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人工智能战略的实施路径及发展前景研究

武 琼

(1. 南京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 南京 210023；2. 南京大学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 南京 210093)

0 引 言

作为引领新一轮科技革命、产业变革的战略性技术，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正在释放历次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积蓄的巨大能量，对军事变革、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国际格局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一般认为，韩国在人工智能领域起步较晚。因为韩国未能较早看出人工智能的发展潜力。2016年1月，根据韩国信息通信技术振兴中心(IITP)调查显示，在韩国119家研究所、大学所属研究组和企业中，进行人工智能研发的机构仅有39家。其中，与民间一起进行投资或自身有预算的地方仅有13家。在研究专门人力方面，其中有32家的专门研究人力不到50名，16家的专门研究人力不到10名[1]。由此可见，韩国与人工智能相关的科研机构数量与人力配备均非常稀缺。

2016年3月，DeepMind公司开发的人工智能程序AlphaGo以4:1的成绩战胜韩国围棋职业九段选手李世石，此事令韩国举国震惊，成为韩国加快发展人工智能的关键起点。韩国《中央日报》认为，在受到“AlphaGo冲击”后，韩国企业匆忙开始整顿人工智能的相关机构，快马加鞭推进相关技术研发工作[2]。2017年5月，文在寅就职韩国新一任总统。文在寅上台后，韩国将人工智能上升至国家战略层面，力图在新一轮的国际科技竞争中掌握主动权。目前，国内学界对韩国人工智能战略的研究并不多见。通过对中国知网相关文献的整理与统计发现，针对韩国人工智能战略问题的文章数量非常少，且主要集中于对现象进行描述和简要分析。但其相关成果仍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为本文的深入研究提供了基础。鉴于此，在总结和吸收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本文将分析韩国推动人工智能战略的背景和路径，并进一步探讨韩国人工智能战略的发展前景和对中国的启示。

1 韩国人工智能战略的背景

1.1国内层面

1.1.1 韩国关键军事技术的研发能力相对滞后 目前，韩国在情报收集与分析、智能化指挥控制以及无人化作战等领域短期内难以摆脱对美国的依赖。虽然朴槿惠主政期间积极发展直升机、高空长航时无人机以及军用侦察卫星等科技含量高的国防装备，但直至其政治生涯结束之际，韩国的核心军事技术研发能力仍然存在短板。例如，由于韩国情报搜集技术装备不够发达，尤其是尖端情报技术装备及基础设施较落后，至今韩国每年仍要从美国获得超过3000张由高空侦察机或KH—12等情报侦察卫星拍摄的照片[3]。因此，推进人工智能在国防与军队的运用，不仅有助于韩国在关键军事技术领域摆脱对美国的依赖，还能提升韩军在情报信息、军事装备、态势感知等方面的智能化步伐。

1.1.2 韩国经济运行的顶梁柱——制造业的发展相对停滞 韩国的制造业和新生企业在过去20年里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不断下滑。根据韩国开发研究院(KDI)发布的报告显示，韩国制造业总生产率的增长率从1995-2000年的7.3%降至2010-2013年的3.1%。其中，新生企业的生产率增长的贡献度从1995-2000年的1.3%降至2010-2015年的0.2%[4]。虽然朴槿惠执政期间出台了“制造业革新3.0战略”，但直到其濒临下台之际，韩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仍未取得明显进展。根据美国彭博社信息机构2017年发布的《市场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显示，美国、日本、欧洲，中国的制造业都在日益扩张，在24个被调查的对象国中，只有韩国、土耳其等国呈现萎缩态势。专家表示，韩国制造业出现危机的根本原因是政府和企业只是表面上鼓吹制造业革新，并未采取实质性的革新措施[5]。2020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简称新冠疫情)对制造业产生较大冲击。在后新冠时代，韩国势必会积极推动人工智能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提升产品的智能化水平，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竞争力和稳定性，以全力抢占新一轮产业竞争的制高点。

