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在川岛里外一篇
2021-05-10陈惠琼
陈惠琼
“……湿漉漉的海风,携着淡淡的醉人的腥味……倾听古老而又新鲜的海之歌——哗——哗——哗……下川岛将留给我终生的记忆。”这是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旅潮》发表的散文诗《下川岛剪影》。
这次是我第二次飞翔在川岛,迷醉在川岛海上丝路的流淌中。遥想《一千零一夜》《苏莱曼游记》,冥思,古之三桅船,从扶胥启航,走近川岛,走近茫洲岛,又渐渐远了……有些一闪即逝,有些成为不可更改的历史。
我像漁民在闪烁的光芒里掌握生命的舵柄,欣然又起行……岛里岛外水的喧响,是固有的召唤!
心目中,上、下川岛是两个美丽的岛屿。众多的小岛在我的记忆中点点滴滴地出现,这更像心海里的小岛。上、下川岛因有了小岛而丰富和饱满。小岛以其原始、自然、神秘的风情,获得鲜明的形象。
蓦地,当我来到导游马国华(川岛旅游管理局)副局长的家中,川岛的全景镶嵌在壁图上,这个典型的海岛之家,始终与风浪相连。而面前土生土长的川岛之人,竟令我泛出涟漪?像海岛一样有着一层神奇的色彩!
灿烂的上川岛
仅是形象,用光线塑造。和着时令的海岛,大海反射的天空像童话世界。此时,马国华副局长恰似海岛一脸的热情,身上的亚热带海洋季风气候的气息,温暖着我们。而我心间的温度,已经适应川岛大自然的温度。一瞬,马副局长悦耳的讲解声与哗啦哗啦的涛声叠加一起,追赶川岛的历史,亦追赶川岛的步伐……我才想起,我们伫立的位置是广东沿海最大的岛屿,亦是中国第四大岛屿——上川岛。上川是主岛,由12个小岛相伴。概括地说,面积156.7平方公里,人口1.6万人;其呈现在《川岛旅游》册子上的摄影都是四季如春的作品。
川岛,是南海一颗璀璨的明珠。
早在600年前,明朝洪武年间川岛上就有人居住,曾一度成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
踌躇,脚像不停的轮子,理所当然是往沙滩方向走。一尺一尺比绸布长的沙滩,熠熠生色横在眼前;再看海浪,不费力地点着头涌动着。我马上想起马副局长的话:海岛四周有很多沙滩,仅上川岛拥有十二处,总计长达三十多公里的海滨沙滩。
尽收眼底的是东海岸的飞沙滩,4800米长。诗人想象的海湾,更似一轮新月,在水中吐出来似的。
我越走越快,跑上诗意盎然的听涛亭。这时,万顷波涛纷纷朝我奔来,急忙中伸着长长的颈,有人风趣地说:“你怎么似鹅?”我顾不上回答。霎时,脑子里威海、北海、青海、大东海等的博大记忆统统都走出来了,我还是愿意把眼前的海与它们一片一片连起来,连接成一个现实的世界。倏然,海的灵魂——太阳,惊慑那引起的惊喜!沉湎于一种“出神入化状态”“自然状态”,返璞归真。心中温存的“真情”当即有了共鸣!“真情”更接近人类当今的意识。
当川岛的景点像渔家窗户一样向我敞开,调皮的风迅速地吹来了一首茶湾山歌,原来是马国华副局长的男高音美声,嘹亮的歌曳着海涛声,撩起了一个山歌之乡(亦渔米之乡)的笑颜,亦撩起了众多位百岁老人以歌传情的芬芳。
茶湾最值得欣赏的是怀抱大海的金沙滩。三面环山的金沙滩,是一片未开发的处女地,尚保持着原始自然的状态。远远眺望,天空灿烂,我只好眯起眼睛看金沙滩,金沙滩5200米长,有50多公顷造型奇特的野生竹柏林。竹柏是珍贵的稀有植物(有“植物王国钻石”美誉),为什么扎根在上川岛呢?
