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亲王阿尔瓦利德：悖论中的中东首富

高皓 孙子谋

一直以来，沙特亲王阿尔瓦利德都是一个颇令外界难以理解的悖论：一方面，他没有任何石油财富，通过商业和投资成为中东首富；另一方面，他出身王室，却近乎白手起家。

阿尔瓦利德是世界新闻头条的常客。他长期高居中东首富之位，《福布斯》1998年将其列为仅次于比尔·盖茨的全球第二富豪。投资花旗银行的传奇使他被《纽约时报》称为“阿拉伯的巴菲特”。《经济学人》曾撰文称，在沙特开国国王阿卜杜勒·阿齐兹的孙辈之中，没有人享有比阿尔瓦利德更高的威望。

阿尔瓦利德的高调奢华曾引来不少非议，但他在2015年却捐出全部个人财富320亿美元给慈善事业。2017年在沙特国内风波中被捕并释放后，他开始有意识地收起锋芒，一举一动更为扑朔迷离。

阿尔瓦利德成长于阿拉伯传统文明——这个世界遍布着骆驼、帐篷和清真寺，生活着逐水草而居、游牧沙漠的贝都因人。如果问阿尔瓦利德如何定义自己，他会告诉你第一身份是“穆斯林”或“沙特人”。阿尔瓦利德一天会做五次祷告。他的私人飞机设有专门的祷告间，由电脑控制的坐垫始终朝向圣城麦加的方向，而这片国土也是阿尔瓦利德的财富之源。

但与此同时，这位沙特亲王还耳濡目染于西方现代文明——这个世界自由、开放，企业家与银行家在追逐效率的市场中，不断创造着新的财富。在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阿尔瓦利德的西式着装与美式教育，与美国顶尖投资家并无二致。他作为美国最大的境外个人投资者，持股包括花旗银行、四季酒店、新闻集团、苹果公司、推特等知名企业。

阿尔瓦利德亲王的传奇在于其王室成员与商业精英“双核身份”悖论之中。

在王室成员身份下，他身处沙特王室家族第三代的丛林之中，与当今沙特新一代核心人物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简称“穆罕默德”）王储是同辈；在商业精英身份下，远离继承之位的阿尔瓦利德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通过自身努力成为沙特最富有的王子，他的商业传奇在西方社会更是如雷贯耳。

根据著名社会学家、芝加哥大学教授罗纳德·伯特的结构洞理论，个人在社会网络的位置决定了信息、资源与权力。如果两个社会网络之间缺少直接联系，而必须通过第三者才能形成联系，那么后者就在关系网络中占据了一个结构洞。显然，阿尔瓦利德在“中东王室成员”和“西方商业精英”这两个社会网络里占据了关键的结构洞位置（图1）。

“边缘王子”

沙特观察家对阿尔瓦利德在王室的未来直言不讳。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院（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沙特王室專家西蒙·亨德森说：“阿尔瓦利德根本没有希望成为国王。他的父亲塔拉勒王子过去有批评王室的记录，而且他的母亲不是沙特人。”

阿尔瓦利德的爷爷是沙特开国君主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外界通常认为，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有约30多位同父异母的嫡出子。在沙特王室支系错综复杂的庞大家族中，目前约有5000名王子，其中核心圈约2000人。阿尔瓦利德亲王属于沙特王室第二代的塔拉勒家族分支。

阿尔瓦利德的父亲塔拉勒亲王是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的第21个儿子，曾任沙特财政大臣、沙特驻法国大使；母亲则是黎巴嫩独立后第一任总理里亚德·索勒赫之女。尽管拥有深厚的政治背景，但阿尔瓦利德却被认为王室血统不纯。此外，塔拉勒亲王在政治上属于“革新派”，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积极倡导社会变革。改革失败后，长居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塔拉勒亲王1962年遭到沙特政府驱逐并流亡埃及两年，自此他与儿子绝无可能继承沙特王位。

与塔拉勒家族相反，阿尔瓦利德的叔叔、现任国王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阿勒沙特（简称“萨勒曼”）是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的第25个儿子，曾担任利雅得省长达半个多世纪，把当时的沙漠小镇变成了繁荣城市。2015年前任去世后，79岁的萨勒曼成为新任国王，并迅速采取行动，选择了第三任妻子的大儿子、彼时仅29岁穆罕默德进入继承序列并立为王储（图2）。穆罕默德王储自2016年上台后，立即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以“2030愿景”改革计划为标志事件，在沙特积极谋求经济转型和可持续发展，影响着中东和全球的政治经济格局。

在沙特，数量众多的王室成员占据着政府、军队及重要社会组织的高级职位，涉及国家的内政和外交，以及体育、文化、宗教等，并且自出生就可以每月领取俸禄。部分王室成员的奢华生活更是令人咋舌，英国媒体曾这样报道已故国王法赫德最疼爱的小儿子：“他有7辆凯迪拉克和3架飞机，每周零花钱是600万美元，银行账户已经预留了16亿美元。”

图1：阿尔瓦利德的“双核身份”

图2：阿尔瓦利德家谱

相比而言，阿尔瓦利德“不纯正”的血统和父辈经历造就了他在王室的边缘身份。更为坎坷的是，阿尔瓦利德的父母在其儿时离婚，他很小就随母亲定居黎巴嫩，与弟弟妹妹在不同国家长大。彼时的阿尔瓦利德一度叛逆逃学，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曾说，“那段生活改变了我很多”。

