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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医大师刘志明辨治新冠肺炎常用经典名方研析*

2021-04-17姚舜宇刘如秀常兴刘志明

中医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苇茎刘老白虎

姚舜宇,刘如秀,常兴,刘志明

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100053

2019年底以来,武汉市乃至世界多个国家和地区陆续出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疫情。国医大师刘志明虽已96岁高龄,仍心系疫情。刘老在治疗外感热病,尤其是温病学方面有深入研究,曾多次主导流行性乙型脑炎、病毒性肺炎等传染病流行期的中医诊疗工作,均收效满意。丰富的实践让他对中医辨治传染病有很深的体会。此次疫情期间,刘老远程会诊,亲自指导中医辨证与处方。当前会诊的患者已经全部痊愈出院,包括多例危重患者。回访这些患者全部复查核酸阴性,身体状况良好。足见中医药在防治发热性疾病、传染病方面有自身的特色优势。刘老临证处方一般都是在经典名方的基础上化裁,以方必有据、用药轻灵为特色。本文精选刘老辨治新冠肺炎常用的经典名方,并且回溯原著原文。在此基础上结合刘老的学术思想与临证经验,分析其本意和引申用法有助于更好地在此次疫情中使用。更期发扬异病同治思想,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让古老的经典名方在现代临床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1 《千金》苇茎汤

1.1 追本溯源苇茎汤,一般指出自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肺脏·肺痈》的方剂,故称《千金》苇茎汤。是“治咳有微热,烦满,胸心甲错,是为肺痈者方”[1]的黄昏汤的“又方”(附方),苇茎汤的主治与黄昏汤相同。苇茎汤的组成及服用方法为“苇茎(切,二升,以水二斗,煮取五升,去滓)、薏苡仁(半升)、瓜瓣(半升)、桃仁(三十枚)。上四味,咀,纳苇汁中煮取二升,服一升,当有所见,吐脓血[1]。”

肺痈是苇茎汤主治的疾病,孙思邈一般在《备急千金要方》每节的开头探讨病机。《备急千金要方·肺脏·肺痈》开篇载:“病咳唾脓血,其脉数实者属肺痈,虚者属肺痿。咳而口中自有津液,舌上苔滑,此为浮寒,非肺痿。若口中辟燥,咳即胸中隐隐痛,脉反滑数,此为肺痈也[1]。”可见肺痈的表现为口干、咳嗽、脓血痰、舌苔干燥、脉滑数有力,属于肺实热证。又指出:“寸口脉微而数,微则为风,数则为热;微则汗出,数则恶寒。风中于卫,呼气不入。热过于营,吸而不出。风伤皮毛,热伤血脉,风舍于肺,其人则咳,口干喘满,咽燥不渴,多唾浊沫,时时振寒,热之所过,血为凝滞,蓄结痈脓,吐如米粥,始萌可救,脓已成则难治[1]。”肺痈初期为风热入肺,伴汗出、恶寒、气喘、咳嗽、口干不渴、唾液浑浊有泡沫,此时可以治愈。日久则热入血脉、瘀热互结,特征是米粥样黏稠脓血痰,相对难治。孙思邈的两部著作《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本身有多卷专论本草药性,可以借助孙思邈的思想解释原方。若未见相关记载者,再进行其他考证。

苇茎,从字面理解应当是芦苇的茎,而常用药芦根则应该是芦苇的根。但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现代所用芦根是芦苇的根茎,未加鉴别,并且没有收入苇茎这一药物[2-3]。有学者提出苇茎作为药物首载于《唐本草》,名曰“芦茎”[2],但是《唐本草》原著早已亡佚,查近代辑复本也未见与苇茎或芦茎相关的论述,仅有芦根和菰根的记载,并认为两者功效相似,都是寒性,可以清热、治消渴、止小便利[4]。不过即使《唐本草》提出了苇茎治疗肺痈的功效,其仍晚于记载苇茎汤的《备急千金要方》。《唐本草》成书于显庆四年(公元659年),孙思邈完成《备急千金要方》在永徽三年(公元652年)。因此,《备急千金要方》至少在现存中医古籍中是第一本将苇茎用在方剂中,并用于治疗肺痈的典籍,这是孙思邈的重要贡献,但其药性理论尚未完善。经过一千余年的应用,明代李时珍将苇茎、苇叶的功效,总结为“霍乱呕逆,肺痈烦热,痈疽”[5],可供参考。

