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刘半农书简汇编

2021-04-17王风夏寅整理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21年8期
关键词:刘半农

王风 夏寅 整理

整理凡例

一、本编以收信人为单位汇集信件,按首通书信时间先后排列;每人所受书信,亦按时序排列;无从确考的,置于最后。另外,写给妻子和儿女的家书,单独汇为一项。

二、录文尽量以原信照片或影印件为依据;无从寻觅的,据排印件录出。对于书信的来源出处、物质状态、书写形式、系年考证等信息,均以按语说明。

三、格式方面,抬头等特殊行款予以保留;直行改横行;段前空两格;小字夹注改为正常字号,以( )标示;页边注以【 】标示,据文意插入正文;取消作者自称(如“弟”“复”“仆”等)的侧行书写。

四、字体、标点均改为通行样式。个别异体字酌情保留;原信如无标点或仅点断,由整理者酌加;录自排印本的,标点予以微调。

五、明显的讹倒、脱文、衍文,分别用[ ]( )〈 〉标示订正处;疑误之处,出注说明。

六、信中出现的外语,英语不注,法语加注释义。

七、本编所收刘半农生前未发表过的私函、短简、帖子等,凡七十五通;中有十数则录自《半农遗札》(刊《人间世》1935年3月第23、24期),当系刘氏生前摘录、润饰以备作文者,文体驳杂不一,姑予采入,祈读者留意。又在资料搜求、辨文释义等方面,蒙刘思源、徐卫东、席云舒、翁雪花、李宗焜、宋广波、严晓星、蔡春旭、田俊、刘高辰、介志尹、戴汉宸、余一泓等师友惠予协助,谨此说明,并致谢忱。此外,公私藏家如台北中国国民党党史馆、台北中研院史语所、北京鲁迅博物馆、北京中国音乐研究所、周作人家属①等处,当亦存有多少不等的刘半农函。因保管规定、版权限制等问题,暂时无法收入,或可俟之异日。

致钱玄同(一通)

玄同先生:

接到来信,非常快活。我是星期一至五的上午九至十二时总空的,先生无论那天来,都很欢迎。

文学改良的话说,我们已锣鼓喧天的闹了一闹;若从此阴干,恐怕不但人家要说我们是程咬金的三大斧,便是自己问问自己,也有些说不过去罢!

先生说的积极进行,又从这里面说出“造新洋房”的建设,和“打鸡骂狗”的破坏两种方法来,都与我的意思吻合;虽然这里面千头万绪,主张各有进出,那最大的目标,想来非但你我相同,连适之、独秀,亦必一致赞成。然前天适之说,“独秀近来颇不起劲”,不知是何道理?

先生说“本是个顽固党”。我说我们这班人,大家都是“半路出家”,脑筋中已受了许多旧文学的毒。——即如我,国学虽少研究,在一九一七年以前,心中何尝不想做古文家,遇到几位前辈先生,何尝不以古文家相勗;先生试取《新青年》前后所登各稿比较参观之,即可得其改变之轨辙。——故现在自己洗刷自己之外,还要替一般同受此毒者洗刷,更要大大的用些加波力克酸,把未受毒的清白脑筋好好预防,不使毒菌侵害进去;这种事,说是容易,做就很难;譬如做戏,你,我,独秀,适之,四人,当自认为“枱柱”,另外再多请名角帮忙,方能“押得住座”;“当仁不让”,是毁是誉,也不管他,“”说对不对呢?

信中不能多说话,望先生早一二天来谈谈!

愿为你之好友者,

刘半侬。

十月十六,一九一七。

按:载北京鲁迅博物馆编《鲁迅博物馆藏近现代名家手札》,福建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10~214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书。凡五纸。信笺天头印有“北京大学法科公用笺”篆字。

致胡适(六通)[附一通]

适之兄:

来件已收到,不特不以为“多事”,而且甚感谢;因为我是最喜欢“有话直说,有屁直放”的,——这又是“狗嘴不出象牙”了,——若藏在肚子里不说,那就不是孔老二主张“友直”的道理了。

然而我那篇东西,虽然错了许多;却还有可“赦”之处。因为译这篇文章,正在《太平洋》记者催稿极急的时候;我那时又很忙;天气又极冷(是去冬十二月)。因被催得极急,所以尽一夜天写成功的。试看:port与pork,是两个极普通的字;我把他译错了,便是晚上多写了字,头昏眼花的凭据。“由此观之”,半农虽在“法无可恕”之列,固亦犹有“情有可原”之馀地也乎哉?

将来重刻此篇,定当照样改正;并且要刻入“承吾友适之校定,书此表谢”的一句话。

至于豂子问题,我现在暂且退居局外,让我 兄去与玄同打官司。因为我向来很“调皮”;倘遇张三、李四吵不开交了,我就索性听其自然,决不加入那一方面或这一方面,弄得“内部有意见”的。从前玄同与孟和闹世界语问题,我心中亦未尝不要发表些意见,因他们俩快要打开头,我便服从红老之学的戒条了。

此覆,即祈

行祉。

弟复顿首

按:载耿云志主编《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第40册,黄山书社1994年版,第35~36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楷。凡二纸。

信中所说经胡适纠错的那篇译文,指刘复译欧亨利(O.Henry)短篇小说《最后之一叶》(The Last Leaf),载《太平洋》月刊1918年7月第1卷第10号。文中女主角Johnsy让别人予她一些“掺了葡萄酒的牛奶(milk with a little port in it)”,刘复误译为“牛奶猪肉(pork)”。又胡适、钱玄同因张豂子问题而发生意见,事在1918年8、9月间,②故此信当亦写于这一时段。

适之兄:

我们有九个多月不见了。想到我在北京时,常常和你讨论(有时是争论)诗。所以我现在写这封信,虽然是问问好,却不说“辰维……为慰",仍旧是说诗。我希望我们通一次信,便和我们见面谈一回天一样。

我很不满意,为什么我自从离开本国之后,没有看见过一首好诗(虽然我在国外看见的报章杂志很少)?更不满意的,便是为什么你,起孟,尹默,近来都不做诗?你的《上山》,起孟的《小河》,尹默的《三弦》,都可算白话诗开创时代的有成效的成绩;我的铁匠,虽然你不十分赞成,却也可以“附骥”。但是,看到我们当初的理想,这一些很零碎的小成绩,算得到什么?

你的《尝试集》已刻成了。但是,这只是“尝试”范围中的”成功”,并不就是“成功”。

旧体诗的衰落,是你知道的。但是,新体诗前途的暧昧,也要请你注意。

我不是说,我们提倡(或创造)了一件事,便该由我们一手经纪到底。换一句话,便是我并不以为“初期白话诗人”,应当由我们几个人包办。能有比我们好的,他尽可以“取而代之”。我们也甘心退让。因为我们只希望我们的“目的”成功。我们的“目的”成功了,虽然我们个人不成功,也就同成功一样。但是,看看近来报章杂志上登出来的许多“诗”,终不免要教我悲观。错了!悲观是没用的。不如说:要教我们增加勇气,努力的挑担子。

诚然,我们在诗上面,功夫愈多,经验愈多,便觉得难处愈多,胆子愈小。所以我觉得我前三年做的诗,十首中至少有五首可以烧得。但是,虽然难,我们正该拚命从这“难”字中钻出去。有不妥的,我们预备将来十首中烧去九首,究竟还剩得一首。若是因为他难,便怕,便懒,便从此不动,那么,结果是一个字也没有!

上文说了许多话,其实只说得一句,便是请你“多做”。尹默是个懒鬼(鬼者,鬼谷子之省文)。除非他自己做,你便用鞭子打,他也不做。起孟本来不专心做诗;不过偶然兴到,做一两首,却很好,很别致。所以尹默是催也没用,起孟是无需催得。惟有你,既是“榨机”,又是白话诗的发难者,却不可听你懒。

我是向来喜欢胡诌的。到了伦敦,已诌了好多首,寄在仲甫处。其中有几首描写小孩子的,似乎别有趣味;如果你看见,请你评论评论。

有两首诗,附在这一封信里寄上。一首很平常;一首短歌,请你仔细评论。这短歌的体裁,虽然是开创,却有一半是摹仿一个人(不是中国人)。你眼光很高,请你猜一猜:什么人?

在《时事新报》上,看见你一封信,和胡怀琛的许多东西。从前在北京常听见你说“不值得一驳”。我心中很不以为然;以为天地间难道竟有不值得一驳的东西?到看了这位南社诗人的雅论,我才晓得我从前的不是!

再看他的《明月》诗,他说是“合修词,物理,佛理的精华,共组织成一诗,杂复极了”!又说“眼前的新体诗,能如此的也不多了”!唉!不要脸的人,天地间原是有的,我何必苦苦的责备他?

在不相识的人中,做诗最认真,而又得一部分人的同情的,要算郭沫若。你对于他,有什么评论?我不甚赞成他。我以为他只是抄袭些西洋文学中的艳丽,或神秘字样,来填充篇幅,骨底里却空无所有。这可以说,是外国式的“山节藻棁”。

康白情是聪明人。他的《送客黄浦》,真好。新近在《新潮》二/三里登的《疑问》,也可以“压卷”,不过第五节大可删得。然而登在《时事新报》里的《归来太和魂》就很平常。

《新潮》里的诗,比别种杂志里所登的,自然好得许多。但二/三号中,除《疑问》外,竟一无可取。俞平伯两首,都平常。傅斯年两首,第一首还过得去,第二首太坏。然而他自己向我说,第二首(自然)是他最得意的。我找来找去,找不出好处来。我的意见,以为做诗时,断断不可搭架子。要能把高尚的思想,从平常人的身分、口吻中表现出来,才显得出真本领。傅孟真一开口便搭了一个学者的搭[架]子;以后也处处惟恐人家不知道他是个学者。不知“梅花忽地开言道:小的梅花接老爷”,固然很糟;便换作“小子梅花拜老师”,亦何尝便好?

罗志希诗才很薄弱。我向傅斯年说过:诗人之门,不许志希敲得。看他《送许楚僧诗》,几乎是一篇短祭文!

以上所说,只是随便谈天,当然不足据为定论。我写这封信的目的,便是希望你“诗炉从此生新火”。

你的《尝试集》,《国语讲义》,《英文近人诗选》,或他种著作(不论长篇短篇),又杜威的讲演录(中文或英文),均希寄我一份。

看报上,知道《新青年》已经收回自办了。以后的办法如何?请择要告我一二。

我很气闷。我到了英国,没有接到过北京朋友一个字!写信给他们,他们只是不覆。现在再向你试一试,希望你不是“一丘之貉”!

但是,你如果写回信,与其是当天便写一张明信片,不如稍过一二天,定心了写一封较长的信。连北京近来的情形,校中的杂事,也同我谈谈。若是望了三四个月,只是望到一张明信片,虽然“慰情聊胜于无”,却是相等的失望。

玄同起孟,是“打定主义”不写信给我的。或者是因为我的信,“不值得一覆”。所以我现在,暂时不写信给他,恐怕写了还是“不值得一看”。但是你若见他,请你代我问候;我的诗,也请你交给他看看。

我给你请安。

弟刘复

一九二〇/九/二五

按:载刘小蕙《刘半农书信抄(两封)》,《父亲刘半农》,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18~221页。排印件,原编者注:“按原件中标点排出”。今具录,略去原整理注记。信中所云“附在这一封信里寄上”的“两首诗”,今未见。

适之兄:六月前接到你寄给我的《新青年》,直到今天才能写信说声“多谢”,也就荒唐极了。但自此以后,便没有见过《新青年》的面。我寄给仲甫许多信,他不回信;问他要报,他也不寄;人家送东西我吃,路过上海,他却劫去吃了!这东西真顽皮该打啊!

听说你害了多时的胃病;近来看报,说你到上海考查商务印书馆的编辑部,知道是你病好了:这是个可喜的消息。

启明也病着,不知好了没有。这一年,可算得“文人多病之秋”了!

你何以不努力做诗?我老实警告你:你要把白话诗台的第一把交椅让给别人,还是你的自由;但白话诗从此不再进步,听着“凤凰涅槃”的郭沫若辈闹得稀糟百烂,你却不得不负些责任。

我也好久做不出好诗了,丑诗却是有的;三月前,寄了几首在启明处,你看见么?如今把最近梦中所做的一首诗,写在下面(还有几首在启明处,是同时寄的):

我的心窝和你的,

天与海般密切着;

我的心弦和你的,

风与水般协和着。

啊!

血般的花,

花般的火,

听他罢!

