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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数据、智媒体时代的“新包豪斯”

2021-05-23薛倩琳聂昕高云

中国艺术 2021年1期
关键词:包豪斯中国美术学院学院

薛倩琳 聂昕 高云

建设“研究型”出版社是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发展目标,2020年9月底对全国各地具有代表性的高等院校美术教育进行全方位的调研,以期从教学、科研、人才培养、社会影响等方面了解和总结各高校综合特色、优势资源,发掘闪光点,提炼推广教学改革成果,并将对大家关注的问题进行深入剖析,为新时代美术教育发展提供有学术价值的参考。本文为本次调研活动的成果之一。

2020年9月24日下午,我们来到韩绪院长位于南山校区的新办公室里,他刚搬来这里不久,此时距他被任命为中国美术学院新一届领导班子成员刚刚2个月。他刚结束一个会议,从楼上快步走下,将我们迎进办公室,泡上新鲜的绿茶。茶香满屋,韩绪院长开始为我们讲述位于中华文明源发地良渚的“新包豪斯”的故事。

中国美术学院是我国艺术类院校中专业建设与教学改革进行得最为前沿和深入的高校之一。面对新的时代需求,他们积极推动艺术与科技的跨界融合与互动实践,开启了艺科融合的新亮点。中国美术学院良渚校区的创新设计学院是对我国设计教育的一次大胆探索,具有深化设计教育内涵的意义。

早在2017年7月底,中国美术学院便与余杭区人民政府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要在良渚打造一个全新的中国设计学教育的高端平台——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以下简称“国美创新学院”)。该学院以“艺术、科技、商业”高度融合的创新设计学科为主体,围绕长三角的文化资源以及产业特色和优势,着力打造大数据、智媒体时代的“新包豪斯”。这与2020年8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安徽合肥主持召开扎实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座谈会时强调的长三角三省一市要集合科技力量,要求长三角区域勇当我国科技和产业创新的开路先锋的思路不谋而合。

中国美术学院原是文化部直属高等艺术院校,在2000年因改制与文化部脱钩,后归教育部管理。此时的中国美术学院迎来学院发展的重要转折点,“当时摆在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效仿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与清华大学合并成立现今的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那时浙江大学向中国美术学院伸出橄榄枝,提出合并成立美术学院。二是将整个中国美术学院搬到上海,因为学院的很多老师跟上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上海的发展平台很好,还有两个与我们同命相连的“兄弟”——上海音乐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如果中国美术学院能够加入,就会形成“美术+音乐+戏剧”的局面,三所院校可以联合组成一所中国艺术大学。三是继续现在所走的这条路,继续走自己的路,继续孤独地前行。

第二条路其实学院一直在谋划。1995年,中国美术学院在上海建立教学实习基地,从1996年开始招生,1997年经教育部和文化部批准,成为中国美术学院二级学院——中国美术学院上海设计学院(早期称“中国美术学院上海分院”)。第一年只有视觉传达和染织与服装设计两个专业招生,第二年增加了环境艺术设计,第三、四年增设工业设计,此后一步步扩大到今天的规模。后来放弃第二条路是因为学院各方面条件不稳定等问题。

今天的上海设计学院位于张江高科技园区,虽然地理位置优越,在地资源良好,但学院的发展也面临困境:第一,上海设计学院一直是镜像式发展模式,如杭州主校区设置某专业、施行某政策,上海这边会紧随其后。长远来看,这样不利于其持续发展,学院亟须转型。第二,上海设计学院的生源属于浙江省教育厅的指标,而不属于上海市教委的指标,缺乏相应的资源、政策支持。第三,最初学院的设计规模与后期实际的学生规模有较大差異,学院运转比较吃力。由于只开展本科生教育,使学校在上海的作为不能完全发挥出来。第四,上海设计学院与杭州本校学术融通关系因地理上的距离而不密切,虽然学校方面做了很多努力,但还是无法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由此,上海设计学院被迫转型,不再是中国美术学院的一所分院,而是整个本校全部学科的映射。中国美术学院计划将设计类本科生的培养放在良渚校区的创新设计学院,创新设计学院不会再是镜像式的发展模式,而是一套全新的思路和体系。当下中国的设计教育面临诸多困境,而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全新的教学模式,无疑是我国设计教育界的一次具有开创性的探索。

