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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边疆:中国知识视野中的亚美尼亚形象变迁及其时代性*

2021-04-17

俄罗斯研究 2021年5期
关键词:亚美尼亚

袁 剑

【内容提要】作为高加索国家之一的亚美尼亚有着辉煌的历史。其近代的曲折命运则引起了当时同样身处被侵略与被压迫境地的中国知识界的关注。随着亚美尼亚在20世纪90年代独立建国,国内知识界的相关认知得到进一步深化,尤其是2020年再次凸显的纳卡问题,更是引起了人们对于亚美尼亚的新关注。因此,从观念认知的角度系统地分析与理解亚美尼亚的发展轨迹,及其在整个中国知识视野中的形象变迁,可以更好地反映出近代以来中国知识界在救亡图存的过程中,力图通过探寻域外国家的命运,来折射对于中国自身发展的追索。本文希望通过对中国知识视野中亚美尼亚形象的变迁进行专题性的梳理与分析,以及对其周期性特征的归纳与提炼,向读者呈现一个更为丰富完整的亚美尼亚历史形象,并揭示中国知识界在对亚美尼亚的认知变迁中所体现的同情与自省。与此同时,也为我们从文化的角度进一步理解高加索地区的历史与变迁提供必要的知识资源。

历史与现实,总是变动不居。马克思曾经这样描述俄国在19世纪的扩张:“它在多瑙河口是要建立起自己的统治,在高加索山脉是要保持住自己的统治。谁掌握多瑙河口……再占有了高加索,那么黑海就是它的了,而要想把这个海的入口封锁起来,只要把达达尼尔海峡和君士坦丁堡拿过来就行了。”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9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1年,第443 页。高加索及其周边的小亚细亚地区,在近代世界的地缘演变中,曾经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并见证了奥斯曼帝国与俄罗斯帝国的兴衰命运。

20世纪90年代,随着苏联的解体和高加索诸国的独立,这一区域进入了一个新的地缘关系框架。包括亚美尼亚在内的高加索诸国,这些被亨廷顿称为“文明断层线冲突”中的亲缘国家②[美]亨廷顿著:《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年,第309 页。,也在不同程度上卷入到周边地区的大国博弈与地缘竞争当中,并影响着未来这一区域的政治走向。“这一区域的历史不仅仅是关于社会弊病与政治混乱的无休止的故事。它是关于建立现代国家的成功与失败,以及古代社会实践在后来转变为国家观念的过程。它是关于政治和社会现代化的方式(无论是在俄罗斯帝国还是苏联)经常产生意想不到后果的过程。它讲述了在想象中的东西方地理位置上,一个位于亚洲和欧洲交汇处的多山之地,以及‘帝国’和‘民族’等难以捉摸的标签,在过去两个世纪里如何发生变化。”③Charles King, The Ghost of Freedom: A History of the Caucasu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 p.6.认识亚美尼亚及其所在的高加索地区,是我们理解和认识外部环境、进而构筑自身世界视野的重要内容。

一、问题的提出

亚美尼亚共和国(简称“亚美尼亚”),是一个位于亚洲和欧洲交界处的外高加索南部的内陆国,地理上位于黑海和里海之间,西邻土耳其,北邻格鲁吉亚,东接阿塞拜疆,南接伊朗和阿塞拜疆的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首都为埃里温。全国总面积2.97 万平方公里,人口296.4 万(截至2021年1月),其中亚美尼亚族占96%,其他民族主要有俄罗斯族、乌克兰族、亚述族、希腊族等,官方语言为亚美尼亚语,主要信仰基督教。

从历史上看,亚美尼亚国名得自其民族名,而其民族名又来自于古老的部落名。亚美尼亚政治与文化共同体的形成时间较早,其祖先在公元前16-15世纪即分布于亚美尼亚高原地带,公元前9-6世纪,当地境内建立起奴隶制的乌拉杜国。到公元前5世纪,亚美尼亚民族就已经基本形成。公元前6世纪起,亚美尼亚处于阿凯米尼得王朝统治之下。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率军击败波斯首领大流士三世,将亚美尼亚区域归并为马其顿帝国的一部分。亚历山大去世后,庞大帝国渐次瓦解,亚美尼亚区域逐渐被由马其顿帝国分化出的塞琉古王朝统治,并逐步形成大亚美尼亚国。公元7-15世纪,该国先后被阿拉伯人、拜占庭人、突厥人和蒙古人入侵和占领。16-18世纪被周边的奥斯曼帝国和波斯瓜分,其中奥斯曼帝国占据的部分称为西亚美尼亚。在1915 至1923年间,奥斯曼帝国在当地曾造成150 万人死亡,史称“亚美尼亚大屠杀”。1804年至1828年,作为两次俄伊战争的结果,原先被伊朗控制的东亚美尼亚并入俄国。1918年5月,在俄国爆发革命的混乱时期,东亚美尼亚独立,成立亚美尼亚共和国(史称“第一共和国”)。1920年1月,当地成立苏维埃政权,1922年3月加入外高加索联邦,同年12月作为外高加索联邦的一部分加入苏联。1936年12月以亚美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名义,成为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其原先所属的外高加索联邦建制被撤销。1990年8月,改国名为亚美尼亚共和国,1991年9月21日,正式宣布独立,同年12月21日加入独联体。1992年4月6日,中国与亚美尼亚正式建立外交关系。

