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夜退潮
2021-05-11薛昕
薛昕
我想看三种日出,一种在山顶,一种在海边,一种在楼房林里。我虽还被困在足下,不曾到访名山大海,卻也曾一腔热血去期待这座城市的苏醒。
原就是本着浪漫而理想的期许和一股冲动劲儿,我向一寝室的同学发出邀约,最终只来了一个人——我已十分意外!凌晨三点半至四点钟,我们在一片深蓝的海底见了面。我们都是兴奋的,是那种对未知美景、无形浪漫的兴奋与慌张,以至于我们都忘了带些充饥的食物。
凌晨四点还浸泡在蓝色里的城市就如同关上的冰箱,你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但门关上了,你没有亲眼看着它,你无法确定它的存在,所以你要小心地趴在冰箱缝上,一点点,一点点地慢慢打开,看到了,东西都在,而且照明灯亮了。确认完这一切后,你才能安眠。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我爱蓝色,我无法用现有的贫瘠词汇来描摹那些蓝,但它又值得千千万万个横竖撇捺去为它写动人心魄的情诗。
我们两个也是蓝色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这座城市在蓝色里沉默,只余下轻缓的呼吸。我们并排走着,悠闲地踱过白日里车流不止的大马路。我们拐进从不曾走过的住宅区。一排排房屋也像幼小的孩子,平静地躺在夜的羽绒毯上。我瞥见几束光——兴许是屋里人们点上的小夜灯。大门上的红对联蒙上了蓝,透出迷人的紫。穿过几条窄巷曲径,我们身上褪了几层颜色。
我们不打算打扰别人的美梦,于是来到了河边。此时天已经泛白——“鱼肚白”,大家都这么说。河边有长椅,正好供我们休息。你不言,我不语,破晓的晨辉已经爬上衣襟——“东边”,我默默记下来。像沥湿的丝绸被晒干了一角,朝霞流云便急不可耐地绣了上去。“朝霞”——我无声喃喃。金光赤云从这屋的顶漫到那边的山,柔软而有力量。它不像风雨是对灵魂的洗涤,它像几枝新剪下的黄玫瑰,是一种抚慰,是温暾的缱绻的爱。
薄如蝉翼的日光不容分说地铺展开,驱逐了深沉的夜色;哦不,不是驱逐,是唱诗者之间的换班。
夜退了下去,那蓝与黑退得那样庄重,如同一次退潮。连同我们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也一并被卷走,干净、利落。
海水退潮,潮声四起。清洁车走街串巷车轮轰轰;麻雀飞立枝头;赶工的人们步子哒哒;窗户被唰的一声推开;早餐店的蒸笼已嗡嗡作响……
退潮去睡,人们醒来喧闹。
我们两人仍旧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自由地被束缚在夜的海里,又挣扎地偷活在敞亮的白天。
我看夜退潮,仿佛为自己的生命渡了一段搁浅在滩上的生命。
老师点评:
本文从日出的三种方式开篇,接着写了凌晨四点城市的月亮和星星,写了天泛白时的河边破晓的晨辉和薄如蝉翼的日光,然后夜退潮去睡,人们醒来喧闹,阳光打湿了衣裳。最后作者有感而发,看夜退潮,我为自己的生命渡了一段生命。文章描写细腻,从夜的潮起到潮退,作者的情思在蓄势,对自我的界定在升华。
(指导老师:陈剑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