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视野下《城南旧事》读者定位的思考
2021-05-10徐礼诚
徐礼诚
摘 要:文章对语文教学视野下《城南旧事》读者定位进行思考。从故事内容、叙述者姿态和主题思想等维度审视《城南旧事》,小说中有些情节和背景不宜于儿童理解,限知的叙事内容不便于儿童掌握,多元化的思想情感不适合儿童思考,这部作品其实更适合成熟一些的读者,作为高中生的推荐书目更恰当些。
关键词:语文教学;《城南旧事》;故事内容;叙事方式;主题思想
中图分类号:G633.3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3561(2021)03-0082-03
《城南旧事》作家林海音的经典作品,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曾借助同名电影的东风吹遍大江南北,一曲改编自李叔同《送别》的骊歌至今还在口耳相传。这部电影的剧本后来入选上一版高中语文选修教材,是“影视名作欣赏”的第一课。2011年高考全国卷还考了林海音风格相近的另一篇小说《血的故事》。最近,在教育部发布的《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2020年版)》中,《城南旧事》被列为小学五六年级的推荐书目。然而,真的合适吗?小说被选入初中语文教材时用的是最后一篇,思想和情感都比较合适。但现在将整本书阅读往低一级学段推移,学生能承受住如此深沉的主题吗?家长们能接受如此沉重的叙事吗?《城南旧事》的经典价值会不会因教学需要而被误读,被消解呢?
一、故事的审视
小说由《惠安馆》《我们看海去》《兰姨娘》《驴打滚儿》《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五篇故事组成,时间跨越了主人公林英子的6岁到13岁。在故事开始前,还有一篇题为“冬阳、童年、骆驼队”的文字,可视为小说的序章。本章遵循传统小说的叙述格局,由叙述者交代创作缘由和书名,当然这里的“我”与后文中的“我”在年龄层上已经分割,不至于混淆。今天不少版本删去了《冬阳、童年、骆驼队》一篇,并不损害小说的情节与情境。
五篇故事中,《惠安馆》讲述“我”和胡同口的女“疯子”秀贞结识,并帮助她与被送人的女儿团聚、出走的故事,《我们看海去》讲述“我”意外结识一个小偷,并和他相约看海的故事,《兰姨娘》讲述“我”撮合滞留在自己家的少妇兰姨娘和德先叔的故事,《驴打滚儿》讲述了家中帮佣宋妈别夫失子寻女的悲惨命运,《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讲述了爸爸离“我”而逝的故事。出版商习惯于把此书定位为儿童文学,可能主要是因为小说以儿童的视角讲述儿童的故事,但如果我们把故事情节转换成当代语境再概括一下,难道不会让家长们心惊肉跳么:《惠安馆》中,6岁的孩子和小区的精神病患者一起玩儿,一起胡言乱语;《我们看海去》中,7岁的孩子和小偷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还相约一起去海边;《兰姨娘》中,9岁的孩子发现了爸爸和寄居家中的少妇的暧昧关系;《驴打滚儿》和《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中,十来岁的孩子不断地经历身边人的生离死别。作家自述作品时曾说,这样的经历让她的“童年美梦,顿然破碎”,如今我们又何必让孩子过早地接触现实的残酷呢?这本该是一本成年人阅读的小说,林海音在小说出版时曾说:“我只要读者分享我一点缅怀童年的心情”,成年人才会“缅怀童年”,儿童正处在享受童年的年纪,不该承受这种生命之重。
二、叙述者姿态
