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不如饺子
2021-04-23牟民
牟民
小时候,一进腊月门,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几天过年。过年吃好饭,最好的饭是白面猪肉馅的饺子。
算算吧,除夕饺子,五更拜年饺子,大年初一早晨饺子,初二晚上送神饺子,初三早晨饺子,正月十五晚上饺子,十六早晨还是饺子;来人来客中午面条,临行饺子……“好吃不如饺子”,北方人实践这句话真是卖力气!
每到年前,我和哥哥会用竹子削成签儿,做一个三条腿的饺叉子,有时也用铁丝做。两根筷子夹饺子费劲,饺叉子好使,朝着饺子鼓囊囊的肚子一攮,举在空里,凉一凉,咬一口,再咬一口,十分爽快。
那時候吃饺子,分麦子面和地瓜面,有白面黑面之分。生产队一年每人分十几斤麦子,磨出的面粉,留着伺候客人,过年除了做饽饽,包饺子很少用麦面,只在除夕晚上包几碗白面饺子,供桌上留一碗,余下的给父亲和最小的妹妹吃。黑面饺子皮厚,滑溜溜的,后味一口地瓜气。饺子馅是大白菜掺和刀切的猪肉丝儿,虽没多少油水,毕竟见肉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时,家的味道就全在里面了。
麦面调出来的饺子皮有筋力,煮起来不易破碎。地瓜面不黏乎,要提前准备好黏筋。去石碾上把收割的黏筋草秸压碎,罗出细面,等调地瓜面时,把黏筋掺和进去。
每次煮饺子的时候,我们大小孩子围在锅灶旁,眼巴巴望着母亲。锅开了,母亲把箅子上的黑白饺子轻轻下到锅里,嘴里念叨着:“老爷爷老奶奶,保佑饺子囫囵透透的,我一定先让您吃上。”
锅开三个滚,饺子浮上水面。母亲舀出两个,看看饺子肚子鼓起了没有。等饺子熟了,先舀不抗烂的黑面饺子,再舀白面饺子,白面饺子盛在碗里,放到北面供桌上。
总有一部分黑面饺子不经煮,破碎了。母亲会拿过一个砂大碗盛碎了的黑面饺子,一家人围着吃饺子时,母亲在灶间吃那些碎了的。
母亲不会捏圆肚子的饺子,包出来如同小包子。父亲说:“你妈包的饺子是老婆脚儿。”不过老婆脚儿馅多,个儿大,饺叉子攮进去,举在手里,沉甸甸的。
有一年除夕,家里没有白面,除了一碗上供的白面饺子,只包黑面饺子。下饺子时黑面饺子不知怎么全碎了,只盛出来一碗碗沾满馅的破饺子皮。我们一人捧一碗,吃得没滋没味的。父亲骂母亲:“你这是吃饺子还是吃面条糊糊?做了半辈子饺子,竟然不会煮饺子!”母亲说:“黏筋不够了,你让我怎么能不煮碎呢?”父亲气得把碗一推,不吃了,闷在一边抽烟。
看看父亲满脸火气,哥给我们几个使眼色。我们齐声说:“碎碎(岁岁)平安、碎碎(岁岁)平安!碎饺子好吃、碎饺子好吃!反正饺子馅儿在盆里碗里!”我们低头加劲儿吃饺子。
父亲叹息一声,再没说啥,拿起碗,痛快地吃下去。母亲看着我们,眼泪汪汪地说:“唉,啥时候,咱尽吃白面饺子呀!”
多年后,麦面成为了主食。母亲几乎隔一天包一次饺子,肉馅只掺和一点儿白菜心、葱、姜,油用大勺子舀。这白面的肉蛋儿饺子煮熟了,一咬油汁四溅。在我心中,这,才是真正的饺子。
如今,到饭店里,有人让我品尝地瓜面饺子,我实在不想吃。如今的地瓜面掺和了白面,不是早先的味儿了。假如真的就是早先的味儿呢?不,还是不吃的好。
When I was a child, I would count with my fingers in how many days the Spring Festival would arrive from the beginning of the 12th lunar month. Good dinners were served during the Spring Festival, the best of which were dumplings made of white flour and pork fillings.
Let me count it. Dumpling on the eve of the Spring Festival, at five oclock to greet the lunar new year, on the morning of the 1st day of the 1st lunar month, on the night of the 2nd day to see off gods, on the morning of the 3rd day, on the night of the 15th day and on the morning of the 16th day. When guests come for a visit, noodles are served at noon and dumplings before their departure...”Nothing is more delicious than dumplings.” The northerners practice this saying with effor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