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失败对再创业意愿的影响
——基于54个国家横截面数据的实证研究
2021-05-13田增瑞曹文慧
田增瑞 曹文慧
1 引 言
创业活动往往面临较高的失败风险(Jenkins和Mckelvie,2016[1]),根据《福布斯》2015公布的结果显示,新创企业的死亡率高达90%。作为创业的一种普遍现象,经历过失败的创业者是一蹶不振还是重头再来?学者们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广泛地探讨。有研究表明失败并不意味着创业生涯的终结,就像人们常说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尽管失败为创业者带来了心理、经济或其他层面的打击,但也为创业者带来了可供学习的机会和知识(杨学儒等,2019[2];Lafuente等,2019[3]),创业者可以从失败中获得大量有价值的信息并作用于后续再创业(谢雅萍等,2017[4];徐幸子等,2019[5];Vaillant和Lafuente,2019[6])。然而,在研究的过程中,很少有学者关注创业者进行失败学习和再创业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失败可以转化为再创业的行动?以及个体和文化差异会对再创业过程造成何种影响?因此有必要对创业失败现象进一步进行研究,从而为创新创业提供理论和实践层面的参考。
目前关于创业失败的研究,主要是围绕着失败到再创业的过程展开的。Amankwah-Amoah等(2018)[7]通过多案例研究,揭示了创业失败后的四个不同阶段:悲伤与绝望、过渡、形成和遗留阶段。学者们根据失败后的不同阶段,对失败成本、失败恢复和归因、失败学习以及再创业等方面进行了研究。其中,早期的研究更多地将失败看作是一种打击,关注失败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根据创业失败理论,失败对创业者来说是一种创伤。伴随失败的成本包括经济成本、情感成本和社会成本,表现为创业者的财物损失、悲痛心理以及社会地位下降和声誉的损失(Cope,2011[8];Baù等,2017[9])。学者们认为创业失败对创业者的身体和精神来说都是一个具大的冲击(Wei等,2019[10];Shepherd和Wiklund,2006[11]),由此诱发的悲观情绪会影响学习效率以及创业选择(杨小娜等,2019[12];Shepherd和Wiklund,2006[11]),这也使得失败恢复成为这一观点下的研究重点。如Wei等(2019)[10]研究发现,创业者必须要重视情绪管理,才能最小化悲伤的干扰并实现快速恢复。
然而失败的作用不仅仅在于创伤恢复,更在于成长和学习。因此,失败的积极作用开始受到学者们的关注,并将目光放在如何最大化失败的价值和作用上,重点关注创业者的失败归因和失败学习。关于失败归因,学者们大多认为归因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内部归因和外部归因(陈阳阳等,2019[13];Yamakawa和Cardon,2015[14])。作为个人进行事件和行为解释的机制,能否对失败的过程和源头进行准确的归因,通常会对学习效果产生一定的影响(Yamakawa等,2015[15];杨特等,2019[16])。而失败学习作为创业者从失败向成功过渡的关键机制,更是受到了众多学者的关注和研究。如Danneels和Vestal(2020)[17]的研究发现包容和接纳失败并不能起到作用,只有从失败中学习才能够对再创业产生有利影响,由此可以看出失败学习发挥的重要作用。目前学者们从不同方面对创业失败现象进行了研究,研究角度不断地丰富,但是却存在内容较为分散的问题,对于创业失败的跨越和传导机制也有待进一步完善。
其中,失败学习作为再创业的起点,在失败研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因此本文将失败学习作为研究的中介变量,深度挖掘失败到再创业过程的作用机制。然而,现有研究对于“创业失败——失败学习——再创业”的理论逻辑大多基于经验学习理论。Mueller和Shepherd(2016)[18]认为该理论的一个核心原则是,当新的信息和现有的知识相融合时,学习就发生了。但也有学者研究发现,失败学习是个体主动实现的过程(Yamakawa和Cardon,2015[14]),创业者的理性思考推动着认知的转变和经验的积累,并为下一次创业做好准备。然而,具体是何种因素或动机使得失败创业者产生学习行为及再创业行为仍然没有得到解答。根据自我决定理论,个体存在一定的基本需求,如自主决定自己的行为、胜任困难的工作、与他人社交等,特定行为的产生会满足个体的心理需求,促使个体在内部动机的推动下追求某些具体的目标。失败虽然会对创业者造成一定的冲击(Wei等,2019[10]),但失败同样会激发创业者的挑战欲,对于成功的内在渴望以及外部潜在的压力都会强化个体对于再创业的追求。因此本文基于自我决定理论,从个体需求和动机层面,尝试对失败到再创业的过程机制进行解读。
