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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的飞行

2021-05-07冯祉艾

文学港 2021年1期
关键词:短句短篇小说寓言

冯祉艾

安纲的小说从表象来看大多飘渺而梦幻,借助了简短的情节闪现来刻画人们对于时间乃至生命的忧虑。在写作风格上属于荒诞派的那一类型,在他看来,短篇小说与诗歌的本质是一样的,也是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他的小说中呈现出一种飞行的姿态,令人想到人们在青春期时常做的关于飞翔的梦,只是这种飞翔并不承載于天空云端,而是以迷宫式诡谲的片段为依托,在缺失的幻境中实现灵魂的飞行。

一、诗体短句构建独特的梦境表达

安纲在其短篇小说及随笔寓言中都展露出了其极独特的审美,那就是对于简短、诗性的追求。他的小说甫一开始,并没有让读者有强烈的阅读欲望。事实上,这种对片段式写作的强调以及对小说故事的弱化能够令文本呈现出一种绝然不同的观感体验。安纲的随笔《寓言》尤其,每一篇都在奇幻的比喻中打乱了原有的时间线,构建起独特的精妙表达。

或许是篇幅限制之下对于文字的精心刻画,安纲的短篇小说在大部分时候呈现出一种精心的雕琢感,他的语言是简洁的、清晰而准确地昭示出他想要表达的人生奥义。大量的短句转而成为一种信息传递最大化的载体,能够带有质感地表述出种种社会藩篱的压制。这些短句大多频繁地出现在小说文本中,就像一柄短剑,锋利且轻盈地扎入表达弊病,解开了书面语言的束缚。

以《寓言》为例,“我的儿子忽然变成了一只老虎。”“老虎偎在我身边,我看见时它正抬头看我。”“我一个人骑着老虎回家了。”寥寥几个短句勾勒出了极为精炼的混乱倾向,儿子、老虎、我一个人,这类意象大多带有丰富的意念和魅力,却被作者浓缩在了玲珑的表达之中,具体却短小地暗示出了生活表象下的坠痛。

简洁的写作之中,反而纳入了多重援引的想象空间,使得小说在更为丰富且充分的本体论中被陈述为更加坚固的心理深度凝望,比起简单精炼这些形容词,或许我们更可以将之形容为“延续性”。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安纲的短篇小说还是寓言随笔,其大多本质所强调的都是“意蕴悠长”,人们习惯在极其短小的篇幅中寻找集体想象力的幻想,并将这种书面文字所蕴含的能量与自我生活经验相叠加,共同形成概念化、象征化的情感表达。在这种诗体的凝练短句中,扑朔迷离的故事被提取成为了简短的省思,在悬念和逻辑之外包裹了更为深重的背景探究,也在这些复杂的叙述总结中,论述了更为无穷尽的荒诞显现。

诗歌是关于梦境的记录,混乱的梦境探索中,我们所瞥见的无限性可以看作是对于清醒与疯狂的暗示。而安纲在其小说中所追求捍卫的诗性也可以看作是对现实叙事状态的反抗,他的短篇小说是在飘渺的状态中凝练地书写超现实的情感指向,在一种平实的叙事语言下讲述弹性而模糊的个人记忆。安纲习惯于在他的作品中截取几个甚至只是一个情态,去试图调和广袤未知空间与个体生活的渺小矛盾,沟通他在短篇小说、寓言随笔乃至诗歌中的桥梁是安纲在语言习惯上的规则酝酿,事实上,他对于那些巨大的未知或许自己也未能找到正确的答案,但他仍然在自己的作品中建构了诗性的迷宫,吸引着人们从迷宫深处寻找自我生存经验的投射,转而在不同方向维度中深入掘进。生活的奥秘被蕴含在这些极其富有诗性的细微表达中,聚合成为了值得铭记和书写的幻想回归。

二、生命即时间的忧虑与惶恐

在安纲的小说中多次强调了时间的假设以及概念,《两个无头玩偶》中的“一个阳光明亮、时间静止的下午”,《意外》中“又一次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看见我妻子和我孩子了。”以及到《死亡专家》中的“他毕生都在研究死亡……他死了。他把死亡的秘密还给了死亡。”这些时间观念在安纲的小说中不再是持续的、客观的,而是以一种绝对主观的状态决定于意识,在扩展性的无限观念中去将时间阐释为了形而上的复杂纠缠。

多种时间、多种分叉、多重行动,将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变之成为了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无限性的网,并以此呈现出了对于时间奇迹的叩问。时间是延续不断的,这很容易令人焦虑,时间的流逝即代表着生命的缺失,生命即时间,这些远去的时刻被消弭成为永恒的过去,从这一角度上来说,我们每分每秒都在死去。

而正是在这种忧虑的状态中,安纲展示了他对于时间形态的深刻思考,无论是当前的现在,还是他在小说中所呈现的依照意愿所完成的时间跃动,都是一种连续不断的忧虑与惶恐,时间的形态不可预知,但我们把握时间的忧愁感是与生俱来的。