采用儿童的限知视角创作儿童文学是有风险的,成年人因为具备一定的生活阅历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可以对限知的叙事进行分析、评判,即使是不可靠的叙述,成年人也有正确解读的可能。可是儿童不行,他们会轻信,会模仿,如前述与疯子、小偷交友的事,温情的叙述就容易让儿童读者降低必要的警惕性。因此,在叙述有争议的情节时,儿童文学作品需要叙述者跳出来加以直接评判,作出引导。而《城南旧事》并没有在这方面越俎代庖,只是在有限地叙述事情,以充分调动读者的主观能动性。比如《惠安馆》结局有一段:妈妈还在哭,宋妈又说:“可也真怪事,她怎么一拐能拐了俩孩子走?咱们要是晚回来一步,英子就追上去了,唉!越想越怕人,乖乖巧巧的妞儿!唉!那火车,两人一块儿,唉!我就说妞儿长得俊倒是俊,就是有点薄相……”“别说了,宋妈,我听一回,心惊一回。妞儿的衣服呢?”“鸡笼子上扔的那两件吗?我给烧了。”“在哪儿烧的?”“我就在铁道旁边烧的。唉!挺俊的小姑娘!唉!”这是“我”在昏迷中听到的妈妈和宋妈的对话。“我”的有限叙述只涉及两人对秀贞和妞儿结局的议论和感慨。虽然语焉不详,但成年读者读到这里,就能猜想到秀贞和妞儿应该是被火车轧死了。限知叙事留给了读者想象的空间,无须再直接陈述两人的命运。
如果不将《城南旧事》定性为儿童文学,我们反而更容易理解这种叙述者姿态的价值。这种儿童视角的低姿态叙述者能够更有效地拉近与读者的距离,把阅读的主动权交还给读者,使他们更具有掌控感,更积极地去接受作品,感悟作品。
三、主题多元化
作为成年人阅读的小说,《城南旧事》的意蕴丰厚,已超越了作家“缅怀童年”的构思,具备了多元解读的空间。宋家宏教授将作品意蕴解构为乡思、别恨和宿命。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增加一点:悔过。乡思是整部作品最明显的基调,作者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幅京城的风俗人情画:骆驼毛驴,春风夏雨,城门宅院,夹竹石榴,虎坊桥大街,三贝子花园,富连成的科班,瑞蚨祥的衣料……虚虚实实的景致都渗透着作家对过去北平生活的眷念,对第二故乡的怀念。故事中的主人公纷纷离去,构成小说的“别恨”主题。秀贞和妞儿惨死车轮下,挑破烂儿的小哥被警察抓走,兰姨娘和德先叔远走他乡,宋妈被丈夫带回,爸爸因病去世……英子从上学前到小学毕业的这个时间段里,这些亲近的人均已不在,而随着他们一起离开的是“我”的童年。“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唱了五年的骊歌再一次唱起时,“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小说整体上呈现一种悲凉的基调,而这些悲剧发生的动因,“我”并不清楚,叙述者没有把读者往性格悲剧或社会悲剧上牵引,表现出的是对命运无常的无奈,即“宿命”。小说中始终萦绕着淡淡的忧伤,也是和这种宿命论的底色有密切关联的。在为小说中的各色悲剧归因时,叙述者虽然黯然陈述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宿命,但有时也不自觉地吐露自责的心理,是为“悔过”主题。“我”发着高烧带着妞儿去见秀贞,这一段情节里叙述者不断地强调自己高烧后的主观感受,这些话语反复突出“我”的迷糊,如此母女相认后立即要在雨夜里赶火车,“我”既无法辨别是否恰当,也无力判断是否阻拦。推动惨剧发生的直接原因是“我”硬拉妞儿去见秀贞,叙述者对此没有明说,也没有隐藏这一事实。她用陈述代替悼念,谁也不会苛责一个发着高烧的六岁孩子。偷儿被抓时“我”是清醒的,“我”听到别人说是“一个小姑娘给点引的路才破了案”时,“慢慢躲进大门里,依在妈妈的身边,很想哭”。兰姨娘离开时,“我”心里只觉得有些对爸不起。而写爸爸逝去的那一篇,叙述最详尽的内容是“我”逃课让爸爸生气和挂念。叙述者在沉重地叙述故事的同时,也在流露着悔过意识。
正如不能一概将写儿童的小说视为儿童文学作品一样,也不能全然将以儿童视角叙事的小說归入儿童文学。以上四种主题的解读,乡思的情结还可以为儿童理解,别恨的内容已显得沉重,宿命和悔过的认识更是值得成熟的读者思考和讨论。因此,将《城南旧事》作为高中阶段的推荐书目,或许更为妥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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