1968年，阿尔瓦利德13岁时被父亲带到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军事学院学习，并成为沙特历史上年龄最小的军人。随后赴美求学，在曼隆学院（Menlo College）学习工商管理，两年半即拿到学士学位。沙特的军事化训练和美国的商科教育塑造了阿尔瓦利德的双元性。

财富发源地

上世纪70年代两次石油危机后，沙特在国际市场上收获大笔石油美元，国内的商业活动也日趋活跃。沙特因石油开采而像加州淘金热一样掀起商业狂潮，阿尔瓦利德在这场盛宴中淘得了“第一桶金”。

1979年，阿尔瓦利德毕业回国，在沙特创办了一家投资公司——办公室只有4个房间，外加7名员工。时年25岁的他从父亲那里获得3万美元启动资金，抵押了父亲赠与的房子获得40万美元创业资金。这笔初创资金很快花光了，他又从花旗银行贷款30万美元——有趣的是，10年之后花旗银行面临危局时，正是阿尔瓦利德力挽狂澜，向花旗银行投资了6亿美元扭转危机。创业危难之际，他的第一任妻子曾卖掉了一条价值30万美元的项链为公司筹款。

阿尔瓦利德的事业转折源于贸易代理和承包生意。当时，商业代理是沙特王室常见的收入来源之一，阿尔瓦利德因此成为承包制的受益者——他曾在媒体采访中承认，第一桶金来源于某企业支付的数亿美元佣金。根据结构洞理论，个人在网络的位置比关系的强弱更为重要——哪怕阿尔瓦利德在王室成员中的角色并不突出，但他常被视为国外机构进入沙特的代理人而充当“商业润滑剂”，而且能够娴熟地运用西方通晓的商业知识突破王室身份的局限。阿尔瓦利德通常可从合同中获得30%左右的佣金，提供包括“处理所有政府关系”在内的服务。

在通过商业代理挣得第一桶金之后，阿尔瓦利德敏锐地抓住经济社会变动的趋势，迅速转型投资房地产——这成为他区别于其他仍然留恋于经营关系之王室成员的显著特征。沙特的石油美元吸引越来越多的外国企业和个人涌入。阿尔瓦利德预见这将大大刺激房地产业的发展，于是开始大量购入土地。上世纪90年代初海湾战争期间，他趁利雅得土地价格最低时大量买地，三四年后卖出，回报率高达400%。35岁的阿尔瓦利德成为利雅得最大的私人土地拥有者。

据《经济学人》估计，阿尔瓦利德至少有15亿美元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期通过买卖土地获得的。20世纪80年代，其收入约有65%来自房地产投资，约10%-15%来自交易佣金。对于这段经历，阿尔瓦利德表示，“石油是当时人人抢的生意，但我当时没有那么多资金，只能从其他产业开始”。

奠定事业基础后，阿尔瓦利德1980年创立了王国控股公司的前身，1995年更名为王国控股公司（Kingdom Holding Company）并持股95%。

年輕多金的阿尔瓦利德并未满足于巨额财务收益。1982年，他选择再度赴美求学，寻找新的发展方向。他仅用11个月就获得雪城大学社会科学硕士学位。西方浓厚的商业氛围激发了他对事业的重新思考，他开始寻找未来最有发展的投资方向。

阿尔瓦利德认为投资的最佳策略是向银行靠拢，因为银行是经济发展的“指明灯”。1986年，油价暴跌导致沙特国内企业纷纷倒闭，处于起步阶段的沙特银行业持续暴出大量坏账。1986年，他以持股7%成为沙特联合商业银行的最大股东，并对其进行一系列的市场化改革。在他的领导下，这家经营不善的银行股价翻了20倍，资产回报率成为沙特第一。他随后继续投资3.35亿美元收购沙特开罗银行，1997年将其与沙特联合商业银行合并，创建联合沙特银行，后者又与当时中东最大的银行——沙特美国银行合并。

拯救花旗银行

纽约公园大道399号，美国花旗银行总部。阿尔瓦利德从这里开始，在沙特之外崭露头角。1990年底，随着对花旗银行的大规模纾困，阿尔瓦利德成为美国资本市场中的重要投资者。

花旗银行无疑是阿尔瓦利德最成功的一笔投资，然而抓住这个机会绝非偶然。阿尔瓦利德及其投资顾问在研究国际市场的两年后，1989年开始购入外国银行股份。他首先以2.5亿美元购买了包括花旗银行在内的4家经营不善的大银行股份，但最终卖掉其他3家，将所得资金全部投入到花旗银行之中。

彼时花旗银行是这4家银行中经营最差的一家。1990年秋，这家美国最大的银行正面临房地产贷款亏损的困境，急需募集超过10亿美元资金，然而该计划无果而终。穆迪已将花旗优先股下调至“垃圾级”，许多人开始怀疑花旗将会倒闭。

