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影响研究
2021-05-07公茂刚王如梦
公茂刚 王如梦
内容提要:更加明晰的农地权利结构和更加完善的权益保障有助于提高农民教育投资意愿、促进城乡要素再配置,从而改善农民的数量结构、提高农民科技文化素质。使用省际面板数据,运用CMP和动态面板等方法实证检验的结果表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均显著促进农村人力资本积累;作用机制检验显示,两次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主要通过提高土地禀赋的保障程度、扩大城镇人力资本溢出等途径影响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应继续深化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促进土地流转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培育,完善乡村人才振兴政策,促进智力回流和人才引进,实现农村人力资本水平进一步提升。
关键词:农地产权制度;“三权分置”;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影响机制;CMP
中图分类号:F3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148X(2021)02-0065-09
收稿日期:2020-09-15
作者简介:公茂刚(1982-),男,山东蒙阴人,山东理工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农业经济;王如梦(1996-),女,山东博兴人,山东理工大学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应用经济学。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三权分置下农地与金融融合发展机制与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0BJY118。
一、引言及文献回顾
农地产权制度是关系农村与农业发展的基本制度,完善有效的农地产权制度是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前提基础,也是实现乡村产业振兴、提升农村发展内生动力和能力的保障。为适应农业生产力和经济发展需要,改革开放以来,在保持集体土地所有权不变的前提下,农地产权制度主要进行了两次变革,分别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和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前者实现了农地所有权和承包经营权的两权分离,后者在此基础上实现了所有权、承包权和经营权的三权分置。农地产权制度改革过程实际就是农地使用权和所有权分离的过程,有力地促进了我国农业与农村经济发展。随着高质量发展战略的提出,农业与农村发展的质量问题也日益受到各界关注。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是人才,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是农业与农村高质量发展的保障。
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业发展的影响主要通过改革农地权利配置,激励资金、技术、人力资本等生产要素投入,提高了农地配置效率。1978-1984年间我国农业经济增长主要源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带来的农业生产效率的提高[1]。随着农地产权稳定性提高以及农地侵权风险降低,農村劳动力的非农转移增加,农业生产要素的配置结构得到优化[2]。农地使用权排他性的增强,降低了农业生产中农业资源配置成本,改善了农地和劳动力的生产效率[3]。农地产权制度改革提高了农地产权稳定性,增加了农民对农地物质资本的投入[4]。土地保有权稳定性提高会激励农民增加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和维护等方面的长期性投资[5]。
相对于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具有更大外部性,其较强的溢出效应有力促进了经济内生增长。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是农业内生发展的重要条件。多数学者从生产率、土地禀赋和干中学等方面分析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因素。农业生产率的提高增加了农村家庭人均收入,收入水平的提高增强了农民教育投资意愿,有利于农村家庭成员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随着家庭农地资源禀赋的增加,作为一种保障机制能够提高农户抵御风险的能力,有利于增加对子女的教育投资支出[6];土地禀赋提高了农村家庭对教育的负担能力,进而对教育的价值和收益产生了正确评价,从而提高了农户参与教育的意愿,有助于农村人力资本的提升。农民工进城后通过多年的打工积累、工种变换、技术培训等积累了人力资本[7]。以“干中学,学中干”的模式推进农业生产人员培养,不仅有利于降低农业劳动力培养成本,更有利于农民就近就业和农民收入的提高[8]。
综上所述,相关文献在农地产权制度功能改革对改善要素资源配置效率、提高生产率,以及农民收入提高促进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路径、影响因素等方面已经进行了大量研究,但关于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影响的研究还较少,缺乏对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影响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机理、路径的理论分析与实证检验,更没有对当前农地“三权分置”对农村人力资本影响的研究。本文利用我国省际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从理论与实证两个方面探究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
二、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机理及路径
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主要通过影响农民数量结构和质量促进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具体影响路径参见图1。