把我的灵魂和你的,

给他烧做了飞灰飞化罢!这是首真正的无题诗,应当受弗劳特的裁判;但因做得还有趣,所以醒后把他写了出来(却也修改过了几个字)。

我近来的情形,真是不了!天天闹的是断炊!北大的钱,已三月没寄来,电报去催,也是不寄;留学费也欠了三个月不发,高鲁还逍遥自在,做他的官,领他的俸。我身间有几个沙,便买支面包吃吃,没有便算。但除闭眼忍受之外,也就没有别法。(这是件不了的事,另有详信在夷初处,请你向他要了看一看,救救我罢!)但有一件事要请你出力帮忙。我今天向蔡先生提出了一个《创设中国语音学实验室的计划书》,想来你不久就可以看见。这是我万分希望他成功的一件事;我曾向蔡先生当面说过,他很赞成;但他虽赞成,还要经过种种的会。所以我要恳求你,也替我特别卖些气力,使他早日有些成议,我真感激不尽了。

你能写个信给我么?我给你请安。

夫人公子等均问好。

弟刘复。 九月十五日

M.F.Liu (刘复)

通信处 Aux bons soins de M.Liu,

62,rue Gay-Lussac,62,

Paris (5me)③

按:载《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第40册,第37~41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楷。凡五纸。

信末提到的那篇文章,即《提议创设中国语音学实验室计划书》,署“民国十年九月十五日”作,刊《北京大学日刊》同年11月16日第893号。可知本信当亦写于1921年。

适之兄:南行归来,得读尊函,附到简章、君剪报二纸,至感。报中谓弟所译《茶花女》称“蜜斯”不绝,真是闭眼胡说,此等新闻记者未免太可怜也。承问日来作何工作,殊愧。稍闲当将《北平俗曲中之十三道辙》一文写出,又《〈元典章〉词例》亦可于短期中写成一篇,暑假中则拟将《中国文法讲话》中、下二卷完成之。率覆,即请著安。

弟复顿首

五月十三日

按:载《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第40册,第45~47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三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右上栏外印“东坡书怀素自叙格”,左下栏外印“半农书翰”字样。

刘复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期间,因“禁止女生跳舞,及令学生互称‘姑娘’,以代‘密斯’”,引起舆论热议,④事在1931年3月至5月间。又刘氏于是年4月,确有赴杭州、苏州、江阴、南京等地的“南行”,⑤可知此信年份。

二百元已交出,兹将前途派人取款原信奉上,以为交付清楚之证。即请适之我兄著安。

弟复 二月七日

按:载《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第40册,第42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楷书。原信无标点。仅一纸。信笺图样漫漶,左下似为“中华民国二十年/一月煆药庐制笺”。

“煆药庐”是周作人的室名之一,此笺即周氏托人所制。查1931年1月20日周氏致俞平伯信,尚用“民国十九年十一月/煆药庐制笺”,至1月26日信,已易作本信所用笺,上印《吴郡造维卫尊佛背题字》双钩字三行云:“齐永明六年太岁/戊辰于吴郡敬造/维卫尊佛”,周作人谓之“永明笺”。⑥显然刘半农亦在受赠之列。

刘半农日记仅存1934年上半年,其中全未及本信中事,⑦则此信当写于1931至1933年间。

附:周明泰同日致刘半农信

半农先生有道:昨晚电话,敬悉经卷已蒙

费心代为售去,得价弍佰元。兹遣人走取,尚乞掷示来手带下为叩。前途望之殷殷,年关得此,可一展愁眉矣。谨代之九顿首以谢。专此,顺颂

著安。

弟周明泰顿首

二月七日

按:载《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第40册,第43~44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二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左下角钤“志父”阴文印。周明泰,字志辅,亦作“志父”,⑧周学熙之子,与刘半农相熟。

适之兄:于厂甸中得《黛玉葬花图》一幅,虽是俗工所为,尚不觉面目可憎。此已重加裱制,欲乞《红楼》专家胡大博士题数字,将来更拟请专演《葬花》之梅大博士题数字,然后加以刘大博士之收藏印,亦一美谈也。即请大安。

弟复顿首 三月十三日

请用甚小字题于画之上方,并留出一定地位予梅博士。

按:载《胡适的日记(手稿本)》第12册,(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89年版,无页码。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二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右上栏外印“唐人写世说新语格”字样,左下栏间印有“半农书翰”阳文篆章一枚。

此信附于胡适1934年7月14日日记之后,当亦写于1934年。

致周作人(二十二通)

新著二篇,乞六兄方家正之。弟□□顿,⑨戊午十二月初三日。

按:载周作人《曲庵的尺牍》,《过去的工作》,第63页。排印件,今具录。周文云,信后“别附一纸,题云《唐风楼金石文字跋尾补》,第一篇为《钱玄同贺年柬跋》”,“第二篇为《徐□□名刺跋》”,即信中所谓“新著二篇”。

“戊午十二月初三日”,即公历1919年1月4日。

起孟兄,承你和你夫人写信来给我们夫妇贺年,我们要谢谢你。

现在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同你哥哥豫才先生商量。从前你们昆仲向我说过,想要翻译外国文学上的作品,用小本子一本一本的出版。我很赞成这个意思,可是我们都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所以提议了多次,终于没有具体的办法。我到了上海,有一天忽然自己想到,我是个研究文学的人,近两年来对于介绍西方文学的事业实在太冷淡,太不长进,应得竭力振作,切切实实的做一番。于是我就想到,介绍西方文学是件极繁重的事,为翻译者、出版者、读书者三方面的轻而易举起见,与其介绍长篇,不如介绍短篇。从这一个大前提上,我就生出一个具体的计划,打算编起一部近代文艺小丛书来。这部丛书,就我的意见,打算分为甲乙丙三集,各集的材料大致如下:

甲集,文艺的本体,凡各人的小说、诗歌、戏剧等属之。

乙集,议论文艺的东西,凡传记、批评、比较谈等属之。

丙集,文艺的关系物,如音乐、雕刻、绘画、歌谣等,虽非文学的本体,而实与文艺可以互相参证或发明者属之。在这样的计划中,我自定的主要办法如下:

一、译而不作。

二、稿件以名人著作为限(乙丙两集之材料亦然)。

三、篇幅不过长。

四、每集之册数无定(甲集之册数当然多于乙丙)。

五、各集各册均为独立性质,故译编之孰先孰后可依便利排比,不必预先用一番目录功夫。即将来全书能出到几种,亦可听其自然。此盖因有人虽然天天在那儿说,要如何编一百种剧目,要如何在两年之内,邀集真懂英文之人,翻若干有用的书,则其实还是空谈目录,反不如我辈切切实实能做得一步便是一步也。

以上所说起初只是我一个人的空想,能不能做成尚在虚无飘渺之间。不料今天群益的老板陈芝寿先生来同我谈天,我同他一谈,他就非常高兴,极愿意我和贤昆仲三人把这事完全包办下来。于是我就和他正式谈判,其结果如下:

一、编制法可完全依我的主张。

二、书用横行小本,其印刷法以精美为条件,我等可与斟酌讨论,他必一一依从。

三、各书取均价法,大约每本自四十叶至八十叶,定价全是一角至二角。若篇幅特长,在八十叶以上者则分订两本。

四、出版人对于编译人,处置稿件之法,可于下三项中任择其一。甲、版权共有,即你的欧洲文学的办法。乙、租赁版权,即规定在若干部之内,抽租值若干,过若干部则抽若干。丙、收买版权。

启明!我们谈到了这一步,你可以知道,这不是群言性质,是及义性质了。我希望你们昆仲帮我忙,做成这件事。因为我想,我们没有野心没有作用的人,借着这适宜的办法,来实行我们的纯洁的文艺介绍,不可以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的意思怎么样?务必请你用快信回覆我,使我可以就近同他议妥一切。(我大约十号左右回江阴,所以要你写快信。)若是你不是根本上不赞成,则对于各小条件上的商议也请详细示知,因为这是极容易办的。

我还有五层意见,虽然还没有同该老板谈及,却可以预先向你斟酌定妥了,随后向他提出。

一、我打算每年出书至少十二册,即每人至少四册,三个月一册。其每年各书之名目,即于每年开始时,通信规定。

二、我以为对于处分版权的三种办法,以收买较为直捷而少流弊。所以我的意思,每种要求他二百五十元的酬金,字数约在三万至六万间。但将来我们如要刻全集,其印刷权仍要保存。

三、我们取急进主义,若商量较有进步,即与订约,在《新青年》上,发表编辑趣旨。

四、订约以出书五十本为最少数。

五、非得我等三人之同意,不许他人加入稿件。此非专卖性质,乃恐无聊人来捣乱也。

如何如何,速速覆我。弟复。

按:载周作人《曲庵的尺牍》,《过去的工作》,第66~68页。排印件,今具录。据周文,此信“系用新苏台旅馆的信封,背面印有红字广告五行云:‘本旅馆冬令设备格外完全,各房间茶壶一律均用炭基炉,若厌手冷,有西洋橡皮热水袋,若厌脚冷,有嘉兴铜脚炉。虽在旅店,却与家庭无二,务乞各界光顾。’”

又周文云,此信系“九年一月的两封”之一,“是五日从上海新苏台旅馆寄来的快信”。可知写于1920年1月5日。

起明兄:

《英和字典》已寄到了。与群益的交涉,早已办妥到了八九分。却因我的杂事太忙,没有工夫写信通知你,似乎停顿,这是我的不是。如今将所议各节,择要奉闻。

一、书名决用《近代文艺丛书》。删去小字。

二、大致每月出一册,能多出尤佳。

三、书的内容,仍照弟定之三部分。但其陈义,当由浅入深。故开首十号,均以在第一部分中者为宜。

四、已刊登别种报章杂志之件,不再入本丛书。

五、书分两种装订,平装每号实价二角,精装四角。

六、每号字数,以三万为常,但可有一万字之伸缩,即至多为四万,至少为二万。

七、如材料过少,得合数种为一号。如过多,得分一种为数号,但至多不得过四号,即一种之字数之最大额为十六万。此种书,应合数号同时出版,不络续分出。

八、编辑部之组织法,以我等三人为基本社员。此后如有同志,愿入本社,经我等同意,而又肯守本社规则者,即认为社员。

九、请鲁迅先生为编辑主任。

十、凡社员之著述,均用版权共有法。其版权税率,分为三等。销数在一千五百以内,按定价抽十分之一。一千五以上,三千以内,抽百分之十五。三千以外,抽十分之二。

十一、版权税之交予,出版时先付一半。譬如初次出书一千部;即寄空白印花一千枚,并一千本书之版权税之半。至再版时,再寄初印千部之半,并再版千部之半。其式如:

十二、凡非社员之著述,可由群益收买其版权。其办法随时由编辑主任及群益主事人议定之。

十三、凡社员之著述,如在版权共有期内,欲另行刻入其个人著述之《全集》中者,此项全集出版时,应以最特别之代售法,托群益代售。(但非专卖,不过折扣稍大耳)

十四、此项《丛书》,至少须出五十号,方可停办。

十五、此项《丛书》,以一九二〇年七月一日以前为筹备期。在筹备期内,稿件之多寡,可以随便。七月一日以后,应由编辑部按月交稿一种。出版人负按月出版之责。

以上各条,兄有何种意见,乞用快信通知(寄群益转),以便续议。如无异议,弟即与群益订约,由弟个人先行签名,后乃寄交北京,请兄等签名,因弟行期已迫也。

再:弟之第一种书为《Wilde短篇十种》(中有神话五篇,散文五篇),阳历四月底可以寄回。第二种为《Turgénif 之散文诗》,阳历七月初可以付寄。合并奉闻。

弟复顿首

按:载《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第5辑,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第304~305页。排印件,今具录。

周作人《曲庵的尺牍》一文谈到此信,云系“(民国)九年一月的两封”之一,“一月二十七日由江阴所寄”。可知此信当写于1920年1月26日或27日。

启明兄:

你病中写给我的信收到了。我希望这封信寄到北京时,你的病早好了。

另有一封信,是写给你们诸位的,想来你已(不久就)看见;信中两件事,我知道你是不能直接帮忙的;但要请你打打边鼓,时时催催诸位先生,请他们不要搁,想来你一定肯的。(如他们懒着写信,便请你代写,如何?)

离伦敦时寄给你几首诗,你见了么?如今又有几首,另纸写寄。还有几首旧体诗,是做了顽儿的。你若是说:“这是半农复古之征”,那就冤枉了。

到十二月中Collège de France⑩开了学,我便要着手实验中国语的自然音节了:打算把律诗、古诗、词、曲、散文、诗谣、说话等,一起实验比较,求出一个构成音节的共同原则来(这决不是平平仄仄)。这事如有结果,我们做白话诗、散文诗等,就有了一个坚固的保障;一面我们自己,也可以有个很清楚的指导:你赞成么?

我现在真是没饭吃,你的书,只能迟一迟,请你原谅。

寄给你的孩子照片,收到了么。

弟复

九月十六日

仲甫可恶,寄他许多诗,他都不登,偏把一首顶坏的《伦敦》登出。

再:我的论诗谣的信,如尚未发表,请不发表。因为我打算再多找些证据,做一篇正式的文章。我此间有底子,不必将原信寄来。

按:载《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第5辑,第305~306页。排印件,今具录。

刘半农于1921年夏离开英国伦敦,赴法国巴黎大学研究实验语音学;⑪周作人亦于是年患病,入西山修养。⑫故此信当写于1921年。

启明兄:

闹了好久的回国,却是至今还没有能动身,似乎有些骗你的嫌疑,所以现在先送张照片给你。

这是张“斜戴乌绒帽”的照片,是上月中蕙英夫人替我照的。

法国有古古怪怪的衣裳,也有古古怪怪的帽子。据说当年王尔德在英国穿了古怪的衣服,招摇过市,结果便在招摇上增进了不少的声誉。后来他到法国,还是如法泡制,法国人就睬也不睬他。这就可见奇怪服装在法国人眼中,竟是值不得什么。我曾在巴黎市上看见一个穿着大黄马褂,拖着大辫,戴着大红结子西瓜皮的中国人(或者是蒙古人),我见了还不免一呆,向他细瞧一眼,而法国人却全没看见;若换在伦敦市上,早就有一群小小孩子和大小孩子跟着他,大呼Chin-Chin-Chinaman了!

法国学校里的制帽有三种:小学校的是我国打斋饭的小和尚的帽子,中学校的是翠屏山里和尚戴的尖角帽,大学校的是我国戏台上家奴戴的帽子而少去一个摘子。这后一种帽子用乌绒做,上面有五色丝带以表科别,还有金碧交辉的徽章。将这帽子给年轻的女人戴,并不算什么不称;但实际是男女生都可以戴得;有许多男学生早已于思于思了,也还戴着。

不过巴黎大学二万馀学生中,常戴这帽子的不到五十分之一。普通学生所戴的帽子,即是最普通的“铜盆洋帽子”;不过到得毕业时,大家买一顶乌绒帽回去,挂在书房壁上,做个纪念而已。

我也从没有戴过这帽子,直到与巴黎大学脱离关系了才买一顶来做个玩物。

关于常戴这帽子的一班人的生活,我有《乌绒帽》一诗,另纸录上。这里的生活在我现在看去是不赞成的;但我若轻了十五年年纪,我一定也是此辈中之一人。这非但是我可以干干脆脆承认的一件事,而且我对于我辈的冬烘生活与此辈的快乐生活之间,也至今还不能用客观的标准去下什么判断。我对于此等人,一方面是觉着他有趣,不足为训,一方面又觉得他可以唤醒我辈青年时美梦之一部,使我们觉得自处于无聊的干枯的生活之中;我的感想如此而已,如此而已。至于我的诗,乃是用游戏笔墨做的,主意只在略写事实,并不含有批评或褒贬的性质。

问你的好,并问羽太夫人好,令郎令爱等好。

复。五月三日

按:见2019年西泠印社拍卖公司秋季十五周年“中外名人手迹暨五四百年纪念专场”拍卖会。今据原件录出。硬笔直行书写。仅一纸。随信附《乌绒帽(游戏诗)》九首及注二纸,末署“一九二五,三,一九(密卡雷)巴黎。”可知此信年份。

……

船快到上海了,赶着写封信与你,预备一到上海就付寄。其实这封信也尽可以不写,因为见面在即,要懒也就懒过去了。无如从马赛开船以来,船愈开愈近本国,我的手便痒着愈想写,结果终于是写了;非但写了,而且恐怕要写得很长。若然你看了觉得这种多言而无益的信还不如不写为妙,那就不要怪我,只怪我的手,见面时请你痛责手心十下便了!