在这个紧要关头，当时几乎无人知晓的阿尔瓦利德亲王登场了。1990年底，他斥资2.07亿美元购入花旗银行4.9%普通股（每股12.46美元），而5%是当时美联储规定的豁免披露信息的持股上限。1991年2月，阿尔瓦利德再掷5.9亿美元购入花旗10%优先股。这些优先股年息高达11%，而转换价格为每股16美元。彼时，阿尔瓦利德持有的花旗银行股份累计达14.9%，成为花旗银行最大的个人股东。

在这两笔交易中，阿尔瓦利德投入了相当于自己一半身家的8亿美元，大举购入花旗银行股份。他坚定地认为，花旗银行具有强大的品牌和增长潜力，其价值被严重低估。他的行动带动了其他国际投资者，花旗银行很快又发行超过6亿美元的优先股。花旗银行CEO桑迪·韦尔称阿尔瓦利德“拯救了花旗银行，因为他用巨资引导了其他投资者”。

阿尔瓦利德在国际投资界的首次亮相令人惊艳，他也成功跻身当时全球前十大富豪之列，赢得“阿拉伯巴菲特”的美誉。作为一个年仅35岁的投资新手，阿尔瓦利德对投资时机的把握和果敢让世人震惊。

对花旗的大笔投资引起了美联储的关注，它要求阿尔瓦利德提交正式申请，以批准其合法收购花旗14.9%股权（对任何一家美国银行10%及以上普通股的投资都要获得美联储的批准）。此类申请通常60天内即可获批，然而在他递交申请14个月后美联储仍不置可否。阿尔瓦利德最终不得不撤回申请，抛售部分花旗股份进而将持股比例降低至10%以下，但据称“这是在那个阶段最为明智的选择”。事实上，阿尔瓦利德正是通过大比例减持，才实现了自身财富净值的几何级数增长。

这个巨大的赌注在华尔街两次繁荣周期中得以迅速膨胀。1994年，花旗银行股价大幅飙升。到2005年，阿尔瓦利德持股的市值从最初8亿美元已猛增至100亿美元。

2007年11月，在全球金融危机即将爆发之前，阿尔瓦利德仍然持有花旗银行3.6%股份。在接下来的金融风暴中，花旗银行成为美国损失最惨重的金融机构之一，股价暴跌98%。2009年1月最低谷时一度跌至1美元，阿尔瓦利德当时持有的2.17億股市值仅约6亿美元——这比最高峰下降了94%。阿尔瓦利德再度逆市增持花旗银行股份，引起了公众关注。2008年1月，阿尔瓦利德购买了数量不详、票面利率为7%的花旗优先股。2008年11月，当股价涨至6美元时，他宣布再斥资3.5亿美元购买1%花旗普通股。

图3：阿尔瓦利德投资花旗的主要时间点

“这是绝佳的机会，已经到了买入时机。”阿尔瓦利德相信花旗的全能银行模式和全球连锁经营将使其成为金融业的长期赢家。2009年12月底，因花旗表示将不再支付优先股的股息，阿尔瓦利德将优先股以每股3.25美元转换成普通股。金融危机期间，阿尔瓦利德对花旗的持股比例从3.6%增加到大约5%（图3）。这个充满冒险的投资传奇与“在市场恐惧时贪婪”的巴菲特投资理念如出一辙。

财富狩猎者

20世纪90年代，阿尔瓦利德的商业帝国扩张速度极快，地理范围远超沙特。他所持股份早期主要集中于美国，涉及酒店、地产、科技、媒体、石化、电信等产业。王室成员普遍不喜欢抛头露面，在商业活动中刻意保持低调，主要原因是担心持有大量外国公司股份可能会产生政治影响。阿尔瓦利德的商业帝国通过三个实体来运营。

第一个实体是王国控股公司，这是阿尔瓦利德进行商业运作的核心机构。这家国际化的上市公司拥有8个子公司，负责在不同地区、不同行业进行商业投资。

第二个实体是罗塔纳集团（Rotana Group），阿尔瓦利德担任董事长并拥有91%股权。罗塔纳是中东领先的多元化媒体集团，经营着中东最大的电视网络之一，同时拥有世界最大的阿拉伯电影和音乐库，以及超过80%的阿拉伯超级明星。

第三个实体是阿尔瓦利德私人办公室（Alwaleed Private Office），掌管着阿尔瓦利德约160亿美元的个人财富。

王国控股官网显示，过去5年，公司在科技业和房地产业的净资产收益率（ROE）分别达到31%和25%。作为巴菲特投资最看重指标之一的ROE，常年稳定在20%以上已是非常优异的财务表现。

表1：王国控股的收入来源

表2：王国控股的直接持股公司

根据最新年报，王国控股2019年收入22.32亿沙特里亚尔（约合人民币40.40亿元），净利润4.54亿沙特里亚尔（约合人民币8.22亿元）。收入来源包括酒店及其他营业收入、股息收入和投资收益，直接持股企业则集中于酒店和金融业（表1、2）。

阿尔瓦利德控股了奢华连锁酒店管理集团——四季酒店，全球领先的酒店运营商——雅高，并重建了传奇的巴黎乔治五世酒店。虽然王国控股持有大量酒店股份，酒店业也是其主要收入来源，但是根据穆斯林教义，他坚持把在这些场所的烟酒或赌博收入放在一个单独的基金中，捐给慈善机构。阿尔瓦利德的“酒店情结”源于酒店行业符合其投资标准：拥有国际品牌，营销模式成熟，管理流程规范。