我始终不得其解……复杂的世界尚在远方。
倏然,原汁原味的银沙滩完全裸露在我眼前。银沙滩800米长,沙滩两翼,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千姿百态。沙滩右前方有三个小巧玲珑的岛屿,是难得的垂钓佳处;沙滩腹地分布着错落有致的农舍。之后,我又上路,在摇曳的花朵之上,一座很不错的白色西班牙古建筑墓堂,充实了海岛生活的空隙。倾洒的圣光,正融进欧洲天主教传教士方济各·沙勿略的墓园。据资料记载:墓塔建于1869年,用花岗岩雕塑方济各半身像。方济各·沙勿略为来华传教第一人,他于公元1552年到达上川岛,同年病逝于上川岛。澳门首任和后任总督也曾朝拜过。蓦地,感觉一种赐予的神奇,俯视墓边的一口小水井,似闪烁着当年做弥撒的“圣水”。井距大海不到1米,是目前中国距大海最近的淡水井,所以被称为“中国海边第一井”。闻说,涨潮时海水高过井面时,圣井里的水依然甘甜可口,丝毫不受海水影响。
我尽力去捕捉那难以捉摸的川岛传说。历史的光线实虚交织穿透了川岛的脸庞,奇妙得像电影。
柔媚的下川岛
“如果大海不发怒的话,这里应是一个静谧、闲适的仙境般的世外桃源。”这是散文家张宇航在《海·岛与人》一文中对下川岛的描绘。如果说上川岛给人的感觉是阳光,那么下川岛给人的感觉便是柔媚。
柔媚美的下川岛,大湾、东湾、挂榜湾、牛塘湾、姐妹湾,柔和起伏的曲线,像一丝不挂的王府洲“浴神”。“浴神”的雕塑在逆光下,仿佛骑在龙脊上,仿佛弃龙潜入海中。尽情享受轻松、悠闲的天体浴。
我在海岛里慢慢地走,像有目的,又像无目的。天空举出椰叶婆娑的绿伞,椰子的馨香牵着我走在南溪湾一条天然的椰林情人路。环抱着大海的椰林,此刻也把我的情感怀抱了。也许生活有时也需要遮阳盖光吧!
置身于“王府”之中,有机会追寻“王府洲”这一美名的来历:思绪,这不速之客趁机溜进宋元大战遗迹的800年前。在新会崖门,宋军与元军在海上发生了一场震撼千古的战争。宋少帝投降,无数战船在海上沉没。名将张世杰在兵败后从崖门撤到几十海里的两个荒岛(下川岛的王府洲、琼洲岛),并将一些行动不便的臣民留在岛上,而且代帝封侯。果真,在王府洲的山岭上,仍然有点将台、练兵场和当年王族专用的古井……
眺望沧海,在川东大湾对开海面,七座风光秀美的小岛凑成了可爱活泼的七颗星星,点缀在南海之中。而大湾又像那银色的月亮映照,海里“七星”在海雾中若隐若现。“七星”人踪罕见,古朴原始,促使体验者动身走向梦的景象。
去探“海盗”盘踞过的茫洲岛。茫洲岛在下川岛的西部,距离下川岛约一个小时的船程。此岛,是下川岛以外唯一有人居住的子岛。当翻开《下川岛的传说》,却道出下川岛、茫洲岛一带常有海盗盘踞,打劫过往商船,这条海上丝路却是历劫不衰。雄踞海边的茫洲岛,那个伸延入海的湾角高高的,顶部平阔,岩石嵯峨。当我用相机对准它时,原始渔村马上就雄踞了我的镜头。
夜幕降临,月进入了月儿沙滩,在哗哗哗的热烈中,海水不知累,依然兴致勃勃。白天的阳光亦依然在我心中移动,捧过海水的双手,也像白天微微渗汗了。
在沙滩里迎月踏歌,有幸听一听海水泼在胸口上的声音……我知道,它找到了一个适当之处。
海岛在我印象里依旧像一只永不沉没的船。偶尔在家煲起川岛采购的野生紫菜汤时,海味诱惑我,让我缅怀在海岛的日子,在海、云、风之间徜徉的奇妙感觉。
阅读著名作家杨羽仪老师的《感受下川岛》,海岛与我之间似熟还生的幕帘,不时飘动,边角卷翻。曙光揭去雾幔,沾露的海岛,生机盎然着一片奇迹。它是已知中的未知、闲谈中的神话。
涛声澎湃的川岛,光影重重。
远远的海面,一点纯光,渐近,竟是海岛那纯洁的“浴神”在游弋,找我来了……
我已迷在川岛里。
漓江灵性
早就听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当我走进阿西的《桂林漓江山水》画,我感到漓江是桂林山水的灵魂。而漓江的神韵,无疑得益于猫儿山的嫡传和灵渠的一脉相承。
伫立岸边,面对自古就有“山水画廊”之美誉的漓江,我与阿西却有着不同的心境。阿西的话仿佛早已跟着漓江水走远了……漓江是他儿时写生之地,漓江伴着他抗击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又为他抚平了一道道伤痕。回想往事,他能对这条江说些什么呢?
