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之辨与为“堆花艺术”正名
2021-05-13韩志强山西大学美术学院
韩志强 山西大学美术学院
一直以来,在人们的印象里堆锦就是我国山西长治地区的一种民间手工技艺,因此也被称为上党堆锦。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堆锦技艺于2008年6月7日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且于2019年11月作为传统美术的堆锦项目又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保护单位名单。这既是对上党地区民间传统工艺美术堆锦艺术价值的高度肯定,又为这一独特技艺的传承、保护和发展提供了绝佳的机遇。
在以往众多的工美竞赛和非遗展示中均能见到色彩艳丽、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具有一定立体感的各类堆锦艺术作品。这些作品大多以丝绸锦缎为主要面料,以硬纸板、棉花为骨架,是地道的纯手工工艺加工,虽看不出一幅作品究竟需要多少道程序和多长的时间来完成,但透过作品却能感受到民间能工巧匠的智慧和努力,也让观者从件件作品中深深地体会到一股浓浓的民间味和朴素的民俗风。
然而,一次偶然的机缘见到了一些堆锦藏品,彻底颠覆了笔者对堆锦名称的认知与想象,遂产生了对这一独特技艺溯源探秘的兴趣。
一、“花中锦”还是“锦中花”
2019年11月17日,笔者同太原理工大学艺术学院的王亚韶老师在完成晋城工艺美术作品评审工作的返并途中偶然听说长治有一叫“自盛李记”堆锦传人的家中藏有部分先贤留下来的堆锦作品,于是带着一分好奇、两分不屑与三分质疑走进了传人李卫东的家里。当时在想:不就是些堆锦作品吗?除了流传时间长,还能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价值?可当我们见到藏品的时候不得不惊讶于藏品所透射出的精妙、典雅与富贵气质,这些藏品的材质不仅用了丝绸锦缎,还用了如通草、各色丝麻、陶泥、沥粉、金属丝、金银箔、象牙、宝石、贝壳等材料,作品的感觉全然与民俗二字搭不上调,这几乎彻底颠覆了我们对堆锦固有的认知想象,面对这些藏品甚至会产生质疑:这怎么会是堆锦呢?这与常见的堆锦作品怎么有那么多不同?用堆锦二字又怎能包含和承载了藏品所呈现出的难以言表的非常技艺与非常内容?
回到山西大学寓所,笔者第一时间上网查了“长治堆锦”:长治堆锦,又称“堆花”,山西民间画类工艺品,是长治地区的特产。其创制时间尚未考证,但从现存资料看,至少在清末民初已闻名遐迩了。随后又查阅了《长治堆锦—堆锦文化的辉煌记忆》《中国上党堆锦》《天下潞商》《长治史话》等文献资料,这些文献中对堆锦的描述有:“长治堆锦,原名堆花儿,是一种以丝绸为主要面料,经十余项工艺制作而成的工艺画和制作工艺的统称。”“堆锦,也称堆花。其在长治的历史久远,相传,早在我国唐朝时已有堆锦艺术品的出现……”“上党堆锦俗称‘长治堆花’,是上党地区特有的地域性民间传统手工艺品。”“长治堆锦又称堆花,是一种具有高度观赏价值的美术陈列品……”
从描述的概念看,堆锦和堆花的关系比较模糊,堆花到底是堆锦的原名还是俗名?“也称堆花”“又称堆花”的说法让人们以为堆锦就是堆花,堆花就是堆锦。如果深究则会产生疑问,到底是堆锦,还是堆花?哪个在前,哪个在后?是“花中锦”还是“锦中花”?究竟谁能包含谁?
