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导向下长三角地区产城融合的时空演变分析
2021-05-19朱梦婷谢雨涵
朱梦婷,谢雨涵
(河海大学商学院,南京 211100)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镇基础设施逐步完善,城镇人口迅速增长,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城镇化发展成效显著[1]。然而问题与成效并存,快速扩张下的城镇建设与产业升级、城镇人口集聚等方面的不协调问题日益加剧。城市的生产性与功能性发展逐渐失衡,城镇人口职居分离、有产业而无城镇、“空城”等畸形的产城不融合现象开始显现[2]。如今,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为高质量发展阶段,城镇化发展也由快速成长期向质量提升期过渡,但产城分离问题严重阻碍了城镇化高质量发展的进程,制约了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活力。《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 年)》中强调需推进功能融合和产城融合。作为中国新型城镇化建设的关键突破口,产城融合本质上是实现城市生产性和功能性的良性互动,是生产导向向人本导向的转变。因此,基于人本导向研究产城互动关系,才能构建良性的产城融合发展系统,实现产、城、人的和谐可持续发展。
人本导向下的产城融合问题是当代经济社会发展的综合性课题,在对产城融合的衡量方面,部分学者着眼于不同产业与城镇化间的协调情况。王庆喜等[3]利用DEA 分析测算城镇化效率并以效率值的大小判断工业化指标与城镇化指标间的对应关系;张宁[4]探讨了唐山市新型城镇化与农业产业升级互动的关系。随着对产城融合认识的深入,研究维度逐步走向多元化,除了产业因素的考量,生态环境、社会情况等方面也得到重视。文先明等[5]从人口、经济、生态、社会4 个维度出发对湖南省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水平进行衡量;韩欢[6]从产城融合中提炼出人、产、城、业、居五大要素,指出五大要素在动态互促中实现职住结合、产城融合,释放发展新动能,最终实现人的效用最大化;史宝娟等[7]从产业、城市和生态环境的角度出发,探究资源型城市发展过程中产城融合生态化动态耦合协调发展。
从研究方法来看,部分学者采用测定公式和层次划分的方法对产城融合的发展水平进行评价。王霞等[8]使用因子聚类分析对产城融合等级进行划分,针对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的问题提出建议;黄桦等[9]利用产城融合评价基本公式对产城融合进行测算,从宏观、中观、微观层面提出开发区产城融合路径;Okamoto[10]使用标准的投入产出模型,对产城融合水平进行定量计算。也有学者从产业、土地、社会等方面的发展情况对产城融合水平展开互动性研究,陈万旭等[11]借助普通最小二乘法、空间滞后模型和空间误差模型等探测土地利用转型和城镇化之间的空间和非空间关系;孔雪松等[12]运用三角模型研究湖北省人口、土地、产业城镇化对产城融合时空分布的影响;丁浩等[13]基于人口、经济、社会、空间和生态5 个层面,利用耦合协调度模型分析城镇化内部协调发展情况。
综上,学者们对新型城镇化背景下产城融合问题的研究取得了诸多成果,但是仍存在以下几点不足之处:①产城融合的最终目标是为了提高人的效用水平,应坚持以人为核心的原则,而大部分文章在对产城融合的研究中并没有凸显“人”的重要性,未能将人的发展水平与产城和谐相处相联系。②部分研究对产城融合的评价仅局限于静态层面的产城融合水平测定,但产城融合是一个发展的过程,应当着眼于动态层面进行探究。基于此,本研究从产、城、人3 个维度出发,构建人本视角下的产城融合评价体系,并利用熵权法和耦合协调度模型,从时间和空间2 个层面出发研究长江三角洲地区(以下简称长三角)产城融合的发展特征,为该地区实现产、城、人和谐可持续发展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1 人本导向下产城融合内涵阐述
人本导向下的产城融合涉及城市建设、产业繁荣和人的发展3 个方面,惟有正确理解三者内涵,实现三者和谐互促的良性发展关系,才能构建成熟的产城融合系统。
