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从“水”诸字归部理据探索

2021-05-22连文娟

辽宁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1年2期

连文娟

《说文解字》从“水”诸字归部理据探索

连文娟

(陕西理工大学文学院，陕西汉中 723000)

《说文解字》从“水”诸字，“水”与其他偏旁构成某一个合体字；有的归入“水部”，有的据另一个偏旁归部，“以类相从”的原则起着制约作用。还有某个字与两个偏旁部首都有同义类的关系，就出现了归部两可的情况。也有个别从“水”字归入某部只是为了字有所归。

《说文解字》；从“水”字；归部；以类相从；归部两可

《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是我国第一部汉字规范字典。许慎根据汉字的形体结构，设立了540部，并将汉字归入这540个部首中，部首字用“凡某之属皆从某”来标注。对于《说文》汉字的归部问题，形声字的归部大都按照其形符归部，这是没有疑问的，而非形声字的归部问题则要复杂得多。

薛克谬针对异形合体会意字的归部指出：“异形合体会意字由多个形符组成。每个形符在组字中都显示各自的功能与作用，并进而与语言中的词发生联系，以表示其特定的确切含义。这种特殊的表义方式就使这多个形符都具备了充当部首的基本条件（形符不成字的除外）……因此，需要对多个形符在组字中的功能与作用进行分析、研究、比较和选择，以便恰当地决定该字的部首。”[1]刘忠华针对会意字的归部指出：“考察《说文》会意字的归部，要充分顾及该书编排体例对归部行为或过程的制约，着眼于字际关系及字义特点，而非偏旁与字义的关系。”[2]本文以《说文》从“水”诸字为例，对归部复杂的情况进行分析，分别对从“水”的会意字、多形符形声字和亦声字的归部理据进行探索，以求揭示其归部的原则。

《说文》中，从“水”字共500个，本文将只对其中有归部理据探索价值的39个字进行分析，并按照这39个字在《说文》中的排列顺序逐一分析。分别是14个水部会意字，8个从“水”而归入其他部的会意字，7个从“水”的多形符形声字和10个从“水”的亦声字。

一、水部会意字的归部理据

2. “沖”（涌摇也。从水、中），表示水上下动摇的样子。与“滕”（水超涌也）”“潏”（涌出也）“洸”（水涌光也）“波”（水涌流也）“澹”（水摇也）五个形声字排列在同一部，都有水涌动之貌。其中这五个形声字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沖”归入水部，与“滕”“潏”“洸”“波”“澹”类聚，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3. “沙”（水散石也。从水从少），《说文解字注》：“石散碎谓之沙。”[3]552表示水中碎石义。与形声字“瀨”（水流沙上）排列在一起。按，两个字与“水中碎石”有关，其中形声字“瀨”按照形声字按义符归部的原则归入水部，把“沙”归入水部，与“瀨”类聚，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4. “潨”（小水入大水曰潨。从水，从眾），表示水汇合义。与形声字“汜”（水別复入水也）排列在一起。按，两个字同属小水汇入大水的意义类。其中形声字“汜”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潨”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5. “洐”（沟水行也。从水，从行），表示水沟义。与形声字“溝”（水瀆）“瀆”（溝也）排列在一起。“溝”“瀆”这两个字都有小沟或沟渠的意义。按，三个字同属沟渠水的意义类。其中“溝”“瀆”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洐”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6. “決”（行流也。从水，从夬），即使水流通行义，表示疏通、疏散的意义。与形声字“汕”（魚游水貌）排列在一起。“汕”，徐锴《说文解字系传》：“疏散貌。”[4]也就是“汕”有鱼游水，游得疏散的意义。按，两个字同属疏散、疏通意义类。其中形声字“汕”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決”也归入水部，与“汕”，类聚，也是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7. “洄”（㴑洄也。从水，从回），表示逆水向上行。与形声字“泝”（逆流而上曰㴑洄）排列在一起。按，两个字都属水逆流向上的意义类。其中形声字“泝”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洄”归入水部，与形声字“泝”类聚，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8. “汓”（浮行水上也。从水，从子），表示在水上浮行。与形声字“泛”（浮也）排列在一起。按，两个字同属水上浮行义类。其中形声字“泛”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汓”归入水部，与“泛”类聚，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9. “砅”（履石渡水也。从水，从石），表示踩着石头渡水。与形声字“泭”（编木以渡也）一起排列在水部。按，两个字同属渡水方式义类。其中形声字“泭”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砅”归入水部，与形声字“泭”类聚，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11. “泐”（水石之理也。从水，从阞），表示石头长期遇水而有裂纹。《宋本广韵》：“泐，凝合。”[5]与形声字“滯”（凝也）排列在一起，同属水凝合义类。其中形声字“滯”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把“泐”归入水部，与形声字“滯”类聚，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二、从“水”而归入他部的会意字的归部理据