薏苡仁,自《备急千金要方》起开始大量被用于治疗“痈”的处方中,如《千金翼方·疮痈上·处疗痈疽》的瞿麦散(主诸痈溃及未溃)。但《备急千金要方》中未见直接描述薏苡仁主治痈疽的记载,其药物理论主要继承自《神农本草经》和《名医别录》,但这两部著作也未见薏苡仁治疗痈疽的记载。甄权应是第一位提出薏苡仁主治痈脓的医家。甄权是唐代名医,与孙思邈基本是同龄人[6]。据《旧唐书·列传第一百四十一·方伎》记载,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甄权103岁时,唐太宗李世民曾亲自去他家中探望,慰问饮食起居,还向他咨询药性[7]。《本草纲目·谷部·谷之二》就引用甄权论薏苡仁“治肺痿,肺气积,脓血,咳嗽涕唾,上气。煎服,破毒肿”[5]。孙思邈十分敬重甄权的学术思想,《备急千金要方》的针灸篇章就以甄权的针灸论著为权威。因此孙思邈很可能受甄权的影响,将其用于治疗肺痈等病证。

瓜瓣,即冬瓜子,见于《千金翼方·本草下·菜部》:“白瓜子:味甘,平,寒,无毒。主令人悦泽,好颜色,益气不饥……冬瓜仁也[1]。”益气药物多性质温热,而冬瓜子既能益气,又药性平和,略偏于寒凉,较为特殊,能反佐,防止其他清热活血药伤正。另外孙思邈使用冬瓜子的原因,更可能是用冬瓜子益肝气、补肝木,防止肺金热盛,乘肝木太过。《备急千金要方·七窍病·目病》记载有瓜子散,该方以冬瓜子为君药,功效是“补肝,治眼漠漠不明”[1],以“肝气通于目”(《备急千金要方·肝脏·肝脏脉论》引《灵枢·脉度》)[1,8]为依据,提示冬瓜子具有补肝气、明目的功效。补肝预防金乘木,防治目赤肿痛、胁痛等肝木失和的表现。从器质性角度来看,这是肺炎等呼吸系统疾病合并或发展为眼部炎症[9-11]、胸膜炎、胸腔积液[12]等疾病的表现,传统中医则认为目病、胁肋不适等是肝藏象疾病。可谓“见肺之病,知肺传肝,当先实肝”。是对张仲景《金匮要略》《难经·七十七难》中“见肝实脾”“治未病”理论的继承创新[13-14]。

桃仁,见于《千金翼方·本草下·果部》:“味苦、甘,平,无毒。主瘀血,血闭瘕邪气,杀小虫,止咳逆上气,消心下坚,除猝暴击血,破癥瘕,通月水,止痛[1]。”肺痈的典型表现有咳唾脓血,有诸内必形诸外,脓血反映出肺痈患者体内有瘀血的病机:“热之所过,血为凝滞,蓄结痈脓,吐如米粥。”所以使用“主瘀血”的桃仁。

孙思邈生活在唐代,温病学尚未成熟,至清代温病学真正形成系统理论。《千金》苇茎汤也被明确用于治疗温病。吴鞠通《温病条辨·上焦》云:“太阴湿温喘促者,《千金》苇茎汤加杏仁、滑石主之。”手太阴肺经湿邪凝聚为痰,喘息不宁,用《千金》苇茎汤宣肺清热,加杏仁、滑石利孔窍、逐湿热。

1.2 实践运用新冠肺炎患者虽多无吐脓血表现,但常见咳嗽、痰黄(绿)而黏、难以排出等痰热阻肺证候,此时便可使用《千金》苇茎汤。刘老化裁本方,常去桃仁、冬瓜子,视病情轻重用苇茎30~40 g,薏苡仁15~50 g。因为肺痈典型表现一是脓、二是血,而新冠肺炎患者则多是有脓、无血,提示肺脉瘀血不重,无明显的瘀热、痰瘀互结。刘老用药十分重视调和气血,很少使用破气、破血类的方药,无瘀血用破血的桃仁反而容易损伤正气,不利于恢复。当然若见肺痈病候者,仍需使用桃仁。至于冬瓜子,现代认为其药轻力弱,因此药房少有储备,很少使用,但按古方原意,使用冬瓜子是经过精细构思,有重要作用,此药甚为易得、价格低廉,建议储备使用。苇茎在药房也多不备[2],可用芦根替代。

