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器人，亦不器己

朱勤逸

孔子说：“君子不器。”器，指器具、工具，这类事物往往有特定的用途，因而各有所用而不能相通，具有较大的局限性。此外，它们麻木冷漠，并无思想和情感，缺乏自主意识，只能受操纵者的控制和支配。作为实现目的的手段，器具一旦脱离操纵者这一主体，就难以实现其价值。“君子不器”的精神内涵，凝聚着为人、处世的双重智慧。

君子不“器”人。对这句话，安德烈莱维解释道：“君子不把任何人当器具对待。”人不应当像马基雅维利那样，将他人视为达到个人目的的工具，更不应当凭借自己的权势去役使、操纵他人。君子的待人处事之道当为——仁以为己任，亦即尊重并肯定他人多方面的价值。

更可贵的是，君子亦不“器”己。对这句话，李泽厚解释道：“人不要使自己成为某种特定的工具和机械。”人不应该使自己异化为一个器物，将自己局限于某一特定领域，失去自主意识、思考能力而沦为一个麻木不仁的任务驱动器，如同沙俄的农奴一般自甘奴化。这当是一个君子的自我修养。

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倘若一个人成了毫无思想的工具、机械，那么他就将为外物所役使，逐渐丧失自主思考的能力，沦为一个受控者而非操控者，沦为已无灵魂与信念的“躯壳”。人一旦交出自己的主体意识，自甘变成被外界压迫、驱使的客体，他将会成为被“异化”的工具，如同《变形记》中的格力高尔一般，丧失了在实现自我价值中的主导地位。

因此，为了不使自己成为麻木不仁、毫无灵魂的机械，我们应当首先将自己放在物我关系的主导地位，以积极主动的态度面对外物，抵制无处不在的诱惑，将欲望转化为前行的动力，有了这种动力，便能时时感受到激情与力量，坚定地为既定目标不懈努力。其次，要在体察万物之时，不忘时刻反思自我、审视内在信仰。君子若要不耽于外物，当不为外界的利益所困，返归内心，省察内在的梦想所向、信仰所指，而非于物欲横流中迷失在茫然的远方。

然而可悲的是，许多今人为利益所役。人们纷纷放下身段，卑躬屈膝，将利益奉为圭臬，仿佛腰缠万贯便可无所不能。他们不再自主选择前进的方向，而是在享受到获得利益的快感之后，被利益驱使着继续麻木贪婪地向诱惑迈进，在奶粉中加三聚氰胺，在猪肉中掺瘦肉精，在厨房里用地沟油，露出张牙舞爪的骇人姿态。他们早已無思想可言，他们早已忘却了初衷。他们，成了榨取利益的、冷冰冰的机械。

人要寻回丢失的自主意识！

正如萨特所言，“是英雄将自己变成了英雄”。我们不应在外界事物的驱使下丧失主体性和思想性，而应当坚守“人是目的，工具是手段”的信条，坚守个体的自主性、思想性，发掘个体的多重可能性，挣脱外物压迫的无形之手，成为驾驭万物、追求自我价值、实现人类理想的君子。

如果说，不“器”人是君子的基本素养，那么不“器”己则对君子有着更高的道德要求。只有将两者有机结合，做到形而上的统一，方能成为真正的君子。

上海市嘉定区第一中学 （上海市 201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