王国控股在酒店业最知名的投资无疑是四季酒店。1994年，四季酒店创始人伊萨多·夏普寻找融资，他通过阿尔瓦利德的私人银行家引荐，认识了这位正在考虑收购连锁酒店的亲王。四季酒店符合他对酒店业“拥有强势品牌但规模又不太大”的投资标准，于是双方相约在阿尔瓦利德停靠于戛纳的游艇上进行商谈。他考虑到夏普的顾虑，再三保证不会因为自己同时拥有不同品类的酒店而引发品牌混乱，“这笔交易对我来说是一个长期性承诺”，并将两人的合作关系定义为“联盟”。不久后，阿尔瓦利德以接近市场价格的两倍购入四季酒店25%的股份。

短短3年后，阿尔瓦利德持有的股份价值从1.2亿美元翻倍成了2.5亿美元，到2004年更是突破6亿美元。虽然四季酒店大多数高管认为在低谷时期出售公司股票是一个严重的疏忽，但伊萨多·夏普认为阿尔瓦利德是一个“在全世界都有影响力的、有远见的合作伙伴”，尤其是在大家知之甚少的中东地区。

阿尔瓦利德拥有四季酒店的想法由来已久，他认为将上市公司私有化能够提高获利，同时可以按照自己的理念对酒店进行改造。2008年，他与比尔·盖茨共同主导了四季酒店的私有化。交易完成后，夏普家族持有约10%股份，剩余股份由王国控股和比尔·盖茨家族办公室瀑布投资平分。如今阿尔瓦利德仍持有四季酒店47.5%股份。四季酒店卓越的品质还给阿尔瓦利德带来了诸多合作伙伴，例如默多克——巴黎乔治五世四季酒店的体验给他留下了深刻影响，他热情地招待了阿尔瓦利德，并基于此决定和四季酒店做生意。这家拥有传奇历史的酒店正是由阿尔瓦利德斥巨资重建，每个房间至少花费100万美元，并以“四季”冠名。

在互联网繁荣时期，阿尔瓦利德前往硅谷进行投资。根据《经济学人》报道，他在1997年3月以1.154亿美元购买了623万股苹果股票，持股5%。当时的苹果公司处于亏损状态且股价暴跌，但阿尔瓦利德认为苹果有巨大潜力，果然其股价在他持有的8年间上涨了11倍。但遗憾的是，他过早出售了苹果股票。《福布斯》报道，阿尔瓦利德在2005年抛售了大部分苹果股票。然而此后苹果股价开始大幅飙升。如果他一直持有这5%的股份，那么截至2021年1月其市值将超过1145亿美元。显然，与投资花旗银行的成功相比，对苹果公司的投资不能代表阿尔瓦利德的最佳水平。

1997年，阿尔瓦利德还以1.45亿美元收购了网景公司（Netscape）5%的股份，美国在线（AOL）收购网景公司时，这部分股份价值超过5亿美元。2011年，阿尔瓦利德极富远见地将目光投向推特，当时推特上市在即，他认为这将是一个“有前途的、高增长的、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业务”，于是投资3亿美元，持股超过5%，一度成为其第二大股东。截至2017年5月，阿尔瓦利德以及王国控股持有的推特市值约为10亿美元。

据王国控股国际投资部负责人P·J·舒克埃尔估计，该公司75%的投资都属于国际性投资，但2000年之后，更多的大笔投资放在了沙特和中东地区，以及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

在沙特，王国控股的房地产项目包括位于利雅得的王国城项目和吉达塔（又称“王国塔”）等。2007年10月一个炎热的夜晚，阿尔瓦利德身着棕色的沙特礼服和头饰，在利雅得皇家航空航站樓登上他的波音747飞机前往吉达，向叔叔阿卜杜拉国王展示他迄今为止最雄心勃勃的房地产项目——吉达塔的规划模型，其一旦建成将成为世界上最高建筑，高度预计达到1000米。王国城距利雅得30分钟车程，是一个占地4140英亩的住宅社区，预计耗资66亿美元。 “它将成为吉达的中心，成为一块磁铁。”阿尔瓦利德自豪地说。

阿尔瓦利德非常看好中国的发展。2006年5月，中国银行在香港上市，他联合几家投资公司共同出资20亿美元认购中国银行2.7%的股份。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10分钟内打了4通电话，就筹到20亿美元。”在工商银行海外上市中，他再掷20亿美元认购。招商银行H股发行时，他也参与其中。2013年2月，王国控股出资15亿里亚尔（约合25亿元人民币）购入京东超过1%的股份。

“阿拉伯的巴菲特”

1999年3月，《纽约时报》一篇文章将阿尔瓦利德比作“阿拉伯的巴菲特”。阿尔瓦利德看到后，表示能与令人敬重的投资家相提并论感到非常自豪。为此他专门给巴菲特写了一份短笺，让他吃惊的是竟然收到了回信。巴菲特写道：“在奥马哈，人们称我为‘美国的阿尔瓦利德——这是对我很大的称赞。”

阿尔瓦利德与巴菲特保持了至少9年的书信往来。1999年5月，巴菲特在纽约广场酒店住了12天之后，给阿尔瓦利德写信，称在纽约时以该酒店为家，并称赞其非凡服务。当时阿尔瓦利德持有该酒店42%股份并负责酒店管理。他回复说，自己很荣幸巴菲特这样一位鉴赏力强的知名人士来验证广场酒店的服务标准。他直奔主题写到，“我很高兴考虑参与您未来的投资”。