离开了本国五年半,到今年一月一日以后,就无一日不打回国的念头。明知回国之后,所闻所见所接触,无非是痛苦愤恨而已;但即使是痛苦愤恨,也总觉要同他挨近了才甘心。这种的心理我自己也不能解释;亦许是理知上的事是可以解释的,感情上的事是根本的不能解释的。

因为,某种原因(你所知道的),我们直挨到了六月十七日才能从巴黎动身到马赛。原定的开船期是六月十九,却不料到了当天,因为船上的厨子闹罢工,船不能开。等到罢工风潮完毕了,轮船公司又大打其小算,索性将船期缩减一班,将两班合一班,延至七月三日开行。这一来,我们就大倒其霉了。不但是腰包里起了恐慌,便在这无可流连的马赛地方,俘虏般的硬等上两礼拜,听着马赛人说那“C’est engtengdu”⑬派的土音,也就无聊到万分以上了。

到马赛街上去走走,觉得同巴黎也就差不了许多。加非馆仍是那么的多,可是增加了不少的乞丐。有一次,我从客栈中走出,走了至多不过是北大一院到二院那么多的路,就碰到了七披[批]的乞丐;其中有一披[批]是一个女人坐在地上,一个八九岁的大孩子躺在一旁,裸着体,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抱在怀中。这种景象只有我们东方野蛮国里有罢!在巴黎文明都会里是永世看不见的!

在巴黎街上处处有雕像点缀,到了马赛就简直没有了。马赛的建筑物,只有一个Notre-Dame de la Garde⑭很特别,乃是在一座俯临全城的小山顶上,造起一座礼拜堂,礼拜堂顶上造一座奇大无比的金身圣母像,数里之外,面目犹隐约可辨。欧洲的建筑物,我虽然看得很少,但就所看见的几个说,有如伦敦的圣保罗与西明斯德,巴黎的娘娘庙与曼特林,都是大名顶顶刮刮叫的,可都是庞大有馀,气魄不足。至于凡赛行宫,那简直是个校场上的演武厅的廓大,可加以评语曰岂有此理!

我所看见的较有气魄的欧洲建筑物,只有两座,其一是比国的大理院,其二便是这马赛的天后宫。(我上文将巴黎的Notre-Dame戏译为娘娘庙,此处又将马赛的译为天后宫,因为马赛人有个迷信,说凡是航海的人,若经过此圣母像而不行礼,则海程不利,其事与吾国海人之敬礼天后同)但若要与我们中国的建筑物相比,就差得多了。便就北京说,非但是三殿,单是崇文、宣武、永定三门,已很够表出泱泱大国之风,没有半点小鬼气象。(听说前年吴秀才有拆毁三殿之意,真是该死该死该该死,混蛋混蛋混混蛋!)

这马赛的天后宫,寿命已有一千年了,看去还像新的一样。可怜西湖上的雷峰塔,早就破烂得像个火烧癞痢头,到去年索性倒掉了。若说我们中国人野蛮不开化,在这不能保存古物一点上,却正可以当之而无愧!离巴黎前得兼士来信,说有个美国人要到新疆开掘古物,北大也派陈万里先生同去。当真!这已是中国学术界中破天荒的一件事了。但试问新疆是中国的土地,美国人岂能自由开掘!若换作美国土地上有什么一宗古物发现了,我们中国人能不能去开掘?可怜我们中国内务部的一班官老爷,对于北京古物陈列所里的一些劳什子,便爱护到什么似的,连看的人要动笔抄写都不许(这是全世界中没有的怪事,其中自有隐衷,姑置不论),偏在这等处,却大阔气而特阔气,哼!好东西,你还配得算有脑筋么!

法国是个文化集中的国家,可惜是太集中了。若然你只到过巴黎,你必定要说法国是世界最美最富的一国。到一出巴黎城,可就两样了。单就Colombes⑮一处(就是从前开豆腐公司,现在设有华法教育会的“华法事业”的发祥地)去一看,已就憔悴可怜,够叫我们摇头叹气。若说马赛,本是法国的第一海港,而且也是第二名都(也有人说里昂是第二,马赛是第三),据我们想,他至少也总有巴黎的一半或三分之一大,那知大大不然,简直连十分之一也赶不上。大街只有三条半;最大的铺子只能比到巴黎的三等铺子;游观之地如博物院、公园、戏院等,也只能说声算啦,有的有的!最奇怪的是当地完全没有印过一本书,所有的书都从巴黎运来,由小书铺发卖。我说小书铺,因为这种书铺的局面,不过和东安市上的大一些的书摊子差不多。非但是书,便是普通用品,也时感缺乏。我要买六打S.E.的干片,只买到了四打,要买个小红灯泡,竟没有买到。总而言之,我们从巴黎到马赛,只在火车上走了十二个钟头,已换了一个世界。所以我们说笑话:若然有人拿个大炸弹从铁塔顶上掷下,将巴黎一下炸光,法国的文明,就从此rien du tout⑯了!

但有一事不要忘了,马赛的火肉,熏肉,香肠都很好很便宜。

马赛有两种特别店:一是刷靴店,一是毛厕店。

开船的一天到了,一到码头边,就看见一个挑水的中国工人。“挑”之一字,本是欧洲字典中没有的,所以我们一看见挑水,已就接触到了故乡风物了。到上船之后,见三等舱中的茶房,都是中国人,但可惜都是广东人,要说国语是说不通,要借用法语也是借不通。到了此处,真感到了国语没有统一的痛苦。像章士钊那小鬼,胆敢想做禁用国语的屁事,固然是罪在不赦。便是过于热心于国语的先生们,不从大处着想,只在小枝小节上左挑右剔,弄得国语问题起根本的摇动的,我也要斩钉截铁的说:厥罪惟均。

我们梦想回国,已有那么多的时候,所以到了真要回国了,心中只是充满了回国以后如何欢慰的梦想,对于法国,并没有什么留恋。但到船渐渐的离开码头了,小蕙高唤了几声的adieu,la Frante[France]!⑰可又把我唤回到了巴黎的拉丁区里去了。法国人常说:法国是外国人的第二祖国。这话虽然过分些,可至少也有一半是真的。因为到了法国的人,往往自己并不觉得是个外国人;所以如此者,因法国的外国人太多,法国人看惯了,也就决不把你当做外国人了。因其如此,所以外国人到法国,总比到别国舒服些。这是法国的好处。但也有他的坏处:有许多人到了法国就不想回去了。启明你相信么?巴黎留学界中,还有一千八百九十几年派来的老前辈,换句话说,便是十九世纪中的老前辈!问他学到了些什么呢?恐怕除向婊子问价说声Com bien?⑱之外,也就没有什么罢!

至于我之于拉丁区,也就说不出他的具体的好处来。卢森堡里坐坐也呒啥罢,可惜我觉得人为的公园,总有点俗不可耐。但拉丁区总还是好的。我觉得他正如我穿了三年到临走时才抛去的一件破棉袍,穿着了总是舒服,不穿总是难过。现在和他相别了,虽然未必便是永别,却至少总要别上三年五年罢!

开船以后,船便在地中海里走。地中海的风浪,一向是有名的,这一次可真是风平浪静;走了五天五夜,只有些小小的簸动。开船的第二天正是阴历五月十五,在欧洲五六年中从没有能看见过很好的月亮,此番可给我大看特看了。半夜时全船都已睡静,我还仍旧在甲板上,直看到两点多钟才下舱,写了二十八个字:

人声寂寂中天静,

三五疏星兢[竞]月明。

一片清平万里海,

更欣船向故乡行。

做旧诗我本是外行,这不过将行程所经,写下留个纪念,等于旧小说中“有诗为证”一类的歪诗便了。

这回同船的中国人大多而特多,比到来时只有禧文一人作伴,情形大不相同了。中国人中乘头等的有一位,是荆生将军的秘书,现在失了宠,送他盘费,请他打地盖了。乘二等的原来只有一位,是个从美国绕道欧洲回国的学生,“像煞有价事”到了不知其所以然。后来又加了一位,乃是从三等舱中转过去的。这位先生从美国转学英国,他说三等舱是下等人坐的,所以情愿打电报到巴黎,筹了三千法郎改二等,但已屈辱他做了近一礼拜的下等人了!

三等舱中有二十四五个中国学生和一个“外交官”,四等舱中也有十几个学生。其中旧相识很少,只有一位周梅荪先生,是个睏在书堆里的蠹鱼,一位程演生先生,那是无须介绍得的了。在这许多学生中,习“虚学”的很少,习“实学”的很多:有造玻璃的,有纺织的,有造糖造啤酒的,有装置电机的……我觉得这种人的留学,真已能走到了一条正路。他们知道在欧洲居留的时间不能多,不能多在理论上用咿唔咕[呫]哔的功夫,所以赶快学成了一种技艺,预备回国去应用。这种的技艺,在我们摇头摆脑的新冬烘看起来,或者可以说是不登大雅之堂,而实际却是挽回中国国脉的“夺命丹”。因为我觉得中国社会之根本不如欧洲社会者,只在于一般人民之生活不安。若老是整天的愁穷叫苦,吃朝顿,没夜顿,即使是洋鬼子不用大炮打来,我们也迟早必有自毙的一天。要挽回这种危险的局面,惟有赶快设法增进民间的富力。要增进民间的富力,靠大工业是靠不住的,因为大工业只是成全了几个资本家,造就了无数的猪仔似的苦力。靠小工业也是靠不住的,因为织席卖履的小工业,并无补于民生国脉;试看土耳其人摆小摊子的本领,总算是世界第一的了,而其老不长进依然如故也。大工业小工业既然都不行,那就不得不求之于中等工业,就是资本在五万以至十万之间的工业。若然我国每一大县有这种工厂三五家,每一小县有一二家,你看罢!不出十年,我们的面目,必然完全两样了。必须到了那时,然后才可以在教育上收到在[正]当的效果。这正合于孔老先生“既富矣然后教之”那一句话。照现在的情形,凭你是段老爹,张老爹,冯老爹,至多只能在烂腿上多贴一两个膏药而已。我并不是研究社会经济的,或者我所说的完全等于吴鉴光的瞎说,但我自己总还觉得不甚大错。因此我很希望同船诸公,回国后好好的干,不要今天一场牌,明天一席酒,到一年半载之后,将所学到的完全从粪门里泻了出去。我更希望社会能看重他们,成全他们,不屈逼他们去做卖子女的勾当,也不请他们去做官,戕贼了他们的人格。

四等舱中,除中国学生外,还有一帮潮州华侨,是从南美洲转道欧洲回国的。这班人也是老老实实,忠忠厚厚的,但说到清洁问题,可就有些可议了。有一天早晨,我看见他们所带的一个小孩,在篷帐门前撒溺,就有一人将乱纸蘸了溺,塞入小孩口里!这种的惩罚可真是“出乎意表之外”了,但他们做大人的在甲板上随口吐痰,吐了随便的脚底一擦,也未免太自由罢!但这种的自由并不是我们中国人所专有,有一个法国女人,晕了船就不择地的乱呕,甲板上也呕,饭厅上也呕;非但自己呕,还纵容小孩子在饭厅扶梯旁撒溺,撒的满屋子奇臭。

在学生中,也闹了一些小笑话。开船一天之后,就有三个学生和前文所说“外交官”也者,在饭厅上大打其麻雀。整整打了两天,不知为了什么发生了争端,只听得拍的一声,“外交官”已吃了一个耳光,“外交官”岂肯答应,随手拉过一个汽水瓶来,乓!接着又是一个盘子,接着又是一个糖盂,接着又是一个盘子……打成一片的乒乒乓!幸而拉的人多,没有伤人。明天船上办事处将这“外交官”及其对手者叫了去,痛骂一顿了事。这在他们有什么要紧呢,但我们全体中国学生的脸,给他丢净了!呜呼,此其所以为“下等人”欤!

在船上或在火车里的光阴,总是开始时过得很快,愈入后便愈慢。从马赛到波赛,也有五整天的功夫,但只是一刹那的过去了。我现在想来想去,再想不出当时做了些什么,只记得开船第三天看了意大利的Stamnoi[Stromboli]火山。以后曾谈过几次吴稚晖老先生。

意大利的火山,前回来的时候在夜半经过,又正碰着了他的喷火期。那时我们都已睡了,听着了消息便披衣跑上甲板去看;那冷风扑面,熔石飞空的景象,至今还如在目前。这回却不凑巧,经过的时间是在上午七点,又不在喷火。因此看火山只看到了“烟山”,虽然船离火山极近,几乎连喷火口都可以看得清楚,可更觉得索然无味了。亦许是山灵有知,前一次是给我一个美术的欣赏,这一次是给我一个科学的观察;无如我既不是美术家,也不是科学家,那真是辜负了他的盛意了。

火山是害人的东西,但我们在黑夜里看火山喷火时,心中就只有一个美的观念,再不去管他是害人是益人。这正如你批评谭[镡]百姿中所说,决不因为看了剑托上的雕刻,就想到了杀人。但在这等处,究竟也有不少的区别。譬如常州有位前辈先生,据他的后进们说,他在前清做官时,吃不下饭了就要向监牢里提出几个犯人来当庭砍去了下饭,这叫做什么话呢?又如《新潮》里登过一篇小说,说有一个包造避火房的工程师,一味偷工减料,到他所造的房子遭了火,他还嘴里嚼了一块糖,挤在人群中看火,看着一个个的人活剥剥烧死,这又是什么话呢?