作为一个兼具历史性与现实性的国家,国内学术界对亚美尼亚现实问题研究较多。而对于亚美尼亚历史认知的研究,相关成果则相对较少,就笔者所见,具有代表性的是孙玉华、任雪梅的《中国与亚美尼亚关系的历史、现状及前景展望》一文。该文梳理了中国与亚美尼亚之间在历史上的交往,认为几个世纪以来,就有很多亚美尼亚人生活在广东、哈尔滨、上海等地,其中还有诸如19世纪将《圣经》译成中文的奥万涅斯·拉扎里昂(О.А.Лазарян)、20世纪初成为香港总督顾问的哈恰图尔·阿斯特瓦查特良(Х.Аствацатрян)等著名人物。进入20世纪中叶,随着世界地缘政治格局的变化,生活在中国的亚美尼亚侨民人数日渐减少,他们中的大部分移居到了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地。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推进和亚美尼亚的独立,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来华的亚美尼亚人逐步增多,主要是留学生和商人。①孙玉华、任雪梅:“中国与亚美尼亚关系的历史、现状及前景展望”,《东北亚外语研究》,2018年第1 期。伴随当代中国对外交流的日益深入,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中国与亚美尼亚的社会与文化交流也更加频繁,这无疑会强化我们对于该国的认知和理解。但是,当回望中国对亚美尼亚的认知史的时候,我们会注意到,对于近代中国知识空间中的亚美尼亚认知,既有的研究提及甚少,有进一步发掘和揭示的余地。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中国自身的古今延续性,我们的对外认知视野在历史延续的同时,也存在一个历时性变化的过程。尤其是在近代国家救亡图存的大背景下,基于同为受压迫和受奴役国家的“共情”,对于世界范围内小国命运及其改革成败的关注,成为当时中国爱国知识分子的共同旨趣。在这一背景之下,对于当时土耳其、波兰等国兴衰历程的认知就成为其中的重要议题。例如,陈鹏在相关论文中就以近代中国对土耳其的认知为例,认为近代中国知识分子通过对该国认识图景的变迁,在某种程度上萌生并确立了具有“中国本位”的评判立场,并在认知他者与反观自我的同时,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外部世界图景。②陈鹏:“近代中国人土耳其观的再认识”,《近代史研究》,2018年第1 期。同样,在这种大背景下,作为高加索区域的重要国家,亚美尼亚在近代所经历的地缘身份变迁,尤其是在土耳其、俄国等大国之间的无奈与挣扎,在近代世界大变动的背景之下,就成为当时寻求富强与独立的中国各界人士所关注的重要对象。

整体而言,考虑到亚美尼亚与中国交往的历史延续性,亚美尼亚在中国的认知空间中自然也会形成一种连续性。但从历史的维度看,我们注意到,中国对于亚美尼亚的认知很像一个U 字形,即,对古代交流与当代政治层面的记述较多,而对于近代亚美尼亚及其相关问题的认知则处于薄弱甚至遗忘的状态。在连续性的整体序列中,这三个时段的认知强弱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我们认知中的独特“锚点”,并使我们形成这样的认知:作为外高加索国家之一,基于各种原因,在具体的认知实践中,亚美尼亚的历史定位主要围绕古代交流与当代国际关系展开,而其近代则成为某种程度上的知识盲区。这种认知态势,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高加索这一区域在理解近代世界转型和欧亚地缘政治变迁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也使我们对于自身近代知识转型与域外认知的图景有所缺失。因此,如何构筑我们当下域外知识图景,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下对于中国西向交往路径中的“中亚-高加索”区域与通道的连续性认知,实现古代-近代-现当代的整体关联,进而更为全面地理解欧亚大陆东西端的文明交往与互鉴格局,就成为我们有必要深入思考和研究的重要议题。本文对于中国知识视野中亚美尼亚古今形象变迁的梳理及相关解读,就是希望在这方面做些基础性工作。

二、古代记忆:中西交通史框架下的亚美尼亚图景

作为欧亚地理之间的连接区域,亚美尼亚所处的方位自然成为东西方交流的一个聚焦点,因此,其在古代中西文化互动中作为一种具有标志性的符号,呈现在当时中国与外部世界交流的历史文本当中。