时间是多重而分支的,正如我们的生命一样,有着诸多尽其所能的可能,我们今天经常谈到的平行宇宙概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人们在一生之憾下的自我安慰,也正是因此,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叙事中,安纲完成了他对于时间哲学概念的思索,时间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可变更不可逆转,尽管我们习惯在多重分支的状态下汇合时间,并不断地思考新的时间要义,仍然无法避免时间流逝的命运。

在安纲的小说中,时间被叙述和暗示成为了更加简洁却丰饶的形式,他在一种静水流深的暗示下将时间感弱化了,将丰富的概念浓缩到了简短的句子中,作为读者,只能跌跌撞撞地跟随这种时间的抽丝剥茧,去毫无阻塞地奔入生命的秩序,然而,丰富的诗意魅力也被安纲器重,以一个明确的形式概念引述到对生命终结的忧虑与惶恐。

时间的概念是主观的,尽管我们借助了钟表和刻度来分割时间,但在真实的生活中,人们对于时间的概念是模糊且艺术的,人们习惯于以主观意识来判定时间流逝的快慢,但也正是这种不准确性、不确定性,造成了宇宙无限性的意味深长。时间在细微平静的生活里不断向前游走,安纲对于此的书写看似渺小而无力,但也是对生命终结这一命定事实的微小抗争,即便未知是永恒的、即便未来是广袤的未知空间,我们永远无法对时间长河进行参悟和破解,但身处迷宫其中,我们也仍然能够在迷宫上空的梦境飞行,去试图同外在的更为深远的世界拥抱。

三、核心细节白描超越文本洞见

安纲的小说在其简省含蓄的语言之下,包含了极为悠长的宏观浩瀚思想。如果说他对于未知空间的把握是在文本之下的深藏奥秘,那么诸多核心细节化的情景堆叠则超越了文本本身,提出了关于生存和死亡的深刻洞见。

由于篇幅的限制,大部分的短篇小说都习惯以浮光掠影的状态来书写场景,而安纲在这种浮光掠影的表象之外,更提出了对于明确的核心細节的追求,他的小说中有许多固定且特殊的场景,山上、水洼、泥地等等,这些风景是日常化的,但同时,出现在都市小说中也是特殊的。安纲正是利用这种都市生活之下的溃败感展露了某种希望与邪恶的杂糅。

在短篇小说《森林》中,处处可见这样对于细节的尖锐而明确的白描:“他一动不动,像被钉在了地上,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喉咙。”“没来由的,他在山上一幢二层小楼里死了,和他一起死的还有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事实上,这种对叙事核心的强调也注定了其在叙事上的片段性,安纲的小说中,人物没有名字,也没有生平,我们很难从他的书写中勾勒出这个主体的形象,这种跳脱的缺失展现的就是如同梦境一般的异域折射。小说的文本在构建一座巨大的迷宫,但同时,小说本身的结构也是一个象征性的迷宫,在这层层堆叠乃至迷宫状态的互相弥合之下,文本与结构反而互文展露出了抽象性的时间概念。这可以看作是一种对于时间交叉、分散的集中观照。

在前文中提到过,时间是无限连接的,它具备着无数可能,因此,安纲选择了以扩张的形态,试图隔断这种时间带来的飘渺感,在核心细节的繁衍与同构中消解原有的形式化体验。在作为诗人的意识觉醒之后,安纲形成了对于生命意识的无限追溯,也正是在庞大的时间岁月中,他试图去寻找多重片段式的人生记忆,借此勾勒更具真实性的生命觉醒。

莫言曾在诺奖获奖感言中反复强调故事性在小说中的重要,无可厚非,小说的确是需要故事性的。在信息大爆炸、娱乐八卦满天飞的今天,我们似乎也并不缺少故事,有些小说在刻意追求故事时,是否对于细节本身有所遗忘?人们习惯了在奔涌的信息中去寻找故事的刺激性,却失落了对于生命细节本身的表述,而事实上,相对于故事性更强的小说,这种截断式的片面情节展现,往往能够更加勾连出个人的生活记忆,这也可以看作是作家与世界相处的方式。

安纲对于核心细节的阐释在寓言随笔中也体现得十分饱满,他对哲理的探索所反映的也是他对于当前都市生活中人们内心的冲突窥探,在幻想世界与现实状况的游走中,梦境成为了他书写的基底,他借用迷宫的飞行展露了人与世界的疏离和荒诞。而在他极具个人风格的笔调之下,无论是超现实的梦境,抑或是时间跳跃的意念感,都成为了最真实也最切身的混乱。当情感、眼泪、爆点可以轻易地撬动现代人的思想之后,或许我们更需要情感诉求之外的启蒙,来探寻对人世的孤独瞬息观照,这是一个更为浩瀚而无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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