阿尔瓦利德的投资产业和地域分布较为广泛，其投资策略可以总结为四点（图4）。

（1）低位买入“不可代替的资产”

正是由于阿尔瓦利德数次成功发现被低估的上市公司，并大胆斥巨资押注，才赢得了“阿拉伯的巴菲特”美誉。他热衷于寻找西方的投资机遇，收购一些“穷途末路但仍未出局”的企业。花旗银行的迈克·詹森将其投资策略归纳为“正确”的投资标的和“非常正确”的投资时机。

根据曾任王国控股公司投资主管的陶迅所说，这些投资通常是以PIPE和认购包含重要地产的企业股份来实现，而这两种手段在跨境投资方面的风险都比较低。为了寻找最正确的时机，他非常重视研究分析，在等待投资机会上有充足的耐心，甚至会等上7-10年。他倾向于寻找能在5-10年内实现20%增长的切入点。

图4：阿尔瓦利德的投资策略

阿尔瓦利德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我投资的行业不应该周期性太强，也不应面临衰退”。他说：“我通常在这些公司的股价暴跌70%后才买入，作为长期投资，我不在乎旧经济，也不在乎新经济，我看重的是内在价值和增长潜力。我寻找的是在自身领域里不可替代的品牌和资产。”事实上，他投资的很多公司都是这样的——巴黎不能再拥有另一个乔治五世酒店，纽约也再不能拥有另一个广场酒店，包括花旗银行和新闻集团——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投资标的和千载难逢的机遇。

（2）“3+3+1”式投资标准

阿尔瓦利德是多元化投资的忠实信徒。他的银行家查克·亨利曾透露其主要投资标准——倾向于全球性的产业和强势的品牌。王国控股的投资组合五花八门：酒店、房地产、媒体、娱乐、金融和科技，并且分布在不同的国家。王国控股不但投资了多样化的全球品牌，还关注领先的细分市场，例如移动互联、数字技术和社交媒体等。他对投资标的采取“3+3+1”标准：3条宏观标准（拥有愿景、拥有战略、拥有计划），3条微观标准（率先主动、敢于冒险、雄心壮志）及1个前提（商业道德）。

（3）高附加值合作伙伴

相较于单纯的财务投资，阿尔瓦利德更看重能带来“高附加值合作伙伴”的战略投资。例如，1995年他与新加坡丰隆集团第二代掌门人郭令明合作，从特朗普手中购入位于纽约中央公园东南角的传奇酒店——广场酒店（Plaza Hotel），双方各持股42%。亲王认为郭令明是位非常出色的酒店管理专家，能为他未来在酒店行业的长期投资发挥重要价值。同样地，他与比尔·盖茨不仅是商业上密切的合作伙伴，还在慈善事业上互相支持和借鉴。

（4）从并购整合转为“直升飞机式管理”

阿尔瓦利德早期投资中东，主要采取并购整合、直接管理等方式。例如20世纪80年代投资深陷泥潭的沙特联合银行时，他首先清理这家银行的各项业务，同时就任CEO，帮其偿清债务、削减成本，最终使其扭亏为盈。

随着投资布局的不断扩大，阿尔瓦利德逐渐放弃了原有的投资管理策略，而是越来越趋于进行宏观管理，尤其是对于中东之外的投资。他曾用直升机的巡逻方式来描述其投资管理策略——自己就像是驾驶一架直升飞机，飞临在广袤的森林上空，看到整片森林，只在发现问题时才会降落下来具体查明真相。他曾在采访中称，自己目前倾向于拥有少数股权，希望董事会和管理层分别承担起公司治理的责任。例如，对于四季酒店、雅高集团等，阿尔瓦利德并没有花费太多精力涉入具体经营管理。

双核精英的成功秘笈

尽管他的成功离不开王室身份，但在沙特王室5000多位王子中，唯有阿尔瓦利德凭借个人禀赋和后天努力获得了独一无二的商业成就和世界级影响力。他的成功因素可归纳为以下几方面。

（1）军队式的执行力与耐力

王国控股公司前投资部门负责人陶迅说，“阿尔瓦利德遵守着一种军队式的纪律，我简直不认识任何一个人能像他一样工作生活超过几天。这种刻板的日常纪律并不是一时的，几十年来都是如此。阿尔瓦利德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马拉松运动员，他每天都在努力而快速地奔跑，久而久之他已经超越人群越來越远。”

阿尔瓦利德每天工作超过16个小时，阅读至接近黎明。阿拉伯广播电视台的事业伙伴萨利赫·米歇尔曾说：“亲王的每一步计划都井井有条，还特别遵守规则，而这是阿拉伯世界往往缺少的职业特质。”他的行程安排非常密集，1997年投资高峰期曾飞行了25.5万多英里。他的助理甚至说，阿尔瓦利德必须确保把每一分钟计算在内，其日常工作就是一个接一个快速而密集的会议。与他工作不存在长篇大论，大多数时候只需回答他连珠炮一样的问题，给出最直截了当的答案和数据。王国控股每一位员工都知道，如果把一份报告放进他的信箱，第二天早上你拿回时就会发现上面已经被写满了批注。

