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发展、空间溢出与区域经济不平衡
2021-05-26王佳莹
王佳莹 张 辉
(北京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44)
0 引言
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深入,世界各国的区域经济不平衡矛盾日益突出,成为影响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现今,区域经济不平衡已成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何加快落后区域发展步伐,推动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是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下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一个重大挑战。国内外研究者已分别从地理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等诸多领域,探究了地理环境、物质资本禀赋、人力资本、发展政策、基础设施、经济开放程度等因素对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影响(Démurger et al.,2002),但却较少关注旅游发展与区域经济不平衡之间的关联(Shi et al.,2020)。作为可以有效带动区域经济增长的战略支柱性产业,旅游业对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的作用在经济学理论研究中可能被低估。由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2019年旅游市场基本情况》可知,中国旅游业在2019年对国民经济的综合贡献率高达11.05%,带动的直接就业和间接就业占全国总就业的10.31%①文化和旅游部政府门户网站.2019 年旅游市场基本情况[EB/OL].(2020-03-10)[2021-02-03].https://www.mct.gov.cn/whzx/whyw/202003/t20200310_851786.htm.。许多经济欠发达区域,如我国的云南、贵州、西藏及秦巴山区等,以及其他国家的阿尔卑斯山脉、普吉岛等,已通过旅游发展的直接和间接影响,有效缩小了与其他区域的发展差距,并成为享誉世界的旅游目的地(王松茂等,2020)。在此背景下,旅游发展能否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其影响规律是什么?
鉴于旅游业产业关联性强、产品附加值高、就业门槛低等特征,大量研究表明旅游发展能有效促进区域经济发展(Goh et al.,2015)。但旅游发展对不同发展程度区域的经济带动作用是否相同?旅游发展能否因此而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已有部分研究者(赵磊 等,2018;Shi et al.,2020;Alam et al.,2016;Li et al.,2016;Goh et al.,2015)发现旅游发展更有利于带动“老少边穷”等欠发达区域的经济发展,也能更有效地提高中低收入者的收入水平,对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具有一定积极作用(Goh et al.,2015;Li et al.,2016)。然而,另一部分研究表明,旅游发展可能会通过虹吸效应而加剧区域经济不平衡(Göymen,2000;Seckelmann,2002;Liargovas et al.,2007;Lee,2009;Wen et al.,2009)。此外,还有少量研究发现,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可能与旅游发展的不同阶段有关,当旅游收入未达到一定规模时会加剧区域经济不平衡,一旦超过某一临界点则会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汪宇明,2002;Alam et al.,2016;戴平生 等,2018)。由此可知,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原理和作用机制尚不清晰,未达成一致结论,存在较大分歧和研究空间。
此外,现有研究大多忽视了旅游空间溢出效应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间接影响。基于旅游发展的理论和现实背景,旅游六要素——食、住、行、游、购、娱中各项旅游生产和消费活动都存在明显跨区域流动性和经济外部性特征,旅游可能对其他社会经济活动和其他区域经济产生一定扩散和溢出效应(吴玉鸣,2014;赵磊等,2014;Shi et al.,2019)。尤其随着近年来大众旅游的蓬勃发展,区域间旅游流动规模和乘数效应不断扩大,旅游溢出效应也在逐渐增强。因此,本文从空间溢出视角探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影响。
鉴于旅游发展的现实背景和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矛盾的迫切需要,本文采用我国1998—2017年31个省(区市)的数据,在测算各省(区市)经济发展不平衡程度的基础上,运用空间杜宾模型探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本文主要贡献如下:第一,已有关于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研究仍存在一定争议,本文基于直接和间接影响效应,构建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影响的理论分析框架,并探究了其影响原理和作用机制,以期丰富相关研究视域和理论体系。第二,现有研究大多忽略了旅游空间溢出效应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间接影响,本文基于空间溢出效应进一步诠释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综合作用,从经济地理学角度拓展了相关理论。第三,已有研究在探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时,主要运用了条件收敛、分组测算、比较旅游和经济不平衡的发展趋势等方法,尚未直接测算各区域内部的经济不平衡程度,难以充分体现基尼系数的核心特征,还可能使研究结果存在一定偏差。本文通过计算各省(区)所辖地级市(或者各直辖市所辖区县)人均GDP 的基尼系数,直接衡量了各省(区市)内部组成单元之间的经济发展差异和协调程度,不仅能直观体现基尼系数的核心特征,还能客观反映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并为其他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和测算思路。