1.1.3 韩国面临治安混乱、老龄化严重和医疗资源不足等严峻的社会问题 在治安方面，韩国社会恶性案件频发，尤其是针对女性的暴力犯罪案件接连不断，引发了当地民众对社会治安的担忧。根据韩国2019年公布的报告显示，有50.3%的女性对韩国社会治安感到担忧，71.9%的女性担心自己成为犯罪活动的受害者[6]。在老龄化方面，韩国的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根据韩国统计厅2019年发布的《世界与韩国人口现状与前景》预计，韩国65岁以上老龄人口的比例将在2040年达到33.9%，到2045年达到37%，位列世界第一，并将在2067年进一步上升到46.5%[7]。韩国日益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给社会经济发展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在医疗资源方面，新冠疫情的出现使得韩国的卫生防疫资源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形势。作为昔日的亚洲四小龙之一，韩国的医疗水平较为发达。根据权威医学期刊《柳叶刀》2018年发布的报告显示，在全球195个国家和地区中，韩国的医疗水平全球排名第25位，中国的全球排名第48位[8]。然而，新冠疫情的持续蔓延致使韩国确诊病例飙升，给该国的医疗系统带来了巨大挑战。因此，韩国希望通过发展人工智能来缓解上述社会问题。

1.2国际层面2016年10月至12月，美国先后发布了3份与人工智能相关的文件，分别是《国家人工智能研发战略计划》《为人工智能的未来做好准备》以及《人工智能、自动化与经济报告》。这三份文件分别就人工智能发展现状、应用领域以及社会公共政策等方面进行了系统研究与深入分析[9]。正值文在寅总统上台后不久，中国相继出台《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促进新一代人工智能产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等文件，明确提出了中国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的指导思想、战略目标、重点任务和保障措施。由此可见，中国、美国等世界主要大国纷纷出台与人工智能相关的规划和政策，对人工智能进行系统性布局，并将其视为增强综合国力、提升国家竞争力以及保障国家安全的重大战略举措。如果韩国政府不抓住这一重大历史机遇，不仅对经济发展与国防实力造成负面影响，还会在新一轮的国际科技竞争中丧失战略主动权。

各国制定人工智能战略对韩国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以军事影响为例，美俄等军事强国通过出台人工智能相关政策规划来抢占未来战争的制高点。近年来，美国先后发布《2030年的人工智能与生活》《国家人工智能研究与发展战略规划》和《人工智能与国家安全》等报告，提出发展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国家安全政策建议，从军事演习、战略分析、重点投资及情报应对等多方面推进相关工作。俄罗斯则批准了《2025年前发展军事科学综合体构想》，强调人工智能系统不久将成为决胜未来战场的关键因素，注重武器装备的智能化改造，开发作战机器人以及用于下一代战略轰炸机的人工智能导弹等[10]。由此可见，人工智能应用于国防和军队各个领域已是大势所趋。一旦错过了这一趋势，韩国不仅在军事高科技方面会受制于人，还会严重威胁国防安全和社会经济安全。

2 韩国人工智能战略的实施路径

为确保韩国的人工智能产业竞争力达到国际领先水平，韩国在国内外采取了一系列的举措。在国内，主要包括完善人工智能战略规划、加大人工智能人才的培养力度、推进人工智能的基础研究和高级概念、建立政府、企业界和学术界的“三边”合作关系、运用人工智能来解决社会问题。在国外，韩国不断加强同中美两国的人工智能合作，力求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中取得战略优势。

2.1国内层面

2.1.1 完善人工智能战略规划 例如，2018年5月，韩国通过了《面向I-Korea 4.0的人工智能研发战略》。该文件指出了韩国发展人工智能的战略目标、推进体系以及预期效果。2019年12月，韩国发布《人工智能国家战略》。这份文件明确将人工智能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的高度，并阐述了韩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奋斗目标、战略布局以及实施路径。该战略旨在推动韩国从“IT强国”发展为“AI强国”，将韩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竞争力提升至世界前列。

2.1.2 加大人工智能人才的培养力度 近年来，韩国重视建立和完善人工智能人才培养体系。以高等教育为例，韩国采取的措施主要包括加大人才招生力度、增设人工智能学科、成立人工智能研究中心、提升与国外知名企业或科研机构的人才培养力度等。例如，高丽大学和成均馆大学的人工智能研究生院自2019年开始招生。两个学校各自录取50—60名硕博士。高丽大学则设立了人工智能研究所，并与麻省理工学院(MIT)一起培养人工智能学术人才等。成均馆大学增扩并改编了基础人工智能学科，并与三星首尔医院、三星电子、NAVER等企业合作，开设融合研究、协同教育等课程[11]。