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民数量上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新型农民数量增加上。近年来,农村人口数量在自然增长率的影响下不断增加,但受城镇化、工业化等因素的影响,农村人口因向城市迁移而减少,而且农村人口老龄化问题严重。随着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农地产权界定与归属更加明晰,土地流转市场和相关法律法规不断完善,有利于在农业领域创业、投资农业的经营主体获得土地,从事农业生产,进而增加新型农民供给。而新型农民是具有现代思想观念,掌握先进技能、现代管理理念与管理方式的农民,是今后新农村建设的主力军,新型农民数量的增加改善了农业人口的数量结构。
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民质量影响主要体现在农民文化、知识、技能提高及结构改善、农村家庭教育投入意愿及能力增强、智力回流、教育条件及资源改善、农业科技进步等方面,其具体的影响机制和路径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第一,明晰的农地产权权利结构保障了农业经营主体切实利益,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随着农地产权权利结构更加明晰,农业经营主体的利益得到了有效保障,大批具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扎根于农村从事农业生产,通过人力资本溢出效应带动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第二,土地流转、农地集聚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土地流转一方面催生了农业大户、家庭农场、农业企业等具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另一方面也促进了城乡之间的要素流动和城镇化水平的提高,农民工在城市中通过“干中学”及相关技术培训积累了大量的人力资本,返乡后通过溢出效应带动农村人力资本的提升。农地集聚一方面有利于实现土地规模化经营,进而推广农业机械化,提高土地生产效率,另一方面有利于引进工商业资本,促进工商业资本反哺农业,提高农产品市场竞争力;而农业生产对农村人力资本的更高要求提高了农民的教育投资积极性,从而有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此外,城乡之间土地资源的再分配,通过解决城镇化进程中的用地矛盾提高了城镇化水平,扩大了城镇范围,为农村人口享受到更优质的城镇教育资源提供了便利。第三,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促进了人力资本积累相关政策的制定与实施。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促进了新型农民职业培训、农村基础教育改革和工业反哺农业等相关惠农政策的出台。明晰且有保障的农地产权促进了土地流转,并对经营权有明确的保护,因此有利于相关教育培训政策以具有经营权的农户为对象加以制定和实施,加强对相关农民示范引导、实用技能培训和对外转移培训等新型农民职业培训,进而增加人力资本存量。国家一系列工业反哺农业政策的实施,一方面带动农产品转型升级增加农民投资人力资本的意愿及能力,另一方面促进农业应用工业技术从而带动农业科技进步,为农民提供科技应用成果,丰富了对农民进行教育和培训的素材,使其能够掌握的新技术和新知识更多、更先进,有利于提升人力资本水平。第四,农地产权制度改革提高了农民的资信水平。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促进了经营权抵押贷款的开展,即农民可用承包地的经营权向金融机构做融资担保,降低了农户的信贷约束和交易成本,增强了对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信贷支持,从而提高了农户进行教育投资的能力,有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
三、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影响实证检验
(一)模型设计
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在农村首先进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度改革,并于2014年开始实施“三权分置”改革。落实农村承包地“三权分置”,首要工作就是对承包地进行确权登记颁证,该项工作于2009年在全国8个村开始试点,并于2014年正式开始整省改革试点。2014年率先开展整省确权颁证登记工作的是山东、四川、安徽三省;2015年,新增江苏、江西、湖北、湖南、甘肃、宁夏、吉林、贵州、河南、上海10省;2016年再选择河北、山西、内蒙古、辽宁、黑龙江、浙江、广东、海南、云南、陕西10省进行整省推进;2017年北京、天津、福建、广西、青海、重庆6个省份进行整省推进。2018年西藏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也加入到整省改革的行列。
农地产权制度作为本研究的主要解释变量,其设置方式有两种。一是使用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生产队占生产队总数的比重(hrs)表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数据来源于Lin(1992)[1]、《中国农业全书》和《中国农业年鉴》。其二是使用实施整省农地确权登记颁证的具体时间设置虚拟变量(sqfz)代表农村承包地“三权分置”改革,sqfz=1表示开始“三权分置”改革,sqfz=0表示尚未开始“三权分置”改革。前者使用的样本是1976至1987年全国28个省份(西藏数据缺失剔除,海南省于1988年从广东省分出,重庆市于1997年从四川省分出,因此数据中广东包括海南、四川包括重庆)的省际面板数据。这是因为1987年全国已基本实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绝大部分省份的hrs等于1,其他省份等于099。后者使用的样本是1976-2018年全国30个省份(剔除重庆市)的省际面板数据。
被解释变量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用edu表示)主要指教育的长期积累,因此本文从农村人均受教育年限方面测度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水平。在具体测算中,参考骆永民和樊丽明(2014)的方式[9],将文盲或半文盲、小学、初中、高中、中專、大专及以上以1年、6年、9年、12年、12年、17年(大专以上学历包含本科、硕博士研究生等,因此在大专教育15年的基础上增加2年)为权重进行计算,此赋权方式有助于拉大地区间人力资本积累水平的差异,便于获得较明晰的结论。