另外,创业作为一个社会化的活动,失败经历对创业者来说产生何种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环境条件的影响。然而,现有的研究主要以西方文化为背景,对国家之间的个体和文化差异关注不足,无法揭示创业失败过程的普遍性规律。虽然有部分学者结合特定的情境来分析创业失败和再创业之间的关系,如陈阳阳等(2019)[13]研究发现,创业者容易受到成功导向文化的影响,在创业失败后会出现失败坚守和急于再创业以证明自身实力的情况。但是却忽视了不同国家之间的文化差异性,对于性别差距因素在创业过程的影响更是鲜有涉及。性别差距的存在也就意味着,在特定的情境下男性和女性会被赋予不同的角色期待,并可能会迫于社会压力做出特定的行为以满足或逃避现存的期待。在经历创业失败后,男性和女性所感知到的不同的环境支持可能会影响其面对失败的态度,并作用于创业的自我效能感和再创业意愿。因此有必要引入个体性别和性别差距因素来探讨失败和再创业之间的关系。再者,初创企业的成立往往面临资源的匮乏,对于经历过失败的创业者来说,财务损失可能会使再创业过程变得更加困难。当个体由于收入较少而处于资金的窘困处境时,创业活动对于个体心理需求的满足程度可能会受制于现实的财务状况,从而降低创业者的再创业意愿。因此,收入状况也可能是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重要影响因素,有必要予以重视。
鉴于此,本文聚焦于创业失败这一现象,探究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并将失败学习作为中介变量,将个体的收入状况、性别以及性别差距作为调节变量,来揭示个体从失败走向再创业的过程。本文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综合了自我决定理论和资源基础理论,从个体的自主、胜任和关系三种基本心理需求出发进行理论研究,突出了创业者的内在需求以及动机在创业过程中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为创业失败领域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另外,本文在研究当中还关注到了各国性别差距以及收入因素对失败和再创业意愿的影响,深度剖析了文化环境和个体差异在再创业意愿形成过程中的作用,在丰富以往研究的同时为创业实践提供了一定的启示。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2.1 创业失败与再创业意愿
创业失败是新创企业发展过程中必须要面临的风险和挑战,关于创业失败的定义,学者们进行了充分地探讨。例如,Ucbasaran等(2013)[19]认为创业失败是指没有达到企业家计划的最低经济可行性门槛;Jenkins 和 Mckelvie(2016)[1]提出财务视角下的创业失败通常以公司破产或资不抵债作为创业失败的标志;郝喜玲等(2017)[20]提出新创企业失败是现实与创业者预期目标逐步偏离所累积的结果。虽然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创业失败的内涵进行了讨论,但总的来看,学者们大多比较认同失败意味着企业经营状况与预期不符(杨学儒等,2019[2];Mueller和Shepherd,2016[18];Cope,2011[8];陈阳阳等,2019[13])。基于此,本文认为创业失败是指由于企业经营和创业者的目标相偏离,从而做出的业务暂停或关闭企业的决定。
失败是创业企业需要面临的常态,虽然创业的失败率很高,但这并没有阻挡经历失败的创业者选择再次创业(王华锋等,2017[21])。研究发现,创业者大多将失败看作后续创业成功的一个试错环节(陈阳阳等,2019[13]),也就是说创业失败其实并不意味着创业生涯的终结(杨学儒等,2019[2];Ucbasaran等,2010[22])。