城市建设水平应以实现人的效用的提升为出发点,“城”不仅是城市、城镇或园区等产业繁荣的空间载体,还以城市功能为主要手段满足人的需求。结合“城”的空间含义,城市建设水平代表了在“人”聚集的地理范围内满足“人”不同层次需求的城市功能的完备性[14]。城市功能的实现离不开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完善,与此同时,随着城镇居民生活质量的提升,医疗、环境、教育等方面的软环境建设也应给予重视。
新型城镇化背景下的产业繁荣不能片面地理解为产业规模的扩大、企业收益的增加。产业繁荣的含义包括了绿色集约的思想,需要构建生态化产业体系,提高资源的使用效率,减少企业生产对环境的负面影响。同时也应当重视产业结构的合理性,尤其是第三产业、高科技新兴产业的发展,因为城市的产业结构与“人”的就业结构密切相关[15]。
产城融合强调以人为核心,人的发展水平一方面取决于城镇人口的聚集程度,是“量”的体现;另一方面取决于城镇居民的生活水平、整体素质和专业技能水平,是“质”的体现,城市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城市就越繁荣[16]。人的发展水平的提升要重点关注“人”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包括就业问题、收入问题、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医疗和教育问题等[17],应切实提高城镇居民的生活质量和满意度,并制定适宜的人才培养方案,提升城镇人口的受教育程度和专业技能的掌握情况。
2 研究方法与指标体系构建
2.1 研究方法
为实现对研究对象产城融合发展客观全面的分析,本研究选取与城市建设、产业繁荣、人的发展相关联的关键测度指标,运用熵值法定量计算出长三角各城市2008—2017 年的城市建设、产业繁荣、人的发展水平,并利用耦合协调度模型探索产城融合的时空分布格局。
2.1.1 数据标准化处理 为了消除数据的量纲和数量级不同的影响,需要对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xij为描述产城融合水平特征的指标,且均为无量纲化值,是初始数据按照极差标准化的方法进行处理所得。其中i表示长三角内不同城市;j表示各系统的不同特征指标。具体公式如下。
2.1.2 熵权模型和确定权重 采用熵值法对人本导向下产城融合系统指标体系进行赋权。熵值法能够通过客观排序真实反映指标有效性和价值等实际情况。熵值法可以判断指标间的离散程度,若一项指标的离散度越大则熵值越小,其包含的信息量越多,进而权重越大;若一项指标的离散度越小则熵值越大,其包含的信息量越少,应赋权重越小[18]。
1)计算第j项指标在城市下的比重,具体公式如下:
式中,表示指标比重,i表示长三角内不同城市,j表示各系统的不同特征指标。
2)计算第j项指标的熵值ej:
3)确立第j项指标的权重Wj:
式中,f(xi)为评价函数,用来表示产业繁荣、城市建设和人的发展水平;n为城市数目,m为指标数目。
2.1.3 耦合协调度模型 使用耦合协调度模型来定量测度人本导向下产城融合水平。耦合度用于测量各系统之间相互依赖、相互联系的程度。耦合度越高表明各系统相互依赖、相互联系程度越高,反之表明各系统之间相互作用越少,独立性较强。但耦合度只能反映双方相互作用程度的强弱,无法确定相互作用的利弊。协调度表征各要素之间相互制约水平的高低以及系统内部的协调发展和谐程度,故使用耦合协调度模型来定量测度产城融合的水平。
首先,计算产业繁荣、城市建设、人的发展的耦合度C,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随后,计算产业繁荣、城市建设、人的发展的协调度T,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最后,得出三者的耦合协调度D,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式中,U1、U2、U3分别表示城市建设水平、产业繁荣水平和人的发展水平。C的取值范围为0~1,取值越接近于1,表示城市建设、产业繁荣和人的发展水平之间的耦合度越高,也就是三者之间相互依赖、相互联系程度越高;C值越接近于0,表示三者之间耦合度越低,相互之间联系较小。T的取值范围为0~1,取值越接近于1,表示城市建设、产业繁荣、人的发展水平之间的协调度越高,协调状况越好,系统内部各要素彼此之间越和谐;T值越接近于0,表示三者之间协调度越低,协调状况越差,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发展越失调。在研究城市建设、产业繁荣、人的发展三者之间的耦合协调度时,取