病例:女性患者,67岁,刘老团队初次参与会诊时,为确诊新冠肺炎入院第4天。检查显示一型呼吸衰竭,心、肾功能衰竭,已下病危。见症:咳黄绿色浓痰,胸闷气促、乏力失眠,尿少、下肢浮肿、大便可,无发热恶寒,舌红少苔而干。考虑气营同病,上焦、下焦同病,虚实夹杂。气分见肺气虚兼有痰热,血分见心肾气虚、有阴脱之象。

处方:芦根30 g,薏苡仁30 g,茯苓15 g,杏仁9 g,生甘草6 g,西洋参6 g,麦冬9 g,五味子6 g,黄芪30 g,生地黄10 g,丹参10 g,炒麦芽10 g,黄芩10 g,猪苓15 g,橘红10 g。5剂。

本方主要使用《千金》苇茎汤、茯苓杏仁甘草汤合方加橘红,治疗咳嗽浓痰、胸闷气促;清营汤、猪苓汤合方治疗热入营分,心肾阴虚、水热互结;用西洋参生脉散加黄芪,救治亡阴、扶正固脱。服药尽剂后,患者已经脱离危险,咳嗽、气促等症明显好转,小便量正常,已无下肢浮肿,但不耐受活动,便溏,日三行。又以本方为基础随证加减治疗1周,患者乏力好转,气促明显改善,仅偶有干咳。并且已经连续多次复查核酸阴性,符合国家相关标准出院。两周后回访:复查核酸阴性,各项检查正常,身体感觉良好。

2 《伤寒论》白虎汤

2.1 追本溯源白虎汤,出自张仲景《伤寒论》,见到4处论述。第170条:“伤寒脉浮、发热、无汗,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渴欲饮水,无表证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15]。”第176条:“伤寒脉浮滑,此以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15]。”第219条:“三阳合病,腹满、身重,难以转侧,口不仁、面垢、谵语、遗尿。发汗则谵语,下之则额上生汗、手足逆冷。若自汗出者,白虎汤主之[15]。”第350条:“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白虎汤主之[15]。”组成和服用方法为“知母(六两)、石膏(碎,一斤)、甘草(炙,二两)、粳米(六合)。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汤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15]。”

其中第176条有争议,新校正提出的“表里”两字颠倒的说法较为可取。“热结在里,表里俱热者,白虎汤主之,又云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此云脉浮滑,表有热、里有寒者,必表里字差矣。又阳明一证云:脉浮迟,表热里寒,四逆汤主之。又少阴一证云:里寒外热,通脉四逆汤主之。以此表里自差明矣[15]。”

表证未解,不可用白虎汤。《伤寒论》第一次提到表证是在第46条:“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15]。”因此张仲景认为虽然发热,若仍见脉浮或浮紧、无汗、身痛等症者,不可用白虎汤。

见发热、口渴欲饮、自汗出、脉浮或浮滑时方可使用。此时已无太阳表证,寒邪入里化热,后世称之为“阳明经证”,是最适宜使用白虎汤的典型表现。但是从176条来看,表虽有寒,仅见浮滑的典型脉象,而无其他表证时,又有滑脉等里热证时,也应该用白虎汤。另外,厥阴病脉滑而四肢厥逆,属于热厥,这是用白虎汤的特殊情况。

张仲景时代与《神农本草经》相近,故主要以《神农本草经》分析仲景用药原意。

石膏,《神农本草经·中经》言:“味辛,微寒。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苦焦,不能息,腹中坚痛,除邪鬼,产乳,金创[16]。”其中“主中风寒热”“口干苦焦”能治疗发热、口干。“除邪鬼”需要科学理解,应当指石膏的退热作用,患者在高热时或出现幻觉,妄说见鬼,服用石膏热退后,可使精神恢复正常。知母,《神农本草经·中经》言:“味苦,寒。主消渴热中,除邪气,肢体浮肿,下水,补不足,益气[16]。”既能退热除邪,又能补虚,因为“壮火食气”(《素问·阴阳应象大论》)[17],高热患者往往有神疲乏力等气虚表现。粳米,《神农本草经》中未见,见于时代稍晚的《名医别录·下品》:“味甘、苦,平,无毒。主益气,止烦,止泄[18]。”既能治疗高热心烦,还能和知母一同补虚,但药力较弱,被放在下品。甘草,《神农本草经·上经》:“味甘,平。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解毒[16]。”可见甘草有一定的祛邪、治疗恶寒发热的作用,同时也能益气。