（2）高效的信息获取和处理能力

阿尔瓦利德在工作之外把精力集中在收集信息和关注国际新闻上，便于对世界有最新的理解和洞察。他的办公室每天会从互联网下载打印最新的《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等，阿尔瓦利德通常在忙完工作后的凌晨两点开始阅读，花几个小时沉浸在报纸的世界里——这比纽约大部分人看到报纸的时间还要早。

阿尔瓦利德设置了专门的信息联络员职位，其每天必做的工作就是时刻等在电话机旁以保持随时与王子联系。王国控股高管们曾感叹，难以想象王子竟然可以一天收集那么多的信息。当阿尔瓦利德需要哪方面的信息时就能马上获得，不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也不论在什么地方——有可能在他的专机里、游艇里，甚至是他的沙漠营地里。

（3）组织年轻精干的团队

尽管管理的资产规模日渐庞大，但阿尔瓦利德仍然将公司人数保持在极小规模。目前，王国控股的团队仅40余人，直接与阿尔瓦利德接触到的也就十几人。阿尔瓦利德认为，保持小型团队是一种非常好的管理措施，因为这有助于把公司的管理重点放在高效的运作流程上，将注意力保持在少数重点投资项目上，协调性也会更好。

这个“迷你团队”成员非常年轻，一般三四十岁，都接受过美国式或者英国式的教育，精力充沛、智商很高、充满激情。在团队激励上，公司采用有效的奖金体系——员工薪水并不高，但刺激性的奖金却很高，而且并不是发放年终奖金而是季度奖金。公司人员的流动性很小，有些甚至工作10年以上。

（4）独处与深度思考

作为贝都因人的后代，每个不出差的周末，阿尔瓦利德都会到沙漠休息。他与欧洲迪士尼的合作就是在沙漠营地里决定的。他最大规模的投资花旗银行，也是在3天的“沙漠时间”后下定决心的。

“在我的生命里，除非我来到沙漠里，否则不会做出重大的投资决定。在这里，我的思维方式将会非常不同。”在这点上，三星集团前会长李健熙、“微信之父”张小龙也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是在独处和深度思考中积蓄能量、产生洞见并影响世界。

图5：阿尔瓦利德的财富净值及福布斯排名（1997-2017）

图6：王国控股股价与阿尔瓦利德财富排名

财富之谜

据一位前雇员透露，阿尔瓦利德曾把自己在财富榜单排名作为硬性指标，而能在福布斯的全球亿万富豪榜中进入前十，正是他“镀金野心”中的“首要目标”。

阿尔瓦利德自1980年左右开始创业以来，经历了两次“身家暴增”。第一次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通过在沙特的商业代理和房地产投资中快速积累了55亿美元；第二次则是90年代在投资花旗银行大获成功。

阿尔瓦利德非同寻常的财富增速很快吸引了媒体的关注。1999年，《经济学人》对阿尔瓦利德的财富进行了深入调查。当时他自称个人财富为143亿美元，其中沙特以外约110亿美元，沙特资产约7亿美元，另有巨额现金和固定资产。股票在其财富构成中占比最高，约为92亿美元。

然而，阿尔瓦利德对自己的排名并不满意。《福布斯》2013年全球富豪榜将其以200亿美元净值排在第26位，他表示该杂志低估了其财富净值（应为296亿美元），并向伦敦高等法院起诉《福布斯》涉嫌诽谤（图5）。

《福布斯》回应，他们是基于阿尔瓦利德的资产净值进行估算，而不是根据王国控股的股价进行估算。王国控股2007年在沙特证券交易所（Tadawul）上市，阿尔瓦利德持股95%并担任董事会主席。根据沙特有关最低公众持股的规定，上市公司的公众持股比例至少应为30%，但获得监管机构批准后，允许更低的公众持股比例。沙特资本市场的透明度和治理水平常被外界诟病。

《福布斯》的顾虑似乎有证可循。例如，王国控股持有的花旗股份是其主要资产之一，但是当花旗股价暴跌时，王国控股的股价为什么会大幅上涨呢？

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王国控股的股价在2008年初至2009年初暴跌60%，这使阿尔瓦利德的财富缩水80亿美元（图6）。但自2010年初开始，其股价不可思议地反弹，尤其是在2月份《福布斯》确定当年富豪榜的前十周内上涨了57%，这使得他的福布斯排名上升至第19位（194亿美元），而同期花旗股价却下跌约20%。2011年与2012年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一位早期雇员为股价大幅上涨提供了解释，“就像是封闭场地的运动，玩家并不多。他们拿着大笔资金入市，互相购买对方的股票。沙特没有赌场，股市就像是赌场”。一位沙特股市分析师说，“如果像王国控股那样只有少量的自由流通股，那么操纵股价极为简单”。

阿尔瓦利德的财富主要由如下几类资产构成。

（1）股权：阿尔瓦利德及其子女直接持有王国控股95%股份（阿尔瓦利德拥有94%，两个孩子加起来拥有1%），罗塔纳集团91%的股权，并通过这两个实体持股多家公司。

（2）实物资产：宫殿、私人飞机、游艇等，据估计他的珠宝收藏价值超过7亿美元。

（3）现金：《经济学人》认为，如果一家公司正遭遇融资危机，那么他就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够轻易开出数亿美元支票的私人投资者之一。

