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国严惩强奸犯

贡水

孟加拉国民众持火炬游行要求保护女性安全（图/视觉中国）

2020年10月12日，孟加拉国政府批准了《2020年妇女和儿童压抑预防（修订）条例》（以下简称条例），根据条例，已定罪的强奸犯最高刑罚将从无期徒刑提高至死刑。该条例于10月13日正式生效。

抗议游行如火如荼

2017年，孟加拉国至少有818名妇女被强奸，47人受到强奸后被杀害，104人是强奸未遂的受害者，11人被强奸后选择自杀。2018年，该国各地的强奸事件数量略有下降，降至732起。那一年，63名妇女遭遇强奸后被杀害，103人成为强奸未遂的受害者，7人在被强奸后自杀。令人震惊的是，2019年，该国强奸案数量比2018年翻了一番。至少有1413名妇女被强奸，76人遭遇强奸后被杀害，224人遭到强奸未遂，10人被强奸后选择自杀。

2020年下半年，孟加拉国发生两起手段极其残忍、性质非常恶劣的强奸案。一起是8月份在Facebook上流传的一段视频，视频显示该国东南部尤诺阿卡利一名妇女被一群男子袭击，她被剥光衣服、遭受酷刑和性侵犯，到目前为止已有6人因此案被捕。孟加拉国国家人权委员会发现，这名女子在过去一年里多次遭到强奸和恐吓。另一起发生在9月25日晚上，几名孟加拉国查特拉联盟男子将一名妇女拖进锡莱特的MC学院宿舍实施轮奸。

10月5日上午，各行各业的人聚集在孟加拉国首都达卡市的沙赫巴格、乌拖拉，高举“绞死强奸犯”“孟加拉国反对强奸”和“对强奸犯零容忍”等标语，参加抗议活动。社会各界强烈呼吁政府采取更多行动，防止性暴力行为。几个学生团体在沙赫巴格十字路口示威，要求严惩肇事者，为强奸幸存者和受害者伸张正义，他们同时要求内政部长阿萨杜扎曼·汗·卡迈勒立即辞职，因为他未能解决针对妇女和女孩的性暴力案件数量激增的问题。

10月6日，抗议活动持续进行。抗议者还在沙赫巴格焚烧了内政部长卡迈勒的模拟像。因为他不但未能阻止全国各地令人发指的强奸事件，而且对强奸问题发表了奇怪的评论。卡迈勒在9月29日播出的某时政节目中说：“强奸不是孟加拉国独有的社会威胁，因为没有一个国家能杜绝这类事件的发生。”与此同时，另外一些示威者在达卡的中央沙希德宣礼塔举行静坐示威，抗议全国范围内对妇女的强奸和暴力行为。孟加拉国查特拉联盟的中央单位晚上在达卡大学校园举行了烛光游行，抗议强奸事件，强烈要求对强奸犯进行惩戒。

为受害者仗义执言

在众多案例中，人们对去年孟加拉国的一起惊天血案记忆犹新，一名19岁少女因举报校长对其性骚扰而被人泼煤油点火活生生地烧死。她叫努斯拉·加罕·拉菲，就读于该国南部索纳加齐镇北夏坎迪亚村的一所学校。去年3月27日是學校的结业典礼，十天后学生们就将参加一年一度的孟加拉国高中同等学历考试，考生们需要通过它来获得证书。结业典礼后，校长西拉杰要拉菲到他那里去。过了一会儿，几个同学看到她哭着跑出校长室。后来警方披露，57岁的校长对拉菲动手动脚。

拉菲在家人的陪同下报了案，说校长“不适当地触碰了她”，母亲阿赫塔代她提起了控告。索纳加齐地方偏远，闭塞保守。大部分人相信类似的“丑闻”只会使女孩的家族蒙羞，没有人想到拉菲和她的家人会这么做。受理案件的警察不顾拉菲的恳求，掏出手机要求她面对镜头再讲一遍受害经历。女孩试图用双手遮住她的脸，但是警察却说投诉性骚扰“没什么大不了”，并要求她把捂住脸的手拿开。

当天晚些时候，警方拘捕了校长，但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反而是拉菲噩梦的开始。第二天她返回学校时，一名男生用石灰粉袭击她，一名男生指控她“侮辱学者”。 两名男生在街头发起抗议活动，当地几名政界人士也参与其中，要求警方释放西拉杰。人们责怪拉菲，她的家人也开始担心她的安全。