其他解释变量(控制变量)包括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实际值(元/人)、农村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农作物播种总面积/农村总人口数,亩/人)、城镇化程度(城镇人口/总人口)、工业化程度(第二产业增加值/生产总值)、省人均财政科教文卫投入、省人均生产总值,分别用inc、land、urban、ind、finan、gdp表示。对于个别缺失数据,根据线性插值法和趋势法补全。
制度变革一般具有内生性。解决这一问题,通常找一个与制度变量相关但独立于随机扰动项的工具变量进行工具变量回归。(1)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和地区人均农业生产总值之间可能存在较强相关性。去集体化获益较高的省份会较早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而包产到户、包干到户则进一步通过提高农民生产积极性增加产值。因此选取取对数后的地区人均农业生产总值(lnnycz)作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的工具变量。(2)机械化水平的提高对完善农村生产关系、提高土地流转效率、细分农民土地权益等提出了更高要求,机械化水平较高的地区可能会率先推进“三权分置”改革;而“三权分置”改革有助于促进土地流转和土地规模化经营,土地集中连片耕作对农用机械的功率输出、作业效率等提出了更高要求,进一步激励农业机械化水平提高。故机械化水平与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具有较强相关性。选用取对数后的机械总动力(lnjx)作为“三权分置”改革的工具变量。(3)从外生性上看,人均农业生产总值和机械化水平不直接影响农民受教育年限,故采用人均农业生产总值和机械化水平作为两种制度改革的工具变量是合理的。
以上数据来自于国家统计局(http://data.stats.gov.cn)、《中国农村统计年鉴》(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六十年统计资料》。另外,以1978年为基期,经各省CPI将模型中所有的价值量转变为实际量。各变量的统计性描述如表1、2所示。
依据上文分析,建立如下两个模型予以实证检验。模型(1)和(2)中制度变量分别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农地“三权分置”。
(二)基准回归
为避免伪回归,本文对被解释变量和取对数后的解释变量、工具变量进行了平稳性检验。采用LLC、IPS、Fisher-PP和Fisher-ADF四种单位根检验方法,单位根检验结果如表3、表4所示,所有变量均平稳,因此可进行面板数据回归。
基准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模型(1)中工具变量识别不足检验、弱识别检验表明工具变量是合理的。Hausman内生性检验结果表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不具有内生性。随机效应Hausman检验、固定效应F检验结果表明模型(1)采用固定效应模型。模型(2)中农地“三权分置”改革为二元选择变量,故利用Roodman(2011)提出的多方程、多层次、有条件的混合过程估计方法(CMP)进行估计[10],该方法可检验并修正虚拟变量内生性。CMP模型分主方程和工具变量方程,主方程以edu为被解释变量,工具变量方程以农地“三权分置”为被解释变量。估计时,工具变量方程采用probit模型。估计结果显示,工具变量方程中,lnjx的系数为0627,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故认为lnjx可以作为农地“三权分置”改革的工具变量,而且机械化水平的提高有助于推进承包地确权颁证登记工作的进行。CMP估计结果中的atanhrho值为-07771,z检验伴随概率为00000,因此认为农地“三权分置”改革是内生变量,故采用能修正内生性的CMP估计。模型拟合效果检验结果表明,模型(1)、(2)整体拟合较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和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均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而且农地“三权分置”的作用效果更大。其主要原因如影响机理部分所述,农地产权制度改革通过明晰产权权利结构、完善权益保障、促进农地流转和合理配置改善了农民数量结构、提高了农民素质,进而促进农村人力资本积累。
从其他解释变量(控制变量)来看:(1)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在模型(1)中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在模型(2)中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原因在于,改革开放初期我国人均收入水平较低,国务院扶贫办数据显示,1978年我国农村贫困人口77亿,贫困发生率高达975%,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677%。农村人口温饱问题尚未解决,故人均收入提高难以通过增加教育支出影响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农民收入稳步提高,农户拥有更多的资金进行人力资本投资,自然促进了人力资本积累。(2)代表土地禀赋的农村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在两个模型中均显著抑制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原因在于当农户经营的土地面积扩大时,劳动力在农业生产方面的投入也随之增加,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农民进城打工等获取非农收入的机会,这一方面减少了因外出打工而在“干中学”中实现的人力资本提升,另一方面也减少了人力资本投资的资金来源,自然不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而且改革开放初期,农业机械化程度低下,农地经营面积越大,需要的劳动力就越多,家庭劳动力较早的投入农业生产,减少了受教育时间,自然不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的积累。(3)人均财政科教文卫支出在模型(1)中显著为正,在模型(2)中显著为负,主要原因在于人均财政科教文卫支出为教育公共品投入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为居民健康提供了保障,从而促进了农村居民身体健康水平和科技文化素质的提高。