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自己的世界——《大鱼》赏析

■ 刘殿波

欣赏电影《大鱼》，在又一次被蒂姆·波顿导演的奇幻电影天才之作惊艳的同时，也被电影中那种儿子与父亲割不断、理还乱的亲子关系所深深触动。

电影一开始，我们就看到那个爱讲故事的父亲爱德华·布鲁不断重复地讲述着自己捕捉大鱼的奇幻故事，从儿子的童年一直讲到儿子的结婚典礼，以至于听厌了父亲这些大话的儿子威廉·布鲁跟父亲闹翻，长达3年父子间不再说一句话。直到父亲病危，儿子才风尘仆仆赶赴家中。

其实，在童年威廉的眼里，父亲爱德华简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每天晚上小威廉都会在睡前缠着父亲给他讲那些奇幻的冒险故事，而父亲也总是不厌其烦地满足儿子的愿望，讲述自己如何遇见女巫、战胜巨人、营救连体姐妹歌手、买下整座城镇。我忽然联想到了英国绘本画家安东尼·布朗创作的《我爸爸》。在这个儿童绘本中，“我爸爸”始终是一个儿子眼中最棒的爸爸，他什么都不怕，连坏蛋大野狼都不怕；他可以从月亮上跳过去，还会走高空绳索不会掉下来。在儿子眼里，这个超级棒的“我爸爸”一会儿变成马，一会儿变成鱼；一会儿成为伟大的舞蹈家，一会儿又成为跟帕瓦罗蒂一样了不起的歌唱家。但是，不管爸爸变成什么，他都是儿子身边最充满温情和爱意的爸爸。于是，绘本中，儿子最后说：“我爱他，而且你知道吗？他也爱我，永远爱我。”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并不是永远能感受到或者懂得父亲的爱，甚至往往很多人在成年后都会与自己的父亲渐行渐远。电影中的儿子威廉越长大，越不相信父亲讲的那些故事，他甚至觉得父亲讲述的那些生平故事，“根本无法区别真实与虚幻、神话与现实”。面对临终前的父亲，威廉再次聆听他讲述那些充满虚幻色彩的故事时，又会作何反应呢？

看电影《大鱼》是一个渐入佳境的过程。影片以讨厌父亲讲大话的儿子第三人称的口吻叙述父亲的故事，层层递进，让我从观影之初误以为这是一部描写父子关系的电影，逐渐意识到原来这是一部描写一个人如何对待自己、对待爱情、对待家人、对待朋友、对待社会的电影，是一个值得反复咀嚼的人生故事。

看《大鱼》也是一个十分烧脑的过程。整个故事有一种天马行空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读丹尼尔·华莱士的原著小说时更为强烈。小说由三部分组成，每一部分又分为若干个章节，故事结构相当松散，每一个章节其实都是爱德华·布鲁（小说翻译成爱德华·布龙）的一个人生片段，让你最终拼凑起对这个角色的认识。相比小说，电影故事更为紧凑，基本以爱德华从出生到死亡的先后时间顺序，演绎了其似真似幻的一生。在这一生中，爱德华不满足于现状，不断挑战自己，他追求事业、追求爱情、追求友谊，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不也是一个不断追求的过程吗？只不过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来说，梦想就如童话故事，大多很难实现。导演蒂姆·波顿刻意地把整个故事表现为一个魔幻童话，目的就是让我们每一个平凡生活的人都能如爱德华一样，努力去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那条躁动不安的大鱼”，发现自己曾经拥有的梦想以及为此付出的努力。而对于孩子们来说，《大鱼》无疑是激励他们敢于追求和实现梦想的扛鼎之作。

很多人认为，《大鱼》是拍给成人看的童话，但我认为，《大鱼》也是适合给少年儿童看的童话。相比于原著，电影中有大量的篇幅描写爱德华的爱情，然而导演对爱情的描写却总是适可而止，从来不让男女主角有过于热烈拥吻的镜头，显然是为了使这部电影更适合少年儿童观看。而这部电影给人最为印象深刻、也最出彩的镜头，莫过于爱德华为了赢得自己心爱的姑娘珊卓的芳心，从全国各地买来喜欢的黄色水仙花，并将其铺满整个庭院。他和珊卓坐在一片黄色水仙中的镜头，成为最浪漫的爱情符号。

长期以来儿童教育中一直有一个误区，就是很多人认为不应该给少年儿童讲爱情故事。但是我们总是忘记，千百年来无数孩子都是听着关于王子与公主的故事等各种爱情童话长大的，正是这些美好的爱情故事奠定了一个人成长的爱情基石。我认为，电影《大鱼》对原著改编最为成功的地方之一就是关于主人公的爱情故事。爱德华在马戏团只看了珊卓一眼，就认定这是他需要一生厮守的人。但是姑娘转瞬即逝，于是他为了从马戏团团长那儿得到姑娘的信息，甘愿接受苛刻的条件、忍受各种伤害在马戏团工作。最终，在经历了各种困难和考验后，爱德华赢得了姑娘的爱情。影片中有很多镜头都表现了爱德华与妻子那种始终如一的感情，例如爱德华因不能忍受疾病的折磨将自己浸入浴缸中，妻子珊卓发现后立即也浸入浴缸，她与爱德华在浴缸中相拥，努力给绝望的爱德华以安慰，这成为影片令人动容的一幕。在如今这个多元的社会，利用优秀的影视作品引导孩子树立正确的、美好的爱情观显得愈来愈重要。

与同为蒂姆·波顿执导的电影《查理和巧克力工厂》几乎完全遵循原著不同，《大鱼》对原著中很多情节和内容都进行了大篇幅的修改，而且修改得更为生动和适合儿童欣赏。所以我强烈建议想读原著的朋友一定要在看电影之前读小说，这样小说中挥洒自如的情节更能激发自己无穷的想象力，而不至于受到电影形象的束缚。

有人说，《大鱼》是一部很难看懂的电影；也有人说，《大鱼》就是自己的人生。但是不管怎样，《大鱼》确实是需要仔细品味才能明白其中的蕴涵。影片最后，儿子对弥留之际的父亲编故事说，他带着父亲逃离医院来到河边，在那里，母亲正站在河水中等待，父亲牵了母亲的手作最后的告别，然后沉入水中，瞬间变成了一条大鱼……当爱德华听着儿子的讲述安然死去，儿子威廉忽然明白，父亲讲过的那些故事原来都是真的，因为即便是一个平凡的父亲，他的内心也会拥有不平凡的故事。

一个人只拥有吃喝拉撒这些平凡的人生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奇幻的世界、童话的世界、他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