面对各方压力和质疑，拉菲还是坚持参加4月6日的期末考试，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场惨无人道的猎杀。根据她去世前的口述，那天，5名同学将她带到学校的天台，他们动手抓住她，残忍地将一升煤油倒在她身上，然后点火。凶手们试图“让现场看起来像自杀”，但是他们没有得逞。在他们逃离现场后，拉菲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因为烧伤面积达到80%最终没能活下来。她在4月10日去世前留下了口供，指认了其中几个凶手。

拉菲的惨死引发了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4月13日，多个学生组织、非政府组织和人权机构在达卡的各个标志性地点形成一条抗议人链，从总理的住处一直延伸到总统官邸。孟加拉国总理哈西娜自袭击事件爆发起就在密切关注进展。4月15日，哈西娜接见了拉菲家人，公开承诺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警方拘捕了15人，其中7人涉嫌谋杀，包括两名支持校长参与抗议活动的男学生。

10月24日，费尼女性与儿童压迫预防法庭法官马门努尔·拉希德在庭审现场宣判，除了直接参与灭口行动的5名被告人之外，包括索纳加齐区议员马克苏德·阿兰姆、执政党地方领导人卢乌尔·阿敏在内的10名被告人也将被全部判处死刑。从立案到宣判，这个案子走完全部司法流程只花了62天。在此之前，孟加拉国没有什么人会站在性侵受害者一边。

判决宣布后，从总理哈西娜、执政党发言人到孟加拉国检方和警方，再到拉菲的家人，几乎所有人都表示满意。孟加拉国总检察长向媒体表示，拉菲案“是国家的一块里程碑”，判决法官则在法庭上说，拉菲为女性地位做出的牺牲“已使她永生不朽”，与此同时被告的傲慢“将成为全人类的耻辱”。

女性尊严不可侵犯

当地媒体指出，孟加拉国政府此次批准条例，是对近日来声势浩大抗议活动的直接回应。不过孟加拉国人权委员会认为，该国目前所面临的问题并非单纯依靠严刑峻法就能解决。自1971年独立以来，针对暴力性侵妇女案件的量刑已经修改了三次，但定罪率仍然较低，而且受害者在举证和诉讼等方面往往面临各种各样的难题。由于缺乏证人保护机制，导致受害者因害怕被报复而不敢说出实情。

抗议者称，许多强奸案的受害者无法获得公正待遇，因为一些案件涉及有影响力的人物。他们还指控警方在逮捕强奸犯时犹豫不决，被捕的许多人随后都被保释。

根据条例，对强奸犯的最高处罚是无期徒刑。如果受害者因被强奸而死亡，强奸犯将面临的最高刑罚是死刑，他还将面临罚款。提交调查报告的最后期限是一个月，而妇女和儿童预防法庭有180天的时间来处理一个案件。事实上，针对妇女遭受的强奸和性暴力事件经常在全国发生，但惩戒性惩罚并不常见。大多数案件缺乏对受害者的适当医疗检查，由于审判延误而被遗忘。对耻辱的恐惧和有影响力的人的干涉，使她们难以伸张正义。当地女权组织调查发现在过去16年里，报告的强奸案件多达4541起，只有60宗被最终定罪。

2018年，孟加拉国全国强奸案件定罪率仅0.3%，该国《证据法》于1872年通过，其中的第155条第4款甚至声明，“如果一名男子被控强奸，这可能意味着女起诉人具有某些非道德特质”。几年前，如同拉菲这样尝试通过法律手段谋求正义的性犯罪受害者遭遇骚扰或报复的案例并不鲜见。孟加拉国的《证人保护法》旨在法庭做出决定前对相关人员提供必要的保护，虽然早在2006年就已形成草案，但至今未被通过，更使得该国起诉性犯罪变得难上加难。

孟加拉国法律援助和服务机构专家的研究表明，提高量刑标准与定罪率成反比，刑罚越严厉，定罪率就越低。他们对政府将强奸案件的最高刑罚从无期徒刑提至死刑的做法持保留意见，认为出台的法律措施不太可能被广泛采用。政府这样做或许有助于平息当前抗议民众的愤怒和对立情绪，但也会让法官未来在实际判决中变得更加谨慎。

要从根本上遏制强奸和暴力侵害妇女事件越演越烈的势头，最根本的是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通过教育和宣传等方式让人们意识到女性的尊严和安全不可侵犯，真正摒除歧视女性、物化女性等陈旧落后的观念。在孟加拉国部分农村地区，强奸案中的女性受害者往往被强制性地安排给施暴者而非通过诉讼方式帮助她们维权并打击犯罪。诸如此类的陋习一日不除，仅仅依靠修改法律条文恐怕并不会有太多改变。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