至于谈到吴稚晖先生,乃是因为那一帮潮州朋友中,有一位老者貌似吴先生而引动了头。一动头,就有几位当初跟着吴先生到法国,后来又跟着他在里昂读书多时的朋友,一齐加入谈天。于是一件一件的讲:讲到他到香港时,贴出条子,叫大家谨防掱手,结果是他老先生自已被掱去了二十八块钱。讲到同船有某位先生的裤子破了,他替他缝补好了。讲到船上的毛房脏了,他提了水去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洗干净了。讲到他在里昂,两法郎一天过了好多天。讲到有人向他借钱,他说我吴稚晖老了,□□卖不出去!⑲讲到他每天晚饭后坐在石墩上谈天,环而听者数十人,他讲了些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结果是他指着某位先生说:当心,你还是坐下的好,别叫小兄弟气恼了!又说:老鹰□□满地红,⑳这有什么要紧呢!……诸如此类,此时记不胜记。总而言之,吴先生是个百开不疲的话匣子,所以我们的话匣子一开,也就再也关不住的了!

吴先生是当今一大奇人:这是句挂在天安门上谁也不能不承认的话。但他老先生不用其专长而喜用其较不擅长,也就无可讳言。我们希望他的是马上坐进小茶馆,一手剥着瓜子花生米,一手提起生花妙笔,不分日夜的著出几部奇书来,使我们干枯的脑子里活动活动,而他老先生可是至今不干。他不干于他没有什么要紧,可是大苦了我们这班想吃天鹅肉的小子了!

船到了波赛,停八点钟,上岸去走走,买了几包烟,几包“突厥乐”,吃了些冰,走完了三条半的街,得到的总印象是“糟”。

这地方是永远不会长进的。土人的生活,只是强凶,无耻,与竹杠。至于白人,若然是久居此地的,也当然只有强凶与剥削。但无论如何,旅行中经过此地,总还觉得有不少的趣味,因为有许多小出产和小美术品,可以证明这地方受到了埃及,波斯,土耳其等国的旧文明的影响,使我们脑筋中发生新奇的感想;至于其蒲底,那就简直是原始社会的色彩了。

从波赛过去经了一夜多的苏彝士运河,便到红海。苏彝士河在我来时,是旅行中最美快的一截,因为正值月圆,船在河中慢慢的走,宛然是本国隋河中景象,而且处处有五彩信号灯点缀,较之隋河中尤为有趣。可惜那时蕙英夫人还晕了船躺着。这回月圆虽然已过了三四天,但到十点钟以后,仍是清辉万里。蕙英夫人也不晕船,能带了孩子们到甲板上去看看月亮,听听多年没听过的蟋蟀叫,同小蕙说:这就是你国语读本中所读到的蟋蟀叫。因此我觉得这回的经过苏彝士,也可算得全程中最好的一截;有二十八个字:

重来夜过苏彝士,

月照平沙雪样明。

最是岸头鸣蟋蟀,

预传万里故乡情。

过苏彝士以后进了红海,可就是大倒其霉了!我来的时候红海里并不大热。这回动身前虽有许多朋友向我说起红海夏季之热,我总还带着三分的不相信,以为热带上是没有冬夏的,不料一进海,寒暑表就飞也似的涨起来,室中是二十八,三十,三十二,三十五,三十六,太阳里是四十五,五十,五十五,六十,嗐!在巴黎伤了风洗蒸浴,也不过是三十五度,现在便在这三十五六度中过五天五夜的话,还了得!还了得!汗当然是不住的流;椅子桌子是没有一处不烫;有些地方的油漆也融了,搁上东西去马上粘黏住。风是一些没有的;开着电扇,也至多只能降下半度的热,无济于事。有一个火夫,便在这当儿热死了。

在这奇热之中,还有一件要不得的事,就是不能好好的洗澡。我们三等舱中虽有两个澡盆,两个雨浴,但实际只能冲凉,不能去垢,因用海水洗澡,就不能用肥皂(肥皂一见海水,马上起化学作用变成了不知什么),而要去垢,却非用肥皂不可。因此我们虽然天天洗澡,只是自己骗着自己,算是有了这么一回事!直到后来到了西贡,船在淡水中我们才能好好的洗了几个澡。但据演生说:这回已算享了天福了。前回他与吴稚晖先生同来时,坐了四等舱,就完全没有洗澡的权利。身上脏了,只能脱光了到水龙头下去冲;若有时碰到了从安南回去的法国鬼兵也来取水或冲洗,他就把你一脚踢开!在同行许多人中,又找不出一个能说法国话的去同船上交涉,那才是苦咧!

因写到洗澡,就不得不连类而及于毛房。船上的毛房,坑底是用的英国旧式活门制。这种坑底真是糟不可言。

我本是个生活简单(脑筋当然也很简单)的人,所以什么都是随随便便。但天热了不能好好的洗澡,吃了饭不能好好的拉屎,也未免暗暗叫苦。

红海过了就是其蒲底了。这地方我来时没有经过,所以很想上去看看,但是许多人说不值得上去,天气又还同红海中一样的热,我也就从此中止了。看土人上船来卖的东西,只有小柠檬,蒲扇,小草窝,下等烟草等;用望远镜向岸上看看,虽有几座洋房,却被阳光蒸灼得憔悴万分,大有沙漠色彩。

这本是块没用的地方。法国人虽然把他硬开出来,做个船只往来上煤上水之处,可也是无论如何弄他不好。说天时是热不可耐,说地利是全无出产,说人文是土人尚离原始社会不远。因此名义上虽然叫做法国的殖民地,而居留的法国人,不过一二百人。

一下子有许多朋友上了岸回来了,问他看到了些什么,可是完全无有。因时在下午两三点钟,所以街上的铺子全关了门避暑;开门的只有一家法国的加非馆,竹杠却并不甚凶,比在波赛好得多。土人的竹杠程度,也比不上波赛。波赛土人卖东西,索价可高于实价至五十倍以上,此地却不过三倍五倍。但凶恶起来,也还一样的可怕。据说去年有位中国学生在波赛被土人捅了一刀,这回有位湖南刘先生,也被其蒲底土人打了一蒲扇。

其蒲底是个一览无遗的地方,所以上岸不到一两个钟头就回来了。但是梅荪和一位石先生,过了三四点钟还不见回来;看看船要开了,我们在船上的都急起来了:许是他们被土人绑了票去,那真大不得了。后来他们回来了;问其何以姗姗来迟,乃是因为热得坐在加非馆里,懒得不能动。

……

按:载刘小蕙《刘半农书信抄(两封)》,《父亲刘半农》,第221~232页。排印件,原编者注:“按原件中标点排出”。今具录,略去原整理注记。

刘半农于1925年7月自法国马赛乘船归国,8月7日抵沪。㉑此信开头云:“船快到上海了,赶着写封信与你,预备一到上海就付寄。”则当写于1925年8月初。

大札到。兄整理古文旧译,弟则颇思读佛经,欲稍稍习其笔法,为翻译古印度声明书之备,或者开倒车程度,更胜砚兄一筹耳。闻疑古亦颇开倒车,但不肯向弟明说。此是见老者而挺胸突肚之故智,其中自有玄妙天机,不宜戳破纸糊老虎也。“辛未翰林”未之前闻,不知又捣什么鬼,兄真是顽皮老孩子也。谈天抬杠,甚乐为之,或到孔德或到苦雨斋,当惟命。惟如今日大风,敢告不敏。

今日刻此小印解闷,若笑歪嘴巴,恕不负责。

厂甸无所得,只张龢菴《百花笺谱》二册颇可人意,但骨董先生决不视为珍品也。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覆周启明”。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此信言“弟则颇思读佛经,欲稍稍习其笔法,为翻译古印度声明书之备”,后一信则迳称“翻译声明书,只可稍参古人译经笔法”云云,则两信相去不远,均写于1927年(见下函),且此信在前,殆无疑问。又信中所谓周作人“整理”的“古文旧译”,当指其1911年初以文言译成的《黄蔷薇》一书,育珂摩耳著,商务印书馆1927年8月初版。

吾乡谚语云:“痴汉等婆娘,婆娘勒浪乘风凉”,此可为昨日之事道。惜以婆娘奉屈,未免小小对不起耳。弟集旧作,拟只收数年来论学之文,关于语言文字音律者居十之九,杂文一概不录,故《灵霞馆笔记》亦只得暂搁,或将来另辑杂文,自在必收之列。今次之书,颇想大板精印,又想以略昂之价,将板权出卖,庶可买几个窝窝头吃。但书店掌柜多已富而胖(衣萍语),正不知有人要买否耳。《七嬉》中只《洗炭桥》一篇极佳,其馀均是诗钟之类,不值得重印。翻译声明书,只可稍参古人译经笔法,于是见原本之庄严美妙。若要学到十分,则诚如兄言,看者不便,转失译书之旨。过年来只写过《音律尺算法》二十纸,又昨夜及今日略翻梵文字书,此勉强可算作自己受用之事,其馀全是糊涂过去,不是替他人修改无聊稿子,便是为琐事打扰。如此过去,即便活到三百岁,恐亦只是一个大草包耳。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覆周启明”。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信中云:“过年来只写过《音律尺算法》二十纸”,此文刊《音乐杂志》1928年1月10日~3月10日第1卷第1~3号,落款云:“一九二七年二月四日,刘复识于‘三家胡同’之底。”可知本信当写于1927年。

有友人作俞曲园年谱,凡二十馀万言,颇费心血,丐弟为之正疵谬。弟自问此事不宜假充内行,惟有恳兄转介于平伯兄。倘得允诺,当将稿送去。如平伯愿为作一小序,或为增益材料,作者必九顿首谢也。

归来尚未得唔[晤]谈机会,甚闷闷。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与周启明”。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此信请周作人将某人所作俞樾年谱转介于俞平伯。周氏果为代达,见1928年9月26、29日周、俞往来函件。㉒则此信当写于1928年9月26日前不久,很可能就在25日。

一〇

昔有人蓄二妾,字之曰田田钱钱,谓不有田,当有钱,不有钱,当有田,恍惚此人是放翁,但苦记忆不审,望砚兄为我一决之,能示出处更佳。

(余去年与岂明同寓多田家,共笔砚者五日,故相约以砚兄相呼也。)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题“与周启明”。排印件,今具录。

张作霖入主京师,刘、周二人寄寓日人多田家避难,事在1927年9、10月。㉓故此信当写于1928年。

一一

举介绍宋君,拟请

嘱其日内到女院与郑颖孙兄一谈,闻徐任民兄谈马五先生本年不来,高中国文空出两点,弟拟推北大新毕业之敖士英君担任,不知 兄同意否?北新老板李志云来此,日内拟请彼吃饭,乞兄一陪,因欲找到此公之熟人,颇不易也。即请著安。

弟复 八月二十日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页。排印件,今具录。(以下同)

信中谈推荐“北大新毕业之敖士英君”担任高中国文事。查敖士英系江西清水人,1930年从北大国文系毕业。㉔此信当亦写于1930年。

一二

手示敬悉,张君译稿尚存陈援庵处审查,今日到校,未能见彼,日内当向一询确息奉闻也,专复即颂専斋老人日祉

弟曲庵合什

十二月十二日

难明白小印甚佳,是张越丞所刻否?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7页。原整理者注“原无标点”。

“难明白”印,确系印人张樾丞所刻。㉕在现存周作人、俞平伯往来通信中,首见于1930年11月27日周函(此印后数用),㉖与刘半农此信月日相近。查周作人日记,是年12月13日确有收到刘半农来信的记录。㉗则此信或即写于1930年12月12日。

一三

岂老砚兄:前星期公宴百年兄未能到,即知 道体违和。适值有搬家之忙,未能到苦雨斋一谈,甚以为歉。昨奉 手札,知欲打听笔店之善者,而加以采择焉。是诚有裨风雅之盛事也。虽然以弟之愚所说,岂能有当哉!亦姑瞎三话四而已。谨案:北平之笔,有戴月轩焉,有贺莲青焉,弟均尝试一二,前者较廉,后者较贵,然而不好则一也。又有李鼎和焉,其店盖在上海,其笔则各南纸店代卖,价颇不贵,然而好者不过什枝中见一二,且式样不精,置之案头颇不好看,不足取也。去岁有吴昆山其人者,提白布包到弟家兜买卖,弟曾报效其三五十块洋钿焉,此人颇能研究,且于装璜上力求精美,然笔则不甚佳,弟前后仅得两笔,至今尚用之,其馀盖置之高阁。云有宁玉和老人,常在马老九处,所制“篆号之笔”,五枝中容有一枝好,“狼毫大卷笔”亦然,似尚不恶,式样不讲求而廉价,亦自可喜,故弟至今尚报效之。惟年节以后,仅来过一次,以前每月必来一二次,不知何故,或者他处有阔买卖欤,或者病欤,均不得而知也。此上乱说一阵,于兄可谓完全不得要领,然而弟所知者,只有如此,已罄心呕肺而出之,若有隐瞒,皇天在上,鬼神殛之。总而言之,统而言之,现在要找到一笔店,买一枝,好一枝,不特为事理之所无有,抑且为天理之所不容,是诚不得不仰天推[椎]心而泣血者也。有一朝鲜人,名金镛化,弟不相识,暑假前来此,欲入辅仁大学,弟已援去年某白人学生例允之,彼遂归日本一行,暑假后来平,又来见我,弟告以辅大教务长已辞去,暑假前所允,是否有效,可往见沈三爷,即以介绍信付之,结果碰一钉子,今天彼又来见我,欲找日文钟点,弟于此道,完全不知,只得再写一介绍信,而我 兄麻烦,㉘千乞恕之。匆匆即请痊安

弟复 九月十三日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5~6页。

信中提及“前星期公宴”陈大齐(字百年),而周作人因病未到事。查钱玄同日记,1931年9月6日项下云:“七时至东兴楼,马二、马四、刘半、樊逵、周作五人赏陈大齐吃饭(他刚从南京来也)。周作因目疾未到,邀我作陪”。㉙可知此信年份。

一四

岂明老兄砚右: 翰悉,髡钳笺亦拜领,多谢多谢。羲皇上人简,竟付洪乔,不胜岂有此理之至。幸留副稿,更录一通。即请 道鉴。

弟复顿首

三月廿八日

弟近来脚痛,坐立尤甚,静躺三日,听天际风声虎虎,看帘前濛濛然落黄沙,馀无所作,真羲皇上人,视兄静坐尤胜也。今日小愈,又起写《一雅》,不肯放手,乃知此福不能久享,命也夫。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3~4页。