那么,创业者从失败走向再创业的过程受到何种动机的推动呢?根据自我决定理论,人们有自主、胜任和关系这三种基本心理需求,自主需求意味着人们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行动;胜任需求蕴含着人们对于富有挑战性工作的渴望;关系需求是指人们对与他人建立联系并得到尊重的愿望,三种基本需求的满足构成个体产生行动的内在动机。失败的经历使创业者产生类似逆反的心理,尝试克服创业失败的困难为他们带来了生活的掌控感和成就感。对于成功的渴望使得他们倾向于完成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因此表现出更高的再创业意愿(张秀娥和王超,2019[23])。另外,已有研究表明失败对创业者的自尊以及与他人的关系造成了严重的损害(Cope,2011[8]),对于关系的追求使得创业者倾向于再次创业来重新证明自己的能力、重塑形象和关系网络。戈岐明等(2020)[24]认为,个体在创业活动中所投入的情感要素和创业行为的认同感呈正相关关系。经历过失败的创业者,基于自主决定感、挑战困难的胜任感以及创业所蕴含的社会认同感,使得其对于创业的目标追求更加强烈,从而更愿意后续再创业。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创业失败对再创业意愿具有正向影响。
2.2 性别差距的调节作用
经历创业失败后,再次创业这一行为能够为创业者带来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内在动机的驱动使创业者具有较高的再创业意愿,但是这种动机很容易受到环境力量的影响。从性别的角度来看,不同的国家对于男性和女性的角色期望等方面可能存在很大的差别,从而影响不同创业者的再创业意愿。
根据世界经济论坛的相关研究,可将性别差距定义为不同性别身份在经济、政治、教育等方面参与以及可获得的机会和条件上存在的差异。自我决定理论认为,社会环境中的各项因素可以建设性地调节人们的情绪和行为,但也可能会在不同程度上阻碍或者无法提供满足基本心理需求的机会(Ryan和Deci,2000[25])。
性别差距的存在意味着,男性和女性创业者在经历创业失败后,所面临的社会包容度以及重启创业的难易程度的差别。社会固有的刻板印象认为女性并不适合成为商业领袖(李纪珍等,2019[26]),这也使得男性创业者背负着过多的社会期待和压力。在经历创业失败后,由于担心自己的再创业行为会受到他人的非议,男性创业者的自我效能感会降低,再创业行为对个体基本心理需求满足的重要性可能也会被弱化。
积极的反馈能够增强个体的行为动机和感知能力(Deci和Ryan,2000[27]),但对于经历过失败的男性创业者来说,社会环境的负向反馈和约束会使其丧失心理自由感和胜任感,从而削弱其再创业意愿。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性别差距对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具有调节作用,性别差距越大,相较于女性创业者,男性创业者的再创业意愿更低。
2.3 收入状况的调节作用
依据资源基础观,企业的生存和发展离开不资源的支持。如果创业者希望能够重启创业并取得较好的经营绩效,就需要具有一定的资源条件。在具体的资源类型上,Miller和Shamsie(1996)[28]将创业资源划分为运营资源和知识资源。作为重启创业的重要资源之一,创业活动的开展需要一定资本的支撑。已有研究发现,个人和家庭的收入及财富通常是启动创业的主要资金来源(Rouse和Jayawarna,2006[29])。苏靖等(2013)[30]认为,在不考虑创业收益以及个人能力的情况下,个人所拥有的初始资本对其创业决策起到决定作用。因此,收入状况作为个人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可能会对经历过失败的创业者的再创业意愿造成一定的影响。
对于经历过失败的创业者来说,创业失败造成的财物损失可能会使创业者陷入经济困境。低收入的生活状态和沉重的经济负担可能会打击创业者的信心、降低创业的自我效能感。失败的内疚感胜过对再创业成功的渴望,从而降低其再创业意愿。然而对于高收入群体来说,现有的财务资源可以成为其撬动创业的主要资本来源。相较于低收入群体来说,他们能够提供更多的抵押品(张舰和Rozelle,2017[31]),也更容易获得信贷资金,从而把握商机开展新业务,并从创业活动中实现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外部资源的支持一方面缓和了创业失败所造成的心理负担,另一方面强化了其再创业的动机。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收入状况正向调节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
2.4 创业失败和失败学习