当笔者读了《长治堆锦—堆锦文化的辉煌记忆》的序言时,突然有些纳闷,序中写道:“我们在长治还办了两件事:一是为‘堆花’取了一个符合制作工艺又有艺术价值和原产地属性的名字‘长治堆锦’,简称堆锦;二是将‘长治市油漆裱糊合作工厂’更名为‘长治市工艺美术厂’并挂牌。‘堆花’和‘堆锦’虽为一字之差,但它的含义和影响力却大不相同,直观地说,‘花’有民俗的味道,‘锦’有高贵的感觉,并含有工艺制作的概念,从本质上反映出这一民间手工艺品取材于锦缎丝绸,为历史上曾作为我国‘四大丝绸中心’之一的‘潞绸’在手工艺品上的应用和彰显出特有的艺术效果开创了新的格局,同时也提高了它的身价。这也是史称‘堆花’的手工艺品之所以能出自长治(古潞州)的历史的、文化的、艺术的和科技的佐证。这一提议得到了长治市政府部门的支持,故而为其正名。”笔者并不敢对前辈所写的序言说三道四,只是想就序言中此一段的描述提出几点商榷的意见。
首先,关于改名。笔者不太清楚当时的实际环境以及改名的动机是什么,但如果是因为“花”俗“锦”贵的“感觉”而改名好像有些不太严谨,从今天看来,此举实际上抹杀了堆花艺术的历史沿革,存在着对堆花工艺认知的局限性。堆花之“花”并非世人主观意识的单指具象实物,而“花”在此种艺术之中不仅涵盖各种材料,更代表一种手法技艺与来自古华夏民族精神智慧的传承,如果以偏概全地认为,此艺术就是堆织起来的锦缎,将沥粉、贴金、泥塑入画、通草贴附、棉麻应用、牙雕开脸、扎花刺绣等绝技摒弃,实际失去了堆花艺术鲜活的生命力与技艺的多样性。
其次,“故而为其正名”的提法也不够严谨。何为正名?正名释义是“辨正名称、名分”,使名实相符。这么说来,难道堆花这一传承几百年和上千年的民间工艺美术一直都名实不符而需要我们为其正名?我认为老前辈一行在当时所看到的堆花作品应该是鉴于当时特殊历史时期仅限于锦缎丝绸材料所做的堆花作品,在当时而产生改名的念头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站在历史发展的今天来思考,如果用锦缎材料制作就成堆锦的话,照此逻辑,那么用陶泥材料制作是不是应该要叫堆陶或堆泥?用沥粉材料制作是不是也要叫堆沥或堆粉?用通草材料制作是不是还要叫堆通或堆草?……欲先成事,则须先顺言,欲先顺言,则须先正名,只是看有无正名的必要。
再次,把堆花改为堆锦的时间是在20世纪60年代,这样算来,堆锦的历史至多也才60个年头,这与堆花的历史不可同日而语。“堆锦俗称堆花”“堆锦也称堆花”“堆锦又称堆花”等说法显然不符合逻辑。从工艺和所使用的材质分析推断,其实堆锦仅仅是堆花作品呈现的一种类型,堆锦属于堆花的一种,因此,堆花包含堆锦,堆锦包含不了堆花,是“花中锦”而非“锦中花”。堆锦也成不了“史称堆花的手工艺品之所以能出自长治(古潞州)的历史的、文化的、艺术的和科技的佐证”,堆花本身就是佐证。
明代“自盛李记”堆花作品《三瘦全图》(作品中的马用通草堆制)
二、溯源正本方能寻求本来
追溯历史,从堆锦名称诞生起,堆锦的历史至多也就60年,实际上据堆花传人回忆,堆花更名为堆锦的时间确切讲发生在1964年。这在《长治堆锦—堆锦文化的辉煌记忆》的序言中依然做了较为详细的描述:“20世纪60年代初,为了对有影响的山西省内传统手工艺进行摸底、调查和帮助扶植,按照局领导的安排,工艺美术处曾先后派出过……工艺美术设计人员到晋东南调研、蹲点,并以长治市油漆裱糊合作工厂为重点开展工作,我作为其中的一员也参加了下厂实践。……但其中有种产品却是山西省唯一的,那就是被称之为‘堆花’的产品。‘堆花’是一种民间手工艺品,历史上曾在1915年的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过银质奖章。著名老艺人李模之子,曾出席过第一次全国工艺美术艺人代表会议的李时忠及其堂弟李时杰,都是这一传统技艺的传人。当时我们来到长治市油漆裱糊合作工厂首先是向老艺人学习,任务就是研究这种手工艺品的工艺,研究如何促进其发展。因为当时‘堆花’的品种不算多,规模也非常小,其实就是一个小的作坊,按照老辈艺人的做法维持着生产。当时主要的艺人有李时杰、李松等。他们还带有几位以女职工为主的徒弟,如齐果则、陈外英等,大都是年轻人。有一位同行就是担任设计的阎德明同志。……下厂蹲点的工作方法是吃住在企业,前后累计有一年多的时间。