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叙事·风格:实验短片中的隐喻手法探究
2021-05-01袁萍郑宜庸
袁萍 郑宜庸
受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实验电影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逐渐发展而来。提及“实验”一词,人们总是将其与科学实验进行挂钩,在电影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实验影像发展漫长而曲折,至今对于其概念的界定始终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界限。综合其发展及其表现,“实验电影”是一种从欧洲发展而来的非商业化的影像模式,主要指的是那些与传统主流电影的表现方式、拍摄手法或审美形式有所不同的影像,其表现风格及制作方式与主流影像背道而驰,充满了超现实主义与抽象主义特征,具备一定的探索性和先锋性,超现实主义实验电影与抽象主义实验电影是其较为常见的两种风格类型。与传统影像相比,实验短片风格独特,角度新颖,更加注重作者的内心意识表达,通过带有隐喻性的内容表达创作者对记忆、人性、政治等多领域主观情感意识的思考,具备梦幻性、游戏性和探索性。大卫·波德维尔曾在《电影:艺术形式与风格》中这样描述实验风格的影像作品:“拍片形式完全不受约束,相对于‘主导或主流电影,有些电影工作者旨在挑战传统电影的内容及放映方式,这类电影难以归类,通常称之为‘实验电影或‘先锋派电影。”[1]因为延续了早期德国、意大利、法国和美国先锋派电影的风格,“实验电影”在内容和创作手法及形态表达上不断突破,极大地拓宽了电影语汇的表达和不同媒介之间的联合功能,代表作品主要有《狗·星·人》《波长》《黄金时代》《一条安达鲁狗》等。
如今的实验短片尝试与装置艺术、波普艺术及行为艺术等进行结合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但究其本质仍脱离不了“实验”这一特性。作为一种特殊的表意渠道,这类风格的影片浓缩着创作者对现实发生的关于欲望、人性、生命的多重思考,与此同时“隐喻性成为电影表意的有效机制”。[2]作为影像叙事的基本要素,隐喻这一艺术手法在电影创作中占有重要的主导性地位。实验短片突破了传统影像艺术的创作局限,将话语表达权充分递交给创作者,呈现出极具特色的前卫性与先锋性。作为艺术特征较为明显的创作类型,隐喻成为了这类影像首要选择的文本形式,其形式对应的现实图像符号能够唤起观众的自我身份与情感的联想。由此,本文从隐喻艺术入手,试图从具体作品解读隐喻手法的表达与应用,以此来剖析其中的独特艺术审美风格,为实验短片的创作提供个性化的见解。
一、隐喻,作为一种艺术手法
“隐喻”概念的提出最早是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中,他指出“隐喻是通过将属于另外一个事物的名称用于某一事物构成的,这一转移可以是从种到属或从属到种或从属到属,或根据类推。”[3]这为后来《修辞学》总结隐喻具有简洁凝练传递意义的不可替代性作了铺垫。这一结论为后来学者们研究隐喻学奠定了深厚的基础,而今的隐喻学经过发展已然与其他学科之间建立了多项紧密的联系,电影隐喻就是其中之一,且无处不在。