1 文献综述
对于旅游与区域经济的关系,大量研究集中于探索旅游对经济的促进作用(如TLG假说)。随着旅游的不断发展,逐渐有研究者关注到旅游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Shi et al.,2020;Shi et al.,2020;Alam et al.,2016;Li et al.,2016;Goh et al.,2015)。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减缓作用尚未得到现有研究的广泛支持(Shi et al.,2020),现有研究主要包括以下3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旅游发展会加剧区域经济不平衡。有研究者指出对于经济较发达区域,旅游业在资本、市场、政策、地理区位、基础设施、接待服务质量等方面具有一定发展优势,可以通过虹吸效应而加剧区域经济不平衡。这类研究大多以入境旅游为研究对象,发现在土耳其(Göymen,2000;Seckelmann,2002)、希腊(Liargovas et al.,2007)、美国(Lee,2009)、西班牙(Incera et al.,2015)等国家,入境旅游能给经济较发达区域带来更多投资机会和优惠政策,因而加剧了区域经济不平衡。Wen 等(1996)发现入境旅游也会扩大中国各省(区市)之间的经济发展差距,并加剧中国沿海和内陆地区之间的经济发展不平衡(Wen et al.,2009)。
第二种观点认为,旅游发展可以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有研究表明,在旅游发展过程中,经济欠发达区域在旅游投资、发展政策、资源禀赋和生态环境等方面,比经济较发达区域更具发展优势,旅游更有利于促进欠发达区域的经济发展,可以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Krakover,2004;Proenca et al.,2008;Goh et al.,2014;Goh et al.,2015;Li et al.,2015;Li et al.,2016)。很多跨国实证研究也发现,旅游发展对经济增长的带动效应在发展中国家比在发达国家更为突出(Wanhill,1997;Ayres,2000;Narayan,2004)。现有研究主要运用条件收敛、分组测算、对比旅游与经济不平衡的发展趋势等方法,证明旅游发展能够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例如,对于条件收敛方法,Proenca 等(2008)研究发现,在西班牙、希腊、意大利、葡萄牙等国家,入境旅游对加快欠发达区域经济收敛的速度比发达区域更显著,从而得出入境旅游可以缩小区域间经济发展差距的结论;Li等(2016)将旅游发展作为条件收敛因子,发现旅游发展可以加快经济收敛速度,并可以缩小中国内陆与沿海地区之间的经济发展差距。对于分组测算方法,张攀等(2014)将中国254 个城市分为经济较发达城市和欠发达城市,通过对比两组样本中旅游发展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系数,发现旅游对欠发达城市的经济带动作用更大,证明旅游发展能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对于比较旅游和经济不平衡的发展趋势方法,Goh 等(2014)通过计算中国旅游泰尔指数,发现旅游业可以促进区域经济均衡发展。
第三种观点认为,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存在非线性影响(汪宇明,2002;Alam et al.,2016;戴平生 等,2018)。例如,Alam 等(2016)以旅游收入衡量旅游发展程度,以收入不平等程度衡量经济不平衡程度,发现旅游收入和收入不平等之间存在Kuznets假设,旅游收入对收入不平等具有先加剧后缓解的影响规律。
出现上述分歧的原因可能有:第一,仅考察入境旅游而未考虑国内旅游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可能使研究结论存在一定偏差。因为大多数入境旅游者(或远程旅游者)在选择旅游目的地时,可能会倾向于目的地国家中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等中心城市(李旭等,2014),与国内旅游者(或近程旅游者)的选择不尽相同。而且,随着大众旅游的不断发展,国内旅游规模显然比入境旅游规模更大(Li et al.,2016)。因此,本文同时考察入境旅游和国内旅游,以旅游总收入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作为解释变量,不仅能使不同区域的旅游发展指标更具可比性,也能客观反映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第二,现有研究尚未直接测算各区域内部组成单元之间的经济发展差异和协调程度,难以充分体现基尼系数的核心特征,并可能使旅游对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的研究结果存在一定偏差。因此,基于差距测度空间分解思路,本文运用基尼系数直接衡量了各省(区市)内部的经济不平衡程度,并分析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第三,现有关于旅游发展影响经济发展的研究,大多忽略了旅游空间溢出效应。由于旅游发展和经济不平衡都具有一定的外部性和空间溢出特征,忽略溢出效应的间接影响难以体现旅游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综合作用。因此,本文运用空间计量等经济地理学方法,进一步探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影响,不仅可以丰富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影响的相关理论,也能为缓解各地经济不平衡矛盾提供量化依据和理论支持。