厂里为我们腾出一间办公室兼做工作间,我们也同工人师傅打成一片,受到了厂领导和工人师傅们的欢迎。……德明同志自然是我们与老艺人之间的‘联络人物’……”这段文字至少能透射出四个重要的信息:一是作序的老前辈等同志是这段经历的亲历者;二是被称之为“堆花”产品存在的唯一性,和当时“堆花”品种存在的单一性;三是“堆花”作为一种民间手工艺品曾在1915年的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过银质奖章;四是当时主要的艺人有李时杰、李松等,他们还带有几位以女职工为主的徒弟。分析以上四个信息,可以确定“堆花”改为“堆锦”的时间的真实性和亲历者对事情发生的见证性;也可以确知“堆花”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过银质奖章以及自盛李记家族传人依然发挥传承作用的真实存在性;更能从“当时‘堆花’品种存在的单一性”描述中推断出当时大家看到的堆花作品大概只是堆花作品中采用“绸缎”为主要材料而制作的堆花作品,至于诸如采用“通草、各色丝麻、陶泥、沥粉、金属丝、金银箔、象牙、宝石、贝壳等材料”而制作的堆花作品在那个特殊历史时期并未能被大家一睹真容。因此,1964年山西省手工业管理局工艺美术处专家将“自盛李记堆花”沿用千年的艺术名词改为长治堆锦(简称堆锦)的事件也就容易理解了。然而,如此算来,堆锦的历史至今也就56年而已。
不过,令人尴尬的是,笔者查阅“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通过检索“堆锦”二字,可检出由“山西省长治市堆锦研究所”和“山西省长治市群众艺术馆”作为申报单位于2008年申报并被批准的“新增项目类型”“堆锦”(项目序号847)。笔者又以“堆花”进行检索,在4批次、10类别、全部1372项目、3145子项目中检索结果为:共搜到0个项目。而再查看关于“堆锦”的介绍,其历史渊源为:“上党堆锦的历史同其他民间工艺美术一样,已经很难在历史文献中找到详细的文字记载,只能通过考古发现来证明其曾经的辉煌历史记载……”把堆锦艺术申报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好事,但把堆锦的历史沿革追溯到和堆花一样的历史就显然有些不妥了。笔者认为,堆锦名称出现的历史其实只有不到60年时间(按照2008年6月7日申遗时计算仅有48年历史),如果混淆“堆锦”与“堆花”的概念,会让人觉得有张冠李戴之嫌,以及令人产生是古人起错了“堆花”这一名称,故而需要当代人为其“正名”,还是我们当代人过于“自信”的疑问。从1964年到2020年整整56年尚没有人为此提出过质疑,这大概是因为相信权威吧。不过,堆锦能否替代堆花的问题还是值得研究者提出质疑并尊重客观历史予以正名,否则“堆‘花’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过银质奖章”的事实还得改为“堆‘锦’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过银质奖章”,这岂不成了笑话。难道还需要找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组委会把堆花更正为堆锦?尊重历史事实是每一个人应尽的义务,溯源正本是研究者与传承者必须具备的责任和操守,唯溯源正本方能传承有序,否则贻笑古人和贻笑大方不要紧,要紧的是在非遗传承中产生误导和导误,并在误导和导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泥塑入画,金碧山水《渔樵耕读》堆花四条屏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误导和导误的现象已经显现,出现了“挂着‘堆锦’头卖着‘堆花’的肉”的状况。笔者认为,2008年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时的材料未必提及“堆花”更名“堆锦”的史实,致使堆锦成为被保护项目而非堆花,一定程度上产生了误会;相关研究者以堆锦为研究对象,在堆锦概念的界定下势必以偏概全,忽略了堆花艺术的应有本来,从而产生误导;相关文献中对两个概念的描述似是而非,模棱两可,影响人们的认知,让这一传承千年的艺术瑰宝的真面目不能惊艳地展示在世人面前,显现出误导与导误的后果。
