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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诗人玉屑》所反映的词学思想

2021-05-05颜清

今古文创 2021年9期

【摘要】学界对于《诗人玉屑》的研究相对较少,其研究也多半偏重于其中的诗学思想,本文以《诗人玉屑》卷二十一为依据,探讨了其中所反映的词学思想。主要从作词之法、品词之旨和品评态度三个方面进行论述。

【关键词】《诗人玉屑》;词学思想;魏庆之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09-0010-02

《诗人玉屑》是南宋文人魏庆之辑录的一部诗话总集,收录选辑了以南宋为主的诸家先贤论诗的短札谈片。全书共二十一卷,卷一到卷十一,辑录诗歌理论及创作方法;卷十二到卷二十一,以人物为中心,辑录了对两汉以来诗人及作品的具体评论。虽然关于词的辑录只见于卷二十一,但其中的词学思想亦可窥见一二。

一、作词之法

在《诗人玉屑》卷一中,魏庆之辑录了以严羽为首的诸位诗论名家关于诗歌创作方法的经验之谈,较为明确地反映了自己对于诗歌具体创作方法的态度。然而在卷二十一中,关于词的部分都是以人物为中心进行辑录的,所以相对而言并没有相关思想的清晰陈述,但通过分析可以发现,《诗人玉屑》对于词的具体创作方法也是有所讲究的。

首先,《诗人玉屑》较为强调炼字造句。在“诗馀”一条下,魏庆之辑录了《树萱录》关于宇文元质将“休休得也,只消戴一朵荼蘼”改为“休休得也,只消更一朵荼蘼”的典故。《树萱录》的评价是“‘更’字便自工妙不俗,文章一字之难”,之后又举出了“身轻一鸟过”的例子,不论是“疾”还是“下”都及不上一个“过”。这些例子意在强调炼字之妙,魏庆之摘录这一则,想必是极为赞同这一观点的。无独有偶,在同一条下,魏庆之还辑录了《漫叟诗话》中对李景、舒信道“手卷真珠上玉钩”和“十年马上春如梦”的字词改动。在《中兴词话》一条下,又有刘伯宠的《水龙吟》和《雨中花慢》,其中的评价是“下字造句,精深华妙”。可见,在具体词作的创作上,《诗人玉屑》以“精妙”为准则,较为看重炼字造句。

其次,《诗人玉屑》虽然注重对具体字词的炼造,但具有整体的全篇意识,看重词作整体的韵致。在“诗馀”一条下,魏庆之辑录了《苕溪渔隐丛话》中对晁无咎和朱希真中秋词作的对比。在这一则中,胡仔有云:“凡作诗词,要当如常山之蛇,救首救尾,不可偏也”。晁无咎的词,首尾俱佳,而朱希真的词则有头无尾,结句全无意味,使得全词气味索然。在魏庆之看来,好的词作,应当通篇俱佳,以此构成整体完整的意韵。在《诗人玉屑》卷二十一所辑录的评论中,并不能得到太多关于词的具体创作方法的信息。人们所能了解的,只是《诗人玉屑》较为看重对词中具体字词的锻造,然而这种锻造并非仅仅局限于一句话,一个字之上,而是涉及全篇。它所看重的,不是有完句而无完篇,而是通过每句话、每个字的精妙而构成的整首词的韵致,以及这首词所达到的令人惊叹的效果。

二、品词之旨

虽然在卷二十一中并没能反映太多与词的具体创作方法相关的思想,但是却能从中窥见不少辑录者的品评趣尚,从中分析出他对于词的品评标准和他所标举的内容。

首先,关于雅与俗,《诗人玉屑》无疑是站在雅这一边的。这里的“雅”既指雅正、高雅的审美品位,亦指清雅的审美趣尚。在“诗馀”一条下,魏庆之辑录了《潜溪诗眼》中晏几道讥讽蒲传正把“年少抛人容易去”的“年少”理解为“所欢”的事例,《诗眼》评道:“然如此语意自高雅耳”。这里的“高雅”指的是对词的品位的理解,也反映出品词人个人的审美趣味。魏庆之所欣赏的,是旧词(如《花间集》)那样婉美而不失格调的雅丽之作。正如他所辑录的《苕溪渔隐丛话》中对一首旧词《扑蝴蝶》的评价:“旧词高雅,非近世所及”。在《中兴词话》所摘关于陆游词的评价里亦有“此篇杂之唐人花间集中,雖具眼,未知鸟之雌雄也”。从侧面可见其对于唐人的推崇,魏庆之摘录这一则,证明在他眼中《花间集》亦占据同样的地位。与这种雅正相对的是流俗,在“诗馀”一条下,魏庆之辑录了《艺苑雌黄》对于柳永词的评价,通篇无一褒扬之处,可谓极尽贬低之能事。认为他的词作语言浅俗,“彼其所以传名者,直以言多近俗,俗子易晓故也”;他描写的景物也失之流俗,“竹篱茅舍间,何处无此物”……魏庆之辑录这一则,说明在他看来,柳永也同样是虽有小才而终究难登大雅之辈。由此可见,《诗人玉屑》看重的是词作的雅正,摒弃流于尘俗的词作,这和时人的道德观念有着某种内在联系,这一点在后文中将继续论述,在此不多做赘言。