2 理论假设
区域经济不平衡是区域间发展差异或差距的重要表现形式(王圣云等,2011)。旅游活动具有较强的区域流动性,可以形成从旅游客源地到目的地的大规模旅游流,对区域经济发展具有重要影响。而且,区域间的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等其他要素也会随旅游者的流动而相互转换和相互作用,即旅游也会影响区域间的其他社会经济活动(Yang et al.,2012;Yang et al.,2014)。因此,本文基于直接和间接影响,构建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的理论分析框架。其中,直接影响是指区域间旅游流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减缓作用,间接影响是指基于旅游溢出效应,旅游流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间接影响(见图1)。
图1 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的理论分析框架
2.1 直接影响
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可从财富转移和收入再分配、旅游收入效应、欠发达区域旅游发展优势三方面来阐述。首先,基于经济较发达区域较高的旅游市场需求和收入水平,旅游发展可通过跨区域旅游流和“消费经济”现象,形成区域间财富转移和收入再分配(Bowden,2005;Incera et al.,2015),从而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其次,基于旅游收入效应,旅游发展可通过促进社会就业和提高居民收入水平(Sun et al.,2005;胡文海 等,2009;程强,2019)来有效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最后,基于欠发达区域优美的自然环境和独特的人文景观(罗浩等,2016;刘瑞明等,2020),旅游业常常被视为促进欠发达区域经济发展的有利选择(赵磊等,2018)。除旅游资源优势,欠发达区域在旅游政策、投资等方面也具有一定优势,更适宜通过“旅游化”发展方式来实现经济快速发展,并缩小与其他区域的经济发展差距。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存在负向直接影响。
2.2 间接影响
除上述直接影响,旅游发展还可通过旅游溢出效应从外部区域和外部环境两方面间接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一方面,作为一种典型的“用脚投票”的经济现象,跨区域旅游流引起的旅游市场溢出是间接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的主要方式(Winters et al.,2013;赵磊 等,2014)。而且,伴随跨区域旅游流动,物质资本(王松茂 等,2020)、人力资本(Gu et al.,2006;王松茂 等,2018)、创新技术(王松茂 等,2020)等其他生产要素也存在一定的空间溢出效应,并会间接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另一方面,旅游发展对外部环境的溢出效应,也能间接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其一,作为产业关联性较强的第三产业,旅游发展可通过旅游乘数效应间接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查建平等,2018)。其二,旅游者与当地居民的信息沟通和文化交流能通过知识溢出效应(王坤等,2016)间接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其三,旅游发展可从改善基础服务设施和营造优美的人文环境等方面间接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王松茂等,2020)。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基于旅游溢出效应,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存在负向间接影响。
3 研究设计
3.1 空间相关性检验
构建空间权重矩阵是检验空间相关性的前提条件,空间权重矩阵一般包括邻接权重矩阵、地理距离矩阵和经济权重矩阵等(王彩萍等,2018)。由于经济权重矩阵通常会随时间变化而变化,其空间溢出效应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且经济差异与空间溢出效应是否存在直接联系,还未达成一致意见(王守坤,2013)。因此,本文只选取常用的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其中,邻接权重矩阵取决于两个区域样本是否相邻,当二者相邻时取1,反之取0,计算公式为:
地理距离矩阵则主要取决于样本区域之间地理距离的远近,表达式为:
其中,dij表示区域i与区域j的行政中心之间的最近公路里程。一般而言,地理距离越近,空间溢出效应越大。
莫兰指数(Moran’s I,简称MI)是国内外研究者检验区域间空间联系的常用指标之一(王彩萍等,2018),具体表达式为:
3.2 空间计量模型
最初探究空间关联的空间计量模型,主要是空间截面模型而非面板模型,这可能会损失大量时间信息和自由度(丁博等,2019)。因而本文参考了Li等(2016)的做法,选择具有时空特性的空间面板模型,以便同时考察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时间和空间效应。