他只好像他家的猫把情感吻到《桂林漓江山水》画里……
我乘竹筏而下,点篙的不再是电影中的父亲“船老大”,而是一个动作像猫般灵动的小伙子。不觉间,我想起身旁的漓江儿子阿西和《猫》。
我与阿西的接触,就是从谈《猫》和猫儿山开始的。
他告诉我,游漓江他是追本溯源到漓江的发源地——猫儿山。猫儿山位于桂林市北部,距市区8千米,主峰海拔2141.5米,为华南第一高峰,因峰顶有巨石酷似蹲伏的猫而得名。猫儿山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珍稀动植物种类繁多。听着听着,我与白白、高高的年轻人阿西一齐合照了。他是20多年前名满海内外的“漓江画童——谭文西”。
20多年前,桂林人——提起“阿西画猫,亚妮画猴”,就好像有人说到“徐悲鸿画马,齐白石画虾”一样,人人赞不绝口。1973年9月,阿西出生在广西省灵川县文化馆一间简陋的房子里。阿西是毛难族,相貌举止衣饰和汉族人差不多,笑起来眼神机灵中带着羞怯。
阿西的父亲谭峥嵘毕业于广西艺术学院,现是中国杰出的民族美术家。起初,父亲作画,他是旁观者,好奇心使他不再安于递一支笔。之后,漓江上游甘棠江畔的写生,是父亲给儿子开始的第一课。阿西就这样日复一日受父亲陶冶着,一发而不可收地画着……有一次,在发烧期间仍不停地画,让蚊子叮得直哭时就躲进蚊帐去画,简直是入迷了!阿西遇到一位了不起的芳邻,“流放”到灵川县文化馆当图书员的李骆公教授。他是国际美术审议会评议员,桂林画院院长,河北师范大学名誉教授。由于特定的遭遇,他不许儿女继承自己的事业而对阿西却有一种亲近感。由于近邻关系,阿西每天要将几十张小品给李爷爷看。逐渐一老一少产生了共鸣。他们两家住着几窝老鼠,偷米偷油,咬坏书和衣服,横冲直撞,无法无天,引起阿西的憎恨。有一天,骆公带他看“猫翁”张飞宇画的猫。阿西一看,立刻就借了两张猫画回家去临摹。说来也怪,自从阿西画猫后,家里的老鼠少了。一位孙伯伯十分欣赏阿西画的猫,送一只猫给阿西做朋友。这样阿西与猫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有时正在吃饭,看到猫做了个美丽的姿势,他即刻抛下碗筷就画,完稿才继续就餐。
1976年,阿西画的《桂林山水》作品,得到骆公、朱屺瞻、关良、李可染、黄永玉、张仃、韩羽的好评。在芬兰许文凯市举办的国际儿童画展中,获国际儿童画比赛一等奖。1979年,阿西画的《猫》作品,在上海参加全国儿童画比赛获一等奖。1981年,阿西画的《好猫,抓住它》作品,参加亚洲儿童画展,获金牌奖。此外,他的作品也先后在美国、日本、法国和意大利举行展览。
阿西画猫有什么特征?
香港《美术家》编者撰文说:画得奇妙极了,有趣极了,笔、墨妙,形、神妙,猫的动态神情生动极了……它经过省略、夸大,集中其生理特征和运动神态特征而组成形象。如果说这些猫的形象有所根据,那就是阿西眼中和心中的猫。
有一回,爸爸批评阿西,表情严厉了一点。阿西一声不吭,就画了一只发怒的猫,用画表达了自己的爱憎。阿西喜欢画猫,这些猫都不是冷漠状态下画成的,没有藻饰,返朴求真,情趣多,理念少,有意无意,破法生法,才达到亦真亦灵的美。
画给阿西带来了声誉。根据他的事迹,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成电影《自然之子》,他和家中的那只小猫一齐走上了银幕。1983年,国家邮政部选用阿西画的《小猫咪咪》作为特种邮票,向全世界发行……
1994年,21岁的阿西考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期间,回桂林写生时,由于摩托车失控阿西受到了重伤,接受了5次大手术,左手、左脚部分功能的丧失,对他来说,生活自理都是挑战。平时有泪不轻弹的他,此时泪如泉涌,不知哭了多少回。手术后,过去在他手中温顺听话的笔却似有千斤重,连一根流畅的线条也画不出。无数次,阿西愤怒地把笔扔掉,把画纸撕烂……最后,他还是捡起画笔铺平画纸,从头学起。也许,命运已经注定他离不开画画了。受伤的手脚使他无法在画桌前站几小时。阿西便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构思和琢磨上。一幅画,不考虑成熟,决不下笔。
阿西所以如此的顽强和执着,是因为他有一个酝酿很久的梦想。那就是要把画画当作自己的职业,一辈子画下去。
意外的车祸磨去了阿西身上的浮躁之气。当我见到现在的阿西时,他正在培训和辅导毕业班的美专学生,他早已变得内敛、平和、超脱。
他现在什么都画,水墨、素描、山水、人物都很见功力。也在琢磨日本卡通漫画和中国传统连环画的特点,希望有一天能把《三国》《水浒》演绎成有自己特色的连环画。
很难想象,这个被大夫宣判:“下半辈子废了”的阿西,和伤残进行着怎样的搏斗。我不禁想起猫儿山内十里大峡谷,有志者可逆流而上。而阿西的人生,仿佛循着历史的足迹走在猫儿山老山界昔日红军長征之路,他锻炼了筋骨,磨砺了意志。
站在阿西的《好猫》与《群猫》画作前,我久久地细细品味着不愿离开。有一晚,我梦见阿西画中的猫一只只活跃灵动而出,吓得那些“老鼠”纷纷逃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阿西出名后,很多人向他索取猫画。农民取回看家门,工人要来吓老鼠,老板拿着扮文雅,富婆索来宠养它,收藏家买来求升值,同行收藏为鉴赏。然而,阿西的《猫》,始终保持灵敏、纯洁、忠诚地抓“老鼠”和看“家门”的本性。
阿西创作猫的灵魂是不变的,变的是收藏者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