“一次改变中国设计教育的机会”

创新设计学院从2018年开始招生至今已经三年了,是中国美术学院本科生人数最大的学院。“在设定专业方向时,我们给新的学院提出了一个定位——大数据、智媒体时代的‘新包豪斯。”

为什么要叫“新包豪斯”?因为那时候临近包豪斯成立100年,同时今天中国的文献中对包豪斯的描述还有很大的误读,它们仅仅将其描述成设计基础课程的开拓者,但实际上包豪斯还有很多“宝藏”,它有很多对社会创新,包括艺术和设计之间的相互启蒙,都没有被提及和关注。包豪斯曾做过一个基础材料实验室,其课程表实际是围绕工坊展开的设计基础课程,教师分为两类:一是艺术老师,二是工坊师傅。今天的学校都在学习当年的包豪斯设置工坊、实验室,而韩院长说他们更关注的是包豪斯选择的材料本身,这些材料有木头、石头,最珍贵的是他们选择了铁(金属)和玻璃。这两种材料以前从来没有被放到学校的实验室里研究过,“虽然今天也有金属实验室、玻璃实验室,但会发现我们小看了这些材料,而200多年前的这群人,是真的把这些材料发挥到了极致”。其实可以这样来想,正是有了包豪斯开始做这两种材料的基本研究和包括造型在内的所有的探索,才导致了世界建筑的颠覆性发展。在包豪斯之前的时代,建筑材料只有石头和木头,而所有的金属框架、玻璃幕墙结构都是从那时开始的。这一代人影响了此后的一个世纪,甚至更久,所以包豪斯的基础实验是非常有价值的。“为什么要做大数据、智媒体时代的‘新包豪斯?我们可以把‘大数据和‘智能媒体想象成那时的金属和玻璃,它们就是用来装配、构建未来世界的。这个口号是我们对包豪斯的理解,也是基本初衷。”

中国美术学院历史悠久,最早的绘画系、图案系就是今天美术学和设计学的前身,年头长也容易累积不少弊端,学校通过加入新鲜的“搅局者”来刺激历史悠久的专业的发展。美术学的发展从综合艺术开始到新媒体艺术、多媒体设计,再到后来的跨媒体学院,这一条不断更新的线索就是整个国油版雕当中的“搅局者”,不断促进传统学科的自我更新,而设计学却一直没有所谓的“搅局者”出现。设计学的变迁比美术学更大,社会对它的“反制”或称“反要求”更迭得很快,需求也比较直接、清晰。比如虚拟影像、在线传播等是直接出现的,没有过渡、没有实体,这一点与美术学的情况差别很大。

改变设计教学实际是改变整个学校的教学根本,因为本科设计类专业学生占全校本科生总量的三分之二左右,这一改变的影响是巨大的,需要相当的勇气。“我们这个改变提得非常大胆,所以说这可能是‘一次改变中国设计教育的机会。”

(一)专业设置

创新设计学院只设置了三个专业——艺术与科技、数字媒体艺术、工业设计(工科)。这里的创新与其他院校不同,其他院校属于住在房子里的同时装修房子,是整改正在进行的东西,属于西式改法,就如同在电脑上修改文本,改掉的文字没了。而我们属于中式改法,保留原本的文字,将修改后的文本标注在旁边,这得益于中国美术学院有三个设计学院,可以平行创新,经典的东西平行保留。

(1)艺术与科技

2012年,教育部将艺术与科技专业放到了艺术学门类的下面,原来国美的美术学院一直在用这个专业名称,如雕塑、公共艺术专业都有加入科技元素的雕塑。“先前跟央美的邱志杰讨论时,他也提出想做这个专业,是基于实验艺术,把‘艺术与科技名称反过来,改为‘科学艺术,以艺术为主。”