（4）王室津贴：作为王室成员，阿尔瓦利德每月还有1.5万美元津贴收入。

阿尔瓦利德的主要住所王国宫殿位于利雅得市中心，面积25万平方英尺。据《时代》杂志描述，“这座价值1.3亿美元的沙色宫殿里，317个房间用1500吨意大利大理石进行装饰，东方丝绸地毯和镀金水龙头，顶层是一条飞机跑道。宫殿内服务人员多达200名，厨师们可在1小时内为2000人提供食物”。他在利雅得城郊拥有120英亩度假村，包含5座人工湖、一个小型动物园、一个迷你大峡谷和5栋住宅。

英国《每日邮报》报道，阿尔瓦利德拥有两架分别由波音747和空客321改造的私人飞机，他还是A380客机的全球首位私人买主。这架定制私人飞机总造价至少5亿美元，设有800个座位，被打造成一座豪华“飞行宫殿”。整架飞机有两个标准网球场那么大。阿尔瓦利德的飞机旅行带来不少“商业果实”，例如与郭令明关于广场酒店的商务谈判就是在飞机上进行的——在飞机上对方是无法“从谈判桌上退出的”。阿尔瓦利德嘱咐下属，直到飞机在利雅得机场降落时，才能向郭令明挑明最核心的内容。

图7：阿尔瓦利德慈善基金会的抗疫捐赠

1991年，阿尔瓦利德以1800万美元买入“特朗普公主号”游艇后更名为“王国5KR号”，为当时负债9000万美元的特朗普解了燃眉之急。与私人飞机一样，游艇不仅是亲王的交通工具，更是重要的商务谈判场所。阿尔瓦利德与伊萨多·夏普关于四季酒店的谈判就是在游艇上进行的。

没有国界的承诺

公益慈善深深扎根于伊斯兰精神中。阿尔瓦利德曾表示，“慈善事业是一项责任，我在30多年前就已经开启了这项事业，它是我伊斯兰教信念当中的根本部分”。

2015年，阿尔瓦利德宣布将把自己全部身家320亿美元捐赠给阿尔瓦利德慈善基金会，用于推广文化交流、增加女性权益和提供灾难救援等。他表示，所捐赠的资产全部是他的个人财产，与王国控股持有的资产是完全分开的。

阿尔瓦利德表示，此举启发来自于盖茨夫妇1997年创办的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2010年，巴菲特与盖茨共同发起捐赠誓言计划（Giving Pledge），倡导全世界10亿美元净值人士生前或去世后至少捐出一半的个人财富。阿尔瓦利德是首位参与捐赠誓言的阿拉伯富豪。2017年他被捕后，比尔·盖茨发出声援邮件，称“他对慈善事业的承诺令人鼓舞”。

40多年来，阿尔瓦利德累计为慈善事业投入40亿美元，惠及189个国家的数千个项目和10亿多人。他旗下有三个独立的慈善机构：（1）阿尔瓦利德全球慈善组织，负责世界各地的慈善和人道主义项目；（2）阿尔瓦利德黎巴嫩慈善组织，重点是黎巴嫩的社会需求；（3）阿尔瓦利德沙特阿拉伯慈善组织，專注于沙特国内的需求。

阿尔瓦利德平均每年为沙特的基础设施建设和扶贫济困提供1亿美元支持，包括建设清真寺、为偏远村庄购买发电机和建造桥梁等。他说，“首先，这是一种宗教责任；第二，这是我拥有财富后的社会责任；第三，这是我作为王室成员的责任”。

2020年，阿瓦利德慈善组织承诺提供3000万美元用于应对新冠疫情，他还与盖茨慈善伙伴合作开展项目，旨在加速开发治疗方法和提供诊断方法（图7）。阿尔瓦利德说：“在许多发达国家努力应对新冠疫情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为非洲发展中国家和中东地区着想。”

在绝大多数周末，亲王的沙漠帳篷外都有一两千人前来寻求帮助。这些登门拜访的贝都因人手拿请愿书，向坐在帐篷里的亲王倾诉各种请求。四季酒店创始人伊萨多·夏普曾与阿尔瓦利德共同来沙漠露营，见证这一盛大场面后说道，“亲王很珍惜他的财产，然而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真主赐予的，所以要把这些钱还回去”。

“血液里流淌着政治”

位于沙特首都利雅得使馆区的丽思卡尔顿酒店被称作“优雅的绿洲”，它在城市沙漠中为挑剔的客人提供最舒适的设施，但这家豪华酒店曾一度成为金碧辉煌的“监狱”。2017年11月，一则视频在社交媒体上流传开来，短短十来秒的画面显示，被关押在这座“五星级牢房”的数百名沙特王室成员和高官在一间会议室内集体打地铺，他们在穆罕默德王储发动反腐行动中被拘留。

此举被政府描述为打击“猖獗的腐败”，在沙特政商精英中掀起了惊涛骇浪。2017年11月4日，沙特国王萨勒曼宣布内阁人事变动，成立了以王储为首的反贪委员会。反贪委员会刚成立几个小时，王储就宣布逮捕11名亲王、4名部长和数十名前任官员，全部关押在丽思卡顿酒店，先后有350人接受询问，阿尔瓦利德成为首批被限制自由的王室成员之一。一位沙特高官说，他是在沙漠营地被带走的，被控罪名包括洗钱、贿赂和勒索官员。