2.1.3 推进人工智能的基础研究和高级概念 目前，韩国首尔市已建立名为Anexas的人工智能培训基地。主要侧重人工智能的基础研究和高级概念。主要包括深度网络、结构化知识、机器学习、黑客技术、自然语言处理、人工神经网络、递归神经网络(Recurrent Neural Network)、自组织映射神经网络(Self—Organizing Maps)、玻尔兹曼机(Boltzmann Machines)、自编码器(AutoEncoders)、主成分分析(PCA)、降维(Dimensionality Reduction)、模型选择和提升(Model Selection and Boosting)等[12]。

2.1.4 建立政府、企业界和学术界的“三边”合作关系 为应对发展人工智能巨大且紧迫的战略需求，韩国不断加强政府、企业、高等院校、科研机构在军事和经济两方面上的沟通合作。在军事层面上，韩国高度重视无人化作战系统及其关键技术。例如，2018年2月，在韩国政府的扶持下，韩华系统公司(Hanwha Systems)和韩国科学技术院(KAIST)携手推出一个致力于开发人工智能的军事基地，称为国防和人工智能融合研究中心。双方最初宣布了四个研究领域，即基于人工智能的指挥决策系统、用于大型无人潜航器的复合导航算法、基于人工智能的飞机训练系统以及基于人工智能的物体跟踪和识别技术[13]。在经济层面上，韩国积极推进人工智能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例如，2020年2月，在韩国政府的支持下，韩国成立了由韩国电信公司(KT)、现代重工集团(Hyundai Heavy Industries)、韩国电子与电信研究所(ETRI)、汉阳大学等机构组成的AI One Team，旨在促进人工智能生态系统的发展，推动人工智能与制造业相融合，以全方位开启人工智能商业化进程。

2.1.5 运用人工智能来解决社会问题 在社会治安方面，通过引入人工智能技术，来构筑精确管控、定位追踪、应急救援于一体的社会治安防控体系，有助于提升社会安全水平。例如，2019年1月，韩国电子与电信研究所表示会在7月前在首尔市瑞草区安装3000台人工智能摄像头。这些摄像头会使用人工智能软件来分析犯罪活动发生的概率。如超过一定概率，人工智能系统会提醒地区办事处及附近的警察局派人前往[14]。在人口老龄化方面，人工智能能够缓解国家因养老服务资源匮乏带来的养老服务供需不平衡问题，并且能够保障老年人的基本健康养老需求，提升老年人的生活品质。目前，韩国正在加快研发导航机器人、医用机器人、自动护理机器人等各领域的机器人，旨在帮助医疗机构和医护人员减轻工作压力。在医疗健康方面，通过发挥人工智能在疫情数据搜集分析、机器人辅助治疗、寻找病毒宿主和对人员场所定位跟踪等方面的作用[15]，能有效提升医疗诊断效率和健康服务质量。新冠疫情爆发期间，韩国积极将人工智能运用在病毒检测、追踪管理病例接触人员、药物研发以及注射器生产等方面。例如，在开展病毒检测方面，韩国采取的措施主要包括安装红外线体温检测系统、研制远程操控核酸检测采样机器人、使用核糖核酸序列检测新冠病毒的“SENSR”技术等。

2.2国际层面

据韩联社报道，自2018年以来，韩国已经同中国、美国、印度、法国、新加坡、以色列、俄罗斯等国家就5G、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领域开展研究合作，以携手应对第四次工业革命时代。其中，中美两国是韩国选定的重要人工智能合作伙伴国。这主要是因为以下两点：一是韩国的人工智能技术落后于中美两国。韩国已认识到，韩国的人工智能技术竞争力落后美国1.8年，被评为“后起之秀”的中国也自2016年后超过了韩国[16]。二是维护韩国国家利益的最佳选择。韩国既是中国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又是美国不可或缺的亚太盟国。基于国内经济发展、地区安全秩序、大国战略博弈等因素的考量，韩国在防务安全领域依赖美国驻军保护的同时，也应在互利共赢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同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合作。

