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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算法技术背景下的新闻真实

2021-04-15王曜程

新闻研究导刊 2021年22期
关键词:新闻生产

摘要:算法技术背景下,新闻业态以及新闻相关的诸多既有内涵都发生改变,被视为新闻生命的真实也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演变。文章试图通过对算法技术进行解析,并结合算法技术对新闻业的影响,阐明新闻真实在算法技术背景下的演变。

关键词:新闻真实;算法技术;新闻生产;“具身真实”

中图分类号:G21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22-0001-03

数字技术在新闻实践、概念变迁及理论延展等多个方面为重塑中国新闻业带来新的可能。学界目前多在范式革新、学科体系、新闻学研究总问题和理论体系建构层面进行研究[1],文章试图根据算法技术在新闻业的应用实践对现有的新闻真实理论进行更新。

一、什么是算法技术

算法是一套由计算机运行的明确的指令和步骤,人们可以按此转换目标结果从而解决特定问题。新闻业中的应用通常是算法判断、算法推荐和算法新闻[2]。算法判断是在新闻生产的源头,由算法代替或辅助记者对事实进行新闻判断。算法推荐指的是借助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通过相应的计算机算法,推测并推送用户可能喜欢的新闻信息。算法参与生产的新闻就是算法新闻,它在分布式领域的应用集中于新闻内容的整合、过滤和筛选。算法新闻是运用智能算法工具自动生产新闻并实现商业化运营,它包括信息收集、存储、编写、编辑等业务的自动化[3]。清晰地把握算法技术在新闻业中的应用实践,是了解新闻真实理论在实践中发生变化的基础。

二、算法技术的新闻实践

(一)算法判断

新闻工作的本质就是不断做出判断。记者基于一连串的判断生产出新闻文本,以知识的形式将今时今日有价值的世界呈现给受众,如此运转了百年以上的新闻编辑室工作模式存在无法避免的局限。

首先,专业的新闻工作者无一不是专业主义的拥趸,通过专业主义使其工作合法化,但这种专业主义话语同时受到其薄弱的学科边界影响,因此其专业性无法证实其新聞判断具备有效性,也不能保护记者权限范围内的主张,这种状况会影响到记者这一集体身份的认知,也会影响新闻文本的生产。其次,在生产作为知识的新闻文本时,新闻记者的专业判断发挥着作用,但这种知识实践并不复杂,使得非专业人士常对新闻产品指手画脚,因此往往导致记者对自己权限内的主观专业判断进行客观性辩护时受到影响。最后,文化既有偏见和对客观性的坚持,削弱了新闻选择和排序中的主观意图。新闻业对新闻客观性的合法性强调,进一步限制了新闻业的专业判断。理想状态下,客观性要求记者在选择和描述新闻事件的过程中摒弃主观性。记者要作出决定,但他们却缺乏一套规范的正当说辞来解释这一主观行为。

算法技术介入新闻判断这一工作环节后,通过遵循预设好的程序,回应具体问题,从而生成具体的结果。作为一种能够作出决定的结果导向型技术,算法被普遍应用于现代知识经济的各个领域,它可以有效驯服海量信息,使大规模的订制化信息传播成为可能。

一方面,过去专业新闻工作者特有的职业判断变成算法产品,这意味着判断主体从记者转变为算法,其背后有效率、成本、经济效益等的需求,同时包括对判断规范性的重塑。另一方面,算法判断不仅是现存新闻逻辑的延伸,也有其固有特征,并且按自己的进化方式在不断发生变化。对基于计算机技术的客观性优先的强调使得新闻判断中主观性缺席的这一问题更加复杂。尽管有一定的缺陷,但出于对计算客观性的信任,会让记者或新闻组织通过算法干预进一步隐藏新闻判断或是通过排除新闻报道中人的主观价值[4]。

(二)算法生产

算法生产,即在有限甚至是毫无人的干预下,由预先设定的程序将数据转化为新闻文本。传统意义上的新闻生产是由记者作新闻判断后,对新闻事实进行新闻价值的锚定,而后依据锚点编码,通过专业知识和技能将新闻事实编码为文字、图像或视听资料的过程。算法技术介入后,算法生产依据预先编好的程序抓取数据,通过预设的语法生成文本。在这一过程中,新闻生产主体的身份不再是记者,而是算法程序,新闻生产也就成了具有机器特征的过程。

首先,算法生产使得新闻真实的客观性更加突出。记者的参与度降低使主观性在新闻生产过程中离场,减少了新闻客观性原则中主观性的介入。人对于技术中立的潜在相信,在受众环节更加明显,这减少了受众对于新闻生产者主观性的批判。同时,算法生产的数据来源范围更大、量级更高,使生产材料的客观性更胜一筹。