总体上看,亚美尼亚在中国古代语境中,具有较高的凸显度,在古代中西方交流中曾长期扮演中介者的角色。根据亚美尼亚学者的记载,中国与亚美尼亚之间的交流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世纪。①Погосян Г.Г. Памятники армянской архитектуры и топонимики в Китае//Регион и Мир. 2018. No.2. C.27-34.在13世纪蒙古人的西征,尤其是13世纪30年代征服大亚美尼亚之后,当时的奇里乞亚之亚美尼亚国已经将自己的命运同蒙古人联系在了一起,②[苏]А. Г. 加尔斯特扬:“论有关蒙古人的亚美尼亚文史料”,陈弘法译,《蒙古学资料与情报》,1986年第1 期。随后,被俘的部分亚美尼亚人迁居到了中国北方。张星烺先生在成书于20世纪30年代的《中西交通史料汇篇》中,就以《古代中国与亚美尼亚之交通》专题,详细记载了古代中国与亚美尼亚文明交往的相关内容,其中写道:“古代中国与亚洲极西部之交通,在中国史书上,虽无信史可考,而在西方各国之记载,则颇有证据可寻,足以证明古代交通频繁,有非常人所思及者。亚美尼亚人知有中国,为期甚早。西历四百四十年(宋文帝元嘉十七年),亚美尼亚史家摩西之《史记》著成。其书中记中国事情一节,颇有兴味也。……书中称中国为哲那斯坦国(Jenasdan)。国境皆为平原。西界西提亚,为世界最东之国。人民富裕,文物昌明,民性温和,不但可称为‘平和之友’(Friends of peace),而实亦为‘生命之友’(Friends of life)也。”①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篇(四)》,北平:辅仁大学图书馆,1930年,第1-2 页。后文并进一步详细记述了小亚美尼亚王海敦入朝元朝的内容。②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篇(二)》,北平:辅仁大学图书馆,1930年,第58-59 页。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7-18世纪之间,在亚美尼亚人意识中,中国是个神话般的地方,犹如鲜为人知的国度或神话中的伊甸园,但也是一个可以通过陆路与海路到达的真实的国家:事实上,只是在18世纪中期,远东贸易中海运才开始超过沙漠驼队。亚美尼亚人的商业途径两者兼而有之。长期以来,因为深谙亚洲的陆路通道,亚美尼亚人成了西方各国的向导。但他们很早就先后与葡萄牙、英国结成了去公海航行的联盟,甚至在波斯和印度武装了自己的船舶,如著名商人米纳斯就在印度洋拥有一支完整的船队,曾开往澳门……在大发现的时代,亚美尼亚人不自觉地成为西方殖民统治的开路先锋。然而,作为副手和联盟成员,后者很快就成了殖民强国的竞争对手,亚美尼亚人被排挤出最能赚钱的生意。然而,他们仍保留下珍珠、黄金、宝石、香料和部分稀有商品的贸易。”③[法]让-皮埃尔·马艾:“亚美尼亚人和中国”,《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3 期。具体而言,早在马可·波罗的时代,亚美尼亚商人就已经成为沟通东西方贸易的重要中介,而马可·波罗本人则详细叙述了从小亚美尼亚前来中国的沿途见闻,其中写道:“我们于开始描写……在亚洲所到的各国和所考察的值得注意的事件之时,应注意小亚美尼亚和大亚美尼亚的分别。小亚美尼亚王居塞巴斯托慈(Sebastoz)城,统治区宇,以严守法律为正鹄,市镇、武装防地和城堡为数甚多。……大亚美尼亚是一个广大的省区,进口处即有一城市,名亚清冈(Arzingan),以制造叫作邦巴清的精细棉布和其他许多奇异织物……著名。”④[意]马可·波罗:《马可波罗游记》,李季译,上海:亚东图书馆,1940年,第21-23页。到了1688年,当时的东印度公司签订协议,赋予亚美尼亚人在中国进行贸易活动的特权,亚美尼亚人开始在上海和澳门定居,并开展相关的贸易活动。总体上看,在整个17 至18世纪,亚美尼亚人受到当时清朝政府的优待,因此常常有耶稣会传教士假扮成亚美尼亚商人来华活动。

三、国运折射:近代中国的亚美尼亚情结

近代不仅是亚洲的大变局时代,高加索地区也是如此,亚美尼亚就身处这一旋涡当中。随着俄国逐步控制高加索地区,亚美尼亚成为俄国疆域版图的一部分,这在地缘政治层面是一个重大转变,长期以来受制于伊朗的东亚美尼亚,开始服从于俄国的整体战略需要。