首先是中韩两国增强在语音识别、人工智能机器人以及防疫人工智能系统等领域的合作。例如，2018年7月，韩国现代汽车集团与中国百度公司签署了《战略合作谅解备忘录》。两家公司决定在语音识别、互联汽车、人工智能机器人研发、物联网服务四个领域展开合作[17]。2020年初，韩国出现大规模聚集性感染情况，新冠疫情形势趋紧。科大讯飞决定联手韩国IT服务提供商Hancom公司，协助韩国建立防疫人工智能外呼系统。该系统集成认知智能、语音识别等技术，可通过电话批量筛查摸排重点人群健康情况，降低人工摸排的交叉感染风险。该系统3月24日正式上线后，在准确回访疑似病例和隔离人群，避免人工呼叫中心集中作业的感染风险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18]。

其次是美韩两国加强在网络安全、联合演习等方面的合作。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军方进一步拓展人工智能在国防领域的应用，包括情报、监视和侦察(ISR)，后勤、网络空间行动，信息操纵和深度伪造(Information Operations and “Deep Fakes”)，指挥和控制，半自动和自动驾驶车辆(Semiautonomous and Autonomous Vehicles)，致命自主武器系统(LAWS)[19]。与美国先进的智能化军事装备相比，韩国与其存在不小的差距。美国希望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帮助韩军，增强两国间的政策配合力和军事协调力。韩国也希望能借此机会学习美军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在网络安全方面，面对日益频繁的网络攻击，美韩两国每年斥巨资合作开发应对网络安全威胁的人工智能技术。在联合演习方面，在美韩两国每年举行的“关键决断”“乙支自由卫士”联合军演中，两国均采取以计算机模拟为主的演习形式，旨在演练和完善美韩军队的指挥、控制与通信系统能力。此举的实质便是对其人工智能信息系统的反复测试和升级演化。

3 韩国人工智能战略的发展前景

未来一段时期内，韩国会继续推动人工智能相关技术及其产业的发展，并在国内和国际两方面积极布局。

3.1国内层面

3.1.1 军事层面，发展基于人工智能的无人化作战系统以及情报、监视和侦察系统 首先是无人化作战系统。与有人作战系统相比，无人化作战系统在战场适应、态势感知以及突防作战等方面拥有“非对称”的制胜优势。首先是战场适应能力。无人化作战系统不仅拥有任何战场环境及作战空间的适应能力，还基本不用考虑人类的体力和精力疲乏以及身体极限，从而有助于执行既定程序任务。其次是态势感知能力。无人化作战系统中以传感器为核心的情报、侦察和监视系统是收集、获得目标信息的主体，能为整个平台提供态势信息。这不仅对战场环境具有自主感知能力，还具备自主识别和分辨处理能力，能帮助指挥员快速定位、识别目标并判断其威胁程度。最后是突防作战能力。无人化作战系统通过隐形、藏匿、干扰、变轨、加速等技术，可随时对敌方发动突袭，令其陷入防不胜防、被动应付的局面[20]。基于以上优势，韩军未来会高度重视并大力研发基于人工智能的无人化作战系统。2020年8月，韩国国防部发布《国防中期规划(2021—2025年)》。规划中明确指出，韩军未来的发展重点是利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技术搭建无人作战体系。韩军计划2025年研发出无人搜救车和多功能无人车、2030年研发并部署无人战斗车。此外，韩军还将研制在海中活动的无人水上舰艇、无人侦察潜艇以及在空中活动的中大型进攻无人机、中程及短程侦察无人机等[21]。由于无人化作战系统在获取和筛选高价值情报、减少军事人员数量、提升海空态势感知和战场生存能力等方面潜力巨大，韩国会积极将其运用到国防和军队的不同领域。

