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冲击:政治周期视角下美国治理困局探析
2021-04-12孙兴杰刘妍汝
孙兴杰 刘妍汝
摘 要:2016年开始的“特朗普冲击”没有随着特朗普的下台而结束,其背后不只是历史偶然,更是深刻的美国治理困局。特朗普通过2016年美国大选、4年执政、2020年美国大选冲击美国现有政治制度和治理体系。特朗普当选总统产生的持久冲击波是美国国内经济社会、美国与世界关系不断变迁累积风险的爆发,是美国政治体制内含变革因素不断演变的结果。特朗普试图在一个世界的逻辑已经发生变化的时代去调适、重塑美国主导的国际体系,重新审视并采取行动应对美国社会危机。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与特朗普的消极应对,削减了特朗普在2020年大选中的筹码,特朗普最终输掉大选。而在此期间,美国宪制遭受严重挑战。当下,美国面临政党政治极化、选举政治地理版图重组、少数州以及少数选民决定大选结果、贫富差距持续扩大、身份政治愈演愈烈等治理困境。从美国政治变迁来看,当前美国处于多重政治周期叠合共振之中。从历史的坐标系看,“特朗普冲击”带有杰克逊主义及里根主义的特征,借助民粹主义政治回应新自由主义时代以来失意的白人群体。美国政治可能进入一个长周期与短周期相互叠加共振的新阶段。拜登取代特朗普入主白宫,没有改变或者超越美国的政治周期。
关键词:特朗普冲击;政治极化;社会分化;治理困局;民粹主义;政治周期
2021年1月20日后,特朗普成为美国前总统,其给美国以及世界造成的冲击波似乎结束了。特朗普的推特账号被封禁,CNN等媒体收视率大打折扣,美国的政治新闻似乎已经进入平静期。回顾特朗普当选第45任美国总统事件,其出格的举止及美国经济、社会、政治问题的显现,揭示了美国国家治理中的种种困境。有些困境仍悬而未决,有些困境因特朗普夸张的执政风格而愈演愈烈。从“特朗普冲击”这一透镜,我们能够看到美国国家治理困境,感知美国政治周期转换。
一、“特朗普冲击”的三个层面
政治经验不足却具有鲜明个性的特朗普给美国现有政治制度和治理体系带来了一系列的冲击。2020年美国大选中,特朗普连任失败,传统建制派政治精英拜登掌权。权力交接过程一波三折,美国选举政治程序以及宪政制度受到极限施压,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两度遭遇弹劾的总统。“特朗普冲击”难以消解,美国制度体系的韧性备受考验。“特朗普冲击”主要表现在三个层面。
(一)2016年美国大选的冲击
早在2016年党内初选之时,特朗普就凭借“反建制”“反精英”的姿态,利用选民对现行体制的不满吸引了大批支持者,在一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中异军突起。这折射出美国政党、选民群体以及社会思潮的变化倾向。特朗普竞选成功使这种“倾向”扩展为更大范围的“冲击”。
特朗普当选被视为2016年最大的“黑天鹅”事件。在美国主流政治中,特朗普的意识形态和政策偏好可谓异类,甚至不被共和党认可。作为2012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米特·罗姆尼公然称特朗普为“冒牌货”和“骗子”,呼吁选民不要给特朗普投票[1]。从竞选承诺上看,特朗普围绕“美国优先”,集中就移民、经济、就业、反恐等议题加以阐述。在诸多政策构想上,特朗普表现出鲜明的反叛性。“修建美墨边境墙”“阻止外国穆斯林入境”“废除奥巴马医改”“退出TPP”“将制造业带回美国”等主张[2]被视为对“政治正确”的挑战。