创业失败并不等于个人的失败,过去的创业经历对创业者来说通常是一种宝贵的经验(Vaillant和Lafuente,2019[6])。Lafuente等(2019)[3]提出实践经验作为学习的前提,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都为创业者提供了以此学习的机会。关于失败学习的定义,学者们大多认为失败学习是创业者利用失败经历的信息来修正现有的知识和认知,并实现经验和技能等提升的过程(王华锋等,2017[21])。但是学习并不是自动产生的(Yamakawa和Cardon,2015[14]),只有创业者对失败加以思考并实现认知的改变才能实现学习。
对于创业者来说,创业是一件具有价值的活动。在内部动机的驱动下,创业者对于创业往往保持较高的热情、具有坚持不懈的精神(Yamakawa等,2015[15])。在面对失败事件时,出于内在的兴趣或外在的压力,创业者会更加重视克服困难、从失败事件中挖掘自己的不足,主动地增加时间和精力反思自身进行有效的学习,以便能够在后续创业中取得成功。另外,Ryan(1995)[32]提出在内部动机的推动下,个体能够从知识和技能的掌握中体会到满足感。创业者从过去的失败经历中重新审视自己,通过自我认知挑战和技能的提升,创业者能够从失败学习中获得较高的成就感,并体验到对于失败的掌控感(张秀娥和王超,2020[33]),从而进一步增强创业者从失败中学习的动力。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4:创业失败对失败学习具有正向影响。
2.5 失败学习的中介作用
根据资源基础理论,有价值、稀缺、不可替代且不可模仿的资源和能力是持续性竞争优势建立的基础。知识类资源所具有的较高的获取成本和较难的模仿性(王玲玲和赵文红,2017[34]),有利于创业者形成独特的竞争优势并增强其再创业意愿。一方面,创业者通过失败学习获得知识和技能的提升,这类资源构成创业者所拥有的重要人力资本,可以帮助创业者撬动所需的其他资源。当创业者感知到自己的创业技能和知识增强以后,会更加强化其再创业的信心和意愿(Mickiewicz等,2017[35])。另一方面,Kucel和Vilalta-Bu fi(2016)[36]提出,企业家技能的核心是创造或识别机会的能力。失败学习为创业者积累的经验,不仅可以为后续再创业提供一定的借鉴和指导(张秀娥和王超,2020[33]),而且使得他们更容易从外界环境中发现有价值的机会,提升创业成功的可能性,从而激励创业者进行再创业选择。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5:失败学习对再创业意愿具有促进作用。
失败事件为企业家上了宝贵的一课,然而有学者提出,虽然失败是一种学习资源,但是如果创业者不采取必要的行动,则很难将学习机会转化为再创业的积极作用(张秀娥和王超,2020[33]),而这其中的重要传导机制就是失败学习。一方面,从失败中学习蕴含着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出于外界的压力或者内在挑战自我的兴趣,创业者会更加主动地进行失败学习。另一方面,创业者能够从失败学习中获得认知能力的提升,进而提升对于商业机会的识别能力和再创业信心,使其更加愿意投入到再创业活动当中。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6:失败学习在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发挥中介作用。
3 研究设计
3.1 数据来源
本文的数据主要来源于三个数据库,分别是全球创业观察数据库(GEM)、世界经济论坛性别差距报告以及世界银行数据库。GEM研究计划自1998年启动以来,每年持续收集和创业活动相关的数据。其中,成年人口调查(APS)作为GEM数据集的重要组成部分,调查了人们对创业的参与、动机和态度等方面的内容。每个经济体至少有2000个样本,采用随机抽样调查的方式,以确保样本具有全国代表性,有效避免了统计偏差。全球性别差距指数是世界经济论坛对性别差异程度的量化,主要反映了经济、政治、教育和卫生四个关键领域的男女相对差距,涵盖一百多个国家,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和可信度。另外,本文所选取的宏观层面的控制变量主要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
由于个别国家存在数据的缺失,采用线性插值的方法进行补充。通过三个数据库的匹配,最终获得54个国家168174个有效样本,包括中国、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德国等国家,构建了以2016年为基准的横截面数据。
3.2 变量测量
(1)创业失败。根据GEM数据库中的题项 “您是否在过去12个月出售、关闭或退出所经营的企业?”来衡量,是为1,否为0。