信中谈及“拜领”周作人所赠“髡钳笺”事,此笺为周氏1932年2月底自制,㉚3月23日赠刘半农一匣。㉛可知此信年份。所云《一雅》一书,是刘半农等人“拟编的一部《中国大辞典》的一个试编样本”。全书未成,仅写出一部分(即论文《释“一”》),刊《国学季刊》1932年3月第3卷第1号,时间上亦是佐证。

一五

质然㉜几钱银子可买到《焚椒记[录]》,至可喜贺,买到乞见假一读。宝颜堂秘籍中确有此种,天炎人懒,不愿到图书馆去也。蒙难纪念,忽忽五年将近无,㉝如何不白发日增,今年十月二十四当与公各破费两银,共邀知好吃一顿如何?专斋道座

弟曲 七月十三夜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3页。

信中所云“十月二十四日”为五周年“蒙难纪念”,当指1927年张作霖“入京主政”后,“北新封,语丝停”,周、刘二人外出避难,于10月24日始出一事。㉞可知此信写于五年后的1932年。又《焚椒录》,金人王鼎著,有宝颜堂秘笈本。周作人1932年7月23日日记有“改订《焚椒录》”的记载,㉟亦是佐证。

一六

岂翁砚兄老大哥足下:尊札拜读,不胜惶恐。查此事,月前小弟登门磕头之日,即

老大哥金口玉诺之时。窃闻着象棋者有言:“君子无悔。”岂有 老大哥而不君子者乎?尚望 多多绷场,他日当再造

府磕一百二十个响头也。此请

道安。

弟复顿首

八月廿一夜

按:见中国嘉德2012秋季拍卖会。今据原件录出。毛笔直行书写,行书。仅一纸。原信无标点。落款处钤“刘复”阴文印。信封书:“西四北 八道湾十一号/周启明先生/半农”。左上角邮戳漫漶。

此信年份不详。

一七

岂明老兄:好久不见,春花又开,想同有风景不殊之感。此贾人持来田水月《廿一史略鼓词》抄本一册,寥寥四十叶,索价十六元,不知已有刻本否?因此公是我

兄同乡,故以知闻。匆匆,即请

著安。

弟复顿首

四月三日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4页。

此信年份不详。

一八

砚兄:

顷晤梦公,因兄前有自愿卖身之言,因试探之,渠十分赞成,闻不日当拟登门磕头云,特达。即请

著安。

弟复 一月三十日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4页。

此信年份不详。

一九

岂明兄:现筹得图书费一千元,存会计课,备兄提用。但图书馆尚有修便[绠]堂等旧帐若干,亦望酌量点缀一二,请卓裁为荷。即请著安。

弟复 十二日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5页。

此信日期不详。

二〇

专斋砚兄:无聊公于三月前来一函,久已忘却,近来检点废纸,乃又发见。中有贴就邮票之信封,似乎乾没了有不廉之讥,故便写了八个无聊字归之(记得是“寸[才]藻纵横,词旨典赡”八字)。不料寄去之后,又来一信,说什么“写作双绝,覆瓿增光”等等,当然立即投入字簏。却又附一函,要我代寄,这就苦了老哥了。相应函复。即颂 查照为荷。

曲再拜 十二月廿五夜

林森儿子是我学生,近想刻两印:一是朱文“钦加贿选衔”,旁加双龙;一是白文“太子太傅”,又舍不得送几元与张越丞,或须找到刻印朋友揩油也。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5页。原整理者注“原无标点”。

此信年份不详。

二一

岂明兄:

平伯兄薪水本应照十二个月算,惟因今年学校特别饥荒,教授照讲师待遇者,有四人之多,若一律多发一个月,学校损失在六百元以上,似稍困难,拟仍照十一个月算。自下年起,改为十二个月,弟当于下次院务会议提出作为定案,即请婉达平伯兄为荷,此颂

近安

弟复

一月廿一日

按:载《鲁迅研究资料(13)》,第7页。原整理者注“原无标点”。

此信年份不详。

二二

承拓示大顺钱,与新邮票合观,颇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之妙。然尖刻至此,至少当打一百大板也。年初已有友人欲买松雪千文,曾为电问养庵,未能办到,此时似可不必再问。无可为力,万祈垂谅。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覆周启明”。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此信日期不详。

致沈士远、马叙伦(一通)

士远兄:

夷初兄:

一月以前,我寄给士远兄的一封信,想来已经寄到的了。承士远兄替我办的交给“该小子”沈步洲的证书,也早已收到,多谢多谢。

到了欧洲三个多月,接到本国朋友的信,实在太少;学校里的消息,除在《日刊》中看见些照例公事以外,简直完全是模糊。

在欧洲三个月的光阴,很惭愧,竟可算没有学到什么。傅斯年喜欢出风头,前礼拜六已在中英友谊会的茶话会里,用英语演说,题目是“中国文学,哲学,艺术的新运动”,哈哈,真是一口吸尽西江水!可惜我近两年来,不知为了什么,渐渐的由动趋静,大有“暮气渐深”之势;要不然,也可以像他一样,到处出风头,到处“抢话说”。然而却巧因为如此,他已能用英语演说,我连几句日用的英语,还有时要露出些“格格不吐”的窘态;这实在是我不如他的地方。

学了一些语音学,才知道中国人的口音,和欧洲人相去得太远。我们从前和玄同诸公,在群言堂谈天,若说到罗马字拼音的问题,总以为中国的“天”字,拼作“tien”,当然没有问题;不知道英国人就不能发中国“天”字的子音。我同两位语音学教习,说了四十五分钟的“天”字,他们还不能说得准;我说,那便是英文的“t”,他们照此一办,却并不是“天”,是“天”与“牵”中间的一个怪音;他们还说,中国“天”字的子音,不但英语中没有,连语音学中,也没有相当的符号可以表他。这样一看,要借语音学的学说,来解决中国的读音问题,实在是件极难的事。(傅孟真主张把中国字改用罗马字母,十几天以前,涨红了脸同我辩了一场。我说中国的“九”字的子音,应当如何拼法,他说是语音学中的“dʒ”;我说,我同两位语音学教习,谈论了多天的“九”字,他们还没有法子想,也不能说得准,你如何看得如此容易?他没有话说,然而还是固执己意。这种纯用主观的未来学者,实在很危险。)

有个美国人,名叫贝德明(D.Beach),是我们学校中派来专习语音学的,我也和他见过几次。这一种人,若说请他学些语音学的普通条件,成绩当然不会十分坏;若要请他把所学的理论,应用到中国东西上来,恐怕“甚矣其难也!”(若为普通理论计,此间尽有已学成的,成绩很好的人,请起来也并不烦难,身价也并不高,何必我们专派)。再就贝德明个人说,傅斯年说他是“下流”,似乎太过分;我的意见,是说他“不高明,可笑。”我们学校里派这一个人出来,实在是失策;不过这句话,只可我们几个知己的人,关紧了窗子谈谈,若是一说出去,在历史上就要得罪一个人,而且人家看了我所处的地位,说出这一份话来,对于我,恐怕反要下一种不好的评判。(这一份话,或者玄同可以完全明白。但是不明白,也全不要紧;因为这是我们随便谈天,无讨论根究之必要)

兼士兄的语典,研究得怎样了?我很希望他早点病好,早点写些东西出来,大家讨究讨究。我们提倡白话文,已有三年;一部语典不出世,实在是我们的不是。我近来对于国语的动词,用极愚的法子去研究,颇有发明(牛屄!),不久便可写出,寄回来同兼士所研究到的,互相参证。

说了许多不相干的闲话,现在要“图穷而匕首见了”;究竟是什么事呢?——我可以代替两位大书特书道:——

夏六月,刘公告急!

急的是什么?——就是“狗兄”的尊姓!

我动身时,英金是三元一二毛钱一磅;我在学校中拿一百二十元一月,可合四十磅左右;再加上“该小子”处每月可拿二十磅,合起来是六十磅:——照此计算,我以为普通的留学生,每人每月拿二十磅,我们一夫一妻一个孩子,共拿六十磅,当然可以够用。

待到了伦敦,一看物价如此昂贵(略如下表),心上便有些吃惊:——

1.极不堪的客栈,三个人合一间小房间,连吃不饱的伙食也在内——每日一磅。

2.学费,每礼拜听讲一点钟,每学期(约共八点钟)一磅一先令;多则类推。

3.书籍,平均每五十pages,二先令。

照这样子算,那六十磅钱,给我们两个大人一个小人用,已经不很充裕;可是好!金价涨了——三元五!四元!五元!五元五!六元!目下是六元二!这就是大糟特糟!我在学校里拿的一百二十元,当初可以换四十磅左右的,现在连二十磅还不满!并且还恐怕再涨上去;若是涨到战前的价格,那一百二十元就只有十一二磅。

现在我们夫妻俩,没一天没一餐不是“相对号穷”——这是我们夫妻间新发明的妙语;若换着某兄先生“惯吊夫人的膀子的”(此“狗兄”先生语),又可做起一首白话诗来:——

我也说穷,

“他”也说穷!

我们俩请问天公:——

穷的是什么?

铜!铜!铜!

唉!不要穷开心了;“闲话休提,书归正传”——我姑且把我们天天号惯的穷经,说些给两位听听:——

1.我们住的房子,同我们住在钱“两握”先生家里的地方一样大,只是有些半新旧的家具,房租每星期三磅三先令,每月要十四磅,目下合华币八十五元左右。

2.我们自己烧饭吃,也不用仆人,平均每月伙食费八磅,目下合华币五十元左右。(其中米一磅,约半升,要七办士,有时八便士,和华币现大洋二毛五,其馀可以想见。我们吃的菜,都像尹默兄一样做念佛老婆子;有一天,吃了四个鸡蛋,就算是难得的盛筵。此地的肉,万万吃不得。因为英国是个鬼地方(《刘氏文典》曰,鬼,小也),全国都已改了工厂,农产物除牛奶外,完全没有。所有食物,全是从外国运来:蔬菜和鸡蛋,是法国一带来的;各种肉食,是南非洲或东方来的。这种肉食,都是十八月以前杀的猪,牛,羊等,用化学方法保藏了,运送来的;——据说,保藏最久的,可以两年零六个月。但是保藏尽可以保藏,臭总有点臭;就是捏住了鼻头吃,可以幸而免于臭,滋味也已完全没有。我们每想到了便要作恶,却如何再敢问津?

3.学费,平均每月四磅,约每星期听讲十点钟,合华币二十五元。

4.上学堂的火车或电车钱,平均每月两磅。

照这上面必不可少的说,已经占了总数的十分之七;馀外还要杂用,书籍,礼服等,尽着那十分之三去拉,如何拉得转?况且这还是就目下的金价算;若是金价再涨,简直是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曰:

不得了!

谈了穷经是肉麻,掏了粪缸的是臭的,不再多说了,不再多说了,现在要说出一个“结论”来了。

照我现在的情形,若就读书方面说,惟恐时间之不长;校中所规定的两年,实在万万不够。若就用钱方面说,却惟恐时间之不短;恨不能立刻逃回中国才快意。徐悲鸿夫妇,因为逃穷,已从法国逃到瑞士;这个办法,因为省几个钱,便从大地方逃到小地方,使求学方面,受到无形的损失,我是不肯干的。朱骝先夫妇,现在已从瑞士到了德国;听说他们两口子,也穷得淋漓尽致。不过我还不能和他比:他是个盐商的介弟,万万没法想,向令兄大人商量商量,总还可以有些法想;我是个穷光蛋之尤,亲族方面,简直是半个大都不能照应的。如此说,为我现在计,非另外找笔钱来贴补贴补,实在万不能支持下去。不过在我们学校里,已无从设法。我的薪水,已照二百四十元算,正如“该小子”天天打麻雀,和的是“满辣”,要加也无从加起。若是以未满五年的资格,要求学校中发全俸,恐怕非但学校中做不到,就使做得到,这种违背定章的事,我决不愿“自我作古”;在于某兄先生等,或者可以如此,在刘复决不可以如此。这样千回百折,说了许多的废话,归结一句,是出一个难题,给两位做做:那就是说,要在校外找些事,如受别校之委嘱,调查什么;或任报馆通信;或任书店编辑(除商务书馆),但求事务不烦,而每月能有十磅以上之津贴,我就很愿意干。官厅方面的“兼差”(林举人语),我是不愿干的,而且也不是我这种人所能找得到;不过若是国语统一筹备会方面,如能找得些钱,给我做津贴,我替他在注音字母及语典两问题上,用些具体的功研究研究,我却还愿意干;这一件事,或者可请“狗兄先生”,去问一问黎、陈诸公的意见——能成固好,不成也不要紧。

啰啰囌囌写了这么许多张,请两位费了十多分钟去看他,我实在很对不起两位。不过我想,在我的北京朋友中,算两位最能切实做事(两位要说,“高帽子来了!”),所以我才敢以此奉托。反正题目是难的,做起来不是一二天做得好的,只请两位慢慢替我竭力设法便了。

这一封信,几位知己朋友,都可以看看;不相干的人,可以不给他看。

尹默已动身没有?

