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的凝视
2021-05-17苏热
苏热
长期的失眠和多梦让我对于夜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每到太阳在西边变得沉重时,我的心里就会泛起一阵不安:今晚,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夜神的来临呢?
在对每天数以万计转瞬即逝的片刻抓取中,时间的洪流把我的思绪打磨得好像是冬天里屋顶上的冰挂,不知来路的好奇埋进了透明而且坚硬的外壳里,忠实但又带有一些自我想象。冰挂的生长往往充满变数,长短,粗细,冷热,潜藏在自我意识里的颜色不时让冰挂闪上各种迷离的光。冰挂在午夜和清晨不动声色的生成和消逝过程中发出的声响,最后的最后,众路同归于一点时发生断裂。所有的过程中,思绪的力量,从我身上向外散开一条条丝线,一点点朝某处包裹,这个世界于是就慢慢产生了另一种维度,其中有一个角落,在那里聚集的人习惯把他们耕耘的土地称为小说。
《不眠艺术》完全由于一次失眠引起的创作冲动,那时已接近凌晨三点,我的床压在我的身下动弹不得了好几个小时,而我那翻来覆去的身体,也让它每隔几分钟就发出不耐烦的哀叹。在那天晚上,它把它的焦虑又一次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我,而我也十分同情它,应景地睡不着,于是一人一床在一个地方相互失眠。又过了一会儿,我起身坐在了桌前,打开了电脑,那时候我就想,睡眠这件令人痛苦的事如果是一种反艺术的存在就好了。
《不眠艺术》整篇小说是围绕一个曾名为林芝的不眠艺术家在黄镇举办不眠艺展展开的,失眠夹带了狂欢,像是瘟疫一样,在失眠的人群中迅速传染,问起根源,一切都因为不眠艺术家那两个红红的眼睛。我在这里隐去了不眠艺术家不眠的原因,身为作者,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具体不眠的原因,在我的小说中,他几十年不眠的原因不是病理或者某种心理刺激,只是出自对于某种“根”的害怕,而这个根,在某种程度上隐含着某种人类意识的秘密。林芝在某一个瞬间,偶然幻想或是看到,可他并没有能力去探索,只是徒劳地通过不眠来对抗。我不知道这个“根”有什么更为明确专业的词可以替代,集体无意识还是其他?没有深厚的学术知识作为我的认识工具,我只能通过故事来抽象地指代,让故事重新担上理解世界的重担。在此基础上,我和那个名为林芝的不眠艺术家对于那个根的感知过程相似,也拥有同一种恐惧,只是他比我更为强烈而已。
总觉得谈及自己的小说创作是件令我不安的事,一方面来源于对于自己作品好坏以及能力的不确定,另一方面总觉得即使本人是作者,在小说之外对于小说做补充,也总觉得窄化或是曲解,关于这篇小说,我所要说的和能够说出来的都在这篇小說中言尽了,至于其他的话的声响,会在我的其他小说里听到,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些小说发出某种单篇声音之外的和声。
《不眠艺术》这篇小说,前前后后修改了三次,虽然对于汉语的使用能力继续抽枝发芽着,但还是深感它的稚拙。在此非常感谢给予我帮助的师友,一再给我表达的勇气,让我发现自己小说中的问题所在,让我拿着创可贴到处去弥补由于各种原因所犯的错误,几经转折,最终成了一个勉强称得上是小说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耕耘方式,向四周望去,荒凉的角落里人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将双手置于脚下,路的出发点虽不相同,但终点的方向总是指向远处的一个方向,我不知道这对写作者来说是种幸运还是不幸,这也是那位从事不眠艺术的男人的迷惑所在。我目前的阶段勉强称得上是播种,把自己生长的力量埋进了土里,疑问或是解答,那些蜿蜒的根或许可以在某处可以触碰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