(2)失败学习。创业者是否能够从失败中实现认知能力的提升是衡量失败学习的重要标准,本文通过题项“您是否具有开始创业的知识、技能和经验?”来衡量(Mickiewicz等,2017[35]),是为1,否为0。
(3)再创业意愿。以往学者大多采用“您是否期望在未来三年开始新的创业?”来测量(Acheampong和Tweneboah-Koduah,2018[37]),本文参考以往学者们的研究,并在此基础上将创业者未来的再创业意愿以及现阶段的尝试综合起来,扩大变量的涵盖范围,根据题项“您是否期望在未来三年开始新的创业?或您目前是否在尝试开展自主创业或公司内部创业?”来衡量,是为1,否为0,考察被调查者对于创业的态度和意愿。
(4)调节变量。性别差距的相关数据来源于世界经济论坛的全球性别差距指数,衡量男性和女性在经济参与和机会、教育的可获得程度、政治权利等方面存在的差距,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不同国家对于性别的刻板印象。性别差距指数的得分越高,表示该国家的性别差距程度越小。收入状况根据GEM数据库对于收入层次的调查和划分来确定,下33%为1,中间33%为2,上33%为3。性别的衡量被区分为两类,男为1,女为0。
(5)控制变量。国家层面和个体层面的一些特征可能会对创业者的再创业意愿产生影响,因此参考以往的研究(杨学儒等 2019[2]),本文对国家层面的人口总数、人均国民收入和失业率,个体层面的年龄和受教育程度进行控制,其中人口总数、人均国民收入、失业率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进行对数化处理。年龄被划分为7个 层 次,0-17为 1,18-24为 2,25-34为 3,35-44为 4,45-54为 5,55-64为 6,65-99为7。教育程度被划分为四个层次,小学及以下为1,中学为2,大学为3,研究生及以上为4。
3.3 模型设计
根据本文的研究假设,本文构建了以下的回归模型:
式(1)和(3)检验控制变量与失败学习、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式(2)、(4)和(5)检验失败学习对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的中介作用;式(6)检验收入状况的调节作用;式(7)和(8)检验性别和性别差距的调节作用。
其中,F表示创业失败经历;S表示失败学习;RS表示再创业意愿;I表示收入状况;Index表示性别差距指数;G表示性别;Control表示控制变量,包括年龄、教育状况、人均国民收入、人口总数和失业率;ε表示随机误差项。
4 数据分析与结果
4.1描述性统计
根据主要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可以看到创业失败和失败学习、再创业意愿呈正相关关系(r=0.114,p<0.01;r=0.145,p<0.01);失败学习和再创业意愿呈正相关关系(r=0.3,p<0.01),如表1。
表1 描述性统计结果
4.2 实证分析
由于本文的因变量是二分类变量,因此采用logit回归分析。在分析的过程中,逐步加入控制变量、自变量、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检验创业失败、失败学习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以及收入状况、性别和性别差距对失败和再创业意愿的调节作用。在进行调节效应分析时,对变量进行中心化,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logit回归分析结果
模型2的实证结果表明,创业失败对失败学习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β=0.132,P<0.001),假设4得到验证。这表明失败为创业者提供了认知改变和提升的机会,内在的心理需求推动着创业者从失败中反思自身、直面失败,而不是过度地沉浸于失败的痛苦之中。模型4表明,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β=0.146,P<0.001),假设1得到验证。创业失败并不等于个体创业生涯的终结,失败事件为创业者起到了警示作用,激发了创业者的再创业意愿。模型5表明,失败学习对再创业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β=0.379,P<0.001),假设5得到验证。创业者从失败学习中积累了宝贵的经验,有助于增强其再创业的信心,从而提升再创业的可能性。通过依次检验自变量、中介变量和因变量之间的关系,根据模型2、模型4和模型5的结果可知,失败学习的中介效应成立,假设6得到验证,表明创业失败通过失败学习正向作用于再创业意愿。