一般而言,根据不同变量的空间相关性特征,空间计量模型主要包括空间自相关模型(SAC)、空间滞后模型(SLM)、空间误差模型(SEM)和空间杜宾模型(SDM)等(Elhorst,2014)。其中,空间杜宾模型适用的情况是某一样本的观测值受其他样本解释变量的影响。最常用的形式为其模型的扩展式,即同时考虑其他样本观测值和解释变量对本样本的影响(Elhorst,2014),具体表达式为:
其中,Yit表示第i个区域在t时期的被解释变量的观测值;Xit表示第i个区域在t时期的解释变量的观测值;W为空间权重矩阵;μit为随机误差项向量;α和β1分别衡量了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的空间依赖作用,表明一个区域变量变化对相邻区域的溢出程度;β2为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直接影响。本文探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影响,既要考虑其他样本区域的旅游发展对本样本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也要考虑其他样本区域经济不平衡对本样本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这正与空间杜宾模型定义相符。因此,本文选用空间杜宾模型的扩展式对全国31 个省(区市)1998—2017 年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此外,还运用Wald 检验和LR检验方法,来进一步验证空间杜宾模型的合理性。具体计量模型如下:
其中,Giniit表示第i个区域在t时期的经济不平衡程度;Tourismit表示第i个区域在t时期的旅游发展程度;W为空间权重矩阵,包括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α表示空间自相关系数;β1表示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β2为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空间溢出效应;Xit表示第i个区域在t时期的控制变量观测值;μit为随机误差项向量;γ表示控制变量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系数。
3.3 变量说明及数据来源
本文利用1998—2017年全国31个省(区市)的面板数据进行以下实证检验。其中,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的统计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中国旅游统计年鉴》《新中国六十年统计资料汇编》和中经网统计数据库。被解释变量数据以各省(区)所辖地级市(或者各直辖市所辖区县)的人均GDP为基础数据通过公式(6)计算得出,基础数据主要来源于各省(区市)的统计年鉴。此外,本文采用王天营等(2008)提出的插补法对部分指标的个别缺失值进行了插补。
3.3.1 被解释变量: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
现有研究在测算各区域的经济发展水平时,主要基于经济增长和生活水平两个角度。而对其经济不平衡程度的测量,则主要包括差距测度空间分解和收敛性分析两类方法。其中,差距测度空间分解方法主要包括基尼系数、变异系数、泰尔系数等具体指标,而收敛性分析方法则主要包括β收敛和α收敛等(王圣云等,2011)。基于旅游发展和区域经济发展的关联,本文从经济增长角度出发,选用差距测度空间分解方法中的基尼系数指标来衡量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基尼系数是指某区域的平均发展水平与总体期望值偏离的相对程度,能够较为客观和直观地反映不同个体之间的发展差异和协调程度,是国际公认的衡量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的权威指标(杨耀武等,2015)。本文借鉴田卫民(2012)和王青等(2018)推导的基尼系数公式,通过各省(区)所辖地级市(或者各直辖市所辖区县)人均GDP 的基尼系数来衡量各省(区市)内部的经济不平衡程度,具体公式如下:
3.3.2 解释变量:旅游发展程度
借鉴Liu等(2017)的研究,本文选用旅游专业化程度指标作为旅游发展程度的代理变量,即旅游总收入与GDP 的比值。为证明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本文还运用旅游人次比来表示旅游发展程度(赵磊等,2018),即旅游总人次与总人口的比值。
3.3.3 控制变量
基于缪尔达尔区域累积因果理论、赫希曼非均衡发展理论、威廉姆森倒U型理论、弗里德曼核心-边缘理论等现有区域经济不平衡理论,大量研究发现制度政策、市场分割、地理、物质资本、人力资本或人口、交通基础设施、经济开放或国际贸易等因素会对区域经济不平衡产生一定影响(陆铭等,2009;陈斌开等,2013;刘晨晖等,2017),但尚未对旅游发展与区域经济不平衡间的关系进行深入探索。为此,本文从旅游发展因素出发,借鉴Liu 等(2017)的研究,以经济开放程度(Open)、投资水平(Invest)、基础设施水平(Infra)、政府干预程度(Govern)及人力资本禀赋(Human)为控制变量。各关键变量的说明和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4 实证检验及结果分析
4.1 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结果分析
基于公式(6),本文得出1998—2017 年各省(区市)内部经济发展不平衡程度的测算结果。整体来看,甘肃、新疆、广东、青海等省(区市)的经济不平衡程度比其他省(区市)高,每年均在0.3000 以上。从变化趋势来看,除个别省(区市)外,全国大多省(区市)的经济不平衡程度在1998—2017 年均呈现在波动中不断下降的发展趋势,与Wen等(2009)的研究结论基本一致,尤其表现在江苏、福建、广东等东部省(区市)和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新疆等西部省(区市)。从空间分布来看,东部和西部地区的不平衡矛盾较中部地区更为突出①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17)》对我国地区的划分,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湖北、湖南、河南、安徽和江西;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和广西。(见图2)。