1. “沓”（语多沓沓也。从水，从曰），归入曰部。按，部首字“曰”（词也），表示说，说道。而“沓”表示的是话多的样子。两个字都有说道之义。可见“沓”归入曰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2. “益”（饶也。从水、皿），归入皿部。按，部首字“皿”（饭食之用器也），表示器物。皿部所辖“盈”（满器也）“盡”（器中空也）两字都表示器皿的状态。段玉裁《说文解字注》：“饶，饱也，凡有余曰饶。”[3]212从水皿。《说文释例》：“当作‘从水在皿上’观之。”[6]296所以，“益”即皿中溢出水来。“盡”是形声字，其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皿部。可见，“益”归入皿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3. “尿”（人小便也。从尾，从水），归入尾部。按，部首字“尾”（微也）。汤可敬《说文解字今释》：“大凡尾的部属都从尾。”[7]尾部所辖“属”（连也）是一个形声字，只能归入尾部。表示连续。“尿”是从人的尾部排出的体液，其排出过程是一个连续不间断的过程。可见，“尿”归入尾，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5. “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许慎先生将其归入廌部。按，部首字“廌”（解廌，兽也，似山牛，一角。古者決讼，令触不直）。“灋”归入廌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但“灋”（刑也。平之如水），表示法律像水一样公平，不偏袒。由此可见，“灋”也可与水部的形声字“准”（平也）“汀”（平也）排列在同一部。三个字同属水平、不偏斜义类。其中形声字“准”“汀”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灋”也可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由于《说文》一字只入一部，因此“灋”没有在廌部和水部重出，故将“灋”归入廌部。

7. “冰”（水坚也。从仌，从水），表示水冰冻成冰。归入仌部。按，其部首字“仌”（冻也）表示冰冻。部内所辖“冻”（仌也）是一个形声字，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冻”归入仌部。除此“冻”与其部首字“仌”互训。可见，“冰”归入仌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三、从“水”的多形符形声字的归部理据

2. “梁”（水桥也。从木，从水，刅声）表示用木头跨水，归入木部。按，其部首字“木”（冒也。冒地而生）所辖字“榷桥”两个形声字与“梁”排列在一起。三个字同属用木头跨水义类。“榷桥”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木部。把“梁”归入木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3. “涅”（黑土在水中也。从水，从土，日声），表示用泥作黑色染料。王筠《说文释例》：“涅即池中黑泥，不由造作而成，以之染布，所谓泥青者也。”[6]457按，其部首字“水”（凖也）所辖形声字“淖”（泥也）。两字都表示一种泥土。“淖”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涅”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5. “㙙”（涂也。从水，从土，尨声）表示利用水和泥来涂抹。按，部首字“水”辖形声字“潎”（於水中擊絮也）表示在水中击丝絮。两个字都表示进行某项工作时离不开水。“潎”按照形声字的归部原则归入水部，“㙙”归入水部，符合“以类相从”的原则。

6. “泰”（滑也。从廾，从水，大声）表示通畅。水部的“滑”，《说文》：“利也。从水骨声”。“泰”与“滑”递训。按，《说文》同义符的递训字应取相同的义符归部。“滑”是一个形声字归入水部，可见，“泰”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四、从“水”的亦声字的归部理据