余杭区很特别,良渚是中华五千年文明史的起点,而余杭又有城西科创大走廊,把阿里巴巴等一系列企业和浙江大学、西湖大学等高校集合在一起。在余杭这个新场地,有很多浙江特色的数字科技或者说是有新兴科技的力量在。现在浙江省在做小镇建设,良渚就有个地方叫作工业设计小镇。国家级的中国工业设计“红星奖”在这里颁发,如果我们搬过去也会把学院的“中国制造大奖”放在这边举办。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把艺术与科技放在这个校区的原因。

(2)数字媒体艺术专业

一开始,中国美术学院没有向教育部申请数字媒体艺术专业,但却是全国做得最早的。1999年系主任赵燕提出:“韩绪你一直在教网页课(网页设计和编程课),那索性就申报一个专业方向叫多媒体设计。后来怕多媒体设计、数码设计这些名字听不懂,学生志愿填报时不敢报,所以就命名为‘多媒体与网页设计。我作为筹备组组长经过2年筹办,到2001年开始招生,这在全国也是第一家。后教育部又增设了数字媒体艺术,这也是在我们创办多媒体与网页设计的两年后。一直到2006年,招了5年生后,我们创建了传媒动画学院(现影视与动画艺术学院),这时需要整合力量,就把多媒体与网页设计专业迁走了,成立了网络游戏专业,今天变成网络游戏、交互设计。2003年,上海校区就开始映射我们的改革,招多媒体与网页设计专业。上海校区的映射是叠加式的,有什么新专业就跟着增设一个。2007年开始,设立了多维设计工作室,这区别于传统多媒体,增加其维度,不仅仅是媒体的项目,还把商科、社会学的成分都加进来,所以叫多维设计工作室,把原来在多媒体要完成的工作也放进来。创立创新设计学院,2018年开始准备材料,2019年正式提交教育部,2020年4月份批复可以招收数字与媒体艺术专业学生。”

(3)工业设计专业

创新设计学院開设的工业设计专业是纯工科的,挑战很大,要开设高等数学、物理、自动化设计等课程。以前艺术类院校开设的工业设计主要是产品设计,属于“小工业设计”,一直缺少“大工业设计”,索性在创新设计学院就直接加入工科的工业设计。从第一年招生就打破了美院考试的先例,考生不需要考专业课,文化课分数线需要约670分。“2018年招生时,我们认为只有艺术生和工科生还不够,还需要有艺术理论(艺术设计学)的学生。”让这些学生混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差异就变得很明显了,比如文化课和专业课的差距大,对学校的认同感也不同,艺术生是因为崇拜这所学校才考进来的,而工科生往往是在填报志愿时才知道中国美术学院。

(4)实验室

良渚实验室的设计概念是全新的。象山的实验室运用的是“五行”的概念,而良渚的是“五感”的理念。“我们把基础课也做了改革,其中有一部分叫‘格物。大家都知道‘格物致知,我们改了一个字——‘格物致改,比如用视觉去模拟触感,或用嗅觉模拟触感,实现通感。”这里的实验室未必像象山一样是传统实验室,仪器可能会散落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学生可以租用。

(二)创新设计学院的革新机制

第一,院所制改革,即用院所代替院系,打破院系的壁垒。正常情况下设置一所新学院,肯定会设置系,如设置艺术科技系、数字媒体系、工业设计系等。这样便于管理,对于教育部的任务、要求也好划分,系的建设也是专业的建设。“但我们发现绘画可以这样改,但设计不能这样改。”