问好。

弟刘复。

附奉欧战邮票三张,两位各一张,馀一张乞交启明。

按:北京新文化纪念馆藏。今据原件录出。硬笔横行书写。凡七纸。信后附邮票二枚。信封正面书:“Profs.S.Y.Shen,+ S.L.Ma/The Government University,/Peking,/China.”,右下角书:“中国北京/北京大学/沈士远马夷初先生”,左下角书:“via America”;背面书:“From F.Liu,1 in 16,Cranworth/Gardens,Brixton,London,S.W./England”,下盖奉天、北京等地邮戳多枚,大多漫漶,其中一枚较清晰,内容为“PEKING/九年七月卅一|廿一/北京”,指1920年7月31日21时北京邮局收寄。

刘复于1920年3月17日抵伦敦,又信中云“到了欧洲三个多月”,则此信当写于1920年6月左右。

致刘天华(二通)

《音律尺算法》已破两整日工夫写毕,得二十纸,但必须吾弟肯破两半日工夫,将馀籍校完,始以奉纳。吾弟多忙,以此相制,或稍得闲耳。如不能来,可嘱祖泰携书往就。大风,惟珍重。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题“与二弟”。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音律尺算法》文末有刘复1927年2月4日识语,则此信当写于此日期前后。

今晚童禧文借我家请客,客即我家大小及弟与泰然。今为代约,望于六时左右到。此公是古老先生,弟不到,必不欢。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与二弟”。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此信日期不详。

致魏建功(五通)

承惠鹿脯松饴,均是世间第一等清品,复尘垢中人,吃此能毋折福耶?今岁颇有翻译古印度声明书之志,或夏中兄归,能稍以稿本相示。《热河记》甚想购致一部,有好写本希为留意。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题“与魏天行”。排印件,今具录。

信中云:“今岁颇有翻译古印度声明书之志”,此事1927年致周作人两信(见致周作人函第七、第八通)亦予提及,则此信当亦写于1927年。《热河记》,当指朝鲜朴趾源所著《热河日记》,记述了他乾隆末年随使入清的见闻。魏建功于1927年任教于朝鲜汉城京城帝国大学,7月返北京休假。㊱刘半农既托其代觅此书,则此信当写于魏氏自韩归国前不久。

手示敬承,初意暑假可以相见,今知下月即来,喜极喜极。利玛窦罗马字,大半根据拉丁语读法,而意与拉丁语初不相违。吾兄想像,可谓十得八九也。此书复亦有略加研究之意,以问题较小,又无工夫,故搁置之。今有兄动手,复即索性贪懒。兄用功甚细密,复可深信。如有见解不到处,复在旁作顾问可也。《国语运动史略》检寄一部,希为代赠小仓博士。《四声实验录》复处只有一本,上海存书尚有千本以外,以书贾糊涂,去信往往不覆,遂成为难得之珍品,当徐徐图之。苔纹卷笺如有较此纸高一寸半寸者,希代购五卷携归,价面缴。纸质求其细致者,不必过厚。《热河记》不必急急,总须求得精好写本,不论到手之迟速也。此外如有他种笔记,涉及吾国风土俗尚者,亦望随时留意。兄欲汇刻此等小说为一丛书,甚感甚感。但卷帙既繁,当此四海困穷之际,恐一时不易办理耳。何日治装?此次归来,自有赏心乐事,想无烦朋辈速驾也。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覆魏天行”。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此信续前信语意,谈代购《热河日记》及魏氏归国等事。由“下月即来”一语,可知此信约写于魏建功回国的前一月,即1927年6月。

自调印泥作此色,颇似佛殿长旛受过三十年香火;时下鲜红印泥,则跳舞场中电灯也。(二十二年一月二十一日)

按:载魏建功《我对于刘半农先生的回忆》,《独立评论》1934年7月9日第111号。排印件,今具录。

“二十二年一月二十一日”,即1933年1月21日。

昨于厂甸得朝鲜美人图一帧,画笔殊不佳,疑是时下画匠据前人粉本钩成者;以其尚别致,故出一金买之。欲乞我兄题数行字,当不吝也。(二十三年二月二十日)

按:刘半农将此简改写为《柬天行》,作为《双凤凰砖斋小品文》第四则,登入《人间世》1934年4月5日第1卷第1期。

“二十三年二月二十日”,即1934年2月20日。

顷归与细君言,倘得建功、涤洲、谈易三人同至拈花寺剃度,念佛之馀,可以讲音韵,谈幽默,当是人生一乐。内子因问何日出家,当设宴送行。弟未便独自决定,敬商。即请凡安。(二十三年三月三日)

按:刘半农将此简改写为《柬天行》,作为《双凤凰砖斋小品文》第三则,登入《人间世》1934年4月5日第1卷第1期。

“二十三年三月三日”,即1934年3月3日。又刘半农1934年3月4日日记云:“下午腹痛稍止,到拈花寺吊伊见丑[思]之父之丧,建功、涤洲、谈而[易]亦在,即同往东院看和尚为人作剃度礼。余因戏言,倘我等四人来此剃度,念佛之馀,可以讲音韵,谈幽默,亦人生一乐也。归以此语告妇[细]君。蕙英言,究以何日去,当备馔为君等作饯也。”㊲两日期未知孰是,或以日记为较可信。

致张天方(一通)

夏间见老友张天方所造《形体检字法》,及按法编成之字典,颇欲写数行字,称述其多年探索之功。忙病交侵,至今未办。其法甚便检翻,妇孺可解,较旧部首法及近人一切造作都善,虽未必绝后,要已空前。惜天方不是大书店掌柜,手中无鼓吹宣传之具,又无达官贵人奖借而揄扬之,恐终不免没入故纸堆中去耳。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刘复书于北平。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与张天方”。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即1928年12月31日。

致陈大齐(一通)

在研究所未有办法以前,该所听差工资如何发放,颇难解决。拟请暂用弟与叔平兄私人名义发放,俟将来有办法时,再行正式报帐。此款共须若干,请查明交弟或叔平兄可也。此上

百年院长老兄

弟复

十五日

按:载赵一生、王翼奇主编《香书轩秘藏名人书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850页。彩色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书。凡一纸。原信仅点断。信笺左下栏外印有“国立北平大学北大学院用笺”字样。

1928年,国民党完成“北伐”后,有改组北平各大学,成立“国立北平大学”之动议。11月初,聘陈大齐为文学院长,㊳因其又任考试院秘书长,此职由他人暂代。后因北大学生反对改组,次年初,为平息风潮,原北大改称“国立北平大学北大学院”,2月底,陈大齐就任该院院长,㊴后往返于北平、南京之间。8、9月间,北大脱离北平大学,恢复原名,陈又暂任代理校长。㊵查刘复于6月26日受聘为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委员,此信既呼陈为“院长”,又商研究所事,故当写于陈氏北大学院院长任内。又查陈大齐于7月3日到平视事,㊶8月初即电请辞职,㊷此信或即写于1929年7、8月间。

致陆费逵(一通)

伯鸿先生道席:前月南归,渴思一承 明教,终因彼此事忙,展转奉访,未得晤谈机会,良用惘怅。北旋后,见舒君来书,知《乾隆英使觐见记》一书稿材已蒙

惠允可以采用,不必备价,无任感荷。除将来成书时,当于序文中奉扬 高谊外,先此专函鸣谢。顺请

台安,兼谢

舒君。

弟刘复顿首 十二月七日晚

按:见《刘半农致陆费逵信》,《中国出版史研究》2017年第1期。彩色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楷。凡二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左下栏外印有“半农书翰”字样。首张信纸右下角钤“中华民国十九年十二月拾壹日收到”紫色戳记,可知此信写于1930年。

致妻儿(六通)

二十三日信计达,今补述二十日,即游杭第三日事。

是日早九时,雇山轿三顶,自湖滨出发,余及汝母外,有友人章川岛陪游。前一夕雨,晨间放晴,天气不冷不热,于游山最宜。先到净慈寺,通常一佛寺,建筑无足观。中有一古井极深,井底倒植一木,径尺,寺僧取长绳垂烛入井,可以及木而止,四周井水黝然。相传当年造寺,有仙人从井中运木,此所遗最后一木。其说颇不可信。吾乡观音寺四眼井,亦有此种传说。或者古时开大井,每以大木打桩,井成,桩留井底,水浅时乃可见耳。寺前有雷峰塔遗址,仅馀破砖一堆,千年灵物,渺不可见。恐再过若干年,对湖之保俶塔亦将如此也。次到虎跑泉,泉好茶好,地亦幽静,尽量饮数碗而去。次转入山中,先到石屋洞,小有林石之胜。有大书门前,称为“湖南第一丛林”者,妄也。次到水乐洞,洞不足观,循洞而入,渐闻水声淙淙,清脆如振金玉。入愈深,声愈晰,洪细相间,自然入妙,故有水乐之称。至洞底,乃见小泉在石缝中流,泉小而声大者,古所谓空谷传声,今所谓共鸣也。次到烟霞洞,洞在半山,颇少曲折,不足当“烟霞”之称,惟左旁有小楼数幢,可供游客投止。登楼一望,全杭湖山城市,均在目中。或当天气阴晴变化之交,自可拓人烟霞万古之胸怀耳。……此地以素菜著名,余等留饭,端来四个小碟,只红烧面筋一碟尚较好,且是半冷饭,几令余胃病再发。临行川岛照常例付以四五元。身到杭州,自不得不作黄瓜儿而被刨也。次到龙井寺,匆匆一看即去。龙井有新旧二处,此乃新龙井也。次到九溪十八涧,地在两山之中,长可六七里,山水降积为溪涧,人在细流碎石中行,山树野花,莫不各怀幽趣。又正值采茶时节,每有小姑老叟,携篮工作,怡然有世外桃源之乐。而杜鹃方盛开,时见绝壁之上,嫣红一簇,于苍古中参以鲜媚,诚绝妙天然图画也。余与川岛均下轿步行,汝母亦欲一试,经轿夫告以石上行走危险而止。余语川岛,游杭州不游此地,是未游杭州也。川岛言,此地幸未蒙张静江、朱骝先两公光顾耳,两公若来,早为建筑柏油路、洋桥、纪念塔,我等尚有今日之乐乎?次游理安寺,寺在楠木林中,颇有深伟之致,惜知客僧俗气逼人耳。天已暮,仍循原路回栈。

次日乘早车到上海,留二日,略购物事。随到苏州,留一日,游虎丘及西园、留园。虎邱尚小有可观,西、留两园真不值寓目。苏州名胜,乃在天平山等处,惜时促,未能一游也。次到无锡,遇雨,留一宿,即回江阴,现家居已三日。时晴时雨,扫墓尚未毕事。又气侯[候]随晴雨而变,晴则热可挥扇,雨则寒可御裘,真造病天气也。现定再住二三日即行北返,或过锡时略游梅园、鼋头渚等处。原定镇江金、焦山并山东孔陵、泰山之游拟即作罢,将来再作计较。小蕙来信已到,写得颇认真,亦甚有条理,但别字太多耳。我等身体均好,诸亲友亦好。连日各家请吃饭,五脏神大忙。即报小蕙、阿伦、阿敦三儿知之。

半农 五月一日

按:载《半农家信》,《人间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录。原刊仅点断。信前注明“民国二十年”(1931年)作。

“小蕙”即刘小蕙(育厚),刘半农长女;“阿伦、阿敦”即刘育伦(子)、刘育敦(女),出生于伦敦,是一对双胞胎。

顷于郭子衡处得来电,知已安抵家园,甚慰。我等十九晚登车,二十晚到郑,一宿,次晨转车来开,午十二时到,寓鼓楼街大金台旅馆,一切舒适,晚

间亦无臭虫,惟室临大街,夜间叫卖声、狗吠声可以扰人清梦耳。今日已往博物馆及怀主教处接洽研究程序,大约再留二日或三日,方可西去洛阳,到南京当在月底左右。郑州而西,可比之无锡,开封则可比之南京,此从前所未梦想到也。地方风俗,介于北京与江浙之间。人民诚实不欺,彬彬有礼,则非江浙所及。膳馔绝佳,而且价廉,黄河鲤尤远在西湖醋鱼之上,兄等当垂涎也。惟旧时建筑为冯玉祥改良得一塌糊涂,郑州城墙则为之剥皮,开封鼓楼则为之装柄,大可发笑。匆匆即问

半农 六月廿二晚爸爸写 六月廿五日晚

按:载《半农家信》,《人间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录。信前注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作。

伦儿:

今晨游龙亭,地在城北正中,形如龙头,其中昔时供龙王像,后为冯玉祥搬入博物馆,代以中山像,可谓偶像之新陈代谢也。次游城南之繁塔,亦称繁台,以塔建于台上,台塔相兼,可混呼也。塔建于宋代,形如戏台上程咬金帽子。其地略有水木,可比之北平之先农坛,在开封可谓第一胜境矣。明早即去巩县,约停一日,即赴洛阳。此问

近好

按:载《半农家信》,《人间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录。信前注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作。

老大哥:在洛阳游了三天,又回到巩县作了一天的发掘工作,又到开封休息了一天,昨天已从开封动身,当晚由陇海转津浦,今天早上九点钟到了南京了。南京的测验工作很简单,大约明天可以做完。一班做官朋友想来都贵忙得很,不打算去看。亦许后天(五号)早车就可以往无锡,随即趁汽车回江阴。虽然现在还不能定,要迟亦不过迟一天耳。组绶处已另函通知,但不知彼现在是否在锡耳。先此函知,馀面谈,家中想一切佳也。

弟农 七月三日

按:载《半农家信》,《人间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录。信前注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作。

原刊文中注,“老大哥”“即妻朱惠女士”。

蕙英吾兄:昨日到包头,即发一电,计达。此间生活状态虽极苦,然事事新奇,又工作已与第二中学贾校长接洽妥当,当可顺利。大约再留此二日,星期日(二十四日)可回到绥远。所带“六乘九万利胶卷”,因须兼照人情风俗,不敷用,请再请研究所侯先生代买二十卷,即日设法邮寄“绥远塞北关白文渊先生”转弟为荷。家中及亲友家想大小均佳也。

弟农 六月二十一日

按:载《半农家信》,《人间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录。信前注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作。

原刊文中注,“蕙英”即“朱惠”。

蕙英吾兄左右:昨午到绥远,即发一电,并于车中写名片二张,交车役隋姓带平,所要胶卷、胶片、名片,想已交彼带来矣。在包头工作三整日,成绩十分圆满,故即来此,此间气派大与包头不同,饮食起居,一切无苦,所寓绥远饭店,至少可以比得上无锡饭店,然价值比上海一品香,南京中央饭店还贵,其馀一切生涯费用,亦较上海南京相若也。拟在此间工作四五日,再往百灵庙一带看蒙古情形,往返须二日,总共要一星期,然后乘车赴大同,家中大小想一切佳也。即请

日安

弟农 六月廿五日

按:载《半农家信》,《人间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录。信前注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作。

致傅振伦(一通)

再送上笔六十枝,请即 逐一察视,有无应行修理者否。如有,即仍交吴昆山。此请傅先生日安。

弟复 十二月廿一日

按:见2017年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十二周年春季拍卖会,“猗欤新命——纪念新文化运动100周年名人墨迹文献专场”。今据原件录出。毛笔直行书写,行草。仅一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左下栏外印有“半农书翰”字样。