其次是情报、监视和侦察系统。在美国的协助下，韩军长期以来通过天基情报侦察系统、空基情报侦察系统、海基情报侦察系统等立体化途径搜集了朝鲜半岛及其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大量情报。而韩国情报机构的分析人员对这些情报早已是不堪重负。一旦情报得不到有效处理，无法准确及时地传递给高层决策者，那么情报工作将会是徒劳和白费的。人工智能具有储存容量大、快速处理能力强、不受时空或体力限制等独特优势，有助于减轻情报人员的负担，提升军事决策能力。因此，通过人工智能系统的大数据技术来大幅度提升对海量数据的分析处理能力，甄别出军事目标和地面、空中、海上的异常活动情况，快速而准确地发现并提取具有潜在价值和现实意义的情报信息。鉴于此，韩军会积极将人工智能运用于情报侦察领域，旨在为战场适应、态势感知以及突防作战等方面提供精确的情报保障。2020年12月，据韩国统一部官员透露，韩国计划投入104亿韩元的预算用于构建朝鲜情报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系统。具体就是将输入统一部拥有的公开信息、卫星信息、视频、照片等所有资料。完成这些工作后，人工智能通过自我学习有望作出各种分析及展望等。因为资料相当庞大，仅输入信息工作就需要2年时间[22]。在未来一段时期内，韩国会加紧推进对无人化作战系统以及情报、监视和侦察系统的研发，努力争夺未来军事竞争的战略主动权。

3.1.2 经济层面，利用人工智能技术赋能传统制造业，促进制造业转型升级，提升制造业的市场竞争力，实现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 制造业是立国之本、强国之基，先进制造业是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点和关键。其中，人工智能则是发展高端制造业的重要驱动力量。具体而言，随着5G、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人工智能在制造业领域的应用潜力和发展空间不可小觑。其中，实现人工智能深度赋能传统制造业，尤其是要加快推进人工智能在研发设计、生产制造、产品销售、售后服务等各个环节的融合应用，增强制造业的产品品质和核心竞争力，在此基础上构建信息化引领力强、智能化程度高的先进制造业群，最终实现制造业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迈进的目标。

目前，韩国政府已充分认识到人工智能对制造业发展的影响，将其视为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切入点和战略抓手。自文在寅上台以来，韩国高度重视并大力促进制造业的稳定增长，旨在强力推动制造业复兴。2019年6月，韩国政府发布“制造业复兴蓝图”，力争在2030年将制造业附加价值率的比重从25%提升至发达国家的30%，将制造业产值中的新产业和新产品比重从16%提升至30%，将目前制造业规模排名由全球第六(以出口规模为准)提升至全球第四[23]。其核心是，韩国在制造业领域加快推进人工智能技术，提高制造业的附加值。需要指出的是，韩国制造业复兴战略的实施必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短期内难以彻底扭转其颓势。韩国“制造业复兴蓝图”颁布一周年之际，韩国《每日经济新闻》作出了测算，与德、日、中、美相比较，韩国在制造业营业利润率、设备投资增减率等五项指标的综合比较中居于最下位[24]。

虽然新冠疫情的爆发对韩国的制造业造成了较为严重的冲击。但从长远而言，新冠疫情同样也为韩国制造业的转型按下了“加速键”。2020年7月，为解决新冠疫情带来的经济危机，韩国政府正式推出“韩版新政”综合规划，宣布将在未来2年和5年内分别投入68万亿韩元和160万亿韩元来实现国家的全面转型升级。其支柱之一则是“数字新政”，旨在全面推动制造业领域实现数字化转型。未来一段时期内，韩国会加快推动人工智能和制造业的深度融合，提升制造业的产品质量和生产管理效率，以促进制造业的转型升级。

3.1.3 社会层面，重点借助人工智能来帮助国民抗击新冠疫情，为其提供强有力的高科技支撑 自2020年1月20日韩国出现首例输入性新冠疫情确诊病例以来，疫情已在韩国持续近一年，但依旧任重道远。与前两次不同，从11月中旬起正式开始的第三波大流行并未局限于特定的场所和人群，而是在日常生活空间和高风险设施不断蔓延，国家防疫系统面临重大考验[25]。因此，未来一段时期内，为维护韩国国民的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韩国势必会积极运用人工智能等高科技来应对长期持续的新冠疫情。2020年6月，韩国SK电讯(SK Telecom)表示，目前已经推出一套名为Nugu Care Call的系统，该系统会对正在进行自我隔离的人员打电话，以检查其是否出现了与新冠疫情相关的症状。下一步，SK电讯计划与庆尚南道以及公共卫生中心紧密合作，为其添加和完善人工智能呼叫功能，以更好地为现场医护人员提供支持[26]。2020年12月，SK电讯、kakao、三星电子决定联手组建人工智能研发(R&D)协商中心，其首要合作项目是计划在2021上半年推出的“战胜新冠疫情大流行的人工智能”。该技术可以分析用户在当前位置下感染新冠疫情的风险度，并建议如何保持社交距离或移动路径。还争取在台风或暴雨等灾害情况下也能够使用[27]。