“为什么我们在今天重提包豪斯?”是因为包豪斯打破了很多东西。现在所说的手工生产和机械生产、艺术学和心理学、艺术和设计、建筑和城市规划等的关系在原来是完全分开的,是包豪斯让它们联系在一起。如今创新设计学院已经成立了五个研究所——社会与策略研究所、媒介与交互研究所、产业与图景研究所、技术与造物研究所、智能与系统研究所。“如果你要问工业设计在哪里?某个专业在哪里?其实在这五个研究所里都有,无非是一种排布方式。”就像文字排版一样,以前是竖排,现在是横排,但都遵循着排版的逻辑。这样的好处是所有的老师是互通的,所有的学生也是互通的。如果按照传统工业设计系的开设方式,把所有高分的优质生源放在一起,那对另外两类学生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没有意义,不如放回普通的工科院校。所以,在创新设计学院里不分系,只成立研究院(目前暂时称之为“研究所”),每个所下面再分工作室。实际上人是自由选择的,什么人都可能进去,想要招到一个“不一样”的人,需要有相应的机制才能实现,否则这个人就进不来。这就是我们要打破院系制的原因。相当于创新设计学院里的所有学科,不对应在某个系里,也不会为一个专业而去设置一个团体。

当初,大家也提出了很多方案,虽然在今天这些已经不稀奇了。比如危机设计研究院,它能囊括所有东西:可以设计服装或空间来应对危机,也可以进行纯粹的材料研究等。大家在头脑风暴之后,做了三种层级的方案——保守的、相对激进的和最激进的,甚至在最激进的方案名称前加个“反”,如反乌托邦研究院,但后来都被否决了。

第二,三学期制。“传统的美院都是一个学年两个学期,但我们做了第三个学期”。美国院校采用三学期制的比较多,国内也有,如厦门大学等,但对美术学院来说比较少见,国美的创新设计学院是美院里第一个实施三学期制的,也做成了。通常第二学期会在每年的7月初结束,但在三学期制的情况下到6月底就结束了,6月底到7月底的一个月就是第三学期。这样对学生来说有好处,老师会累一些。一至三学期分别设定了基本的计划(目前还在调整中)。第一年没有参照性,更多的是做一些实验性的项目;第二年,因为有两个年级要一起做,而二年级的学生已经历过一年级的“小学期”,这时候就要有所区分、有所进阶。“小学期”的好处在于这段时间全部是外籍老师来上课,本校老师只是辅助。在课程内容上,一个月偏艺术,一个月偏商科,一个月是纯技术或者纯材料等。“未来希望能把小学期丰富起来,这是我们对课程的一种更新。”

第三,学分制。学分制其实是个常态,在国外的学校更加突出,学生修完规定的学分就可以毕业。但是在国内现有体制中的学分制有两个基本瓶颈:一是弹性学制,若没有弹性学制,不管拿几分都照样读四年;二是解聘教师的权利,一旦教师开课没有学生选,要不要解聘?这两者都是制度瓶颈。所以学分制一直在提、一直在改,但这是全校行为,不可能在一个学院里完成。我们在前期把学分换算等工作都做了,为了学分制更好地实施,还完成了学生自主选课,不论是必修课还是选修课都可以选,这样学生们的主动性能调动得更充分。

疫情期间全校学生自由选择选修课,选的最疯狂的就是创新设计学院的孩子们,最多的学生选了21门。“有人担心是搞错了,或者是恶搞,但选课是需要交作业的,他选择的21门课都有成绩,这说明这位学生是真的想学这些课程,反正在家没事,选了就是赚了。”但大部分美院院系不习惯这种选课制度,普遍还是排课制。创新设计学院把很多经典的设计专业课融入到选修课和基础课当中,比如“文字与符号”“图像与图形”“图文编排”等。通常这些课程是要按顺序学的,而创新设计学院这边是同时开,始终开放,让学生随时可以选择。学生一旦自主了,就会有学习的驱动力。

其实,学分制从管理和教学组织上的操作难度很大,相当于原来的池子是给二年级的,但三年级的学生还没游够,还可以回来游一下。“这是学分制的基础,只有这样做才是真正的学分制,而现在的学分制我们算是做了一半。”

第四,学社制。比较多见的叫法是“书院制”,但经过考察发现,书院制的叫法和含义不符合创新设计学院最初的设想,所以命名为“学社制”。

这个制度的提出,跟当时校区的建筑设计也有关。张永和先生是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整体建筑的总设计师,他曾说:“我不感谢中国美术学院,我是感谢你们给了我一次改变中国设计教育的机会。”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不只是将建筑设计委托给他,同时还附加了一个委托——设计教学模式,也就是说,在设计建筑的同时,还要设计建筑和空间的使用方式。

