括世系、职官、婚媾、子孙诸多元素构成一个人的前世与今生延续性。墓志是文学吗?孟国栋认为:“墓志铭的铭辞多用韵语概括传主的立身行事,表达对亡者的哀悼之意,亦极尽文学之能事,汉代至初唐的墓志铭多用骈四俪六的形式写成,既具有墓志铭要求的隶事功能,又符合骈体的文体样式。”在著者看来,就文体学的意义上讲,墓志有承续源流;就文本而言,墓志有序有铭。墓志还能够体现出撰者的史才、诗笔和议论能力。仅仅追溯传统是不够的。朱东润先生认为墓志不属于传记文学,前辈学者自有立论视角。大量出土墓志提供了改变原有观念的可能性。《石上人生》用两章的篇幅就“求真观念”与唐代墓志铭记载的可靠性、创作范式与人物形象书写展开辨析,从而得出“墓志铭是传记文学”的结论。至此并未收束,著者还专门在下编分析了长安新出于汝锡夫妇墓志铭的传记文学价值。

二是凸显问题意识,发掘墓志铭的文化史价值。《石上人生》一书相当注意以点衬面,著者善于抓住核心议题展开论述。如“疾病医疗与唐人生命历程的转轨”一章首先指出文人群体因疾病而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而后分为三个方面论述疾病与人生的关系。先是分析新出唐代墓志铭中的疾病医疗书写,患病情况、患病缘由、发病情形;接着分析疾病医疗对于传主的影响,因疾病辞官去职或离世;最后分析医疗过程的人性关怀,如求医问药及服侍养病的过程。这样的选题不仅仅具有创新性,而且涉及医疗文化能够发掘出墓志的文化史价值。再如“丧葬观念与唐人最后的嘱托”一章,抓住墓志铭中关于是否薄葬、合葬及归祔祖茔关涉到家庭生活及家族观念,勾稽指定墓志铭作者所呈现的人际交往情状,从训诫子孙分析家族文化,认为能够“看出世家大族为维持家族延续而做出的做后的努力。”这样的论述从文化史出发却不离对于研究主题的思考。从而回到核心议题,认为:“墓志铭作者记录传主临终前语录的形式,有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传主个性的展示,也正是墓志铭的传记文学价值所在。”

三是重绘文学图景,凸显墓志铭的文学史意义。孟国栋以新出土《王洛宾墓志铭》勾稽王勃的隐逸生活,以新出土《何昌浩墓志铭》考论李白晚年交游及行踪,在一定意义上重绘了初盛唐文学史图景。了解文人交游则需要关注墓志文本,墓志铭、行状、祭文等文本,不仅可以作为文学文本,还具有文学史研究价值。可用来补证文人的生平事迹,虽然可以作为经典文本的并不多见,如韩愈《柳子厚墓志铭》者更是凤毛麟角,而所撰《独孤公墓志》及李翱《独孤郁墓志》却是研究唱和交游的史料。白居易《元稹墓志铭》更是具有可信性的叙述。一旦某人离世,交好者必要为之作碑铭行状,字里行间溢美之词不可避免,要如史家不隐恶、不虚美则更无可能,墓志尚能保持求真的一面。惟有可称得上文学家者,无论生前是否得人尊崇,死后必有定论,元稹之论杜甫即如是。关于其文学活动的记述、文学观念的阐发、文学传播的状况、文学成就的评价都会有所体现。虽然不免多有渲染之处,但是由于撰写者多为友朋同道往往能得其要,如为柳宗元撰墓志者是韩愈、为元稹撰者是白居易、为韩愈撰者为皇甫浞、李翱,为萧颖士、独孤及撰者是梁肃。撰者对于逝者已有充分之了解,自不同于寻常润笔之作。

关注墓志,还要关注文本内外人际关系的叙写。《石上人生》专辟一章以三方墓志为例探讨人际关系与情感表达的关联性。墓志的撰写者要与传主“通旧有年”,或者撰者要政治地位与文学才华兼备,或者撰者是传主的戚属或同好。元稹为杜甫撰写墓志、白居易为元稹撰写墓志、李商隐为白居易撰写墓志,这本身就构成一种文学史现象。自陈子昂自杜甫,自杜甫至元、白,自元、白至李商隐,本身就具有文学传承关系。

总而言之,孟国栋《石上人生:传记文学视域下的唐代墓志铭研究》不仅提出了“墓志铭是传记文学”的新论断,而且从文体学、文化史、文学史三个维度佐证之,為出土文献与文学研究提供了新视角。这部著作立足文学本位,以出土文献与纸上文献相互结合的研究取向为我们展示了创新观念形成的阐释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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