与视觉隐喻不同的是,电影隐喻所呈现的运动性、表意性、戏剧性及空间性等特征赋予了创作者以更大的表达空间。前人在研究电影本质特征时,惯用的理念是借助隐喻在其他文本中的意义挖掘电影的本体导向。在《电影词汇像》一书中提出:“所谓隐喻手法实际上是借助另外一种方式去表达所要说明的思想,当然在某些时期的电影主体建构中,隐喻手法的使用被认为毫无意义甚至超越了影片本身的表现价值,这是不可取的”。[4]德勒兹认为电影隐喻手法的使用只会干扰作品主题的表达,与导演思维之间并无确定的关系。[5]但是综合所有电影作品而言,电影隐喻手法的使用随迹可循,从景深到蒙太奇、从叙事到风格,从细节到整个文本都是隐喻手法赖以呈现的重要表现形式。因此,隐喻作为一种艺术手法,尤其是在电影中使用具有其他文本艺术无法比拟的优势。作为时间与空间的集合影像,隐喻在电影中的价值与意义不可忽视:“电影理论历史也可以是关于创作与电影的隐喻的历史:‘电影眼睛‘电影麻药‘电影魔术‘世界的窗口等”[6],充分证明电影隐喻或在影像表达中使用隐喻手法能够对影像本体进行更多维度的创新思考。
20世纪80年代,“概念隐喻”和“非语言性隐喻”的出现带动了电影隐喻的研究。马尔丹在《电影语言中》这样解释隐喻:“通过蒙太奇手法将两幅画面并列从而造成观众在思想上的心理冲击,其目的是为了便于看懂和接受导演有意通过影片表达的思想”。[7]其实电影隐喻主要是通过对具象的思想进行影像符号化再引导观众对具体所看到的影像符码建构的深层意蕴进行思考和探索的过程,这是一个具备“多相性”的从具象到抽象的表意过程,代表人物有普多夫金、爱森斯坦等。
创作者的隐喻思维十分重要。隐喻在语言学、符号学等学科概念中具备“相似性”特征,但在影像艺术中隐喻思维必须遵循某些规范和要求。与其他艺术形式相比,电影通过视听语言的综合表达折射着这个微观社会,镜头、画面、声音元素经过创作者的巧妙排列形成多种不同的叙事内容,作为有一定艺术性质的传播媒介,电影传递精神内核和主题的方式较为含蓄,正是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才得以体现出电影的隐喻性。电影隐喻包括诸多方面,如情节、对白、角色、鏡头音乐等,这些载体既是构成电影的基本要素,也是电影形成的基本依据。但因为电影本身具有感性和理性的思辨意义,所以隐藏在电影中的抽象内涵需要经过思考才能发现,电影所构成的影像符码与现实世界紧密相连,创作者设计的“现实”影像、活动空间都可以成为抽象符号,影像内容在隐喻手法的应用下具备象征性、抽象性、非推理性及不确定性等特征,就使得观众在观看时不自觉地调动思维摸索具体层向的隐喻内容,进而获得情感共振,由此看来,隐喻是一门集创造与欣赏的双重艺术手法。
二、隐喻手法在实验短片中的艺术表达
弗·杰姆逊指出,“在传统的观念中,任何一个故事,总是和某种思想内容相联系的,所谓隐喻性,就是说表面的故事总是含有另外一个隐秘的意义,因此故事并不是如它表面上所呈现的那样,而真正的意义是需要解释的。”[8]在实验短片中,“隐秘故事”随处可见,现即以泰国导演阿彼察邦的实验短片为具体研究对象,分析和探寻隐藏在先锋艺术画面背后的同物质世界的融合点。
相较于阿彼察邦的长片电影,其短片的关注度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状态,但从时间跨度与作品生成来看,生命真谛、政治反讽、记忆永恒以及宗教信仰的隐喻都无一不深深植根于其所有作品之中。深受美国先锋艺术,尤其是实验电影影响的阿彼察邦,在完成电影的叙事意义、奇观影射与陌生场域的表达后,一直在尝试更为多元的电影叙事风格与形式,就其短片作品《给布米叔叔的信》(2007)、《镜中忧郁》(Bule,2018)、《赞美诗》(The Anthem,2006)、《灰烬》(Ashes,2012)、《流星》(Meteorites,2007)等代表作品而言,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陈述着弱逻辑、弱线索的事件,其强烈的诗意感、空间感和置身感似乎都在向传统主流叙事电影的强故事性发出“挑战”,实验特性明显。对于大部分观众而言,观看此类影像还需充分调动感官与想象去填补事件之间的“裂层”,从而感受到导演所要传递的“言外之意”,“我的电影是有关我们所面对的恐惧、痛苦和认同感的……我希望观众们是去看,去感觉,而不是理解”[9],但这并不意味着此种实验作品是导演某种随心所欲的尝试,仔细揣摩能够接收到阿彼察邦对现实的凝视与思索,对泰国东北部历史记忆的调取,对宗教轮回的信仰浓缩与匠心,在流动的影像中借助本土记忆完成内容创作,通过符号与意象隐喻着自身的表达。