中国美术学院良渚校区约30万平方米,所有工坊都连在一起,有“绵延的工坊”之称。建筑师不仅需要设计房屋的风格,分析场地的高差,进行树、水、石头等的景观设计,还要研究学生的日常起居和学习生活。建筑师设计了很多廊檐连通整个学校,下雨天的时候学生不用打伞也能安全到达任何目的地。后来又有所改进,建筑内部下层是工坊,上层是宿舍,即一、二楼是教室和实验室,上面是宿舍,楼顶露台、平台便于学生们搞社团活动等。在包豪斯时,马列维奇曾做过一个“空间探索期”的展览,在展览现场,他做了很多空间。于是张永和就在每栋建筑的顶楼做了N多个空间,那些空间看起来是扭曲的、歪的,学生们可以用来冥想、独处,等等。这样的建筑空间设计也大大推进了学院学社制的改革,它从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两个维度上改变了学生在校的生活和学习方式,所以这是“居学一体”的学社制。

辅导员们不在学院或者研究所里,而是在宿舍里。因為宿舍也是教学空间的一部分,只是楼上、楼下的距离。建筑师张永和也被师生们激发出了灵感,他除了画建筑效果图之外,还用朱德庸画漫画的方法画了几个人物,他说:“未来这个学校的学生应该穿着长袍,戴着耳机,脚下踩着风火轮(平衡车)。”这是一个综合创造的过程,不仅包括空间场地的硬件,也包括学生的生活态度。

第五,聘任制。按照艺术院校的标准,师生比通常是1:12。创新设计学院现在招收了三届学生,共有1200个学生,那就意味着需要100个老师,但实际并没有那么多。学院对老师也有要求,起初规定教师的比例为4:6,校内教师占4,另外的6不是固定的教师,可以是外校的老师、外国的老师或是某家公司的老总、总监。后来又变成5:5,就是现在的比例。这样做有许多好处,拿工业设计专业举例,创新设计学院可以聘请浙江大学的老师讲授自动化、高等物理和数学等课程。此外,学院还跟西湖大学签约,共享相关的教育资源。

创新设计学院还设定了其他外围平台,比如开办论坛,起名为“良言”,主讲人有数学家、诗人、电影导演、广告设计师等。目的是让学生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不一样的领域,他们并不遥远,学院能够为学生们提供对话的机会。“良言”是一个非教学平台,这与专业的系列讲座泾渭分明。“良言”可能不对应任何人,甚至不对应现在,它可能对应的是以后的你。

“超级班主任”

“现在比较辛苦的是学院的老师,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他们几乎是在不停地运转、不断地自我更新当中。所以,我觉得这一口气还是跑长跑,先把四年跑完,最后再来总结到底做对了没有。”基于人员配置等的限制,国美创新设计学院进行了课程改革。整个课时从周一到周五压缩了两天,周二至周四进行密集的小班教学,周一是16个班可以一起上的大课教学。

“基础”和“分流”两个词在创新设计学院是很少被提及的。首先,没有所谓的基础教学部门,全部是通的,老师的身份也是如此。前两年老师们不进研究院所,后两年进入研究院所。研究院所里的老师同时要给一年级、二年级还有选修课上课。研究院所中的项目课,所有的老师都要同时给一至四年级的学生上。这个事异常艰难,老师的授课内容覆盖了学校所有专业。

“这群老师是学院最珍贵的‘财产。”学院的筹备团队仔细研究了包豪斯、呼捷玛斯、制造联盟、乌尔姆等,包括其中每位教员未来的发展情况。研究发现教员们是核心,他们的一言一行都非常重要。教师们还会实行集体备课制,封闭备课。教师们先把方案写出来,然后大家统一思路,还有很多外聘老师也一起封闭。