吴昆山系笔商,据1931年9月13日刘半农致周作人函(见致周作人函第十三通),此人于“去年”始至刘宅“兜买卖”。刘氏既又将其介绍于傅振伦,则此信写作年份当不早于1930年。

致容庚(一通)

希白先生:许久不见,至念。大北印书局系三五同乡朋友所办,经营伊始,拟恳先生推爱,惠予提携,是为至感。此上,即请

著安。

弟刘复顿首

十月廿二日

按:载《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馆藏名人手札选萃》,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年,第140页。彩色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书。仅一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左下栏外印有“曲菴”字样。

大北印书局创始于何时,暂不详。目前所见该局最早承印的出版物,为刘重威《日陷沈吉后西康防务之我见》一书,版权页标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日出版”,则此信最迟写于1931年。

致李小峰(一通)

此信请随到随覆小峰吾兄:去冬接到 覆书,备悉一一。现有要事相商,即字典编成之后,最好在北平排印第一版,至少亦须在北平排板,打纸版寄上海印刷。此中理由有三:一、字典必须校对五次以上,且必须内行。证以已往经验,若在上海排,由局中校对,必至一塌糊涂(商务字典错字较少,中华则一叶中必有二三字)。二、如在北平排,则可编成一部分,即付排一部分,时间可以缩短,暑假后准可出板。如在上海排,大约全稿至早须七月底方可寄出,又不能先寄一部分(因只有一份稿,寄出一部分后,恐有参考,甚不便也)。故出书之期,或须在十月左右,于营业上很不上算也。三、上海所排字典,商务甚佳,中华即不像样,其馀可想而知。此间有一撷华印书局,前年为北平研究院印《中国地名大字[辞]典》,特办六号字一付,异常清晰美观。如由该局承排,而由弟提示格式,必可满意。因此数种理由,特专函奉商。如 以为可(或印第一板五千部;或只排板,一部不印,弟无成见)。请即 示知,弟当告知史佐才君,请其与撷华接洽。将来付款等,即由史君办理,弟不过问,惟校对由弟负责耳。现在商务营业停止,正 兄大有为之时,尚望努力。此书印费,请即 早筹。若弟编好之后,而一时无力印刷,将全稿搁起,殊为可惜。又报纸宣传等项,亦须预筹一部分经费。若按已往经验,凡弟作均不肯登广告,弟不肯答应也。此间《世界日报》附有《国语周刊》,系玄同、邵西及弟等主办,在语言文字的教育上,颇有势力,将来亦可大捧也。教部审定,弟亦可代办。但其馀之事尚多,须 兄卖点气力,勿老是不慌不忙也。又此书应定何种名目,乞 拟示一二,以便决定。(原定“小学字典”,史君言须初中小学合用,则此名必须改去也)弟去年未曾收到一文版税,过年几乎被书贾挤死。现在能设法一点否?旧作销数已结帐否?股利如何?能进帐一点否?均希 示及,即请台安

漱六夫人均此问好。

弟复 三月廿一日

按:北京鲁迅博物馆藏。今据原件录出。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四纸。原函仅点断。信笺右上角栏外印“东坡书怀素自叙格”,左下角栏外印“半农书翰”字样。信封书:“上海四马路/北新书局/李小峰先生/北平大阮府胡同十六号刘半农”;有京沪邮戳各一,图片漫漶。

此信曾载《鲁迅研究资料(24)》,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1年,第12-13页。前有杨燕丽所作“说明”,称此信写于1933年。然信中云:“现在商务营业停止”,当指1932年1月日军进犯上海闸北,商务印书馆总厂被毁而致停业一事;是年8月1日,该馆即“正式复业”,㊸则此信当写于1932年3月21日。又信中提到“前年”所印的《中国地名大辞典》一书,系刘钧仁著,国立北平研究院出版部1930年8月初版,则“今年”为1932年明矣。

致李家瑞(二通)

辑五吾兄:手书敬悉。尊事已商之傅先生,请迳函上海办理,大约可望做到给假三月,不扣薪水。惟希吾兄假满即归,弗多延滞耳。弟近中有意搜集各地年画,即过年时民间所贴财神门神及故事戏情等,以木板中国纸印(纸质粗细可以不问)彩色者为最佳,单色者次之,木板洋纸印者又次之,石印者为下,可以不取。吾兄南归,乞于便中代为留意,因为时适在阴历新年也。弟着眼点在民间木刻艺术,故旨在精而不在多,能得甚好者三五十张即可矣。但好坏应合布局,色彩,古拙等而论,非印细致之谓,吾兄当能办之。价想不贵,每张或只铜元数枚,当一并奉缴,又方国瑜兄于客年前曾允为弟调查一种云南土人之象形会意文字,至今无消息,吾兄如与见面乞一问,或就近代为通信一问亦可。方君在北大研究所国学门所提论文,已经通过,作为毕业,亦希告之。此上。即请大安。

弟复顿 一月十五日

按:载《刘半农先生遗扎》,《天地人》1936年3月创刊号。排印件,今具录。(以下同)

李家瑞,字缉五,云南剑川人,于1931年任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练习助理员,㊹次年7月21日升任助理员,受研究员刘半农指导。所长傅斯年为两人上级,故有刘氏代其向傅请求“给假三月,不扣薪水”事。方国瑜1933年自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卒业,返回故乡云南丽江;次年返京不久,刘即病逝。㊺李家瑞的家乡与丽江相隔不远,诚如信中所言,可以“就近”“通信”。则此信当写于1933年。

辑五吾兄:手书敬悉。前此两接来书,因夏间弟往河南山东等处旅行多时,归来诸事栗六,竟至忘却作覆,甚以为歉。吾兄现无适当工作题目,可即着手编辑《中国俗曲提要》,一方再从事俗曲之搜求(上海石印本俗曲甚多,可注意之)。购置之费无多,请即商济之先生,随时由所支付。弟处如有所得,亦当随时购置寄去。此项工作,大约可做数年,请先拟一计划,并作一样本来,弟当即为酌定。《北平风俗征》稿尚积压弟处,此中所缺材料尚多,一时不易整理出版,弟每有所得,即为加入,至相当时方可再行通盘规划。先此布覆,即请日安。

弟复顿 十一月七日

按:信中自言“夏间”“往河南山东等处旅行多时”,事在1933年6到8月㊻。可知此信年份。

致舒新城(七通)

新城先生:久失笺候,维

著述日隆为祝。弟近拟汇集二十年来所作杂文为一编。民二至民四间所作,板权大半为中华所有,现仅拟采用一篇长一千馀字之《希腊拟曲》,曾登《中华小说界》第二卷第十期,特函征

同意,务乞㊼

惠允为荷。附呈新作《释“一”》一篇,乞

不吝赐教。匆匆,即请

著安。

弟复顿首

二月十六日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94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三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右上栏外印“唐人写世说新语格”字样,左下栏间印有“半农书翰”阳文篆章一枚。首张信纸右下角钤“中华民国廿二年贰月廿五日”戳记,可知此信写于1933年。

新城先生:顷劭西兄出示 尊函,知弟藏金批七十回《水浒》原本,贵局愿影印流传,至为欣幸。所言描清付裱一节,尚有面谈之必要。如北方大局稍平,弟于六月中必能到沪一行,彼时当携原书就

教也。匆匆,即请

大安。

弟复顿首 五月十七日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第94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二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同前。首张信纸右下角钤“中华民国廿贰年五月廿叁日”戳记,可知此信写于1933年。

新城先生左右:月前游沪,得奉

清谈,并扰盛馔,至为欣感。嗣奉

大函第一七〇八号,并附《水浒传》印样大小二种,藉悉一一。弟意较小之一种似不甚美观,倘能用较大之一种当然更好。但若为减轻成本、推广销路计而必须如此,弟亦无所容心。仍请我㊽

兄酌定可也。前年闻

兄言

兄所摄美术照相集印成书,销路不恶。㊾【此书弟未见到,如尚有存书,能见赐一份,以资观摹否?】弟数年来所照,亦有数十张略可入目。倘

尊处有意,弟亦可稍费时日整理成书,交请

尊处出板。其条件如何,用何种方法印刷,均请

酌示为荷。此颂

日祉。

弟复顿首 八月廿一日

朵山先生均此候之。

《水浒》缺叶现在钞写中,附闻。

复再拜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第95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五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同前。首张信纸右下角钤“中华民国廿贰年八月卅日”戳记,可知此信写于1933年。

新城先生大鉴:前奉

手教,知摄影集

尊处可以承印,并蒙

惠赐 大集一册,以作楷模,至为欣幸。稍闲当将旧作选出数十叶就

教也。《水浒》尚缺六叶,现已补钞完毕,特挂号寄上,乞

收入示知为荷。㊿此书印至何种程度矣?念念。此请

大安。

弟复顿首

十月十四日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第96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三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同前。首张信纸右下角钤“中华民国廿贰年拾月拾七日”戳记,可知此信写于1933年。

新城先生:兹有北大毕业生傅振伦兄,在弟处任助教有年,精于世界语,撰有《汉语世界语字典》一书,是就汉语以查世界语者,在国内尚为创见,敢为介绍。倘

贵局愿为印行,可照抽板税法办理。原稿附呈,即乞

审定赐覆为荷。此请

台安。

弟刘复顿首

十一月十七日

《水浒》契约已签奉,当

鉴及矣。

复再拜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第96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二纸。原信无标点,仅“汉语世界语字典”上加直角引号。信笺左下栏外印有“国立北京大学用笺”字样。首张信纸右下角钤“中华民国廿贰年十一月廿日”戳记,可知此信写于1933年。

新城先生:前奉

大教,并承

寄来《水浒》原书模糊难印者数叶,比已重抄描补,于数日前寄上,想蒙

鉴及矣。兹又续得《水浒图》二册,虽刻于光绪初年,而原本出自明人,在弟所见《水浒图》中,此为最佳刻本,亦甚不易得。[51]拟即一同影印,庶几有书有图,成为全璧。图可列于书前,作为卷首;亦可附于书后,作为卷末。请

酌之。[52]有叶德辉跋语一则,亦可景印加入也。此上,即请

大安。

弟复顿首

十二月十九日

《水浒图》另函同时寄出。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第97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四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右上栏外印“唐人写世说新语格”字样,左下栏间印有“半农书翰”阳文篆章一枚。首张信纸右下角戳记虽漫漶,“中华民国廿贰年”字样隐约可辨,可知此信写于1933年。

新城先生左右:奉

手书,敬悉一一。所有模糊之处,现已查出,一一另纸抄录,夹附原书五叶中寄上。敬请

饬工仍在印本上描写,原书以勿着笔为最妙也。去年十一月

大函,竟以事忙,忘却未覆,甚以为歉。此书弟拟定名为“影印金圣叹贯华堂原本水浒传”,[53]

尊意如何?仍乞

酌之。此上,即请

大安。

弟复顿首

五月廿五日

再,弟个人经验,对于航空邮递尚未有甚好之信用,故此信仍以通常快信寄上。

复再拜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第98页。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四纸。原信偶有几处标点。信笺同前。首张信纸右下角戳记漫漶。

此信仍谈影印贯华堂本《水浒传》事,语意与前几通连贯。又据“去年十一月”云云,可知当写于1934年。

致友人(一通)

敬启者:复承梦麟先生嘱,撰李守常先生碑文,特拟一稿,录呈斧正,务希即日批注,[54]送交梦麟先生,以便汇齐讨论。如以为无须用此碑文,亦希注明为荷。

此致

先生日安[55]

弟刘复 四月十五日

按:载徐瑞岳《刘半农年谱》,第179页。排印件,今具录。又载《李大钊墓碑》(《江阴文史资料》1989年第10辑),徐瑞岳《刘半农评传》(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第296~197页)、《刘半农研究十题》(《新文学史料》1991年第1期)等处。据此数文,此简系刘复所作《故国立北京大学教授李君墓碑》草稿的附件,同藏北京中国革命博物馆保管部,徐处存有影印本。几版文字小有异同。

碑文列举了为安葬李大钊而“创议募资”的友人名,除刘复自己外,有王烈、何基鸿、沈尹默、沈兼士、周作人、胡适、马裕藻、马衡、傅斯年、蒋梦麟、樊际昌、钱玄同等。事在1933年,可知此简年份。收信人当亦在名单之中。

致瞿润缗(二通)

润缗吾兄左右:两奉

惠书,藉悉 到沪后一切如意为慰。 大作尚在兼士处,弟曾面询,云审查报告尚未写好也。北方稍得苟安,来书谓恐遭秦火一层,目下已无此危险矣。国学门文凭,俟沈先生报去,到后经过开会手续即可发出,当无问题。弟大约本月底可到沪一行,彼时如有馀暇,当到 贵局一参观也。匆匆,即请

大安。

弟复顿首 六月八日

新城先生乞代致候。

按: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部藏。今据原件录出。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三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右上栏外印有“唐人写世说新语格”字样,左下栏间印有“半农书翰”阳文篆章一枚。信封书:“上海静安寺路哈同路口/中华书局编辑所/瞿润缗先生/北平大阮府胡同刘半农”。

瞿润缗于1931年入北大国学门研究所就读。信中刘半农自言“本月底可到沪一行”并“到贵局一参观”,指他于1933年6月赴河南开封等地调研后,7月初南下南京、无锡、江阴、等地,[56]并到上海中华书局和该局编译所所长舒新城商议出版贯华堂本《水浒》事(见致舒新城函第二、第三通)。可知此信年份。

子陵吾兄左右:昨奉

手书,藉悉一一。

尊恙诊治一年,渐见痊可,甚慰甚慰。尚望留心调养。书生终日伏案,每易病肺,而于青年为尤甚。且一度沾染,除根至难,不可不万分注意也。北大研究所藏有甲骨文字拓本,已于去冬请唐立厂兰先生担任整理,大约暑假之内可以成书。将来当列为“北大文史丛刊”之一,交由商务出板。出板之期,或在岁底明春也。前星期李济之兄由彰德来平,携有新掘得之甲骨拓本七纸,每纸一龟,龟径及尺,完好无缺,上刻密行小字数百文。自刘铁云发现甲骨以来,此为最钜观矣。惜中央研究院取关门主义,虽至好者,亦仅许匆匆一阅耳。