3.2国际层面

首先是中韩两国在继续加强抗疫合作的同时，会继续推动在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领域的合作。2021年1月，中国驻韩大使邢海明接受韩国《每日经济新闻》时表示，未来中国将重点投资以5G、数字经济、轨道交通、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中心等为代表的新型基础建设，并以此推动传统产业实现智能化、数字化和网络化转型，这与韩国政府提出的以“数字新政”“绿色新政”为中心的“韩版新政”理念相互契合。两国相关企业应促进相互投资、加强技术合作，打造后疫情时代中韩经济增长新亮点[28]。其次是美韩两国在加强网络安全合作与联合军演的同时，会加快推进在军事技术领域的合作。如前所述，韩国的军事科技创新能力薄弱，关键军事技术领域难以摆脱对美国的依赖。因此，韩国希望利用美国雄厚的国防科技实力来提升本国的军事技术能力，使其装备水平向美国看齐。2020年9月，美国国防部联合人工智能中心(JAIC)同韩国、英国、日本等盟友和瑞典、以色列等友邦召开“国防人工智能合作伙伴会议”。会上重点讨论把人工智能技术转化为军事技术的方法等。崔贤镐对此表示，由于美国需要经常与其他国家进行联合作战，因此需要与盟友、友邦一起研发军事人工智能技术。预计未来美国会积极向韩国等盟友和友邦国家提供技术援助[29]。

3.3韩国人工智能战略面临的挑战虽然韩国的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迅速，但其整体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较大的差距。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韩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将很难追上这些国家。韩国人工智能专家表示，导致韩国人工智能发展缓慢的主要原因分别是：人工智能专业人才欠缺、投资环境贫瘠、制度规制(主要是数据规制)[30]。

3.3.1 人工智能专业人才欠缺 虽然韩国政府已经将发展人工智能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但短时间内难以解决人才稀缺的问题。这主要是因为以下两点：一是全球对人工智能人才的争夺日益激烈。根据中国腾讯研究院发布的《全球人工智能人才白皮书》显示，人工智能领域人才分布极不平衡，全球人工智能人才约30万，而市场需求在百万量级，远远不能满足市场对人才的需求[31]。全球的人工智能人才本就十分有限，并且大部分被中美两国的大型科技企业(如百度、腾讯、谷歌、苹果等)招入麾下。在这种情况下，韩国的人工智能人才自然就非常稀缺。二是韩国科研环境差、工作强度大。韩国的科研环境不及其他发达国家，目前留在韩国国内的高端人才中，很多学子选择海外工作。近几年选择留学海外的韩国理工科研究生人数以年均2.4%的速度增长，其中在美国取得理工科博士学位的韩国留学生，过半数选择留在美国。此外，韩国的实际劳动时间过长。对于很多韩国人来说，加班已成为家常便饭，不少人甚至下班回家后还得继续工作[32]。

3.3.2 投资环境贫瘠 韩国政府从2013年末就开始颁布各种补贴支持政策，积极推动迁移到海外的企业重回。但根据韩国相关机构的调查结果显示，比起每年有800余家企业返回国内的美国和700余家企业返回国内的日本，韩国每年真正回归到国内的企业平均只有10家[33]。其中，中国、东南亚是韩国企业开拓海外市场的优先战略选择。根据韩国产业经济与贸易研究所(Korea Institute for Industrial Economics & Trade)的数据显示，自2013年推出U—Turn法案以限制韩国企业“移居海外”以来，在与中国有联系的数千家公司中，仅有80家韩国企业将部分业务转移回韩国。虽然韩国在2020年把回流补贴政策扩大到服务业和IT业，但回国的吸引力仍然有限。即使因为新冠疫情和中美贸易紧张局势凸显出过度以中国作为制造业生产基地可能会导致企业风险的背景下，韩国推动国内企业从中国回归的努力仍未取得明显进展[34]。