“我们的学生也非常珍贵,我们花了太多力气去考虑他们的未来。”创新设计学院对标的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和英国帝国理工学院两所姊妹学校,一个艺术,一个理工,一墙之隔。它们之间的很多走廊是联合实验室,携手一起培养“古怪”的人,但它们的优势是全球招生,没有本科,招收全球的精英一起“做实验”。

“对我个人来说,创新所谓的教学管理或者学科规划是从2017年8月开始的,良渚校区的地块刚签约,我们就开始在做这件事。”对于学生,韩院长也提出建议:“在三年级结束时,希望利用‘拔尖人才计划尽量留住他们,毕竟我们的师资也需要补充新鲜血液”。“我们是‘假扮成我们认为的具有综合能力的人在教这些学生,但我们的学生才是那些真正综合能力强的人,要让他们在这里读研、读博并继续留在学校教书。”像高士明院长所说的“留住老三届”。

“学院给每个班配备了一位班主任,我们称之为‘超级班主任”。每周五有半天由“超级班主任”给学生上课,尤其今年疫情期间,这项措施的效果很显著,网格化管理学生每天打卡,“超级班主任”就像家长一样关注着每一位学生。

大一时不需要选课,这一学年的所有课程都浓缩为“三大基础”——造型基础、人文基础和数字基础,这是计划好的,班级关系也比较明确。二年级开始所有学生开始选课,组织关系开始变得较为混乱,原有的班级感会被削弱,但每个星期五仍要回到原来的班级里上“超级班主任”的课。周一到周四学生各上各的课,每到星期五就像回家一样,相互交流分享“分开时”的收获。

“本来想设定两年,后面的三、四年级就让研究所去做,但还是觉得不可行,因为研究所的组合跟我们预想的不一样。”因为都是学生自主选择,势必会出现学科扎堆的现象,比如理工科学生集中选择某一个研究所项目。再者,没有自然班的话遇到评奖评优的时候就比较难办,甚至学生毕业后参加校庆,想拍合影也不知道跟谁拍,这会让学生没有认同感和归属感。因此越到后面就越需要这些“超级班主任”,他们跟传统的班主任不一样,天天跟学生待在一起,身兼多职。

“你们天生就是少数派”

“假定学院培养出了理想中优秀的学生,那您觉得在中国目前的国情下,有能力消化这些人才吗?”面对我的问题,韩绪院长笃定地说:“没关系,我们就是少数派。我曾跟学生们讲‘你们要做一个特立独行的少数派。全国开设艺术设计相关专业的院校大概有1900多所,每年毕业约50万人,在1900多所院校当中,专业院校总计约30多所,整个中国美院的本科毕业生总共也就1600个左右。面对50万人的基数,如果需要拉动大的指标,全部就业就可以了,这就是100%的就业率,但不是100%就业又会怎么样?”

2018年,在学生入学之前,老师们把艺术史、科学史上的佼佼者,如达·芬奇、赵元任、乔布斯等人的头像都打印得巨大,挂在走廊的墙壁上,也有一些其他的,如动漫、机械、传说里的人物。这也是一种暗示,学院希望通过这些途径潜移默化地影响学生们思考问题的方向和方法,看待艺术、看待未来科技的方法,甚至是看待成功的態度。

今天的设计学科会出现“工具箱老化”的现象,就是很多理念、材料和方式方法的老化、过时,所以需要用创新去触动、激活它。国美设计学科的改革相较于清华大学、同济大学等学校来说,有些方面的困难比较大,需要迈出原来的门槛,“但我一直强调作为美术学院,这是我们跟它们最大的区别”。

设计作品,需要视觉的审美,也需要视觉的逻辑,也就是“瞬间的视觉叙事”,所以“审美+逻辑”是身处美院最大的优势。如今时兴跨界,跨科技、商科、社会学、心理学等,而实际上是让它们与设计学、美术学产生联系。“我们的学生出去以后,别人最相信的就是你的美感,而不是别的。美这件事,一定是你能做到的,如果你做不到,那别人也做不到。所以,跨界的时候千万别忘了你是在美术学院长大的。”

原计划半小时的采访在持续了三个小时后才不得不因我们要赶高铁而告一段落,走出院长楼时已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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