阿尔瓦利德被拘留的头几天里，王国控股股价下跌23%，损失约22亿美元。2018年1月27日，他在拘禁83天后被释放。在接受采访时，他称自己与政府达成了机密谅解。

阿尔瓦利德曾一度否认自己的从政兴趣。直到2003年，他发表了“向政治领域努力”的言论，并坦率承认，要充分发挥自己作为社会和经济改革者的作用，还有可能成为架起中东世界与西方世界的“一座桥梁”。他说：“我是一位王室成员，这就意味这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政治”。而令人忌惮的，或许还有他的巨额财富和国际影响力——这些金融资本可能会转变为登上王位的政治资本。

一直以来，阿尔瓦利德都致力于推动女性平权。沙特明文规定女性不能驾驶交通工具，然而在2004年，阿尔瓦利德资助培养了沙特首位商业航班女飞行员。他还多次表示希望女儿能参与王国控股的经营管理。

阿尔瓦利德有过四段婚姻，第四任妻子阿米拉有“沙特戴安娜”之称，她并非出身王室，比阿尔瓦利德小28岁。作为少数公开“抛头露面”的沙特女性，她打破传统，积极投身公益慈善，并发表公众演说，在西方主流媒体公开支持沙特女性驾车和工作的权利，并由此成为中东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之一。

如今，阿尔瓦利德似乎已安然度过2017年末的风浪。他的子女已接班事业，儿子卡莱德王子自2004年底就开始管理王国控股公司的投资项目，女儿丽姆公主大学毕业后也进入公司，负责慈善部门工作。

悖论的回归

世界商界领袖，尤其是美国的商业人士可能会心存质疑：为什么一位沙特王室成员竟然能这么容易进入西方的“商业圈子”。但大多数人认为这是符合常理的。美国CNN主持人康锐思用一年多时间跟踪阿尔瓦利德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总结道，阿尔瓦利德快节奏的、组织性极强的生活方式，以及由中东和西方共同塑造的双重性格使他卓尔不群。

不过显然，阿尔瓦利德的王室身份与商业身份是他的制胜“王牌”。早在上世纪90年代，他就开始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国际市场，并成功地利用财富和王室血统，编织了一个由各国政要和商业巨子组成的关系网络——身处西方商业精英和沙特王室成员之间的“结构洞”位置，并依托信任这一纽带，把原本关联甚少的两大群体联系到一起。如何找到自身“结构洞”的位置，通过有效组织和开发社会网络来激发效能，对于中国企业家来说，是值得深入思考和借鉴的。

图8：阿尔瓦利德的财富管理体系

阿尔瓦利德毫不避讳这张关系网的价值。他表示，通过广泛结识中东乃至全球的政商人士，可以带来更多投资机会和便利。花旗银行前CEO桑迪·威尔称：“亲王有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头脑，他非常愿意与世界上很多不同观点的人交流思想。”

每年夏末，阿尔瓦利德的“5-KR号”游艇都会离开法国南部的停泊处，驶向戛纳，然后停在丽兹卡尔顿酒店对面，伴随亲王展开密集的商业会晤。王国控股负责公共关系的詹姆斯·钱德勒告诉媒体，亲王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几乎每天都要不停会见各国的政商人士。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小布什，意大利前总理贝鲁斯科尼等都是他的至交。

在财富管理方面，阿尔瓦利德设置了专业而清晰的管理体系。他为金融资本采取双层治理结构，包括两个家族企业（国际企业+本土企业）和一个家族办公室，通过家族治理、公司治理、股权治理和财富治理的规则联结在一起。阿尔瓦利德的慈善事业则通过三个覆盖不同区域的组织，有效地发挥着社会资本的角色（图8）。

阿尔瓦利德的商业作风、政治抱负和奢侈的生活方式，也招来了无数的恶意批评。尽管沙特风波中被捕后低调了许多，但他不是一个能够停下来的人。

不在继承人之列的阿尔瓦利德亲王是否将继续参与沙特版“权力的游戏”，尚未可知。一个具有唐吉诃德式冒险精神、万贯资产加持的亲王是否有可能掀起下一个浪花？没有人知道阿尔瓦利德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的传奇还远没有结束。

作者感谢中国驻沙特前商务参赞李元庆对本文的贡献参考资料来源：economist.com；linkedin.com；forbes. com； sohu.com；nytimes.com；morningstar.in；刘祥亚，《花旗银行的救星―― 阿尔瓦利德》，青岛出版社，2008年；uk.reuters.com；money.cnn.com；王国控股公司网站；businessinsider.com； alwaleed.com.sa；伊萨多·夏普，《四季酒店经营哲学》，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0年；m.traveldaily.cn；康锐思，《投资狂人》，中信出版社，2007年；archive.indianexpress.com；Business： Still Stellar？ Economist， London Vol. 353， Iss. 8139 （Oct 2， 1999）；alwaleedphilanthropies.org；philanthropynewsdigest.org；维基百科；Thomas Zellweger、高皓，《家族企业管理：理论与实践》，清华大学出版社，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