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父亲在柳河车站所经历的……

□ 余良模

我的父亲余贤俊，字应求、季秀，号爱五、越人。浙江衢县人。上海大学毕业后入黄埔5期学习。曾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政治部、国民政府训练总监部、陆海空军总司令部、安徽省党部、中华海员特别党部、军委会委员长行营、闽浙赣皖边区主任公署、第10集团军总司令部任职，先后参加北伐和抗战，历经中原大战、淞沪和浙赣会战，功绩卓著，获忠勤、胜利勋章。父亲文武兼备，是《党军日报》创刊初期主要成员。先后担任《大江通讯》《安徽民国日报》《安徽半月刊》《衢县国民日报》《新风日报》等报刊的社长或总编，有《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危机》《侵略集团与反侵略集团崩溃给我们的教训》《西班牙革命经过及其展望》等论著存世。父亲一般很少在家人面前谈及战场上的事，也许是在柳河车站发生的事过于离奇，所以和我们谈起过。至今，我对于父亲当年叙述的一切仍记忆犹新。

/ 余贤俊。

/ 云集在柳河车站整装待发的中央军。

1929年，父亲离开中央军校，先后任职于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和国民政府训练总监部。1930年5月，调往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任总司令行营政治训练部少校秘书、宣传队长。在这一年里，他亲历中原大战，度过了无数惊心动魄的不眠之夜。5月，中央军主力与冯玉祥率领的西北军在河南东部鏖战，双方投入兵力巨大，战斗异常激烈。开始时，中央军攻势凌厉，在空军配合下，一气攻占河南归德。为了激励士气，总司令蒋介石亲抵前线督战，设总司令部于柳河车站，坐镇指挥。为作战需要，在距离总司令行营不远的归德部署了临时机场。当年，只有中央军和东北军有飞机，而反蒋阵营的西北军和晋绥军只有骑兵和炮兵，中央军的空中优势对反蒋阵营威胁非常大。一直以来，西北军将中央航空兵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拔之而后快。5月31日夜，西北军冯玉祥所部骑兵部队1000余人，长途奔驰40多公里奇袭归德机场。中央军担任机场警卫的两个连顷刻间被消灭，十余架飞机被烧毁，包括飞行员和地勤共50余人被俘虏。更严重的是作为中央军指挥中心的总司令专车就停在离机场不远的柳河车站。午夜时分，车上熟睡的人被枪声和爆炸声惊醒，远望机场方向一片火光冲天。蒋介石急令转移，要命的是因为火车头刚好被拉去加水，此时车头和车厢分离，列车无法开动。当时中央军主力均在前方，蒋身边除了200余名卫兵具备实际作战能力，其余几十位都是像父亲这样的总部机关文职军人。西北军骑兵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情势万分危急，欲战不敌，欲逃不能。西北军骑兵在中原大地上纵横驰骋，彪悍无比，行营卫兵别说区区200余人，就算再增加数倍，也无法抵挡素以骁勇善战闻名的上千西北军铁骑，当时的情形简直令人绝望。蒋介石对此作了最坏打算，果断下令将重要机密文件就地焚毁。随行的陈调元下令包括文职人员在内的所有官兵一律携带武器下车，分布在车站周围，对外密集射击。幸而西北军骑兵不明就里，既不知敌军最高统帅就在眼前的列车车厢里面，也不知对方到底有多少兵力，夜色中遭到激烈抵抗，误以为遭遇大部队主力，加之袭击机场目的已然达到，便觉得不宜久留，遂无心恋战，迅速撤离。然而，对于留守在柳河车站的总司令行营官兵来说，这个夜晚实在是惊心动魄，令人终生难忘。父亲曾经谈到在得知险情解除后，当时所有的人均长吁一声“好险哪！”

父亲在总司令行营虽然是文职军官，然而他毕竟在军校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之前在北伐中也有过实战经验。在这次柳河战斗中，他的作战表现虽然不能和百里千里挑一的总司令卫兵们相比，但是也没有相差太多。故而，事后他得到陈调元的赞许。次年，陈调元主政安徽，父亲随之调安徽省党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