同一时期的中国,在19世纪前中期“开眼看世界”的知识分子的推动下,当时的知识界也开始经由译介等方式来选择性地介绍世界知识,亚美尼亚在近代的地缘政治转变就是其中之一。在1839年下半年至1840年,林则徐主持翻译了英国人慕瑞在1836年所撰写的《世界地理大全》一书,并亲自加以润色,定名为《四洲志》。该书较为系统地介绍了当时世界最新的政治、地理状况与各国国情,代表了当时中国知识界对外认知的最前沿。书中这样写道:“俄罗斯南新藩五部(俄罗斯南新藩之萨加社、纳希斯丹、诺尼阿、阿沙塔干、阿邻默五大部落)同属一区。内有高加萨斯大山,外临黑海、里海,壤地崎岖,不与各国往来。人皆化外,恃其险僻,谓无人敢侵其境。……机士腊小部落滨氐力河,市埠万家,而都鲁机之阿敏阿人,十居七八。产丝发及酒。”①[清]林则徐著:《四洲志》,张曼评注,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年,第135-136 页。其中的“阿敏阿人”所指的就是在俄国版图内生活着的亚美尼亚人。林则徐的努力,不久之后就因政治风云而遭遇波折。魏源秉承林则徐的理念,接续努力,最终于1851年着力撰成百卷本《海国图志》,力图继续向国人介绍关于世界的知识,以开启民智。在书中介绍俄罗斯的部分,以“俄罗斯南新藩五部”为题,其中关于亚美尼亚的情况,基本沿袭了《四洲志》的相关内容:“俄罗斯南新藩之萨加社、纳希斯丹、诺尼阿、阿沙塔干、阿邻默五大部落同属一区,内有高加萨斯大山,外临黑海、里海,壤地崎岖,不与各国往来。人皆化外,恃其险僻,谓无人敢侵其境。……而都鲁机之阿敏[尼]阿人,十居七八。产丝发及酒。”①[清]魏源著:《海国图志》,陈华等点校,长沙:岳麓书社,1998年,第1515 页。其中的“阿敏[尼]阿”,指的就是亚美尼亚。

到了1913年,谢洪赉编纂的《瀛寰全志》(上册)中,对亚美尼亚的情况作了简要的说明。文中这样写道:“亚美尼亚,地在黑海之东南,东部已属俄国,地势多高原带山,中间谷地,景色幽雅,东方亚拉拉特山为土耳其、俄罗斯、波斯三国之界,山顶常年积雪,阿付腊底斯河南流,东界内有温尼湖,其水咸,高出海面五千五百英尺,天气夏颇热,冬多雪。亚美尼亚人勤敏为一国人冠,崇奉古教,与希利尼教相仿,以不服回教,屡为土耳其人残杀。首府曰挨尔斯伦,地当阿付腊底河上游,为古名称,亦兵事之要冲也,制造品有皮革及金属细工,贸易尚盛,东南近温尼湖,有城曰温尼。”②谢洪赉编:《瀛寰全志》(上册),上海:商务印书馆,1913年,第270 页。这里对亚美尼亚的情况进行了必要的概述,并简述了其首府挨尔斯伦(今土耳其东部城市埃尔祖鲁姆)的地理位置和产业状况等内容。