结合长三角产城融合的发展情况与计算得到的相关数据,将耦合协调度水平划分为10个等级,将产城融合发展水平划分为4个层次,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人本导向下产城融合耦合协调度划分
2.2 指标体系构建
本研究从产、城、人3 个层面出发构建人本导向下产城融合的评价指标体系,按照系统性、层次性、适时性与数据可获取性原则,构建长三角人本导向下的城市建设-产业繁荣-人的发展产城融合评价指标体系(表2)。
城市建设方面,城市绿化率反映一个城市的绿化情况,城市建设用地占市区面积比重反映居住用地、公共管理与公共服务用地、商业服务业设施用地、工业用地的数量,人均医院、卫生院床位数反映城市的医疗发展水平,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反映城市环境治理水平,教育支出占城市财政支出比重反映城市的教育发展水平。
产业繁荣方面,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反映产业对城市经济的支撑程度,单位工业企业总废水排放量和单位工业企业二氧化硫排放量反映工业企业的环境保护意识与清洁工业的发展水平,企业规模反映产业繁荣水平,第三产业收入占GDP 比重反映第三产业的发展水平,以此衡量城市产业结构的合理性。
人的发展方面,选取了人口自然增长率和人口密度反映人口聚集的程度,失业率反映闲置中的劳动产能,在岗职工平均工资反映城市就业人口的收入水平,科研人员占总就业人员比重反映拥有高素质和高技术劳动力的数量。
除单位工业企业总废水排放量、单位工业企业二氧化硫排放量和失业率3 项指标为负向属性外,其余12 项指标均起到正向的贡献作用。
表2 人本导向下产城融合评价指标体系
3 实证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长三角人本导向下的产城融合进程,以该地区26 个主要城市为研究对象,选取2008年、2011 年、2014 年、2017 年 4 个时间节点,探究长三角的产业繁荣、城市建设和人的发展耦合协调度的时空分布特征。
3.1 耦合协调度时间差异分析
通过熵权法及评价函数模型计算出2008—2017 年城市建设、产业繁荣和人的发展的耦合协调水平大小,并进一步利用耦合协调度模型对三者的耦合协调水平进行测度,结果如图1 所示。2008—2017 年,长三角产城融合水平均处于轻度失调层次及以上,耦合协调度由0.35 增长至0.43,产城融合水平由低水平步入中等水平,呈逐年向好态势。主要是由于工业企业规模扩大、利润增加带来的经济效益及产业结构的优化使得产业繁荣水平明显提升,成为推进区域产城融合进程的主要增长点。相比之下,城市建设水平发展速度缓慢,未能与快速兴起的产业形成良好的互相促进机制,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产城融合水平由低水平向中等水平乃至高水平迈进的步伐。说明城市建设中基础设施、住房条件、户口迁移等问题均有待提升,除大型城市外,很多城市的功能亟待完善。此外,人的发展水平作为现代化产城融合的关注核心,10 年间仅提升了0.06,变化甚微。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高素质人力资本的培养离不开教育制度、财政支持的持续完善与推进,城镇人口就业问题的改善依赖于产业结构的持续优化和政府资源的不断注入,因此人的发展水平很难在短时间内大幅改善。
3.2 耦合协调度空间布局分析
选取 2008 年、2011 年、2014 年、2017 年的耦合协调度值,并根据产城融合耦合协调度划分标准绘制在地图上以研究其空间布局特点(图2)。由图2可见,2008 年18 个城市的耦合协调度低于0.400,处于低水平产城融合阶段,高效的产、城、人互动体系尚未形成,产城融合仍处于起步阶段。其中安徽省绝大部分城市处在较为落后的严重失调和中度失调层次,主要是由于该地区发展基础较为薄弱,新型城镇化发展速度较慢。此外,有7 个城市处于产城融合的中等水平,其中苏州市、无锡市处于勉强协调层次,在7 个城市中处于较为领先地位。26 个城市中只有上海市处于较高水平,并无城市进入高水平发展阶段。说明2008 年长三角产城融合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存在工业生产效率不高、产业结构不完善、城市基础设施不完备等诸多问题,良性的发展系统尚未建立,长三角整体发展水平不高。