从各省(区市)经济不平衡程度的均值来看,全国范围中,甘肃(0.4214)、新疆(0.4079)、广东(0.3788)、青海(0.3579)和天津(0.3205)的经济不平衡程度较高,而吉林(0.1513)、海南(0.1675)、河北(0.1876)、浙江(0.1898)和山西(0.2026)的经济不平衡程度较低。从区域分布来看,我国西部和东部地区的经济不平衡程度比中部地区更为突出。其中,甘肃、青海、新疆在西部地区中经济不平衡矛盾最为突出,三者均在0.3500以上;而东部地区中的广东、天津和北京的经济不平衡矛盾最为突出,三者均在0.3000 以上;除黑龙江以外,中部省(区市)的经济不平衡程度均在0.3000以下。
图2 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空间分布图(部分年份)
4.2 空间相关性检验结果
基于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本文运用莫兰指数方法,对中国31 个省(区市)的被解释变量——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基尼)和解释变量——旅游发展程度(旅游)的全局空间相关性进行检验,结果见表2。在多数年份,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基尼)和旅游发展程度(旅游)的MI值都显著为正,说明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在相邻区域和地理距离两种情况下均具有空间正相关性,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存在一定的空间溢出作用,而且也能进一步证明空间杜宾模型的合理性。
表2 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和旅游发展程度全局莫兰指数
4.3 回归结果分析
基于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本文分别构建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影响的实证模型。首先,由表3可知,基于两种权重矩阵,Hausman检验的统计量分别为64.720和15.230,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固定效应比随机效应更优。其次,进一步确定本文应采取时间固定、个体固定还是双固定模型。LR 检验结果表明,双固定效应比个体和时间固定效应更优。最后,由空间杜宾模型的定义、旅游发展程度与区域经济不平衡程度的空间相关性特征可知,本文应选用空间杜宾模型。为进一步验证空间杜宾模型的合理性,本文还运用Wald 检验和LR 检验方法,验证空间杜宾模型(SDM)能否退化为空间自回归模型(SAR)或空间误差模型(SEM)。由表3的检验结果可知,各模型的Wald值和LR值均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SDM不能退化为SAR和SEM,故本文选用空间杜宾模型最为科学合理。
4.3.1 空间计量结果初步分析
为对比普通回归结果和空间杜宾结果,本文首先运用普通面板固定效应分析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3中模型1所示。基于公式(5),本文分别探究了基于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空间溢出效应,回归结果见模型2和模型3。
表3 空间计量回归结果
第一,无论是否考虑空间溢出,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系数均显著为负,与Goh 等(2014)、Li 等(2015)及Li 等(2016)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表明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存在负向直接影响,验证了H1,旅游发展能够通过大规模旅游消费活动直接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由此可知,旅游业可被视为促进欠发达区域繁荣和发展的有利选择,可以通过旅游收入再分配直接缩小欠发达区域与较发达区域的经济发展差距。而且,旅游发展还能为当地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有效提升当地居民的收入水平,从而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直接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矛盾。
第二,对比模型1 和其他两模型可以发现,在不考虑空间溢出效应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为-0.171,而加入空间溢出效应后,其影响系数在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条件下分别为-0.113和-0.129,影响系数绝对值均低于普通面板回归。由此可知,忽略旅游溢出效应可能会高估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减缓作用。这可能由于,来自经济较发达区域的旅游者在选择目的地时,会同时考虑本省(区市)和其他省(区市)中的经济欠发达区域,从而对其他省(区市)产生一定空间溢出。此外,旅游产业本身对其他社会经济活动也具有一定的溢出效应。而普通面板模型中也包含了上述旅游溢出效应,因此可能会高估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