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以及之后的俄国革命和奥斯曼帝国的最终瓦解,原先处于两大力量之间的亚美尼亚面临新的抉择,曾经被压制的“亚美尼亚问题”进一步凸显。③王三义:“亚美尼亚人问题的起源和演变”,《世界民族》,2004年第6 期。这一问题作为近代史上“东方问题”之一,不仅事关亚美尼亚的版图完整与独立,而且还直接影响高加索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并间接影响着英、法等列强在西亚和中东的利益格局。当然,其中关涉最深的则是土耳其,正如相关研究者所指出的:“在被征服的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希腊等人的地方,不管土耳其人怎样不愿意,他们倒还能从那里后退,还能够放弃远方的省份,把帝国的边疆缩短到离本土更近的地方。但是,亚美尼亚人在由高加索边疆直到地中海沿岸横贯土耳其的亚洲部分,正好处在土耳其人故土的心脏地带,如果宣布放弃这些地方,那就不仅仅意味着缩小了土耳其版图,而是瓦解这个国家。”④[英]伯纳德·刘易斯著:《现代土耳其的兴起》,范中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375 页。这一问题引起了当时中国国内知识界的关注。在1920年一篇名为《亚美尼亚问题》的文章中,作者这样写道:“‘今土耳其帝国中之纯属土耳其者,不可望切实之担证,然现居土国统治下之他民族不可不确保其生活之安全,与夫纯然自生毫无侵犯之发展机会,而达达尼海峡,则当立于国际障卫之下,为万国之船舶及商业,永远可开放’是说也,乃美总统威尔逊十四训条之一。其所主张,洵不失为公平正大,诚能贯彻斯恉,则十八世纪末叶以来列国所相与痛心疾首之近东问题,不难迎刃而解矣。”①心瞑:“亚美尼亚问题”,《东方杂志》,1920年第17 卷第8 期,第20-26 页。可以说,在当时中国同样处于帝国主义压迫的背景下,同情性地去了解和认识亚美尼亚议题,就成为当时“知识救国”的一种路径。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其影响渐次展开,并陆续波及其广阔的边疆地区。1919年9月,根据当时俄共(布)高加索边疆区委员会的建议,成立了亚美尼亚共产主义组织的领导中心——俄共(布)亚美尼亚委员会。1920年6月,亚美尼亚共产党(布)正式成立。②苏联科学院历史所编:《苏联民族-国家建设史》(上),赵常庆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171 页。7月20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为准备随后在巴库举行的波斯、亚美尼亚和土耳其工农代表大会,发表了《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告波斯、亚美尼亚和土耳其受奴役人民群众书》,其中这样写道:“共产国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召开一次波斯、亚美尼亚和土耳其的工农代表大会呢?大会使他们得到什么?大会对他们的要求是什么?正在同资本进行战斗的欧美的工人和农民现在所以要面向你们,是因为你们和他们一样,也在世界资本主义的枷锁中受苦受难;你们和他们一样,也不得不反对世界上的剥削者;是因为如果你们与欧美的工人和农民联合起来,就会加速世界资本主义的崩溃,就会为全世界工农的解放提供可靠的保证。”③陈新明主编:《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第三次扩大全会文献》,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年,第393-394 页。这一行动有力地推动了外高加索的苏维埃革命进程。1922年,亚美尼亚加入外高加索联邦。1936年12月,亚美尼亚单独以加盟共和国的身份加入苏联。

在这一过程中,国内知识界进一步推进了对亚美尼亚及其相关问题的译介。1920年,在《战后世界新形势纪要》一书中,专门分章介绍了“亚美尼亚共和国”的情况,其中写道:“战前亚美尼亚地方,分属于俄土两国统治之下,今土耳其界内亚美尼亚之政府,尚未组织完备;俄属之一部,自高加索联邦解散后,越二日即宣布独立。一九二〇年一月二十六日已得美国政府正式之承认。……居民百分之八五务农业,种麦、棉、蔬果、葡萄,畜牧牛羊,矿产丰富,多未开采。境内无何大市镇云。”①王华隆辑:《战后世界新形势纪要》,上海:商务印书馆,1920年,第9-10 页。此外,在1922年的《战后新兴国研究》(下)中,也专门列出了“亚美尼亚共和国”的内容介绍,其中写道:“亚美尼亚者,散布于伊兰高原西部之民族也。其人民自称曰‘Hayasdan’,亦曰‘Hayq’,古波斯文则称‘Armina’,故译作亚美尼亚云。亚美尼亚之民族起源,已不可得而考。在纪元前九世纪,在西亚一带,已有被称为亚美尼亚之民族,至七世纪,为阿利安人种(Aryan)所征服,其民族遂被阿利安之文化,操阿利安之语文,厥后卒成为东方特异之民族。其人民勤俭耐劳,聪颖敏慧,具有适应环境之能力,其文化传布力,不减于犹太民族,宗教信仰甚为坚决,此皆其民族特性也。”②罗罗编:《战后新兴国研究(下)》,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第28-29 页。之后,该文还详尽叙述了亚美尼亚从古代至近代的历史变迁情况,以及一战之后的政局变化。在对一战之后世界局势加以重新认识的背景下,对于当时的中国国内知识界来说,这一对于亚美尼亚的详细介绍,为理解战后新国际格局提供了必要的知识储备。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1927年,竺可桢等译介美国学者鲍曼的《战后新世界》一书,其中专门介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亚美尼亚问题”。文中这样写道:“亚美尼亚于1918年之春在加林(Garine,在亚美尼亚高原中部)宣布独立,其要求土地,如图所示,但界内亚美尼亚人仅居少数,余均为苦特人、土耳其人及叙利亚人(Syrians)。协约国知此情形,故仅令土耳其归还(疆界均系暂定)梵(Van)、比得列斯(Bitlis)、挨尔斯伦(Erzerum)与特拉布松(Tribizond)四城,计地七万五千哩,人数三十万,其户口较前大减矣。1920年土国条约(即赛佛尔条约)决定亚美尼亚不临亚历山大勒达(Alexandretta)海湾,惟特拉布松(Tribizond)港为出口。巴统为国际公港,亚美尼亚当可自由通商。亚美尼亚又要求外高加索二万五千方哩之地,其民族因饥馑及避难转徙之故,无可稽考。大战前此处人口共二百万,其中半为亚美尼亚人。大抵农业,工商甚少。喀斯(Kars)与挨里温(Erivan)为主要城市。地势高平,而无森林,间有河谷腴活之处,产果与酒。挨里温产棉花,卡拉巴格出生丝。亚美尼亚古为独立国,迨十三、十四世纪土耳其人侵入小亚细亚,其国遂亡。……1894-1895年为土人屠戮者几至二十万人。1909年又遭虐杀,以阿得纳(Adana)地方为尤惨。土耳其人乘此次大战驱逐亚美尼亚人与叙利亚人老幼数千,放之于深山或沙漠中,以待其毙。1914年至1918年四年之中,亚美尼亚人之遭焚杀饿死者共八万余人。故西欧之耶教国慨然欲拯救士麦拿(Smyrna)、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巴力斯坦及亚美尼亚诸地之属民,不仅仅驱逐欧洲之土耳其人(除君士坦丁东北隅名义上之主权)已也。……欧洲列强均盼美国代管亚美尼亚,但美国方有事于西印度与菲律宾,未必肯劳费远征也。亚美尼亚人受累世之残杀,其遗民仅居少数。今欲建设亚美尼亚新国,苟非容纳多数异族(与巴力斯坦之犹太人同一情形)决不能复历史上之旧规也。亚美尼亚人若不依赖协约国之官吏及兵力财力断难安定全境以期发达。顾其事烦费,协约国此时恐无力为之助耳。即使如愿,亦仰人鼻息,国基不固。所谓还我历史上之山河乃感情之言,至于能否达目的要视乎其国民实力权衡何如耳。外援不足恃也。”①[美]鲍曼著:《战后新世界》,竺可桢等译校,上海:商务印书馆,1927年,第385-387页。亚美尼亚与土耳其之间的历史恩怨,在这里作了详尽的叙述,并就亚美尼亚未来的地缘政治走向进行了预测。对亚美尼亚国运的迷惘与期许,在此表露无遗。