(一)造型隐喻——空间与喻像
造型是指电影中承载故事内容的空间背景,即“电影叙事的基本单元——画面,这是一种完美的空间能指以至于电影与很多其他叙事载体相反,始终表现和引发叙事的行动与其配合的背景”[10],创作者对组成影像空间的部分进行串联从而完成特殊喻意的传递,造型隐喻由此发生。与其他诸多艺术表现形式相比,电影能够承载时间与空间的双重意义表达,由此电影文本空间的特殊含义不容忽视,造型隐喻离不开场景与意象的选择。构成观众想象发生的重要前提是空间符号中具有指向含义但表达含蓄的事件的选择,借由此通过影像表达艺术手法的处理对构成电影画面的元素进行整合,完成隐喻含义的传递;与此同时实验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具有特殊含义暗示的具体表象可以超越影像本身,为抽象的隐喻思维与现实所指之间搭建桥梁,从而完成意义指代,其能指性离不开意向符号。
空间作为当代电影美学和风格化呈现的最佳表现途径之一,成为创作者们竞相探索的主要渠道。在电影表达中,场景调度与意象紧密联系,场景、人物、道具及隐喻性的动画构成整体,传递创作者特殊隐喻内涵的同时为观众进入联想思考提供线索。阿彼察邦实验短片中的空间场景具有很强的个人代表符号,短片叙事情节及人物关系并不复杂,甚至没有很强的情节性,因而观众要理解其影像表达,就需要对他的成长经历进行了解。医院、洞穴、森林、木屋在他的作品中多次出现,这也是他个体记忆与历史思考的一个重要“喻像”载体。“喻像是对具有隐喻功效并经过‘凝练‘转化与‘移植出来的‘意义的最终指向体的概括,它与实体、影像不一样,虽然有一定的联系,但却超越着实体、影像,直接和意义发生联系。”[11]导演对同一喻像的处理会因具体影像内容有所区别。如实验特性明显的短片《镜中忧郁》中,女人躺在被安置在森林的床上,周围满是虫鸣声,一种湿热感与燥热感溢出屏幕,蓝色的被褥、鲜艳的油画、簇生的火焰构成视觉冲击,这似梦非梦的艺术指向隐喻着阿彼察邦自身对于神秘梦境背后古怪逻辑的思考以及对生命挣脱寻常的另类表达。火焰虽然是以动画形式呈现的,但在森林空间背景下的火焰又是一种特殊的喻像指代,那团燃烧的猝火是超现实的意指,仿佛一个有生命的机体唤起了女人心目中潜在的直觉和能量,作为意义符号,这团火焰是毁灭也是希望,幻象背后隐喻着成长、记忆的痛苦与渴望冲破的希望意志。短片《给布米叔叔的信》中,阿彼察邦将相机置身森林,借助树叶,用远景镜头拍摄记忆中的小木屋,这种窥伺视角营造了一种抽离感,充斥着神秘与宗教的情绪意味,既表达出对纳布亚村民的纪念,也暗含着对社会政治当局的审视与讽刺隐喻。阿彼察邦实验短片里的空间虽然狭小但并不压抑,明亮、湿热充满绿色的空间画面让时间变得缓慢,有一种静谧的思考。
(二)叙事隐喻——情节与人物
叙事隐喻涉及情节结构与角色塑造等部分。电影叙事意义的生成需要按照文本结构对具体影像进行合理安排。叙事隐喻是文本结构呈现的具象表达,是情节结构的隐喻,包含着情节结构与角色塑造等部分。从形式到内容,从情感到审美,叙事隐喻担任着“将熟知和陌生的事物特点合并在一起激发观众思想”[12]的作用,因此创作者需要对体验、记忆思维中的经验进行解构和重组完成指向性情感的传递。任何类型的影片都离不开情节,任何形式的影片都离不开画面,实验短片同样需要在电影叙事框架内通过全新视角去阐述不同场景内发生的情节,通过事件之间的相互对比从而建构新的隐喻符码来传递创作者思维意识。