第三,由模型2和3结果可知,基于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空间溢出效应分别为-0.162 和-0.240,均处于5%的显著性水平。结果表明,基于旅游者跨区域流动和旅游产业外部性,旅游发展能通过旅游溢出效应间接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验证了H2。作为集消费综合性和产业关联性于一体的社会经济产业,旅游业的“食住行游购娱”六要素不仅能在地理空间上形成要素间的空间互动和网络流动,也能不断延伸旅游产业链(赵磊等,2014),因而可以对区域经济不平衡产生多重间接影响。此外,旅游发展还能有效提升经济欠发达区域旅游形象和知名度,并吸引大量外部投资,为其加快发展步伐提供新的机遇,从而间接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
第四,对比地理距离矩阵和邻接权重矩阵的空间溢出效应系数可知,空间溢出效应在地理距离矩阵条件下比邻接权重矩阵表现更为显著(分别为0.240 和0.162),与赵磊等(2014)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而且,下文中的分解效应结果在两矩阵条件下也与基准结果基本相同。这表明,随着不同区域间的旅游发展和空间关系变化,旅游空间溢出不再局限于空间位置是否相邻,更取决于不同区域地理距离之间的空间关联程度。尤其随着高铁、飞机等交通基础设施的不断改善和发展,相较于相邻区域,旅游溢出效应可能在地理距离关联更密切(如时间距离更短)的区域之间表现得更为显著。这是由于,基于旅游者逃离惯常环境、体验新奇的外部世界和满足好奇心等多样化旅游需求和动机,旅游发展存在一定“隔区吸引”和“隔区消费”特征,使旅游者更愿意选择与客源地存在某种地理关联的其他旅游目的地(赵磊等,2014)。例如,上海旅游者在闲暇时间和可支配收入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能更愿意选择四川、湖南等与其差异更大的内陆省(区市)作为目的地,而非浙江、江苏等相邻省(区市);而东北三省旅游者可能会更青睐云南、海南等地,而非内蒙古等相邻省(区市)。
第五,除旅游发展因素之外,模型中的其他因素也会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其中,经济开放程度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是扩大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重要原因之一,与蔡昉等(2002)、万广华等(2005)及高连水(2011)的研究结果一致。这说明,在改革开放过程中,经济开放程度对沿海等经济较发达地区比内陆等经济较不发达地区的经济带动作用更为显著,具有一定的虹吸效应,是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的重要因素。万广华等(2005)更指出,各地经济开放程度差异可以解释我国20%的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然而,经济开放程度对经济不平衡却存在一定的负向空间溢出,这说明,在一定范围内,经济开放程度能够对周围相关区域产生一定的带动和辐射效应。而且,政府干预对区域经济不平衡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与万广华(2005)及高连水(2011)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政府财政干预能够对区域经济发展差距产生重要调控作用,对周围相关区域也具有一定负向空间溢出,能够有效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
4.3.2 空间效应分解
对于空间杜宾模型,其回归系数结果并不能完全反映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溢出效应,还需运用偏微分方法,将其进一步分解为直接效应与间接效应(王明康等,2018),分解效应结果如表4所示。
由表4可知,在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条件下,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及总效应均显著为负。其中,在地理距离矩阵条件下(模型7~9),直接、间接和总效应影响系数分别为-0.134、-0.417和-0.551。而在邻接权重矩阵条件下(模型4~6),三者的溢出效应均比地理距离矩阵小,直接、间接和总效应分别为-0.120、-0.220和-0.340。该结果进一步证明,旅游发展能直接和间接地缓解区域经济不平衡。
而且,对比表3和表4中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系数可知,在两种矩阵条件下,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间接效应均比直接效应更为明显。这可能由于:一方面,鉴于不同区域的旅游空间溢出,跨省(区市)旅游流对其他省(区市)经济不平衡的间接影响可能高于省(区市)内旅游流①特指由省(区市)内较发达城市向欠发达城市流动的游客。对本省(区市)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现实世界中,旅游者在闲暇时间、可支配收入和地理距离等客观条件约束下,可能会出于猎奇、求异、逃离惯常环境等多样化心理需求和消费动机,青睐于更富差异化和地域特色的其他区域,使旅游发展对其他省(区市)经济不平衡的间接效应比其对本省(区市)经济不平衡的直接效应更突出。另一方面,旅游业的综合性和产业关联性特征可能使旅游溢出效应和外部性对经济不平衡的间接影响高于旅游产业本身对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作为社会公共事业和服务经济产业,旅游发展可以对其他社会经济形成多方位、多层次和多维度的溢出效应和乘数效应,从而间接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而且,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发展及公共交通“时空压缩”效应的不断增强,旅游外部性特征也愈发突出,因此旅游发展对外部经济环境的间接影响可能比旅游业本身对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更高。例如,随着“网红经济”和“直播带货”等新型商业模式的发展,很多旅游者可能比当地居民更加了解旅游目的地的特色餐饮和产品,并能有效促进旅游目的地餐饮业、特产加工业、商品零售业等相关产业发展,从而通过旅游溢出效应间接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