面对后辈子孙,我们为他们传承什么和保护什么这是一个科学严谨的问题,“堆锦”替代不了“堆花”,“堆锦”也等同不了“堆花”。方向错了,停止就是进步。敢于直面真实,不要让误导再继续导误下去才是应有的正确选择。
三、根脉有继与传承有序
堆花按有据可查的历史追溯,至少可追溯到明代“自盛李记”产生之时,这样来算,堆花少说有400年的历史,何况还可以再追溯到上千年的唐代(笔者注:需要确切的考据)呢?堆花艺术的传承发展史是“自盛李记”家族的兴衰史,历朝历代的精美堆花藏品都注入了李家浓浓的艺术情怀与对美的极致追求。堆花从其诞生到合作化前一直采用“传媳妇不传闺女”的家族式传艺方式。堆花艺术的人才培养主要靠口传心授,虽然没有具体的教材与理论研究,但“自盛李记”家族已形成一套完整的传授模式,这在一定程度上保存了堆花艺术的技艺。
笔者仅从“自盛李记”家族留存的堆花作品与对应的部分传承艺人进行整理比对,可以佐证堆花艺术尚能够根脉有继和传承有序,这可谓是一件幸事。
(一)堆花艺术传承始祖李鸾与留存家谱
第一世李鸾乃永乐年间生人,潞州巨商,系唐高祖李渊第十一子韩王李元嘉后裔(其能与沈藩王联姻,非富可敌国不能相匹配。兄弟同族俱为潞商,因家族族群庞大,故分支另传弟袐、瓒,侄孙洁迁泽州)。李鸾为潞州巨商,是“自盛李记”掌门人,经营潞绸、潞麻、潞铜、潞铁等各种货物,游走于宫廷与西域之间,先后捐粟七千二百石,志有记载,有御碑存世为证。
(二)第三世李源与堆花作品《郭子仪寿诞图》
第三世李源乃李鸾之孙,字逸齐,《芮城县志》有载,沈藩宿迁王女封芮城县主。李源以庠生尚宿迁府芮城县主,封亚中大夫仪宾。御碑现存于长治县东和村李氏古宅中(《钦命敕山西潞州民李鸾碑》古碑,碑阳楷书题额“钦命”,碑阴楷书题额“李宅碑记”重修义士李公碑亭记碑文记载:“且令公子廷玉联姻沈藩,服其义也”……。正统三年六月十六日)。有堆花作品《郭子仪寿诞图》存世,现藏芮城县博物馆。
(三)第十三世李镐与堆花画稿《耄耋富贵》
李镐,李勤室长子,笔名:飞仙章不凡,有堆花画稿《耄耋富贵》存世。有诗云:富贤富贵,惹得蝶儿心醉,狸奴何苦偷情,搅得华堂梦惊,惊梦惊梦,富贵把人调弄。
(四)第十四世李治清与《春夏秋冬》四条屏获银质奖章
李治清(1845—1918),李镐三子,郡庠赞礼生。1914年,李治清带领儿子李模、李楷及其长孙李时忠祖孙三代,制作多幅精美堆花作品,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其中《春夏秋冬》四条屏获银质奖章。
(五)第十五世李楷与堆花作品与画稿长卷《群仙祝寿图》
李楷(1870—1934),李治清三子,堆花艺人,清光绪二十年甲午科举人。幼习孔孟,饱读诗书,多才多艺,尤擅绘画,双手能写梅花篆。生二子时云、财旺。有堆花作品与画稿长卷《群仙祝寿图》存世。
(六)第十六世李时云与堆花作品《福禄寿喜》座屏
李时云(1910—1952),李楷长子,曾为阎锡山父亲做堆花作品《六福捧寿图》,有大量珍贵作品与画稿存世。在堆花艺术领域的技艺达到了巅峰,至今无人能超越。曾为阎锡山、冯玉祥、吴佩孚、蒋介石等人制作过堆花作品,1952年受迫害致死,后平反。
(七)第十七世李金魁与堆花作品《猫蝶富贵图》
李金魁(1937—2008),李时云二子,堆花传人,传承保留下大量祖传堆花画稿。有其手绘母陈玉珍画像存世。李金魁与妻子王惠芬堆、画功俱佳,20世纪90年代曾堆制过《猫蝶富贵图》一对,后赠予河南巩义陈姓友人。子卫东曾寻,未果。
(八)第十八世李卫东与堆花作品《一带一路文化使者—法显》
李卫东(1962—),金魁长子,堆花传人。长治自盛李记堆锦博物馆馆长。2019年李卫东带徒制堆花新品《一带一路文化使者——法显》获山西文博会精品奖金奖,余作获多项银奖。同年获中国非遗模范先锋人物殊荣。
“自盛李记”堆花新品《忠义千秋》
是不是根脉有继与传承有序,从以上描述可见端倪。为了进一步求证,笔者走访了第十七代传人李金魁的妻子王惠芬老人(现年81岁),以下是通过老人口述而整理的部分内容:“我出生于1940年,1956年嫁给了丈夫李金魁,结婚以后,丈夫曾多次给我讲述了‘自盛李记’堆花家族中的传承谱系和李氏家族堆花的辉煌和历史,我很受感动,认为这是一项非常值得弘扬的事业,随后,我和丈夫李金魁从长治钢铁厂辞职回到了长治。