“对生活故事中的一系列事件進行选择,这种选择将事件组成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序列从而激发某种具体特定的情感,从而表达一种特定的人生观。”[13]与传统短片相比,实验短片缺乏系统的叙事逻辑与结构。阿彼察邦的实验短片中,时空顺序被打破,分裂结构明显,现实、梦境和记忆之间的界限较为模糊,因此在没有任何附带解释的情况下,大部分观众很难理解其作品。短片《流星》将镜头对准狗、小孩、喷泉、学校,以此来表现儿时记忆这一主题。前半段家人的笑脸、奔跑的小狗、葱郁的森林、汩汩的喷泉在晃动的镜头下给人以强烈的现实感,结尾又以沉睡的男子、隐约的阳光在海洋生物的叠化中勾勒出一种独特的审美梦境,观众在充满诗意感的氛围中又进入了他亦真亦幻的记忆世界。看似美好的童年影像在泰国皇帝的肖像及狂风大作的画面中让观者陷入沉思。这种“重形式轻情节”的叙事隐喻暗示着多角度、经验、历史和真相的碎片化性质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奇异场景背后是创作者孤独心境的预示及对政府不满的情绪化的反抗。阿彼察邦是一位奇特而独特的艺术家和电影人,其作品大都以家乡为背景,以个体记忆为符号,借助影像隐喻着个人与政治及社会之间的情感问题。
情节结构完成了叙事艺术的主要内容,但具体情节的推进却离不开角色的塑造,特定人物的服装、道具、形态、性格的塑造是现实中对应符号的影像置换。在实验短片中,观众能够通过角色内在的身份建构与外在形象的呈现从而完成“接受”,通过情景带入理解创作者隐含在短片中的特殊表达,“我将我所经历过的,对某些特定人群的感受和自己看到的世界翻译成电影语言,再通过镜头展现给观众”。[14]阿彼察邦的作品大都关注的是边缘性的群众,演绎表达的群体也都是非职业的演员,他们是泰国东北部记忆的象征也是阿彼察邦个人经历里的现实代表,因而不易脱离现实,观众缺少距离感。《给布米叔叔的信》中,坐在窗台上的男人、木屋外围着讨论的人群;《流动的人》一群持相机的男孩;《流星》中围着踢球的少年等,通过朴素真实的现下角色诠释着泰国文化以及对佛教文化的思考,观众缺少距离感,既是阿彼察邦自身身份的隐喻,也是记忆书写的重要特征。
(三)风格隐喻——蒙太奇与镜头
叙事隐喻是对构成情节和人物形象原文本的直观处理,造型隐喻则是将观众的视角转向空间,对场景调度和核心喻像进行剖析,而风格隐喻则将两者进行结合,综合时空共同作用的混合隐喻文本场对进行作品更为丰富的解读,风格隐喻主要围绕镜头的选择与处理展开。
传统影片中,全片第一个镜头时常会被称观众称之为关键镜头,这是因为“一般情况下,第一组镜头概括了整部影片动力发展的全貌”。[15]与之相比,实验短片的每一个镜头都具备关键意义,尤其是重复出现或多次使用的画面,具备深刻的显义作用,往往具备主旨输出或传递的重要意义。实验短片编码的最终呈现中,关键镜头在传达创作者创作意图的过程中至关重要,片段性的阅览影像都能够直接明了地知晓短片风格及其影像基调。在阿彼察邦的实验作品里,开篇大都借助现实自然音响及空镜头或全景镜头的使用引导观众“入境”,在自然流畅的长镜头中流露出自己对生命的凝视和灵魂的拷问,充满深刻的哲学和沉思意味,很少使用特写或景别较小的镜头,通过全景构建的场景引导经过时空杂糅的新文本叙事,观众能够通过故事背景思考接下来创作者全片所要表达的深刻内涵。综合《镜中忧郁》《给布米叔叔的信》《流星》不难发现这一特征。