表4 空间效应分解结果
4.3.3 分区域样本分析
鉴于我国区域经济非均衡性特征,本文参考赵善梅等(2018)和Shi等(2020)的研究,进一步探究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在我国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内部的差异,具体结果见表5。其中,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空间溢出效应只包含各区域范围内部省(区市)之间的空间溢出效应,没有包括不同区域范围之间各省(区市)的空间溢出效应(前文基准模型已分析该部分空间溢出效应)。
由表5 可知,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在东部地区比在中部和西部地区表现更为显著,而其空间溢出影响则在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依次递减。具体而言:第一,在东部地区(模型10 和13),相较于邻接权重矩阵,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在地理距离矩阵条件下表现更为显著,这说明在东部地区内部,旅游空间溢出效应更受地理距离的空间关联程度影响。在地理距离矩阵中(模型13),东部地区内部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系数为-0.385,空间溢出系数为-0.823,影响效果高于中部和西部地区;而且,与全样本分解效应结果相似,其总效应、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均显著为负,且其间接效应比直接效应表现更为显著。第二,在中部地区(模型11 和14),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间接影响比直接影响更为显著,空间溢出效应的影响系数在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条件下分别为-0.239和-0.301,且分解效应中的间接效应也更明显。第三,在西部地区(模型12 和15),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影响和空间溢出效应基本不显著,且分解效应中仅总效应较显著,在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条件下的总效应系数分别为-0.308和-0.463。
表5 分区域样本回归结果
这可能与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旅游市场的需求规模差异有关。由于区域间地理环境、发展政策、科技发展等要素差异,我国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显然比中部和西部地区高,因此其旅游市场规模和高收入人群规模也比中部和西部地区大。较大旅游客源市场规模和较高人均收入不仅能形成大量旅游流,而且伴随着财富转移,是产生旅游空间溢出和间接影响的基础条件,从而使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产生更显著的直接和间接影响。因此,直接影响和空间溢出效应在东部地区比中部和西部地区表现更为显著。
4.4 稳健性检验
除前文实证分析中选用的多种空间权重矩阵方法,本文还通过运用其他空间计量模型、替换关键变量、调整控制变量和剔除异常值等方法来检验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第一,改变计量方法。参考傅鹏等(2018)的研究,本文运用空间自回归模型和空间误差模型来探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减缓作用,具体结果如表6所示。该结果与基准结果基本一致,证明本文研究结论比较稳健。
表6 SAR和SEM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第二,替换关键变量。参考Kim 等(2006)和赵磊等(2018)的研究,本文将旅游发展的代理变量替换为旅游人次比,即旅游总人次与总人口比值。基于邻接权重矩阵和地理距离矩阵,本文分别运用空间杜宾模型的固定效应(FE)和随机效应(RE),分析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空间溢出效应,具体结果见表7中的模型20~23。该结果与前文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证明本文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第三,调整控制变量。参考方红星等(2019)的研究,本文删除投资水平控制变量,具体结果见表7 中的模型24~25。该结果与前文研究结果基本一致,证明了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第四,剔除异常值。参考冯烽等(2020)的研究,本文剔除区域经济不平衡变量均值双侧的5%异常值,即删除甘肃、新疆(高5%)和吉林、海南(低5%)四省(区)样本,具体结果见表7中的模型26~27,该结果与前文研究结果基本一致,表明本文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7 其他稳健性检验结果
5 结论与启示