模型6的结果表明,失败和收入的交互项系数为负,但不显著(β=-0.012),假设3并未得到验证。交互项的系数为负也就意味着个体收入状况越高,再创业意愿越低。但是实证结果显示,这种调节效应并不显著。考虑可能存在潜在的内生性问题有待进一步解决,或者是因为随着各国对创业活动的支持,信贷资金、孵化平台以及政策优惠等全方位为创业活动的开展助力,资金因素对于创业活动的影响力度逐渐减小。
为了能够检验性别以及性别差距的三重调节效应,本文参考Dawson和 Richter(2006)[38]的做法,在模型7中加入自变量和两个调节变量的两两交互项,之后在模型8中加入三者的交互项。结果表明性别差距指数越大,经历过失败的男性创业者再创业意愿越高(β=0.013,P<0.05)。性别差距指数得分越高,也就意味着该国家的男女差异程度越小,男性和女性在创业活动的参与以及社会的支持方面存在较少的差距。即使是经历了失败,男性创业者能够感受到更多的社会包容。相较于性别差距较大的国家来说,男性创业者面临较少的来自刻板印象所带来的压力,因此再创业意愿较高,假设2得到验证。
为了更加直观地分析调节效应,本研究进行了简单斜率检测,如图1。结果表明,性别差距指数的增大(即性别差距减小),强化了经历过失败的男性创业者的再创业意愿。
图1 性别*性别差距的调节作用
4.3 稳健性检验
本文进一步通过线性概率模型(LPM)进行结果的稳健性检验,如表3所示。在更换模型设定之后,可以发现创业失败、失败学习和再创业意愿三者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发生变化,且结果依旧显著。根据模型6和模型8的结果可知,失败和收入的交互项并不显著,收入状况的调节作用没有得到验证;而失败、性别和性别差距的交互项系数为正且显著,和原结论一致。这表明不同的模型设定并不影响主效应、调节效应和中介效应的显著性,本文的实证结果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表3 LPM回归分析结果
4.4 内生性检验
根据是否经历创业失败,可以将本文的样本划分为两类:处理组(经历创业失败)和控制组(未经历创业失败)。前文的实证分析在不考虑样本潜在差异的情况下直接进行回归,不可避免的会受到样本选择偏误的影响,因而无法准确地得知创业失败经历的影响作用来自于其本身还是其他变量。因此,为了控制处理组和控制组的样本配对偏差,本文进一步采用倾向性评分匹配(PSM)的方法进行分析。
PSM的核心思想在于将影响自变量和因变量的多个混杂变量降维成一个倾向得分值,通过“准实验”的构造来得到变量的净效应。在进行样本匹配之前需要选择合适的匹配变量,本文借鉴杨学儒等(2019)[2]的做法,将本文的控制变量作为待筛选变量,并通过logit回归检验其显著性。结果显示人口总数、人均国民收入、失业率、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均显著,因此将这些变量作为样本匹配的匹配变量。接着,本文采用1:1最近邻匹配的方法,通过logit模型估计倾向得分值,结果满足共同支撑假设和平衡性假设。
基于匹配后的样本,本文进一步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假设1、假设2、假设4、假设5以及假设6得到验证,假设3并未得到验证。不同的是,控制了混杂变量的干扰以后,收入状况对于失败和再创业意愿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考虑潜在的机会成本的存在,高收入群体开展再创业的机会成本较高,因此可能会降低其对于创业的追求;而对于低收入群体来说,创业的机会成本较低,而且创业活动所蕴含的潜在高收益以及社会地位的转变等方面都将增强其再创业意愿。
表4 PSM后回归分析
5 结论与启示
5.1 研究结论
本文结合自我决定理论和资源基础理论,以失败学习为中介变量、性别以及各国性别差距为调节变量,揭示了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
(1)创业失败经历对再创业意愿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尽管有学者表明失败往往会对创业者造成沉重的打击,较高的失败成本成为创业者难以承受的痛苦。但本文结合54个国家的大样本数据发现,创业失败具有其积极作用。个体具有胜任、自主和关系的基本心理需求,失败所带来的外在压力以及创业者自身所被激发的对于目标追求和战胜困难的欲望,双向推动着创业者提升再创业的意愿。
(2)失败学习在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起到了中介作用。创业者可以从失败中获得大量有价值的信息并作用于后续再创业,失败学习不仅能够帮助创业者增强对于失败的掌控感、提升再创业信心,而且能够形成创业者独特的竞争优势,而再创业则为个体提供了发挥失败学习正向作用的有效渠道。
