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生”实苦?悦纳可甘
2021-05-11范煊聪
范煊聪
《庄子·大宗师》中说“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认为有生则劳,唯死方休。“生”与“劳”两者无可剥离,显然是将人的生命属性与劳动属性融而为一了。如此人生,岂非太苦?但且听我一言:“劳生”或苦,悦纳可甘。
世人总是各有所求,各有所劳:劳心则心苦,劳力则身苦。鸡鸣而舞、人定而息是学子之劳,锄禾于午、汗下其土是农人之劳,苍苍两鬓、漆黑十指是炭翁之劳,折腰五斗、蹀躞七尺是小吏之劳,车马劳劳、调鼎烹鲜是仕宦之劳。这些人地位迥异,经营各殊,可是兢兢业业奔波的姿态岂不相同?毕竟,劳心劳力都脱不开一个“累”字;劳思劳作,也都离不了一个“疲”感。唐代张乔有诗“劳生故白头,头白未应休”,说“劳生”是白头的原因,白头却不是“劳生”的尽头,用来概括“劳生”之苦,可谓恰如其分。
然而“劳生”实苦,却也不尽然是苦楚。因为劳动的本质或许是消耗,劳动的价值却全在于创造。松苏内吉说:“有总是从无开始的,是靠两只手和一个聪明的脑袋变出来的。”当我们用大脑以及双手劳心劳力之时,正是在进行着从无到有的伟大创造。创造本身就可以引起愉悦,劳动本身暗藏着快乐的因子。《伐檀》中的“君子”们不劳而获、不作而食,收获的是“不素餐”的嘲讽;而《击壤歌》中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描绘,不也正洋溢着对自己用双手创造生活的自豪吗?彼时伐檀虽劳、凿井虽劳、耕田虽劳,但是人们引以为傲,自我認同,终究劳而不苦,回味能甘。所以,面对“劳生”如此,悦纳终将自得。
劳动是辛苦的——这是事实,我们不用回避;但劳动在创造时也总是愉悦的——这也是事实,我们必须强调。所谓的劳动教育,并不在于回避事实,而在于让受教育者悦纳劳动的价值,用汗水来享受生命的活力。而我们每个人也都在劳动中开始认识自己,进而创造人生、创造世界。所以,以劳为苦也好,以劳为乐也罢,没有任何权宜之计可以让人逃避真正的劳动。所谓“懒惰者”,一样需要在人世间摸爬滚打、劳劳以生。所以,“劳动精神”并不是让人们苦苦支撑,而是寻找劳动中的价值与愉悦感,从而实现自我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