白虎汤不仅是治疗伤寒的常用方,更是治疗温病的常用方。最经典的论述当属吴鞠通《温病条辨·上焦》云:“太阴温病,脉浮洪,舌黄,渴甚,大汗,面赤,恶热者,辛凉重剂白虎汤主之[19]。”吴鞠通自注指出,白虎汤主治肺经气分热盛津伤。后世医家也是基于《温病条辨》此条将白虎汤的适用表现总结为“四大证”[20]。

2.2 实践运用刘老认为白虎汤是治疗温病最重要的方剂之一。若温病患者的主要表现为壮热不恶寒、一派阳热证候者,常用辛凉重剂白虎汤。化裁时常去粳米而重用石膏,还强调只能用生石膏,煅石膏不可内服。对此刘老有丰富的经验,早在1956年推广治疗流行性乙型脑炎的经验时,刘老就以白虎汤为主方,对重症邪实者,一日用石膏可达斤余,几剂药后,患者往往热退身凉。若见舌苔厚腻者,刘老认为属热中夹湿、湿热交阻证,病情往往缠绵难愈,其治疗更为棘手。单用白虎汤一般不易取效,多在白虎汤的基础上加利湿、燥湿之品,如芦根、滑石、猪苓、茯苓、泽泻、苍术,疗效满意[21]。吴鞠通《温病条辨·上焦》也指出白虎汤加祛湿药的用法:“身重者,湿也,白虎加苍术汤主之。”此次新冠肺炎患者,往往在起病、入院时只是低热,甚至未发热,但在入院后很快出现高热、肢体酸痛、舌苔厚腻等表现,属于典型的湿热交阻。刘老也多次使用白虎汤加减,对退热起到了重要作用,收效满意。若热盛喘促、恶寒无汗者,则加麻黄发散表寒,再配合茯苓杏仁甘草汤,又有了麻杏石甘汤的方意。

病例:男性患者,61岁。刘老团队初次会诊时,为确诊新冠肺炎后入院第5天,已使用无创呼吸机维持治疗,下病危。当日发热38℃,入院体温39.9℃,反复高热,恶寒无汗,咳嗽有痰,痰中有血,气促明显,口干苦、纳差,舌红,苔厚腻微黄。考虑气分热盛、痰热阻肺。处方:石膏50 g,知母12 g,甘草6 g,麻黄5 g,芦根30 g,薏苡仁15 g,川贝母12 g,瓜蒌12 g,半夏9 g,黄芩12 g,前胡9 g,橘红9 g,沙参24 g。3剂。

本方为白虎汤、麻杏石甘汤、《千金》苇茎汤、贝母瓜蒌散、半夏黄芩丸等方的化裁合方。3 d后复诊,已不发热,多次测量均低于36.8℃。气促、咳嗽、咳痰、纳差均缓解,舌质红绛,苔黄厚腻有中裂。故去石膏,加祛湿药物继续治疗。5 d后复诊,期间未再出现高热,但见低热,并且呈现夜热早凉之象,提示患者进入恢复期,尚有余热未清,渐入营血。改用青蒿鳖甲汤加味治疗3 d,连续多次复查核酸阴性,符合国家相关标准出院。出院两周后回访:复查核酸阴性,CT表现正常,稍感虚弱,余无不适。本案在反复高热之时,用白虎汤辛凉重剂清解气热,及时控制体温,对促进患者痊愈起到重要作用。

3 《金匮要略》茯苓杏仁甘草汤

3.1 追本溯源茯苓杏仁甘草汤,出自《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治》:“胸痹,胸中气塞、短气,茯苓杏仁甘草汤主之。橘枳姜汤亦主之[14]。”组成服法为:“茯苓(三两)、杏仁(五十个)、甘草(一两)。上三味,以水一斗,煮取五升,温服一升,日三服,不瘥更服[14]。”