到了20世纪30年代,随着苏联国内秩序的逐渐稳定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全面展开,中国国内对于亚美尼亚建设与发展的了解也日渐增多。例如,在1935年,《新亚细亚》就刊登了路易斯·费希尔(Louis Fischer)所著《今日之亚美尼亚》长篇文章的译文,开头这么写道:“世界上如果会有一座气象兴盛的城市,那便要算亚美尼亚的首都茹李园(Erivan)城了。白雪皑皑的亚那拉峰(Mt. Ararat)掩映着这个城,相传诺亚避难之舟,便安放在那峰上。”②Louis Fischer:“今日之亚美尼亚”,余文若译,《新亚细亚》,1935年,第9 卷第6 期,第147 页。文章随后详细记述了茹李园(今译为埃里温)的城内状况、亚美尼亚近些年来的国内变化以及建设情况。①Louis Fischer:“今日之亚美尼亚”,第147-155 页。1937年的《亚美尼亚的今昔》一文中则这样记述:“亚美尼亚从前本是外高加索的一个独立国,因为介于俄土之间,遂为两国所瓜分。大战终了后,曾经一度独立,及土势复强,土领诸地已索回一部分,其余诸地则与乔治亚、亚受培强二国分组成一外高加索苏维埃联邦共和国,加入苏联,而为苏联七共和国之一。……亚美尼亚在帝俄统治时代,经济文化都非常落后,乃是俄罗斯帝国主义最落后最贫瘠的殖民地之一,几毫无建设可言,现代国家建设所不可或缺的工业,在亚美尼亚差不多连一点影子也没有,所谓都市,实际上不过是较大的村落,而所谓村落也者,只不过是一些充满了贫穷、疾病与饥荒的茅屋洞穴而已。……现在你如果到亚美尼亚去旅行,你就可以知道这个不幸的国家所受到的破坏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沿路差不多都可以看到村落的遗迹,有时甚至还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废墟。由于这一切凄惨的景象,昔日亚美尼亚所受破坏程度之深,便可以不言而喻。但在另一方面,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亚美尼亚,已不是以前的亚美尼亚了,以前的一切现在已成了过去的陈迹,只好令人去凭吊,现在的亚美尼亚乃是在她的废墟之上重新建设起来的一个新国家。……亚美尼亚之所以有这样的进步,乃是由于下述的两种原因:第一,亚美尼亚人虽然贫穷,遭受许多厄运,但是他们有祖先遗传下来的文化,帝俄与土耳其的统治虽然残酷,但这固有的文化却不是沙皇或土耳其所能摧毁的,至多也不过使它陷于停顿罢了;第二,亚美尼亚受巴库的影响很大,因为巴库是一个大工业中心地,亚美尼亚的农民以前都是到那里去作工或打发他们的子孙去作工,所以现在亚美尼亚大部分的工人都是以前巴库的工人。……倘使没有两次五年计划,仅仅上述的两种原因是不会发生现在的结果的。亚美尼亚现在的进步便是两次五年计划的成果。亚美尼亚现在虽然有了惊人的进步,但这不过是进步途程上的第一步,现在的成绩虽然惊人,但是再过几年,便又不足为奇了,将来的成绩一定超过现在,那是没有疑问的。”②易览:“亚美尼亚的今昔”,《中外问题》,1937年第19 卷第6 期,第290-293 页。我们从中可以发现,这一时期对于亚美尼亚的了解,已经从原先的独立自强议题,转变为社会经济发展,这也契合当时中国国内知识界对于社会发展的关注氛围。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尤其是苏德战争的打响,关于亚美尼亚的相关介绍也因苏联战场形势的变化而多有报道。①“亚美尼亚收集战时人民歌曲”,《时代杂志》,1944年第4 卷第1 期,第20 页。而在二战结束后的苏联国内重建时期,关于亚美尼亚的报道同样是中国国内关注的重要方面。在这当中,更多地体现了对于亚美尼亚内部建设的钦佩与艳羡。例如,1948年出版的一部译著中这样写道:“亚美尼亚在一九一七年的地位是很低的,她的面积不大,她的领土曾遭侵略者减小到比利时一般大小。她在一九三九年的人口为一百二十八万一千五百九十九人,现在的人口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人,而且在迅速地增加着。她是一个有着古老文明的进步的民族,她坚持发扬着蓬勃的有个性的生活,即使在任何需要忍耐的统治下,也从不放弃向前进步的机会。”②[英]詹森著:《战后苏联印象记》,宾符译,上海:世界知识社,1948年,第244 页。

