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补时代的人
2021-05-11方思鹏
方思鹏
蓑衣小传
中国古人最早使用且使用范围最广的原始雨衣叫“袯襫”(bó shì),就是后来通称的“蓑衣”。出现于先秦时期。
三国时吴国学者韦昭释之为“蓑襞衣也”。
清郝懿行《证俗文》说得更具体:“案袯襫,农家以御雨,即今蓑衣。”
明清时,雨季出行,人们大多都带蓑衣。明徐光启《农政全书》中记载了当时一条流行谚语:“上风皇,下风隘,无蓑衣,莫出外。”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在风雨中劳作的情景,一直延续到20世纪60年代后期。
如今,蓑衣已较少用作雨具,转而成为旅游纪念品和室内装饰品。
时间流逝,一眨眼,这个曾经残破的时代,已经变得如此沸腾。
灰蓝的天空下,热风轻轻地吹着,路边的树木完全遮不住那热烈的阳光。树上的知了在不知厌烦地叫着,旁边的玻璃折射着阳光,如长矛一样,刺入我的眼,让人感到一阵生疼。
穿过人来人往的步行街,路过那些明亮的橱窗,其中摆放的无一不是价格不菲的鞋子。对我来说,那些鞋子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我无心留恋,也毫无渴望。
在这个沸腾的时代,我深知,这些所谓的名牌鞋子只有华丽的外表,其内心只是如纸糊一般——厂家根本没有打算让你穿上几年。
旧了的鞋子,在这个时代,是没有资格走在这铺着柏油的城市大道上的。
我偏着头,循着旧鞋踩过的痕迹,望向来时的方向,心想: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在守望着传统。
母亲每为我做好一双鞋,都会跑去一个地方,为它包裹上胶底。即使它坏了、旧了,也舍不得丢弃。母亲总会又送到那个地方修补。
我总觉得,母爱从来都是重重地包裹着双脚。因为我知道,做一双鞋,需要她六个晚上不能合眼。在昏暗的烛光下,一根如发丝大小的针,要扎好几次才能补到合适的位置。
人潮汹涌的菜场一角,一盏时暗时亮的老旧的黄灯,一个装满工具的箱子就是他的全部了。——汹涌的时代浪潮将他挤到这样一个昏暗的角落。
他是那么的老迈,皱纹深深地嵌在他黑黄的脸上,一根根白发却如草一样挺拔。他又总是系着条陈旧却干净的围裙,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微微地俯下身子。手里的一针一线,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他招呼我坐下,将鞋高举在灯下仔细端详起来,嘴里念叨着:“修鞋的孩子,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我从苦难的日子里走来,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只觉得母亲很难,懂事早已成为我的习惯。
他呢,亦不多言,只是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昏暗的燈光下,针线在脱胶的地方穿梭,如变魔术般,他将之打结,甚至用牙齿磨断多余的线。最后,为了隐藏缝补的痕迹,他将手伸进鞋子里,在狭小的空间快速修补了鞋子伤口。
在我看来,除了旧,鞋子再无一丝破裂的痕迹了。但他还不放心,又仔细检查,最后用干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一遍,才算完工。
鞋子带着他手上的余温,直暖入心底,让我整个人变得安静下来,周围的一切好像被阻挡在外。起身在地上踩踩跺跺,除了熟悉的脚感,还另有一种厚重的感觉沉淀在脚底,很难说清,也很难忽略。
边赞叹他的手艺,边付完钱,走出那嘈杂的菜市场,已是黄昏。
风从叶中滑过,“哗啦啦”响彻整条街。旁边的河流被吹起褶皱,凉爽的空气不知何时充斥着整个世界。云缓缓地在天空飘着,金黄的阳光照射着云的边缘,镶起一圈透着金光的宝石。
迎面,人们穿着名贵鞋子,行色匆匆,无暇顾及那路边的浪漫。一群人在奔跑,卷起尘土,久久停留在那半空,形成一个一个烟尘。
时代也在飞奔,那烟尘也依然存在,变成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漏洞。而他们,依旧在寂静的角落中修补着时代的漏洞……
风停了,但时代还在继续前进;阳光暗了,但时代还在继续绚丽;空气凉了,但时代还在继续沸腾。
我望着被拉长的影子,祈愿自己成为一个修补时代的人。
(指导老师:吴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