但近年来由于城乡财政投入结构不合理造成城乡教育、医疗差距拉大,不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4)城镇化水平在模型(1)中影响不显著,在模型(2)中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城镇化水平整体较低,城镇范围小、城乡交通不便利等问题使得农村居民较难享受到城镇的优质教育资源。但随着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一方面城镇范围的不断扩大拉近了农村与城镇的距离,农村居民能够更加便利的接触到城镇更加优质的科教资源,从而有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另一方面,城镇化为农村居民提供了更多的就近就业岗位,农村劳动力多渠道转移就业增加了农民收入,促进了农村居民对教育培训的投资,提高了农村人力资本水平。(5)在两个模型中,人均生产总值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正向影响作用最大,原因在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是教育发展的物质基础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教育投资的回报率。(6)工业化水平也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随着工业化的发展,工业领域的先进生产技术和经营管理经验逐步外溢到农业生产经营中,有利于农民技能和素质的提高,开阔了农民眼界,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工业化的发展也提高了我国农业生产加工的精细化程度,进而增加了对高素质新型农民的需求,激励农村居民对劳动力进行教育投资,提升人力资本水平。
(三)机制检验
为考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和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机制,引入制度变量与各控制变量相乘的交互项Zi_X建立交互效应模型,分析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控制变量影响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调节效应,具体结果见表6。模型(3)为加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与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城镇化水平的交互项后的回归结果。依然使用人均农业生产总值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内生性检验,结果表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为外生变量。随机效应Hausman检验和BP检验结果表明模型(3)采用随机效应。模型拟合效果检验结果表明,模型(3)整体拟合效果较好。其中:(1)交互项Zi_ln(inc)的系数为-00902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两权分离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降低了家庭人均纯收入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边际效应。原因在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调动了农民生产积极性,在人均收入水平低下的情况下农民更倾向于投资农业生产而非教育。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该期间农资投入大幅增加,如农用化肥施用量由1978年的884万吨增长至1987年的19993万吨。(2)交互项Zi_ln(land)系数为00706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削弱了人均土地禀赋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负向边际效应。主要原因在于包产到户后,土地一定程度上成为农民可以依赖的保障机制,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增加,一方面增强了农村家庭承担教育投资风险的能力,另一方面缓解了农村家庭进行教育投资的预算约束。因此,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消极影响。(3)变量ln(urban)、Zi_ln(urban)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即改革前后城镇化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均无显著影响。
模型(4)为加入农地“三权分置”改革与各控制变量交互项后的结果。采用CMP方法检验农地“三权分置”改革的内生性,工具变量方程中,lnjx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作为农地“三权分置”改革的工具变量具有有效性,CMP估计结果中的atanhrho值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存在内生性,故模型(4)采用可以修正内生性的CMP估计。模型拟合效果检验结果表明,模型(4)整体拟合效果较好。(1)变量ln(inc)系数为07195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前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的增加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改革实施后该系数为-11553(07195-18748),即改革后家庭人均收入水平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具有负向效应。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后,土地流转效率的提高虽促进了土地资源再配置,但由于土地流转市场并不完善,农户参与土地流转的机会不平等,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土地资源配置,影响了农民收入分配,并削弱了农村居民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进而影响农民的资金实力和资信水平,降低了其对教育的投资意愿,从而不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2)变量ln(land)系数为-04493在1%的水平上显著,即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前农村居民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的增加不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Zi_ln(land)系数为04219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前影响系数变为-00274(-04493+04219),削弱了家庭土地禀赋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负向影响程度。