四、域外静观:当代亚美尼亚政局与认知图景

从20世纪50年代一直到90年代,新中国与亚美尼亚的联系基本都是在中苏关系的大框架内展开的。在社会文化层面,在50年代,除了相关的新闻报道之外,③如“亚美尼亚公众教育突飞猛进”(《新华社新闻稿》,1950年第47-76 期,第452-453页)、“亚美尼亚考古学考察队发现古国遗物”(《新华社新闻稿》,1950年第107-136 期,第541 页)、[苏]波尔岱略夫:“社会主义的亚美尼亚”(《旅行杂志》,1950年第11 期,第13-14 页);“亚美尼亚出版《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新华社新闻稿》,1954年第1593期,第23 页)等。还有一批作品被译介到中国,如米哈伊洛夫的《苏联的土地与人民》(1953年)④[苏]米哈伊洛夫:《苏联的土地与人民》,陈原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53年。、西蒙诺娃等的《亚美尼亚、中乌拉尔、南乌拉尔游记》(1956年)⑤[苏]Е.Д.西蒙诺娃等著:《亚美尼亚、中乌拉尔、南乌拉尔游记》,宋夫让等译,北京:新知识出版社,1956年。、《沙逊的大卫 亚美尼亚民间史诗》(1957年)⑥苏联亚美尼亚科学院语言所编:《沙逊的大卫 亚美尼亚民间史诗》,霍应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特卡勤科编著的《亚美尼亚民间舞蹈》(1958年)⑦[苏]特·特卡勤科编著:《亚美尼亚民间舞蹈》,鲜继平、韩绍淦译,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1958年。、伊萨克扬等著的《希望的旗帜 亚美尼亚作家短篇小说选》(1958年)①[苏]伊萨克扬等著:《希望的旗帜 亚美尼亚作家短篇小说选》,荣如德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等。之后,随着中苏关系的转变,国内对于亚美尼亚相关信息的译介逐渐减少,仅有的一些报道主要涉及相关的负面内容。

随着中苏关系的正常化,关于亚美尼亚的相关报道逐渐增多,但内容范围较为有限。1991年年底,在苏联解体的大背景下,亚美尼亚正式独立。在此之后,作为独立国家的亚美尼亚开始进入中国知识界与公众认知领域。独立后的亚美尼亚经历了政治层面的转型。1995年7月,亚美尼亚举行全民公决,通过新宪法,实行总统制。至2015年12月,该国以全民公决的方式,通过了新宪法草案,规定国家政体逐步由总统制过渡到议会制。数十年以来,该国政局总体稳定,期间也出现过多次政治危机。在经济方面,由于受地缘环境影响,与阿塞拜疆、土耳其等国关系都较为紧张,亚美尼亚经济发展受限很大,一度出现能源危机,民众生活水平提升有限,与周边国家尤其是阿塞拜疆的经济差距越来越大。