其次,算法生产破除了“碎片化”“马赛克式”的具体真实。传统的新闻真实受制于记者认识能力及过程的有限性,是局部的真实、破碎的真实,是一种推理出的模糊真实,而算法能够基于大数据的支撑和预设程序的不断完善,呈现更加整体、清晰的新闻真实。

最后,脱离人类主观性的新闻生产无法触达有机真实。脱离了人类主观性的中立呈现,没有了情绪和观点的介入,似乎更加接近客观的真实报道。但事实上,新闻生产脱离人类主观性的同时也失去了“主动性”,对于本质真实的最高追求不复存在,算法生产实现的是机械的真实,是表象的真实。失去了主动性也意味着新闻报道失去了有机呈现出的过程的事实。

(三)算法分发

这一过程也被称作算法推荐,主要分为三类:协同过滤推荐、基于内容推荐、关联规则推荐。

协作过滤推荐还可细分为记忆的协同过滤和基于模型的协同过滤。前者在整个数据库中将用户的历史数据与其他数据进行匹配,推荐类似的项目;后者则是将用户的历史数据置入一个模型来预测,根据预测的结果推荐。基于记忆的协同过滤可以高效地发现使用者的潜在需求,并且实现了个性化,已应用于多个互联网平台中,但基于记忆的协同过滤有个问题,即是过于依赖系统的整个用户历史数据库。一旦这种原材料数据严重缺乏,分析的准确性和推荐的精度都将难以保证。基于模型的预测可以有效解决这个问题,但在建模方面与启动方面都存在缺陷。

基于内容推荐则是从用户的历史数据中心将文本信息提取、过滤并创建模型,而后根据模型推送和历史数据具有相似点的内容。这种算法的优点在于它解决了数据稀疏和启动难的问题。但是,长期推送和用户历史数据相似的信息会造成严重的信息茧房。该算法长于文字类信息的提取和分析,但难以精确处理音视频内容,因此这种算法目前常见于文本信息的推送。

关联规则推荐侧重于从用户的历史数据中挖掘其中的关联,并以此为依据猜测用户的兴趣和潜在需求,进行推送,其主要有两个步骤。第一步,通过用户已经阅读过的内容推导出用户还没有读过但可能感兴趣的内容。第二步,将计算出的规则按支持度排序,将内容依序呈现给用户。这种算法的效果取决于规则的数量和质量,但随着应用越来越广泛,规则的数量也越来越多,系统变得更加难以管理[5]。

三、算法技术对新闻业的影响

(一)新闻参与主体多元化

随着算法在新闻采集环节的应用,机器人新闻、传感器新闻等实践先后涌现。社交媒体大范围占领人们的生活,传统的集中式新闻生产与传播快速向分布式转化,多元主体在不同时空的同一网络下,共同参与到某一个话题中,涵盖了报道、评论、分析、信息加工和阐释等多个环节。在技术的作用下,分布式新闻生产的参与主体扩展到了非人主体,即算法。

(二)算法收编新闻把关权力

在新闻生产的传统模式中,新闻生产者对新闻事实进行写作和编辑是基于新闻要素、自身新闻价值观以及本人认同的职业伦理来进行的。面对互联网的便捷性、共享性、碎片化等特点,过去的把关者不得不让位于数据和算法,原属于新闻工作者的把关权被算法以压倒性的效率优势收编。

(三)算法建构社会共识

算法凭借令人难以察觉的非制度性权力进入大众生活,并实现了对社会合意的控制。如此非制度化的权力关系在政治控制与资本驱逐的背景下可以强化为权威,有的甚至被制度化权力收编。由算法进行的新闻事实核查使“核查”转变为“认同”。无论新闻真实与否、夸张或是煽情,最终都会在其所属机构与算法本身的权威核查后被推送到用户端,让用户看到并形成“认同”,进而达成社会共识。

用户作为信息的接收者,没有精力和动力进行新闻核查,算法代替用户完成了这一工作,并取代了传统的新闻专业机构,与用户缔结新的信任契约。然而算法作为一种被操纵的技术,代表的是背后掌控者的政治和商业利益,当用户对算法推送的新闻形成认同,无论是情感上还是价值上的认同,都无形中生成并巩固着网络话语权力。

(四)算法限制用户的信息自由

算法技术在新闻生产与传播中的应用实现了媒体新闻传播与受众新闻接收的无缝对接,但同时极大程度地限定了人们对世界的理解,人们的视界被框定,甚至决定了人们自我认知与表达的方式,并已渗透进真实生活中。在算法技术广泛应用的今天,媒介不仅是人们获取世界信息的工具,更是在算法技术的加持下反而将人类限定在特定的技术结构中,规训着每一个使用媒体的人,并将人们限制在算法的框架与规则里[6]。