兄之毕业论文已由兼士审查完毕,并于前星期研究院院务会议提出通过,不日即可正式发表。研究院文史部将于下学期始,依教育部所定研究院规程,改为研究院文科研究所,而以本科之文学院长兼为主任。弟之主任职务将于七月三十一日交脱,下星期中,拟率助教数人,至绥远等处调查方言。俟回平时,即可将经手事务移交于适之。

吾 兄有意北来,甚善。上海实非读书之地。惟此间谋事大不易,即以北大论,每年毕业一二百人,其中至少有半数要在北平找饭碗,安得有如许饭碗邪? 尊事当与适之一谈,惟不知有无希望耳。匆匆奉覆,即请

痊安。

弟复顿首

六月九日

按:北京大学图书馆古籍部藏。今据原件录出。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九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右上栏外印有“唐人写世说新书格”字样,左下栏间印有“半农书翰”阳文篆章一枚。信封有大片水痕,隐露“汉伦斋”字样,上书:“苏州西北街十号/瞿子陵先生□/北平大阮府胡同十六号 刘”。

信中谓“下星期中,拟率助教数人,至绥远等处调查方言”,事在1934年6月19日。又李济自彰德携归甲骨拓本事、北大研究院改组事,分别见载刘半农是年5月28日、6月4日日记。[57]可知此信年份。

致林语堂(一通)

语老:《诗集二续》寄上。此后当力求按期勿间断。但做诗不难,批注须有闲工夫,恐每期只有四五首,不能如前此之多也。你的语学论文已出板,忝在同行,若不敲你一本竹杠似乎有点对你不起。新出一篇《北平方音析数表》,虽然是狗屁,似乎也有寄你一本之必要(另函)。此请

默安[58]

弟复顿首

十月十三日

按:载《作家书简手迹》,(香港)名家出版社1980年版,第27~28页。黑白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二纸。

《诗集二续》,当指刘半农所作《自批自注桐花芝豆堂诗集(二续)》,刊林语堂主办的《论语》1933年10月1日第28期;“你的语学论文”,指林语堂所著《语言学论丛》一书,开明书店1933年初版。可知此信年份。

致郑颖孙(三通)

颖兄左右:

送上六十元,又北平图书馆目录二件,乞鉴及。赛金花处乞代商,自下星期起,每星期一、三、五下午四时到尊处,如此或两星期即可毕事也。商妥请即示及,以便与速记生约定时间。

匆匆,即请

大安!

弟复 一月二十五日

请先以三十金送赛,馀预备饮馔及其他。[59]

按:载徐瑞岳《刘半农研究十题》,《新文学史料》1991年第1期。排印件,今具录。又载徐瑞岳《刘半农评传》,第286页,有一处异文。徐氏自述,本信系1981年商鸿逵赠给他的两通“半农遗札”之一,另一通暂不详。

刘半农采访赛金花,事在1934年。[60]可知此信年份。

吾友沈尹默谓松雪六体千文,妙绝今古,颖兄甚爱作书,以此赠之。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题“与郑颖荪”。排印件,今具录。

此信日期不详。

昨日大作恶客,奉扰竟日,不安之至。壁头于髯诗暇希录示。此公早年所刻《半哭半笑楼集》已为清吏劈板,近作又未见刻本,偶得一章两章,颇有凤毛麟角之叹。布鲁木衣纸仍希代购一打,别两种纸如昨日所说。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与郑颖孙”。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此信日期不详。

致任致远(一通)

致远吾兄左右:经年阔别,想念为劳。

台驾抵平,辱承

过访,适值外出,以致失迓。其后一二日中,弟忙于校事,至第四日电询,欲即奉访,而

兄已行矣,不胜怅怅。蒙

赐漱口水二瓶,比已试用。清香爽口,的是卫生妙品。将来畅消[销]全国,可以预卜也。昨又接

大函并录示游青岛诗二章,格律谨严,词藻雅正,具见

兄功力之深,钦佩钦佩。弟于五年前亦一至其地,读 大作,恍若重游也。《赛金花本事》尚未完稿,出板当在数月之后,届时当寄请

指教也。专覆,即请

大安。

弟复顿首

三月廿一日

按:载《最近逝世之刘半农博士生前致其友人任致远先生手札》,《北洋画报》1934年7月26日第1119期。单色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四纸。原信无标点。

信中提及“《赛金花本事》尚未完稿”。刘半农同郑颖孙等访问赛金花,准备为其作传,始自1934年1月,[61]同年7月刘氏逝世时,尚未及出版。可知此信年份。

致商鸿逵(五通)

鸿逵吾兄:

“胡叟好属文,既善典雅之词,又工鄙俗之句。”

“崔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徴羽本音而为五韵诗,以赠李彪,彪为十二次诗报光,十二次疑当作十二时。”以上二条均见《南北史捃华》,注曰:“《北史》”。不知在《北史》中是何纪传,有暇能为一查否?不忙!不忙!又崔李二人所作五韵十二次诗在丁福保书中或他类书当可查出否?亦请于暇中一试。

弟复四月一日

按:致商鸿逵函五通,俱载《半农书札(五通)》,《西北风》1936年5月1日第1期。排印件,今具录。(以下同)

刘半农《双凤凰专斋小品文》第十二则《记胡叟》(载《人间世》1934年6月20日第1卷第6期),便是对此信“胡叟”句的分析,出处则迳言《北史》。故此信当亦写于1934年。

校中所藏丛书中,不知有几种法显《佛国记》否?如有,请悉数检来一读,比欲于此书稍作校勘也。此请

鸿逵兄日安。

弟复十二月十日

按:原刊无标点。

商鸿逵是刘半农在北大指导的研究生。此简及以下三通,当写于商氏入北大研究所国学门(1931年9月)就读之后,[62]刘半农去世(1934年7月)之前。惟具体年份难以确定,姑从原刊顺序。

比得明冯保所作《经书音释》一书,查《中国人名大辞典》,保事迹如别纸所写,乞

兄更于《明史》中一查。书中谓俟[保]是镇阳人而此言深州人,深州古称镇阳否?亦请一查。今之镇阳,远在贵州也。此请

鸿逵吾兄日安。

弟复顿首三月一日

《吕氏春秋》举难篇:“先王知物之不可不全也,故择务而贵取一也”。“不可不全”,疑当作“不可全”,方合全篇之旨。先儒有为此说者否?乞一查示知为荷!此请

鸿逵吾兄日安。

弟复三月七日

市场瑞文斋,有汲古本《中州集》一部(元好问选元诗可以代表一代)后附《骆驼集》。此书市价在五六十元之间,张掌柜愿以现钱四十元卖出,此亦一机会也,似乎大可买得,如何?即请

鸿逵吾兄日安。

弟复顿首八月八日

致陶亢德(一通)

亢德先生:弟去年得到一部原板金圣叹《水浒传》,差不多也可以说是海内孤本罢。兹已请中华书局影印,不久就可以出板,送上弟所作序文一篇,乞

录入《人间世》,并希于末尾代为声明由中华书局出板为荷。出书后当嘱中华送上一部,以报雅意也。匆上,即请

大安。

弟复顿首 六月十五日

按:载《中华书局收藏现代名人书信手迹》,第99页,此书将收信人误作“陶元德”。灰度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凡二纸。信笺右上栏外印“唐人写世说新语格”字样,左下栏间印有“半农书翰”阳文篆章一枚。

此信嘱陶亢德将刘半农所作《水浒传》序文编入《人间世》。据刘半农日记,《水浒传》序于1934年6月14日写毕,[63]可知此信年份。又《人间世》实未将序文登出,疑刘半农将信及序文迳寄中华书局编译所所长舒新城,托其用毕后一并转交陶亢德(时舒、陶同在沪上)。然舒并未遵行,刘又仓促谢世,此信遂一直滞留于中华书局的档案中。

致马衡(二通)

北大研究生商鸿逵有志学习篆刻,苦无老师,特为介绍拜门,乞

赐教为荷。即请

叔平老兄年安。

弟复 二月五日

按:载江阴市文广新局编《文开新域 流芳中华——江阴市博物馆藏“刘氏三杰”文物集萃》,故宫出版社2019年版,第142~143页。彩色影印件。毛笔直行书写,行草。仅一纸。原信无标点。信笺左下栏外印有“半农书翰”字样。信封书:“小雅宝胡同四十八号/马叔平先生/半农”。

商鸿逵于1931年下半年考入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师从刘半农,直至刘氏1934年去世。故此信当写于1932至1934年间。

尊像造就,奉呈一粲。此虽西洋乞儿之技,颇寄能将吾兄神韵,写出一二。若求之于形似之间,固失之远矣。书此即祝叔平四兄“额角头上亮怅怅”,一如画中所示。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题“与马叔平”。排印件,今具录。原信仅点断。

此信日期不详。

致陆仲安(一通)

俗物四品,不值一笑;松雪六体千文,聊供世兄临池之助。

按:载《半农遗札》,《人间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题“与陆仲安”。排印件,今具录。

此信日期不详。

注释:

①周作人:《曲庵的尺牍》:“以后国外通信都在故纸中,尚未找出,只有一厚本自英国寄来者,存在板箱内。此系用蓝格洋纸订成,面题刘复写给周作人的信,下署一九二一年一月十五日,凡八十五纸,每纸横行二十三行,每行约二十二字,系谈论整理歌谣的事,虽说是信,实在是一大篇论文,共约五万言,至今无法发表,将来若有人编半农逸稿者,当以奉呈耳。”(《过去的工作》,上海书店1985年版,第68页)以上通信均未见。

②吴元康:《〈胡适全集〉第23卷若干中文书信系年辨误》,《近代史研究》2011年第5期。

③此三行为法语,意即“请转交巴黎第五区盖-吕萨克街62号的刘先生”。

④《跳舞与密斯——刘复对其主张之解释》,刘半农:《半农杂文二集》,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年版,第228~230页,原载《世界日报》1931年4月1日。

⑤⑪㊻[56]徐瑞岳:《刘半农年谱》,中国矿业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8~159、78、180~181、180~181页。

⑥㉖周作人、俞平伯:《周作人俞平伯往来书札影真》上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9年版,第179~184、166、169、171、194、209页。

⑦㊲[57][60][61][63]《刘半农日记(一九三四年一月至六月)》,《新文学史料》1991年第1期。

⑧周一良:《周一良读书题记》,周启锐整理,海豚出版社2012年版,第181~182页。

⑨⑲⑳原文如此。

⑪法语,意即“法兰西学院”。

⑫张菊香、张铁荣编:《周作人年谱:1885~1967》,天津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77页。

⑬法语,“C’est entendu”,意即“说好了,一言为定”。此处多写两个“g”,表示马赛当地口音。

⑭法语,意即“圣母院”。

⑮法国地名,今译科隆布,意译作白鸽城。

⑯法语,意即“一无所有”。

⑰法语,意即“别了,法兰西!”

⑱法语,“Combien?”,意即“多少(钱)?”此处空格或系原信所有,或系编者误加,姑保留。

㉑徐瑞岳:《刘半农年谱》,第99~100页。又此书云刘氏于6月“19日,在马赛作《敦煌掇琐序目》”,核原书,实为29日。

㉒周作人、俞平伯:《周作人俞平伯往来通信集》,孙玉蓉编注,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83~84页。

㉓㉞刘半农:《双凤凰专斋小品文(五十四)记砚兄之称》,《人间世》1934年11月20日第1卷第16期。

㉔《国立北京大学毕业同学录(民国十九年)》,1930年,第88页。

㉕陈言:《周作人印章中的趣味、学问、交往和政治》,《新文学史料》2019年第1期。

㉗㉛㉟《周作人日记(影印本)》下册,大象出版社1996年版,第161、212、275页。

㉘“而”字或有误。

㉙杨天石主编:《钱玄同日记(整理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821页。

㉚见1932年2月27日周作人致沈启无函,钟叔河编订:《周作人散文全集》第6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4页。

㉜“质然”不词,当有误。

㉝“无”字当有误,疑为“矣”字之讹。

㊱魏至:《魏天行(建功)先生年表》,《炎黄文化研究》2004年第1辑。

㊳《北平大学各院长人选已定》,北京《益世报》1928年11月5日。

㊴《陈大齐就北大院长》,《申报》1929年2月28日。

㊵《陈大齐代理北大校长》,《申报》1929年9月8日。

㊶《北平要讯》,《申报》1929年7月5日。

㊷《北大教职要员辞职》,《申报》1929年8月6日。

㊸《商务印书馆复业后概况》,汪耀华编:《商务印书馆史料选编:1897-1950》,上海书店出版社2017年版,第148页。

㊹国立中央研究院文书处编:《国立中央研究院二十年度总报告》第4册,第227页;《国立中央研究院二十一年度总报告》第4册,第367页。

㊺《方国瑜自述》,《丽江文史资料》1988年第5辑,第60~61页。

㊼此处有舒新城毛笔批示:“照办/新城”。

㊽此页有舒新城批注二则,天头一则云:“请瑞华先生接手”,右侧页边一则云:“决用小的”。

㊾此页有舒新城批注二则,天头一则云:“寄《美的西湖》一册”,左侧页边一则云:“玻璃板每次印三百每年销数千本版税百分之十”。

㊿此处天头有舒新城批注:“查”。

[51]此处天头有舒新城批注:“可”。

[52]此处天头有舒新城批注:“未见寄来”。

[53]此处天头有舒新城批注:“可”。

[54]“批注”,《刘半农评传》《刘半农研究十题》中作“批准”。当以“批注”为是。

[55]“日安”,《李大钊墓碑》中作“早安”。

[58]“默安”之“默”即幽默,是对当时大力提倡幽默的林语堂的一种调侃。1934年1月6日鲁迅致林语堂函也用了这个词。参见吴作桥《鲁迅书信的祝颂语》,《鲁迅随谈》,吉林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33~134页。

[59]“预备”,《刘半农评传》中作“予备”。

[62]北大中文系编:《北京大学中文系系友名录》,2010年,第87页。徐凯《商鸿逵先生学术传略》(文献》1985年第1期)一文载商氏于1932年考入国学门,当误。

猜你喜欢

刘半农
刘半农登广告“找骂”
教我如何不想她
刘半农的“喜诙谐”
刘半农:方头真博士
刘半农和他的“她”
刘半农和他的“她”
教我如何不想,刘半农和他的“她”
教我如何不想,刘半农和他的“她”
教我如何不想他
刘半农“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