关键镜头的选择与表达需要借助蒙太奇完成深层隐喻的意义输出,“通过蒙太奇,将镜头之间或镜头内部各个表现元素(包括造型、音响等方面)加以强化、浓缩、类比,由此在观众的感觉和心理上产生相应的手法”[16],蒙太奇的使用能够打破现实的时空逻辑,从而更好地完成创作者的意图转述。在《给布米叔叔的信》中,开篇重复蒙太奇的台词与诗意长镜头的表现诉说着他对布米叔叔的怀念,从阴郁沉闷的房间到无人问津的小木屋,从古老的物件到泰皇的照片,冷峻的森林里穿过的老牛,结尾阳光透过森林间隙,暗示着灵魂出走、生命轮回的同时更是他对泰国东北部历史和对生命解脱的隐喻思考及凝视。隐藏在实验短片風格隐喻背后的镜头并非指那些存在画面中具体的某个意象,也不是指那些暗含在场景调度中的某个人物或动作,而是打破时空综合呈现的效果镜头,是前后两个相连贯的镜头组成的应用,处在接收者面前的影像框架只有在完全打破单个时间或空间表达的镜头处理时才能产生隐喻意义,“一个镜头的意义取决于下一个镜头”[17],这是因为观众与影像之间的断层需要通过镜头风格的处理完成衔接,忽略摄影机的存在,观众才能信任画面传递的内容以及领悟到创作者隐含其中的意志思维。
三、隐喻手法在实验短片中的审美价值
隐喻艺术的特征决定了实验短片作品必然离不开情感性、整体性和符号性,具有独特的审美与艺术价值。隐喻手法是促成艺术价值实现的重要手段,与主流短片相比,反传统叙事的实验短片更能吸引观众的目光,帮助他们建立更为广阔的、深层的思维想象空间,经过隐喻手法的处理更是进一步帮助观众理解作品背后的现实折射。换言之,经过隐喻手法处理的实验短片,其表演更具“视觉和感知”的双重审美,能够更加直截了当地体现创作者的内心情感意识。阿彼察邦的实验作品中隐喻手法的使用将自身对记忆的搜寻、现实的感知及生存经历的愤懑与反讽隐藏在画面中,“这是一种显义,是一种能够从创作者出发到自我面前的讯息,是一种‘向我发出真正召唤的讯息。”[18]由此可见,实验短片不再是与现实生活相背离的抽象浓缩,更多的是借助断裂的表达方式呈现露骨的现实。
创作者的个人经历、社会思考、个人意识等时常隐藏在实验影像中,因此隐喻审美意义的完成离不开受众的审美期待与接受。电影隐喻艺术的不确定性与非推理性特征决定了电影创作需要借助具体的意象符号来表达,符号在艺术隐喻手法中承担着重要的职责。作为接受者的观众面对自己无法解读的讯息时,习惯“借助”和“调动”意识从而理解讯息,利用熟悉的物像解读抽象的作品。如果说隐喻手法是帮助观众理解抽象表达的重要机制,那么意向符号就是推动机制发生作用的关键,创作者与接受者之间的共鸣形成需要借助符号阶梯,符号意义的完成意味着接受者个体经历与创作者形成呼应。这既是情感外化的表现也是隐喻手法的关键意义。创作者在创作之初首先会对情感进行外化处理,隐喻是现实浓缩影像的最好表达,这也是创作者将其作为唤醒他人审美情感的艺术处理的重要原因。它能巧妙地反映政治、文化等诸多社会问题,隐喻手法的介入也能直截了当地传达创作者对生活、对生命的思考。借助阿彼察邦的实验短片,挖掘到其借助隐喻完成的对宗教、对政治以及对社会疾病的症结思考,作品大都借助相似意向,但却有多重隐喻意义,疾病与救赎、驯服与抵抗、现实与梦境,为观众呈现丰富影像内容的同时也将其关于人类生存与意志的宏大主题彰显而来。
结语
在商业主流电影大行其道的今天,实验短片异军突起成为大多新锐导演创作的首要选择,他们借助实验短片本身的先锋特征去思考这个时代背后隐藏的某些现象,作为表现创作者思维意识的媒介载体,实验短片中充斥着强烈的个体主观意识,具备人文价值与社会影响力,而隐喻手法作为艺术创作必不可少的思维方式,赋予影像以鲜活生命力,具备不可替代的重要价值影响。阿彼察邦将自身对生命的凝视、灵魂的出走与回归,佛教影响的时空理解以及疾病与政治的思考隐喻在短片之中,借助先锋性的实验影像表达技巧向世界呈现着东南亚的文明和历史,由此可以看出借助隐喻的力量,蕴藏在实验短片中的个体思维意识既具备抽象审美特征又具备深刻的现实影响力。意识到隐喻手法在实验短片中的审美价值,能够更好地借助受众审美需求建构更为丰富的叙事风格,创作更多具有精神共鸣的实验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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