(3)性别差距和创业者性别在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发挥了调节作用。本文将国家层面的文化环境以及个体层面的性别特质结合起来进行分析,揭示了外部环境对于失败再创业的影响。研究发现性别差距越大的国家,相对于女性来说,有过失败经历的男性创业者再创业意愿越低。性别差距潜在地蕴含着一个国家对于不同性别的刻板印象,失败对于男性的负面影响在性别差距严重的国家被进一步放大,再创业活动对于创业者心理需求的满足程度也被缩减。而对于女性来说,较少的约束和社会压力为其创业活动增添了自主掌控感。从两性的角度来理解创业失败的相关问题,也为未来创业环境的改善提供了一些启示。
5.2 理论贡献
(1)本文从自我决定理论的角度研究了创业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拓展和延伸了自我决定理论。以往的研究大多基于创业失败理论、经验学习理论等(Mueller和Shepherd,2016[18]),较少从个体内心需求的层面来理解失败到再创业的过程机制。根据自我决定理论,需求的满足会提升个体行为的偏好程度和内心的幸福感。本研究证实失败经历并不可怕,创业者从失败中反思自身、挑战自我并尝试再创业能够使其体会到失败的掌控感并增强行为动机。本文的研究结果也为进一步从心理层面关注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提供了理论视角,拓展了自我决定理论在失败领域研究的应用范围。
(2)本文在研究中引入了性别差距指数,通过失败、性别和性别差距的三重交互效应来检验一个国家的文化环境会对不同性别的创业者产生何种影响。创业行为作为一个社会化的活动,离不开一定的社会环境。个体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程度,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其感知到的环境支持的影响。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不同国家存在的性别差距会对个体的再创业意愿产生不同的影响,这同时也表明在创业失败研究中关注性别差距等文化因素的重要性。
5.3 实践启示
(1)对于创业者来说,失败并不意味着创业生涯的终结。创业者应当更加注重长远规划,主动从失败中进行学习、实现自我认知的改变。失败虽然会带来一定的成本,但是失败经历对于创业者来说更是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从失败中学习所获得的信息和知识的积累不仅能够形成创业者独特的竞争优势,而且能够帮助其在下一次创业中取得成功。从失败到再创业的过程同样也是创业者不断实现心智改变和提升的过程,勇于直面失败、挑战自我才能更有效地发挥失败的积极作用。
(2)对于国家层面来说,应当加强宽容失败的创业环境营造。激发大众创业活力离不开良好的创业环境的支持,本文的研究成果从文化环境的角度进行了一定的探索,也为实践层面政策的改善提供了一些启示。性别上的差异使得创业者在面对不同的文化氛围时会做出差异化的创业选择,但归根结底取决于社会对于创业失败的包容度。政府应当从政策制定、教育宣传等方面努力打造宽松包容的社会环境,同时加强对失败创业者的关注,从心理辅导和创业支持等方面,全方位、多角度地帮助创业者正确地认识失败,鼓励创业者从失败中进行学习。
5.4 不足与展望
本文的研究结果虽然带来了一定的理论贡献和实践启示,但是仍然存在一定的不足:①首先,变量的衡量主要是依据GEM数据库的题项设置,大多采用单一题项,这种测量方法不免会存在一定的偏差。未来可以考虑采用多样的衡量方式,提升对于创业失败、再创业意愿等因素的测量准确度以及结论的可靠性。②虽然本文采用了跨国大样本数据,但是对于再创业意愿的衡量多取决于个体的主观意识,测量结果可能和实际的创业情况存在一定的偏差。因此,未来可以考虑采用个体追踪调查的方式、构建面板数据,充分把握失败再创业者的动态。③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环境因素会对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造成一定的影响,但现实情况中创业环境涉及多个要素,具体哪些因素或者各因素在多大程度上会影响失败和再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地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