韩国的投资环境并不十分适合企业经营。其原因主要包括以下两点：一是韩国的反企业情绪不断高涨。当韩国半导体产业因为日本限制氟化氢出口而陷入危机的时候，韩国的政治团体反而指责国内企业“没有大力进行技术研发”，对于国内企业受制于环境规制无法开展相关研发工作的现实熟视无睹。在这种情况下，企业自然不可能进行积极投资[35]。二是一周52小时的工作制度导致企业的用人成本压力大幅增加。2018年7月，韩国政府开始实施一周52小时的工作制度。韩国政府认为，只要用法律形式对劳动者的长时间工作作出限制，企业就会雇佣更多员工来填补因为劳动者工作时间缩短造成的空缺。然而，实际结果与政府的预测完全相反。虽然大企业的就业人数在最初的两个月内似乎有所增加，但此后已经连续5个月呈减少趋势。虽然劳动时间减少，但劳动者的月薪却和以前保持一样或有所增加，这导致企业的用人成本压力大幅增加[36]。

3.3.3 制度规制(主要是数据规制) 2020年1月，韩国国会通过了《数据三法》，即《个人信息保护法》《信用信息法》《信息通信网法》修订案。然而，由于数据收集和处理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韩国要完全突破数据规制仍然是任重而道远。如果不能灵活使用大数据，不仅是韩国企业的移动交易，还有人工智能、物联网、智能工厂等也无法跟上超高速平台经济的时代，并且在农业、医疗、福利领域，政府和企业“没有信息”，也不可能做出有效的对策。如此下去，韩国企业既面临产品开发困境，也难以从科学、医疗试验的大数据落后国家中走出来[37]。

4 对中国的启示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韩国会继续通过出台政策规划、培养高端人才以及加强国际合作等多种措施来发展人工智能。其中有不少的经验值得中国借鉴。

4.1加大对人工智能高端人才的引进和培养力度人才资源是第一资源，也是科技创新活动中的核心因素。中国要建设世界科技强国，关键是要建设一支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素质优良的创新人才队伍，激发各类人才创新活力和潜力。要加强人才梯队和储备建设，注重人工智能高层次人才培养，在全球范围内引进和聚集一批国际高端人才、青年领军人才和顶尖创新团队。

4.2增强人工智能基础研究和共性技术突破目前，中国新一代人工智能三步走的战略目标是到2020年，人工智能总体技术和应用与世界先进水平同步，人工智能产业成为新的重要经济增长点，人工智能技术应用成为改善民生的新途径；到2025年，人工智能基础理论实现重大突破，部分技术与应用达到世界领先水平，人工智能成为我国产业升级和经济转型的主要动力，智能社会建设取得积极进展；到2030年，人工智能理论、技术与应用总体达到世界领先水平，成为世界主要人工智能创新中心[38]。在这一过程中，要重点研发大数据智能、跨媒体感知计算、混合增强智能、群体智能以及高级机器学习等前沿基础理论。此外，在共性技术突破方面，重点发展知识计算引擎与知识服务技术、跨媒体分析推理技术、群体智能关键技术、虚拟现实智能建模技术以及智能计算芯片与系统等关键共性技术。

4.3加强政府、企业界和学术界的密切合作关系在人工智能的创新发展生态系统中，政府会出台一系列的顶层设计规划，进一步明确发展人工智能的战略目标、发展方向、实施路径等，并从政策导向以及资金预算等方面予以全力支持。企业实力雄厚，是科技创新、研发投入以及成果转换的核心主体。学术界是突破重大基础理论和核心关键技术瓶颈的主力军，同时也肩负着培养高端人才和科技创新团队的重任。三者环环相扣、层层衔接，旨在构建起以政府为顶层设计、以企业为核心主体、以学术界为智力支持、政产学研深度融合的人工智能技术创新体系。鉴于此，中国的政府部门、企业界以及学术界要加快成立并不断完善人工智能联合研究中心或联盟，形成专业化和高效率的人工智能分析机构和团队。旨在抓住智能化应用先机，力图在新一轮的国际科技竞争中掌握战略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