“三权分置”政策的实施使得农民土地权利结构更加明晰、权益保障更加完善,土地保障功能的进一步增强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土地禀赋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负向影响。(3)变量ln(urban)的系数为0458,在1%的水平上显著,即改革前城镇化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Zi_ln(urban)的系数为16691,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三权分置”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增强了城镇化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正向影响。原因如影响机理部分所述,改革有助于促进城乡之间的要素流动,随着城镇化水平的提高,农民工在城市中通过“干中学”及技能培训等积累了人力资本。近年来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农民工返乡创业通过溢出效应带动了农村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4)变量ln(ind)未通过显著性检验;Zi_ln(ind)系数为-09035,在10%的水平上顯著,表明“三权分置”改革后工业化水平提高显著抑制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工业的快速发展使得社会资源向工业领域集中,农业领域生产资源减少不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
综上,随着农地产权制度改革的深入推进,各控制变量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产生了明显差异,这也体现了农地产权制度改革是通过影响农民收入、耕地禀赋、城镇化水平、工业化程度等因素进而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产生影响的传导机制。
(四)稳健性检验
通过改变自变量、估计方法以及建立动态面板数据模型等方式对实证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详见表7、表8)。改变自变量主要通过以下两种方法。一是,设置虚拟变量ywjy1、ywjy2、ywjy3将我国义务教育政策演变划分为四个阶段,并替代基准模型中人均财政科教文卫支出变量。ywjy1=1,代表1985年及之后,为义务教育非均衡发展时期;ywjy1=0,代表1985年之前。ywjy2=1,代表2001年及之后,為全面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时期;ywjy2=0,代表2001年之前。ywjy3=1,代表2006年及之后,根据各省市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杂费减免时间设置,为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时期;ywjy3=0,代表2006年之前。二是,模型(5)中主要解释变量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使用虚拟变量hrsa表示,当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生产队占比大于等于07时,hrsa=1;否则,hrsa=0。由于制度变量为二元选择变量,故采用CMP方法进行内生性检验,工具变量方程中工具变量lnnycz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工具变量有效,atanhrho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不具有内生性。Hausman检验和BP检验表明模型(5)选择随机效应模型。模型(6)工具变量方程中lnjx显著为正,atanhrho在1%的水平上显著,故模型(6)中农地“三权分置”具有内生性,采用可修正内生性的CMP估计。模型拟合效果检验结果表明,模型(5)、(6)整体拟合效果较好。模型(5)和(6)的估计结果表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农地“三权分置”均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与基准模型结果一致,其他解释变量结果也具有在一致性,表明实证结果具有稳健性。
接下来在基准模型中引入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滞后一期建立动态面板模型。采用系统GMM方法进行估计,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两个模型中Arellano-BondtestforAR(1)均拒绝原假设,Arellano-BondtestforAR(2)均不拒绝原假设,表明动态回归方程的误差项均不存在序列相关,保证了GMM估计具有一致性。Sargan检验均不拒绝原假设,表明工具变量都是有效的。模型(7)、(8)拟合效果检验结果均表明模型整体拟合较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和农地“三权分置”改革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两次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均显著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与基准回归结果结论一致。被解释变量滞后一期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前期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对后期人力资本积累存在显著促进作用,即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存在惯性和路径依赖。人力资本水平较高即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农村劳动者能够充分认识到人力资本的重要价值,而且具有较强的信息获取能力和对新技术的应用等能力,从而有意愿且有能力获取更多知识、信息,接受进一步的教育培训,不断提高人力资本水平。而且具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劳动者能够提高农业生产率,增加收入,提高人力资本投资能力。此外,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农民更能正确认识投资教育的价值和收益,更加重视教育,进而增加对子女的教育投入,有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
