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陇东地区皮毛贸易价格探析

陈小霞

(北方民族大学民族学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1 引言

“价格是商品与货币的交换比例指数，是商品价格的货币表现，具有综合反映性，是整个社会经济发展和变化的综合反映。”[1]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不同，其市场交易价格会存在较大差异，而同一历史时期内受特定的社会政治、军事、经济等社会背景，以及交通、区域地理分布、物产等自然因素的影响，其市场交易价格也存在较大差异，多处于波动变化的状态。民国时期，陇东地区①的皮毛交易价格因社会局势、交易市场的变动、交通运输路线等社会经济因素以及区域内皮毛品质、交易对象和交易类别、交易时间等客观因素影响，其交易价格在不同年份，不同季节，不同市场均存在一定差异，起伏不定。

2 各地市场之价格变动概况

陇东区内的固海、平凉、西峰镇三个主要皮毛市场因交通运输路线和市场规模在抗战前和抗战期间均有一定差异，故其历年之交易价格亦存在相当差异。表1为其历年羊毛交易价格：

表1 民国年间陇东各级皮毛市场价格变迁情形

由上述数据可知，抗战前的民国24年(1935年)至民国27年(1938年)，陇东各地羊毛市价普遍较低。民国24年(1935年)，平凉市价最高仅为24元，西峰镇最高之市价只有12元。但自民国25年(1936年)起，天津毛价上涨，陇东各地的羊毛价格亦随之大幅上涨，平凉最高市价达60元，最低也在50元左右，固海和西峰镇的毛价亦呈上涨趋势且增幅较大。其中，西峰镇皮毛市场在抗战前市场规模较小，故其市价较之平凉和固海最低，但随着沿西兰公路的开通，“陇东地区运货至天津以西峰镇为起点，与从平凉为起点比较，西峰镇尚较平凉为近，因此路线之发现，故羊毛价格上涨较高。”[2]至民国25年(1936年)其市价已超过固海市场，仅次于平凉市场。

抗日战争爆发后，交通受阻，外销停滞，陇东各地羊毛价格普遍下跌。至民国28年(1939年)，贸易委员会西北办事处在固海、平凉和西峰镇三地分别设立仓库和办事处专事皮毛收购业务，并转运至兰州后出口苏联，销路转佳。加之这一时期内陕西毛织厂成立后用毛量增加，故各市场之毛价迅速上涨。其中，固海市场价格一度增至140元，而平凉和西峰镇最高之市价不过50元左右，究其致高之原因，是“海原毛质好，陇南毛纺织手工业大多去海原采办原料，结果因多数人之竞购而涨价，且当时贸易委员会虽已在固海设立仓库，但私收者多散走乡间，无法禁止，故贸易委员会因货价低，收不到货，其价格则反被采购原料者之竞购，被动涨价。至民国29年(1940年)以后，因贸易委员会统收，禁止私下交易之政令已较前普及，陇南来采购原料者日渐减少。”[3]各地市价处于一种平稳上涨的趋势。其中，平凉市场最高，固海次之，西峰镇最低，概因抗战以来，陇东各地羊毛之出口市场不在天津而是经兰州转运出口，必须经过平凉和西峰镇，两地之地域和交通优势则愈显重要，故陇东各级皮毛市场中平凉市价最高，西峰镇虽有一定交通优势但其周边所产皮毛品质较低，故其市价较之其他市场为低，而固海市场皮毛品质较高，故其市价居于中间。

3 各交易环节之价格变动情形

在羊毛交易的各个环节中通常因交易模式、交易对象、皮毛品质，以及皮毛产地与各集散中转市场距离远近的不同，使得皮毛交易各环节中的各市场价格与各类毛贩之间、毛贩与农牧户之间的交易价格相差殊远。

各类毛贩在交易环节中的收售方式为价格变动的重要决定性因素之一。其中，贸易委员会在固海等地的仓库和办事处收购价格由当地机构“在富华西北分公司规定的价格范围内，按套毛、水洗毛、油毛、秋毛之别，亦根据羊毛生产成本与牧户利润，运毛入城运费”。[3]这期间，各类毛贩在向贸易委员会设立的仓库和办事处签订合同的过程中购货价格往往较高，但其再向其他毛贩或当地的回汉牧民的订货价格却又低出很多，若适逢春耕之前，当地的农牧户着急用款，便不得不以低价预售。在固海市场中，“大毛商与中小毛贩在交易过程中多按春毛之价格收购，不分类。但实际春毛中的套毛成分最多，毛商在收毛时以套毛与油毛价格平均计算，而在转售于贸易委员设立的固海仓库时，则按套毛(价格高出油毛数十元)、秋毛、水洗毛三种分别定价。其决定价格之因素，主要有运毛入城之运费，毛商转手羊毛所受之耗损，以及毛贩利润等。”[3]其定价方式，大致分为明盤和暗盤两种形式。

明盤——即活盤，指皮毛商贩在定价时价格并未明确规定，而是以固海仓库订货时之订资为标准，言明大毛商明赚下级毛贩金额之若干。如“民国30年(1941年)6月间，海原大毛商与仓库所定之毛价每百斤为135元，当时明盤规定明赚10，故毛贩售毛价格为125元，此种交易大毛商利润明白规定，而毛贩因收毛价格漫无限制，获利颇多”。[3]

暗盤——即定盤，即订货时不问仓库所定之价格为多少，便确定价格。如“民国30年(1941年)间，各级毛贩与大毛商所定之价格，暗盤规定为120元，若仓库所定价格为140元，则大毛商所获利润为20元，较上述明盤超出千元”。[3]因民国28年(1939年)以后，毛价不断上涨，故暗盤交易较大毛商更为有利，但其实际在市场交易过程中却并不普遍。