本方原主治胸痹,《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治》前两条指出:“夫脉当取太过不及,阳微阴弦,即胸痹而痛,所以然者,责其极虚也。今阳虚知在上焦,所以胸痹心痛者,以其阴弦故也”“平人无寒热,短气不足以息者,实也[14]。”因此胸痹的病机为上焦胸中阳气不足、痰浊气滞,虚实夹杂。第三条又总体说明胸痹的常见症状:“胸痹之病,喘息咳唾,胸背痛,短气[14]。”茯苓杏仁甘草汤一条与“平人无寒热”一条的表现与病机十分相近。患者看似正常,无恶寒发热表证,其实胸中有气滞实证,并非单纯虚证,不可过用补药。

分析用药思路,先看茯苓,《神农本草经·上经》云:“茯苓,味甘,平。主胸胁逆气,忧恚,惊邪,悸,心下结痛,寒热,烦满,咳逆,口焦舌干,利小便[16]。”其中“胸胁逆气”“烦满,咳逆”的功效,能够治疗胸痹的“胸中气塞”“喘息咳唾”。杏仁,《神农本草经·下经》云:“杏核仁,味甘,温。主咳逆上气,雷鸣,喉痹,下气,产乳,金创,寒心,奔豚[16]。”其中“主咳逆上气”“下气”的功效能治疗胸痹的“喘息咳唾”。甘草,在白虎汤部分已经提到,既能去除胸中邪气,又能平补益气,治疗胸痹的“胸中气塞、短气”。

3.2 实践运用本方既能治疗新冠肺炎患者常见的胸闷气促症状,又能止咳化痰,茯苓还能治疗很多患者都出现的“口焦舌干”。原方治疗胸痹,刘老将其用于肺炎喘咳,因为都有胸中气滞痰实的病机,可谓异病同治。但本方药少力弱,治疗新冠肺炎患者时不作为独立处方。刘老会根据患者具体情况随证加减使用:若肺热痰阻表现明显,多合入《千金》苇茎汤、《袖珍方》黄芩半夏丸;若咳嗽、胸闷气促较重,则合用《医学心悟》贝母瓜蒌散等经典名方的主要药物。

病例:女性患者,23岁。刘老初次参与会诊时,确诊新冠肺炎入院后1周,经一线医生治疗体温已恢复正常(36.4℃),睡眠良好,二便正常,但一般情况较差,仍干咳、乏力、气短、胸闷、喘憋、纳差。考虑余毒尚存,蕴肺碍脾。处方:茯苓12 g,杏仁10 g,甘草5 g,炙麻黄5 g,柴胡6 g,黄芩6 g,党参12 g,白术10 g,山药10 g,薏苡仁10 g,紫苑10 g,款冬花10 g,厚朴10 g,藿香10 g,川贝母6 g。5剂。

本案为轻症患者,会诊时已经处于恢复期,属于病后气虚。故治以宣肺宽胸、健脾益气之法。服本方尽剂,经复查两次核酸检测均为阴性,胸部CT显示病灶吸收。经专家组评估,该患者符合国家出院标准,痊愈出院。

4 结语

国医大师刘志明辨治新冠肺炎,常在经典名方的基础上灵活化裁运用。追溯这些名方之源,有助于深入理解配伍并创新使用。例如《千金》苇茎汤,原本用于咳唾脓血的肺痈,兼有补益肝气、见肺实肝的功效,刘老用以治疗新冠肺炎症见咳嗽、痰黄而黏、难以排出者,而且不伤正气,常去桃仁、冬瓜子,视病情轻重用苇茎30~40 g,薏苡仁15~50 g。白虎汤,《伤寒论》用其治疗阳明里热、厥阴热厥等,《温病条辨》用治太阴气分热盛津伤,刘老加祛湿药用于新冠肺炎气分热盛、湿热交阻者,常去粳米、重用生石膏15~50 g。茯苓杏仁甘草汤,原本治疗胸痹短气,刘老用于新冠肺炎咳嗽口干、胸闷气促者,但药轻力薄,一般不单独使用,合入苇茎汤、黄芩半夏丸、贝母瓜蒌散,增加清宣润肺等功效。刘老强调学习中医应当先掌握经典、名家的理论与方药,但是临床使用切忌墨守成规,应当知常达变。抓住主要病机,灵活调整配伍,才能取得满意疗效。本文举例说明的处方用法都体现出谨守病机、不泥主治的异病同治思想,掌握使用方法后可以显著扩充传统经典名方的适用范围,提升古方在现代的临床实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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