四、结论及政策启示
(一)结论
本文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分析了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机理和路径,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1.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改善农民数量结构和提高农民质量方面。实证检验表明,两次农地产权制度改革均显著地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而且影响效应逐步增强。控制变量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城镇化、工业化、人均财政科教文卫投入、人均GDP均促进了农村人力资本积累,而农村人均农作物播种面积扩大不利于农村人力资本的提升。
2.机制检验结果表明农地产权制度改革主要通过影响农村人均收入、土地禀赋、城镇化、工业化对农村人力资本的边际效应进而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产生影响。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降低了农村人均收入的边际效应,但提高了土地禀赋的边际影响。农地“三权分置”改革降低农村人均收入和工业化的边际影响,但提高了土地资源禀赋和城镇化的边际效应。
3.动态面板模型检验结果表明农村人力资本积累存在惯性和路径依赖,前期的农村人力资本积累会显著促进后期人力资本积累。
(二)政策启示
根据以上分析和结论,总结出以下四点政策启示。
1.完善土地流转市场,健全相关法律法规。继续探索农地产权制度改革方向,引导土地以转包、入股等形式有序流转,鼓励土地流向家庭农场、农业企业、农民合作社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一方面促进农地规模化经营,带动传统农民向新型职业农民转变;另一方面释放农村剩余劳动力,促进农民创业、城镇非农就业,通过溢出效应带动农村人力资本积累。
2.加大对农村基础教育和新型农民职业培训投入力度。在基础教育方面,财政科教投入继续向农村和偏远贫困地区倾斜,提高农村教育教学质量,不断缩小城乡教育差距,让农村学生享受到更加优质的教育资源。在新型农民培育方面,加快构建高素质农民职业培训体系,继续加强对相关农民的示范引导,以及实用技能、对外转移等职业培训[11]。
3.健全相关促进农民工返乡配套制度。具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农民工返乡创业、就业是解决农村“空心化”、经济发展内生动力不足等严峻问题的关键。加快落实农民工返乡创业扶持政策,在税费减免、金融信贷优惠等方面为返乡创业者提供更大支持。不断完善、细化返乡农民工继续教育政策,为返乡者提供针对性强的持续教育培训,丰富农村人才队伍。
4.创新“以工促农、以城带乡”路径。工业反哺农业不应拘泥于扶贫形式的资金支持,应加大工业对农业技术和人才的支持力度,带动农业科技进步和农业管理方式升级,促进农业现代化、产业化、内生化发展。制定合理的人才引进、福利保障政策,激励城镇“知农、爱农”人才向乡村流动,实现农村人才、科技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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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NGMao-gang,WANGRu-meng
(SchoolofEconomics,ShandongUniversityofTechnology,Zibo255012,China)
Abstract:Aclearerstructureoffarmlandrightsandamoreperfectprotectionofrightsandinterestswillhelptoimprovefarmers′willingnesstoinvestineducationandpromotetheredistributionofurbanandruralelements,soastoimprovefarmers′numberstructureandtheirscientificandculturalquality.Thepaperusesprovincialpaneldata,CMPanddynamicpanelmethodtodoempiricaltest.Theresultsshowthatthereformofhouseholdcontractresponsibilitysystemandthefarmlandreformof“separationofownership,contractingrightandmanagementright”significantlypromoteruralhumancapitalaccumulation;themechanismtestshowsthatthetworeformsoffarmlandpropertyrightsystemmainlyaffectruralhumancapitalaccumulationbyimprovingthedegreeoflandendowmentsecurityandexpandingthespilloverofurbanhumancapital.Weshouldcontinuetodeepenthereformoffarmlandpropertyrightssystem,promotethelandcirculationandthecultivationofnewagriculturaloperators,improvetheruraltalentrevitalizationpolicy,promotethereturnofintelligenceandtalentintroduction,andfurtherimprovethelevelofruralhumancapital.
Keywords:AgriculturalLandPropertyRightsSystem;“separationofownership,contractingrightandmanagementright”;ruralhumancapitalaccumulation;impactmechanism;CMP
(责任编辑: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