刚刚提到,这里的“雅”不仅有雅正之意,更有清雅之意。为了使词作不趋近流俗,《诗人玉屑》将他的审美天平移至清雅出尘的一端。“诗馀”一条下辑黄庭坚对苏轼《卜算子》的称赞:“韵力高胜,不类食烟火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下笔无一点尘俗气,安能若是哉!”又有《雪浪斋日记》评王安石《渔家傲》为“略无尘土思”。在《中兴词话》中评刘招山《霜天晓角》“词意高绝,几拍谪仙之肩”。可见,《诗人玉屑》看重的是词的雅正,忌讳词作流于尘俗,偏好清雅出尘之作。

其次,关于情与礼,《诗人玉屑》注重词抒发性情的功能,但也同样重视礼,要求词作发乎情,止乎礼。在《诗人玉屑》卷二十一中辑录了对贺铸、秦观以及杨万里词作的评价。贺铸能解道江南断肠句;秦观词神情在绛阙道山之间;杨万里词随性、质朴,带有浓厚的生活趣味。这些词作都和他们的性情相关,能够反映情之所在,故而受到称赞。而《中兴词话》里评马古洲的闺情词,则说“闺词牵于情,易至诲淫……(此词)断章凛然,有以礼自防之意,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近世乐府,未有能道此者”。关于“发乎情,止乎礼义”的评价,和前文“雅正”的观点一样,皆是道德观念使然。正如张炎在《词源》中所说:“词欲雅而正之。志之所之,一为情所役,则失其雅正之音”。中国自古就喜将道德观念杂入文学批评之中,高明就说过“不关风化体,纵好也枉然”。所以,否定柳永词多少也是因为“小有才而无德以将之”;所以,否定惠洪的词,多少也是因为身为衲子而没有忘情绝爱,又自载其诗话,矜衒其言,无识之甚。辑录张仲永词评,是因为他的人品操守;辑录朱希真的《西江月》是因为“意甚深远,可以警世之役役于非望之福者”。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批评观点,符合传统的中和之美的审美趣尚,不失为一种选择。然而,以作家人格操守来品评词作,以作品的道德教化功能来甄别它的优劣,则有失偏颇。

最后,关于事与理,《诗人玉屑》看重的是自然中的,事意俱佳。文学作品源于生活,不能因追求它所带来的美感就失其真实,它必须不违背生活的常理。“诗馀”下录《艺苑雌黄》所载关于欧阳修“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一句引发的争议,并用苏轼的话:“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来解释它,使之符合生活常理。而聂冠卿“露洗华桐,烟霏丝柳”下句“绿阴摇曳,荡春一色”,其时未可绿阴,就不合常理了,虽作多丽词,仍因不合常理而受到批评。王逐客的夏词《送将归》,好则好矣,却非触热者之所知,不若太白“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其清凉可想。所以,魏庆之辑录了章质夫和苏轼咏杨花之词作对比,虽然从文学性上讲章词不若苏词,但是章词“曲尽杨花妙处。东坡所和虽高,恐未能及”。这个评价是相当公允的,艺术源于生活,在追求美的道路上失真的艺术可谓失其本质,写得再好也算不得上品。

三、品评态度

纵观整卷,《诗人玉屑》对于先贤们的评论可谓风格兼收,不似南宋后期很多批评著作,厚周姜而薄苏辛。在所辑评论中,也体现出了魏庆之公允、客观、理性的批评态度。

例如“诗馀”下“晁无咎评”一则,列举了晁无咎和胡仔对于秦观、黄庭坚的品评。晁无咎认为“黄鲁直间作小词,固高妙,然不是当家语,自是着腔子唱好诗”;“近世以来作者皆不及秦少游,如“‘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虽不识字,亦知是天生好言语”。而胡仔却说:“无己称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逮也。”魏庆之在这里并没有单单辑录晁补之或者是胡仔的著作,而是辑录的《复斋漫录》。《复斋漫录》的评价是:“自今视之,鲁直词亦有佳者,第无多子耳。少游词虽婉美,然格力失之弱。二公之言,殊过誉也”。由《诗人玉屑》所选取的这则评价来看,评价词人作品,当纵观其整体作品,不应以一两篇代表作来做出武断评价。同时,应看到每位作家的得失,公允地评价,而不以一己之好过多地拔高。

在“诗馀·东坡”一则下,魏庆之辑录《苕溪渔隐丛话》对《后山诗话》评苏轼词“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的反驳,胡仔列举了十则苏轼的词作,而后说道:“凡此十余词,皆绝去笔墨畦迳间,直造古人不到处……”。魏庆之辑录这段话,恰恰表明他赞同的也是纵观一个作家词作的整体创作情况,进而进行公允的评价,而不应揪住他偶然的漏洞以偏概全。

所以魏庆之赞同的态度是相对宽容、公正的,对作家过分的苛责是他所不赞赏的。譬如“李易安评”一则下,“苕溪渔隐曰:易安历评诸公歌词,皆指擿其短,无一免者。此论未公,吾不凭也。其意盖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退之诗云:‘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正为此辈发也”。《诗人玉屑》辑录此条,想必是赞同胡仔的看法,认为对其他作家过多的苛责,有自矜之嫌,不是一个谦虚的学者所应持有的态度,易遭人詬病。然而,个人认为李清照所评字字珠玑,恰到好处,如果不能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各位名家在词的创作上的不足,就无法有效地推进词在正确的道路上的发展。

综上,透过《诗人玉屑》的相关部分,其词学思想可见一斑。

参考文献:

[1](宋)魏庆之.诗人玉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2]吴熊和.唐宋词通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宛敏灏.词学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2009.

[4]李艳婷.略论《诗人玉屑》的情性说[J].社科纵横,2010,25(07):103-105.

作者简介:

颜清,女,汉族,湖北武汉人,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