2020年9月27日全面爆发的纳卡地区冲突,作为当年度国际范围内烈度最大的政治-军事事件,将亚美尼亚又一次推到了公众的面前,成为近些年来对亚美尼亚认知密度最大的时期。从历史上看,纳卡冲突早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就已爆发,直接导致当时尚在苏联范围内的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两国关系紧张。②“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局势仍紧张,苏驱逐一亚美尼亚骚乱挑唆者”,《人民日报》,1988年7月21日。1994年,两国就全面停火达成协议,但仍因纳卡问题处于敌对状态。1992年,在俄罗斯倡议下,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欧安组织的前身)成立了由12 国组成的明斯克小组,俄、美、法为该小组联合主席国。从此之后,有关纳卡问题的不同级别谈判在明斯克小组框架内陆续举行,但谈判迄今未取得实质性进展。2020年的冲突发生后,虽然美、俄等大国呼吁立即停火和谈,双方依然不时爆发新的冲突。在阿塞拜疆步步紧逼的态势下,亚美尼亚无奈之中,求助俄罗斯予以斡旋。随后,三国领导人于2020年11月9日签署声明,决定自10日起全面停火,双方停留在各自所占据的位置,并开始交换战俘、其他关押人员和遇难者遗体,俄罗斯将在该地部署维和部队。这次冲突是苏联解体后高加索地区政治、民族矛盾的延续。这次冲突及其停火,必将对亚美尼亚以及周边地缘政治产生新的影响。

总体而言,在这一时期,中国方面对于亚美尼亚的认知最初更多地体现在对苏联解体之后政治、经济、社会秩序的混乱局面①“亚美尼亚总理遇刺身亡”,《人民日报》,1999年10月28日。以及纳卡冲突的相关报道上,随着两国关系的发展,之后的认知则更多地涉及双方的经济②“亚美尼亚基础设施建设:中国企业商机多”,《国际商报》,2006年11月13日。与文化交流③“马超后代扎根亚美尼亚”,《浙江日报》,2006年3月14日。,在公众知识层面也将进一步深化对亚美尼亚的系统性认知。

五、回望与超越:对外认知中蕴含的中国期许

在1842-1843年代表英国参加划定奥斯曼帝国与波斯边界的罗伯特·柯松(Robert Curzon,1810-1873年),曾这样评述亚美尼亚在19世纪所面临的时代困境:“亚美尼亚是人类大家庭的摇篮,而其自身却显得毫无价值。事实上,数百年来,它一直是相互冲突的强国之间争论的焦点:它几乎无法获得安宁与和平的福祉。在大不列颠的调停下,它再次成为战争之地,再次被一群武装者所压倒,他们彼此之间相互破坏……而这满足了遥远处的强者的野心,这些强者的成功,使亚美尼亚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都没有优势。”④Robert Curzon, Armenia: A Year at Erzeroom, and on the Frontiers of Russia, Turkey, and Persia, Nova Science Publishers, 2019(1854年原版), pp.xv-xvi.这段话道出了亚美尼亚在近代列强纷争中的无奈,也在某种程度上折射出作为小国的当代亚美尼亚在纳卡问题上所面临的大国因素与国际局面。

亚美尼亚之于中国的意义,既在于历史,也在于现实。近现代对中国而言,不仅仅是一个时段的问题,它更多地同国家和民族的存亡与复兴息息相关。因此,近代以来中国对域外国家兴亡历史的认知,实际上构成了中国知识界对本国历史反思的组成部分。亚美尼亚在近代以来中国知识视野中所呈现出的不同图景及其背后的阶段性特征,正是中国对本身发展道路与前景的某种折射与反思。这不仅体现在对于亚美尼亚古代辉煌的记忆中,更体现在近代亚美尼亚在俄、土帝国争夺下颠沛命运的记述当中,还呈现在对20世纪20年代以来亚美尼亚稳定与繁荣局面的描述当中,尤其是对于亚美尼亚民众积极支持苏联卫国战争以及参与战后重建的记述,更直接反映了当时知识界对于中国抗战胜利前景的期许以及国家独立富强的渴望。而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们对于亚美尼亚的认识,则更多地呈现为崛起中的大国对于苏联解体后的混乱局面与高加索区域冲突的知识关注与兴趣。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我们对于包括亚美尼亚在内的高加索地区的认识也在经历一个从点到面、逐步进深的过程。在当下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梳理和揭示近代以来中国对于亚美尼亚的认知历程,或许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个高加索小国的曲折历史,更能够使我们自身去理解和认识百年来世界范围内地缘政治变迁及其背后的大国竞逐,并在这个过程中更好地理解和认识我们自己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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