四、算法技术对新闻真实的影响

算法技术在新闻业的广泛应用使得新闻业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先,算法技术向新闻从业人员的主体性发起了挑战,重新定义了新闻从事实到记者,再到新闻报道这一过程中的第一层符号化环节,即记者对新闻事实的锚点符号化编码。其次,算法技术改变了新闻叙事方式。在从记者到新闻的第二层符号化环节中,算法介入,甚至是部分取代了记者将新闻事实的锚点符号化为文本的过程,符号的表达形式及深层逻辑发生了变化,意味着作为新闻真实形式的内容被重塑。最后,算法新闻在呈现方面对于时空的突破也影响着用户对新闻真实的感知。在以往的大众传播模式中,某一地域的受众因在同一时空接触到了相同的内容,形成了共同记忆,进而从认知和社交需求层面削弱了对新闻真实的怀疑。如今,用户根据各自需求与场景,会在相同的地域接收到不同的内容,会在同一虚拟信息环境下接收到共同感兴趣的内容,形成共同记忆,新闻真实的时空观由此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由智能技术建构的真实正向过去的客观之真发出叩问。

在被算法重塑的新闻语境下,新闻真实正在向“具身真实”发展。算法新闻的生产中,生产主体由记者转为算法,职业新闻工作者的身体解放和职能退化并行,而完全自动化的算法新闻则宣告记者肉身的完全缺席。在新闻事实符号化的过程中,唯有技术在场而意识缺席,意义上的新闻记者,作为拥有智能身体的赛博人,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在场状态,肉身缺席的职业新闻工作者仍将算法新闻纳入自身解释世界的意识形态领域中。过往新闻实践形成的结构化行文逻辑及新闻话语,在算法的新闻实践过程中同步嵌入,意义上的新闻真实已经融入新闻记者与智能技术的关系里。然而算法将新闻真实推向虚构真实的语境,使得真相与受众的联结被情感僭越,不仅体现在算法依照受众偏好搜集素材,更贯穿于将新闻以最引人关注的形式和最想获取的场景进行算法推送與智能呈现的全过程,延伸到新闻最终的消费环节。因此,算法新闻实现的沉浸式、全景式的虚拟在场虽然对新闻真实构成了挑战,但“具身真实”使算法技术背景下的新闻真实达成新的共识——真实以一种开放的、多元的、不确定的状态存在于具身关系中,这种新闻真实是建立在个人感受之上的、属于个人体验的真实。算法新闻将用户的感官激活到极高的程度,具身在场的用户通过技术感受和认知,新闻真实也在这样的交互关系中产生[7]。

五、结语

在本体论意义上,算法这一智能赛博人不能称为一个切实的新闻主体,但从新闻真实的角度来说,算法新闻在用户的认知经验层面是真实的。首先,人的具身在场在算法新闻中得到肯定,将身体视为经验外部世界的基本媒介,新闻这一传统意义上的媒介则变成具身在场的人与事实之间的中介,算法技术将新闻真实从单一的阐释的真实变为具身的真实。而且虚拟现实技术使受众以具身在场的方式体验新闻,从传统的观看走向虚拟的共在,借由感官的激活呈现了亲身参与和实践的真实。其次,在技术与人的具身关系中,新闻的真实观向体验的真实这一方向发展,一方面带来突破,另一方面也有可能导致新的遮蔽。算法技术下新闻真实在理念以及实践上对传统新闻业态实现了巨大突破和颠覆,它使得现场一手资料的来源从传统的新闻记者垄断转向了与新闻产消者们共有,新闻的真实性得到了进一步的保证甚至是提高。具身在场为用户接收新闻提供了新的方式,在参与新闻协同生产的过程中带来更多个性化的观点和讨论,并推动新闻的有机运动。算法技术将新闻融入受众参与、公民生产的主体性解放中,受众在新闻活动中的重要性得到进一步提升。受众与新闻之间具身关系与诠释关系的有机融合,为新闻领域新技术的开发和应用提供了新的指导方向。

参考文献:

[1] 《国际新闻界》新闻学年度课题组. 2020年中国的新闻学研究[J].国际新闻界,2021,43(1):6-26.

[2] 匡文波,张一虹.论新闻推荐算法的管理[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42(7):120-124,146.

[3] 杜娟.走向人机协同:算法新闻时代的新闻伦理[J].新闻爱好者,2019(9):21-25.

[4] 马特·卡尔森,张建中.自动化判断?算法判断、新闻知识与新闻专业主义[J].新闻记者,2018(3):83-96.

[5] 喻国明,韩婷.算法型信息分发:技术原理、机制创新与未来发展[J].新闻爱好者,2018(4):8-13.

[6] 喻国明,杨莹莹,闫巧妹.算法即权力:算法范式在新闻传播中的权力革命[J].编辑之友,2018(5):5-12.

[7] 华维慧.从诠释到具身:虚拟现实技术对新闻真实的再生产[J].新闻界,2020(11):86-93.

作者简介 王曜程,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新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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