《说文》从“水”字中有10个亦声字，分别是水部的“汭”“泬”“洸”“派”“汲”“㵞”“泮”“萍”“涯”和酉部的“酒”。现将这10字的归部理据分析如下：

1. “汭”（水相入也。从水，从内，内亦声），表示不同水流流向同一处。归入水部。按，与之排列在一起的形声字“漦”（顺流也）和“潇”（深清也）。三个字同表示水流的某种方式。可知，“汭”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2. “泬”（水从孔穴疾出也。从水，从穴，穴亦声），表示水快速迅猛地流出。归入水部。按，与其排列在一起的形声字“沆”（莽沆，大水也）和“濞”（水暴至声），三个字同属水流迅猛义类。可知，“泬”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3. “洸”（水涌光也。从水，从光，光亦声），表示水波动荡闪闪发光的样子。归入水部。按，与其排列在一起的形声字“波”（水涌流也），两字同表示水波或水面动荡的样子。可知，“洸”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5. “汲”（引水于井也。从水，从及，及亦声），表示从井里引水。归入水部。按，与其排列在一起的形声字“沐”（濯髮也）“沬”（洒面也）“浴”（洒身也）“澡”（洒手也）“洗”（洒足也）。这五个形声字所表示的意义，都需要从井里引水之后才能完成。可见，“汲”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6. “㵞”（腹中有水气也。从水，从愁，愁亦声），表示腹中有水气。归入水部。与其排列在一起的形声字“洟”（鼻液也）“潸”（涕流貌）、“汗”（人液也）“泣”（无声出涕曰泣）“涕”（泣也），这五个形声字所表示的意义都属人自身的某种状态。可见，“㵞”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7. “泮”（诸侯乡射之宫，西南为水，东北为墙。从水，从半，半亦声），表示一半通水的举行乡射饮酒的学宫。《诗·鲁颂·泮水》：“既作泮宫，淮夷攸服。”《汉书·郊祀志上》：“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礼作乐，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8]后泛指学宫。可知，泮宫为春秋鲁僖公筑于泮水边的宫室。是僖公饮酒作乐、演武庆功之所。可见，“泮”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8. “萍”（苹也、水艸也。从水、苹，苹亦声），表示浮生水面的一种草本植物。按，其部首字“水”（准也。北方之行。象众水并流，中有微阳之气也。凡水之属皆从水）。可见，“萍”似乎和水部字并无紧密关系；而艸部的部首字“艸”（百芔也），表示草本植物的总称，除此，艸部的形声字“苹”，《说文》：“蓱也。无根，浮水而生者。”[9]10可见，“萍”不仅和部首字“艸”属同义类，还和艸部的部内字“苹”有共同的字义特点，“萍”似乎应归入艸部。但“萍”字的另外一个偏旁非《说文》部首，其只能归入水部，只是为了字有所归罢了。

9. “涯”（水边也。从水，从厓，厓亦声），归入水部。按，其部内字“澨”（埤增水边土）。《玉篇》：“澨，又水边地也，涯也。”[10]“澨”作为形声字归入水部。可见，“涯”归入水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10. “酒”（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恶。从水从酉，酉亦声），表示助长人性善良或丑恶的一种饮料。归入酉部。其部首字“酉”，《说文》：“就也。八月黍成，可为酎酒。象古文酉之形。凡酉之属皆从酉。”[9]313刘心源：“酉古文酒字，象酒器形。自假为丣戼字，乃加水以别之。”[11]可见，“酒”归入酉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

据此可知，“汭泬洸派汲㵞泮涯酒”9字的归部遵循了“以类相从”的原则，而“萍”的归部只是为了字有所归罢了。

本文分析的四类39个从“水”字中，大多数字都是遵循“以类相从”的原则进行归部的。可见，“水”作偏旁的会意字、多形符形声字和亦声字归入水部还是据另一个偏旁归部，主要取决于该字与部内字之间的关系：“㙙”字出现了在两部重出的情况，主要是因为其与水部和土部的部内字都属同义类，符合“以类相从”的原则；“萍”字的归部不合“以类相从”的原则，只是为了字有所归，以免其落入部外。所以，本文结论：“以类相从”是《说文》从多个偏旁中选取正确部首的基本原则。

[1] 薛克谬. 再论《说文解字》非形声字的归部[J].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91(4): 18-24.

[2] 刘忠华. 《说文解字》从“口”诸字归部理据探索[J]. 陕西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9(3): 56-62.

[3] 段玉裁. 说文解字注[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8.

[4] 徐锴. 说文解字系传[M]. 北京: 中华书局, 1987: 907.

[5] 陈彭年. 宋本广韵[M]. 北京: 中国书店, 1982: 509.

[6] 王筠. 说文释例[M]. 北京: 中华书局, 1987.

[7] 汤可敬. 说文解字今释[M]. 长沙: 岳麓书社, 2001: 1161.

[8] 班固. 汉书[M]. 北京: 中华书局, 1962: 286.

[9] 许慎. 说文解字[M]. 徐铉, 等校订. 北京: 中华书局, 2013.

[10] 顾野王. 续修四库全书: 第228册(玉篇残卷)[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 346.

[11] 李圃. 古文字诂林: 第10册[M]. 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4: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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