另外，“毛贩与农牧户交易价格则取决于羊毛品质、交易类别、交易时间，而后两者又以羊毛交易季节中牧户经济状况为转移，若牧户需款不及，可待价出售，不至被迫落价，订货时间亦不至过早。反之，则往往流为支付、偿债等性质之交易，毛价乃低，订货时间亦不定。”[3]

4 影响各级皮毛市场价格变动之因素

民国时期，陇东地区皮毛贸易除受特定时期内社会政治、军事、经济等社会背景，以及皮毛交易各环节之交易对象、交易时间、交易类别等因素影响外，各地交通运输情况、所产皮毛品质等因素也是决定皮毛交易价格的主要因素。

抗战期间，平凉市场交易之皮毛大多系毛贩秘密以高价自固海地区购运，故其收购价格较固海一般的收购价格高。如民国30年(1941年)，“羊毛收购价格为每百斤约150元(秋毛及套毛)，自固海各产地至平凉均在两百里左右，每百斤运费约20元，成本计为170元，毛贩委托过载行代售，每百斤须纳佣金3元5角，并严明售价约为190元，过载行转售毡毯房价格则多在200元以上，故收售价格相差50元之多。”[3]以上系指新毛交易而言，“至于陈毛皆为数年前购进者，其当时购进价格平均在40元左右，而是时之出售价格与新毛无异，致收售价格之差可达5倍之多。”[3]另外，民国28年(1939年)以后，宁夏盐池一带的皮毛大量运至西峰镇出售，次年冬“由盐池一带运来羊毛，皆为历年陈毛，产地收价平均为20元左右，运费每百斤40元，十八集团军征税约10元(税率随时变更，此为平均数)。此外，尚有毛商营业费及历年积存陈毛利息约20元，总计每百斤成本约90元。今春(1941年)毛商转售于本会(贸易委员会西峰镇办事处)时，毛价涨至135元，除佣金3元5角，每百斤羊毛可盈利约40元”[3]，其与皮毛集散市场运输距离远近不同而导致收售差价变大。

其次，皮毛品质的优劣也是陇东各地市场皮毛价格差异的主要决定性因素之一。陇东境内各地区有以固海地区为主的农牧区和平凉、泾川、环县地区为主的农业区，因各地气候条件、畜牧条件、牧草质量以及所牧羊群之品种不同，导致各个地区内的皮毛品质不一，故各地市场之价格亦不相同。其中，“就陇东区内之羊毛品质论，以海原之毛最好，在天津市场上价格亦高，西峰镇附近所产较次，平凉附近所产者更次。”[2]各类皮货之品质亦随产地而异，以销路较广的二毛羔皮及老羊皮为例，“其品质之高下，与羊毛品质之优劣，呈同一趋势，二毛羔以海原所产者为佳，西峰镇一带所产较次，但西峰镇市场之皮货主要以山羊板皮和山羊猾皮为主，而平凉市场的皮货来源于海、固、陇南等各处，故其品质较杂，所收价格差异亦大。”[2]

此外，各地羊毛掺杂程度也是影响皮毛价格之主要因素，民国时期，西北之羊毛运销仍在原始状态，牧户在剪毛之前，并不将羊洗净，羊身之尘埃污垢多掺杂在毛内。此外，还有故意掺杂，以加重羊毛重量之情形，且各时期羊毛的掺杂程度不同，掺杂情形亦因地而异。例如，“光绪年间海原地区的农牧户向羊毛中掺杂者较少，但后期因洋行派员驻庄收购，羊毛价格渐行上涨，加之洋行收货不严，以及预买方式的流行，故掺杂者日多，且掺杂之程度亦愈趋恶劣，往之100斤原毛可洗七十斤净毛，当时则仅能洗五十斤左右。”[2]至民国9年(1920年)，因地震等因素影响，“市面羊毛价格日渐下跌，而在海原的洋行亦撤回不收货，本地贩运商因市价及运费关系提倡收(晒干抖净)之货，自后其市面之掺杂情形，逐渐向好。但民国25年(1936年)起羊毛价格上涨，其掺杂又趋恶劣。抗战期间，贸易委员会设立仓库专事收购时验货较严，其掺杂情形又随之减少。”[2]即不同市场不同时期价格不尽相同，同一市场不同时期之价格亦相差甚远。故民国时期陇东地区各级市场的皮毛交易价格变动在受大的社会背景影响的同时，收货过程中的各个环节，诸如收货标准、运费等诸多不确定性因素对皮毛价格也有较大影响。

5 结语

民国时期，陇东地区的皮毛交易价格因交通运输路线、市场规模、交易对象和交易时间等因素影响，历年交易价格波动较大。其中，抗战前市场交易价格总体较低，抗战后，因交通运输线路的改变和国内物资紧缺等原因其市场价格涨幅较大，数倍于战前。在各交易环节中因交易对象的不同，出现了明盤和暗盤等定价方式。此外，当地的货物运输方式、皮毛品质和皮毛掺杂程度等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陇东地区的皮毛交易价格，使其一直处于一种波动变化的状态。

注释:

① 民国时期的陇东地区，其大致范围为屈吴山、陇山以东，子午岭以西的甘肃地区，即民国年间泾源道(平凉第二和西峰镇第三行政督察区)所辖的17县，包括今甘肃省平凉市和庆阳市所辖地区，以及今宁夏南部固原市所辖固原、海原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