辞职回到长治后,跟我的婆婆陈玉珍学习起了堆花工艺,婆婆陈玉珍(李时云夫人)是一位心灵手巧的手艺人。堆制的作品有《八仙过海》《唐僧取经》《苏武牧羊》《刘海戏蟾》《黛玉葬花》《五子登科》《富贵牡丹》《四季花卉》以及天主、耶稣等教会人物和肖像作品,形态逼真,工艺精湛,造型典雅。
听婆婆讲,民国初年,大祖父李模、祖父李楷、我公爹李时云以及大伯父李时忠,先后为民国要员冯玉祥、吴佩孚、黎元洪、阎锡山等民国时期的风云人物堆制过肖像。同时,他们还堆制过教堂耶稣肖像,这些作品后来被外国传教士陆续带回了本国。1915年,曾祖父李治清、大祖父李模、祖父李楷、大伯父李时忠祖孙三代,用三个月时间共同堆制的《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四季条屏,参加国际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并荣获银奖,为中华民族赢得了荣誉。
1954年,已花甲之年的大祖父李时忠、婆婆陈玉珍、四叔李时杰参加了长治市油漆裱糊工艺生产合作社,组成了堆花小组,并陆续带原福明、齐果则等为徒弟。在此期间,做了不少‘自盛李记’家族传统的堆花作品,如《八仙过海》《张迁寻源》《三友图》《天女散花》《麻姑献寿》以及各种花卉图。随着政府对堆锦的重视,大伯父李时忠成为长治市政协委员,并两次参加了省政协会议。1957年出席了全国首届工艺美术艺人代表大会。
记得有一个时期,油漆裱糊社为省外事部门赶制几幅堆花,工作量很大,省外事部门也催得特别紧,所以婆婆陈玉珍每天从油漆裱糊合作社下班以后,都要把未做完的活计带回家,继续熬夜加班制作。我为他们烧水、做饭、挑灯添油,并和孩子他爸李金魁一起参与制作,无论是婆婆陈玉珍还是孩子他爸,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他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堆制出来的作品无论是人物还是花鸟,那真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在堆花作品完成后,婆婆和丈夫还夸我聪明伶俐,后勤服务做得好……”
明代“自盛李记”堆花家族李鸾的巅峰巨著《福禄寿喜》花鸟四条屏
王惠芬老人不无遗憾地回忆说:由于历史种种原因,丈夫李金魁和本家兄弟李铭山曾多次商量重振长治“自盛李记”堆花的事并已付诸行动,不幸的是,1990年12月,因丈夫李金魁患高血压脑出血,卧床一病就是十六年,这项工作也只能就此搁置了下来,唯有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儿子,让儿子李卫东将家传神技“堆花”艺术传承下来,发扬光大。
四、为“堆花”正名是对历史与艺术的尊重
历史并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虽然历史是人写的,有立场、有喜好、有意志,但历史终究是客观存在的,历史耐不住深究,发生了总会留有痕迹,追寻真实是对历史的尊重。堆花艺术作为历史文化遗产,有其自身的发展脉络,彰显着独有的艺术魅力。
为“堆花”正名实际就是要发掘堆花艺术的真实,还堆花艺术的本来。阮仪山先生曾经把古城平遥比喻为“老祖宗留下的一张脸”,呼吁大家保护古城的原真性。堆花艺术虽然不能与平遥古城相提并论,但它也是老祖宗留下的艺术瑰宝,同样需要保护它的原真性。“花”“锦”之辨不是为了否定“堆锦”艺术,而是还“堆花”艺术本来的同时也为“堆锦”艺术找到其应有的位置,这是对历史与艺术的尊重,体现了对艺术传承的责任和担当。
为“堆花”正名并非为了把“堆锦”之名改回“堆花”去,而是要重新思考两者的历史发展脉络,思考两者的关系,思考两者的技艺差异……这些命题的提出有待研究者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关注和研究,或许会有更新的发现。
观今鉴古,鉴往知来,了解历史、尊重历史才能把握好当下,与时俱进、洞见未来才能让充满民族精神的文化遗产在中华大地上熠熠生辉、大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