2011 年,随着区域发展战略的调整,长三角产城融合水平得以提升。处于低水平阶段的城市数目相较于2008 年缩幅达45%,下降程度明显。江浙地区产城融合进程较快,扬州、泰州、嘉兴等城市已步入中等水平。主要是由于产业发展速度加快,在为城市建设注入经济活力的同时,也给予了城镇人口较为充足的工作岗位。安徽省处于低水平阶段的城市数目并未改变,但铜陵市、马鞍山市等部分城市的产城分离现状有所改善,耦合协调等级由中度失调提升至轻度失调。与此同时,上海市耦合协调度提升至0.84,高水平阶段的城市数目突破零存量。
2014 年,扬州市、泰州市和南通市耦合协调度下降,由濒临失调退步至轻度失调,低水平阶段的城市数目小幅增加。具体来看,这3 个城市的产业繁荣程度均保持增长态势,但城市建设水平和人的发展水平与2011 年相比均有下滑,说明在促进产业水平提升的同时未能提高城市的宜居性,没有发挥产业繁荣对城镇人口的积极作用。无锡市、杭州市、南京市产城融合发展显著,无锡市、杭州市提升至较高水平阶段,南京市步入高水平阶段,产业繁荣和人的发展水平涨幅较大。上海市仍保持着良好的发展态势,位于良好协调层次。
2017 年,低水平阶段的城市数目下降至5 个,位于极度失调和严重失调的城市清零,长三角产城融合建设极为落后的城市逐渐减少,产城融合建设体系日益成熟。50%的城市处于中等水平阶段,已有5 个城市处于产城融合发展的高水平阶段。其中,南京市、上海市、杭州市耦合协调度大于0.800,处于优质协调层次,产、城、人发展水平均较高,且形成了良好的互动关系。由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合理的产业结构和高素质人才的推动,省会城市产城融合水平提升较为显著。
由此可见,2008—2017 年,基于产-城-人三维评价视角,长三角各城市耦合协调度呈上升趋势,产城融合水平不断提升,城市间不均衡发展的现象也有明显的改善。上海市、南京市、杭州市等城市发展速度较快,产业繁荣、城市建设和人的发展三者协调性较高,在2017年已经达到产城融合的高水平阶段。安徽省整体而言耦合协调度不高,部分城市如滁州市、宣城市等未能建立良好的协调发展机制,仍处于较为落后的发展层次,与其他城市的差距不断增大。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1)从人本导向下长三角产城融合的水平看,2008—2017 年该地区的耦合协调度均位于轻度失调层次及以上,并呈现出较为稳定的增长趋势,说明该地区的产城融合发展基础好,发展态势积极稳定。比较长三角的产业繁荣、城市建设和人的发展水平可以看出,产业繁荣水平处于领先地位,城市建设水平居中,人的发展水平处于最为落后的地位。
2)2008—2017 年,长三角几乎所有城市的耦合协调度都得到了提升,2017 年80%的城市均位于产城融合的中等水平阶段及以上,体现出长三角大部分城市的产城融合建设水平较高,并且通过主动改革、优化产业结构、完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加大人才培养投入等措施形成了良性发展的系统。池州市、宣城市一直处于较低的耦合协调阶段,产城融合水平落后。上海市、南京市、合肥市、杭州市等综合发展程度较好的城市产城融合水平处于领先地位。
4.2 建议
1)应当基于人本视角对产、城、人内涵进行理解,在制定相关政策时要充分考虑三者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关系。如对产业繁荣进行解读时,不能只注重产业自身的发展水平或企业生产效益,而应当考虑产业对城市建设的经济支撑作用以及对居民就业问题的解决。城市建设应当满足城镇人口的基本需求,并为产业发展提供合理的规划用地。同样,人这一要素作为城市建设与产业繁荣的中间介质其作用也不应当忽视。
2)新型城镇化背景下的产城融合强调“以人为本”的原则,最终目标是为了提高人的效用水平。在制定城市协调发展的政策时应充分考虑人这一要素,完善人才培养的政策制度,提高人的发展质量。还可以通过促进第三产业和新兴产业的发展拓宽人口就业渠道,加强城市功能升级以提升城市的宜居水平,使人们更好地融入城镇生活中。提升人的发展水平是促进产城融合水平较低城市推进产业繁荣、城市建设和人的发展良性发展机制的关键所在。
3)长三角城市间应当开展合作,加强城市间的相互联系,从而促进该地区新型城镇化产城融合水平的进一步提升。上海市、南京市、杭州市、合肥市等直辖市、省会城市的新型城镇化起步较早,发展速度较快,产城融合水平较高,应该充分发挥积极的带头作用,促进其他城市的技术水平提升、人才素质技能培养以及城市区域的合理规划。同时,产城融合耦合协调度水平较低的地区应当向产城融合水平较高的城市学习,增强科技、产业、人才间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