基于1998—2017年我国31个省(区市)的面板数据,本文运用差距测度空间分解方法中的基尼系数指标,测算了各省(区市)的经济发展不平衡程度,并基于地理距离矩阵和相邻权重矩阵构建空间杜宾模型,探究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影响。主要结论包括:第一,从各省(区市)经济发展不平衡程度的测算结果可知,甘肃、新疆和广东等西部和东部省(区市)的经济发展不平衡矛盾比河北、山西等中部省(区市)更为突出。第二,从空间杜宾模型的实证结果可知,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不仅存在负向直接影响,而且还具有显著的负向空间溢出,证明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具有直接和间接减缓作用,且间接作用比直接作用更明显。第三,通过进一步分区域样本分析,发现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缓解作用在东部地区比在中西部地区表现更为突出。
本文从旅游空间溢出角度,揭示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和间接影响,不仅拓展和延伸了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影响的相关理论,也为缓解各国区域经济不平衡提供了有益参考。本文可能蕴含的政策启示包括:
首先,各地应不断促进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直接减缓作用。第一,各地应充分发挥旅游收入再分配效应,建立和完善旅游利益分配制度,以保障中低收入者在旅游发展中的各项权益。具体而言,各地可将当地居民的旅游吸引物权纳入旅游利益分配机制(保继刚等,2012),并创造性地建立和完善相关土地补偿制度。各地还应尽可能将每阶段旅游收支明细和利润分红公开,建立合理的监管制度,从而进一步通过旅游收入再分配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第二,各地应进一步提高旅游发展的收入效应和乘数效应,引导和支持中低收入者参与旅游经营和就业,鼓励其学习和传承当地传统手工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过为其提供观摩和学习机会,培养更多能工巧匠传承人、民俗文化讲解人和导游接待服务者等各类人才,以保证当地低收入者可以有机会且有能力享受旅游收益,并且该举措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缓旅游所引起的物价上涨等负面效应(李如友等,2017)。第三,各地应充分保障欠发达区域旅游收益,减少旅游漏损(旅游收益流向国外或其他发达区域)。各地政府应培育和支持更多旅游小微企业发展,如为蔬菜、药材、菌菇等旅游特产加工企业提供一定的税收优惠政策和产品深加工的技术支持,并营造良好的市场环境。因为相对于少量跨国公司和大型企业,大量小微企业更倾向于雇佣当地人,并在当地购买生产原材料,因而能减少一定旅游漏损(李如友等,2017),保障欠发达区域的旅游收益,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
其次,各地应有效促进旅游发展对其他区域经济不平衡的间接减缓作用。具体而言,各地应进一步加强旅游发展的跨区域合作和跨部门协调,促进不同区域在资源、环境、市场、品牌、产业链、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合作共赢,从而使旅游发展能够通过其空间溢出效应,进一步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第一,各地应不断促进区域间旅游资源、环境和市场溢出效应,通过对不同区域内旅游资源的价值分析和分类整合,突出各地资源比较优势,优化生态环境,进一步通过区域差异化定位和发展,形成更具吸引力和竞争力的旅游目的地品牌,以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第二,各地还应从旅游供给侧和产业链角度,进一步加强旅游信息、技术和知识溢出效应。具体而言,各地应鼓励和支持不同区域间旅游供给侧合作,不断扩展和延伸旅游产业链,进一步降低旅游产品成本并提高旅游收益。如各地可加强区域间旅游特产企业在原材料选取、加工和运输等环节的交流和合作,形成可持续的区域旅游协作体系,从而通过信息、技术、人才、市场等旅游溢出效应,间接减缓区域经济不平衡。第三,各地应不断提高旅游者跨区域流动的便利性,为形成旅游空间溢出提供基础设施保障。如各地可通过数字化和智能化方式,优化区域间公共交通线路和车辆租赁服务,通过构建和完善便捷的综合交通运输体系,有效缩小区域间的时空距离,从而为促进旅游市场和劳动力资源等空间溢出效应提供基础设施保障。
最后,各地应根据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减缓作用在不同区域间的异质性差异,因地制宜地制定产业发展政策。一方面,东部地区应进一步发挥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减缓效应,充分挖掘旅游产业的发展潜能,有效利用旅游市场、信息、技术等优势,创新旅游发展模式和利益分配机制,不断提升要素资源的市场配置效率,积极探索旅游区域合作实践,从而缓解其较突出的经济不平衡问题,并对其他地区形成一定的创新引领和示范效应。另一方面,由于当前中西部地区旅游发展对经济不平衡的减缓作用尚不突出,因此中西部地区应充分加强旅游经济活动与本地经济体系互动的密切程度,并不断深化旅游经济的带动作用和外部性功能,从而促进旅游再分配和收入效应。而且,在中西部等经济欠发达地区,更易形成旅游漏损,因此各地政府应大力支持当地小微企业发展,保障企业间的良性竞争和企业健康发展,严控旅游漏损现象,从而提高旅游附加值和乘数效应,实现区域经济协调发展。
然而,旅游业不仅是经济产业,更是社会文化事业。旅游发展与区域发展不平衡的关系不仅表现在本文所研究的经济领域,更表现在区域间的社会沟通和文化交往等诸多领域。因此,未来关于旅游发展对区域发展不平衡的影响研究,还可进一步探究旅游发展对社会、文化等其他领域发展不平衡的影响。另外,区域经济不平衡不仅表现在不同省(区市)之间,实际情况远比本文研究范围更为复杂。未来还可基于不同研究尺度(如县区、城市群等)探究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影响,并从极化、首位度等视角,进一步探讨旅游与区域经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