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或者消亡 组诗
2021-04-30纪小离
纪小离
落日或者消亡
当一个女人,披着她梅子色的围巾
站在狭窄的出租屋的阳台上时
没有任何一盏石头一样温柔的灯
照亮她。她的目光跟随着冬天的
痛而甜蜜的北风去到城郊的稻田
那里的荒凉发着光,这世界上
最具魅力的寂静的光芒
使她无法再想起,冬天的某一个黄昏
她的心还在金黄色的麦浪中跳舞
她不相信,荒凉之下还是一滩死水
或者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痛苦
她的爱与悲,无法用唯一的沉默来表达
借哭泣之名
一条河流只要脱光了衣服,就会被称赞
像绵羊那样温顺
而一个女人脱光了衣服,就会成为冬季
僵硬的昙花,若是没有人
撕下她的伪装,她就会进一步成为
水的本源。在她的身体里注入
苦难的语言。就像是在树洞中放一支竹子
疼痛,枯燥和卑微都无关紧要
她只要活着,以一棵树的名分
把自己埋在泥土的身下
而泥土是最古老的女神
她的腹中生出纤细的女儿
不带有一点爱,或者秋天的温度
她出生就是坏人,她变坏
就成了可怜之人,被世人唾弃。
大风夜
她站在出租屋的天台上,
左手抓着铁栏杆
任由悲怆的夜风,吹着她的白围巾
像沙漠里跳舞的海鸟,尽情倾听夜晚的心跳
在空荡的城郊,路灯映照着稻草人
单薄的身体。她并没有在天上找到星星
此刻,任何发光的物体
都不及她的瞳孔那样,使人疑惑
同情也大可不必,她那发育不完全的胸部
今夜被疼痛灌满,像一枚装满水的啤酒瓶
沉默着,深藏她的欲望。于是
她企图通过流泪的方式,洗干净
少女的污秽的酮体,她将要
在楼对面那些陌生的窗子里
寻找一盏属于她的灯,或者
有一只小小的玻璃容器,可以装进一整个
夜晚的平靜。她再一次把她的白围巾
拉回来,裹住身体
海鸟叛逆的尾翼上,她的眼泪已经有了初冬的冷
东莞记忆
人们都能找到一个小型的故乡。
在东莞,农民们分不清白天黑夜
而我的故乡,就是我的姐姐。
天空从来没有色彩,一黑到底
或者下雨,使得人们无法做梦。
少女的十八岁,听起来像黎明的鸡鸣。
在东莞,桥梁需要承受过量的重
知识分子们白天养狗,夜晚偷鱼。
在东莞,穷人的性爱,从来不受保护
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
回到你不再渴望年轻的时候
在东莞,我们都努力,活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