在全球化、自由贸易和开放理念盛行的世界,这种带着孤立和种族色彩的言论被看作开“历史倒车”。以“民主社会主义者”自居的民主党候选人伯尼·桑德斯在总统提名角逐中也取得不俗成绩,对希拉里构成非常大的挑战。格外关注经济不平等现象的桑德斯,其主张同样带有强烈的变革性,如建立一套全民覆盖且由联邦政府承担费用的医保体系,取消公立大学学费,瓦解大银行,加大对富人和企业的征税幅度等[3],声称要掀起一场左转的“政治革命”。希拉里吸纳了桑德斯的部分观点,在竞选网站上用40页的篇幅来阐述政策立场。与前两者相比,其政策立场大都属于温和的改进主张,加之奥巴马的背书效应,整体呈现继承性,并无多少新意。2016年美国大选中,特朗普成功当选总统。大选过后,因为民调偏误,主流民意调查机构的信誉大打折扣。
对照2016年美国大选民调与选举结果发现,民调偏误主要出现在“铁锈地带”的密歇根、威斯康星和宾夕法尼亚三州,特朗普正是以这三州分别不及百分之一的微弱优势,在美国选举人团制度下获胜[4]。面对这一意外结果,各大机构急于探究背后的全部真相。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在整合多方意见的基础上,列出24条原因解释特朗普的胜利,包括社交媒体的运用,对美国中部地区利益的关切,民主党选民投票率下降,“邮件门”事件的影响等[5]。实际上,分析这场冲击波的关键在于知晓其身后支持力量的构成。中南部白人和“铁锈地带”蓝领工人构成“特朗普选民”联盟的基石。特朗普分别通过“反非法移民”和“把工作带回美国”两大颠覆性议题,整合利益冲突,组建新选民联盟,这是他赢得关键性选举乃至大选的关键[6]。其中,“铁锈地带”蓝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直是民主党东北部政治联盟的组成部分,属于其稳固票仓,直到2016年大选时才出现明显分裂。民主党选民的立场变换反映其利益诉求的变更和重新排序。在基层选民关心的就业及移民问题上,民主党没有给予过多关注。特朗普却利用这点成功激活巨大的政治能量,并通过选举政治作用到美国政治体制当中。从这个意义来看,特朗普当选不是那么突兀。
特朗普带来的政治冲击不止于此。从初选到大选,特朗普始终展现出另类的竞选风格,而其他体制内候选人仍然以稳妥中庸的政策设计和循规蹈矩的竞选表现为主,基本不敢破坏“政治正确”等行规。在特朗普面前,传统的选举文化没有发挥出应有优势。特朗普的“非政客”身份和“直言不讳”标签是选民喜欢他的直接理由,成功的“商人经历”也被期待用于政治当中[7]。特朗普以极为出格的风格将极端政治推向民众和选民心理承受的极限。20世纪30年代的休伊·朗和20世纪60年代的巴里·戈德华特也曾用过激的政治语言直击选民恐惧,点燃愤怒,激发选民压抑情感[8]。特朗普还是一个煽动者,选举期间的动员曾因“通俄门”而不断白热化,非理性政治越来越占据上风。特朗普将“通俄门”的怒火引向民主党和希拉里。最后,“通俄门”的调查演变成究竟特朗普还是民主党对俄罗斯更强硬,而不再是俄罗斯介入美国大选事情本身。这就是煽动者的本质:“高度重视群众的情感反应;而是否攻击或保卫社会制度则是次要的事情。”[9]情绪政治在復燃,部分选民对建制派精英的怨恨情绪转化为对特朗普的支持,这是美国政治情绪的重大转变。
(二)4年执政政策的冲击
特朗普执政政策饱受争议。特朗普上台后,当初被视为“政治不正确”的竞选承诺,大部分都得以兑现[10]。是特朗普接纳了白宫政治传统的“规训”,还是白宫消化了“特朗普冲击”?“特朗普化”与“美国化”之间的互动与磨合,很大程度上厘定着美国政治的走向。特朗普在曼哈顿形成的世界观与华盛顿的生存法则有所不同。曼哈顿的第一原则是效率,讲求结果导向,生存压力让人不敢懈怠,正义通过成功来实现。华盛顿的第一原则是妥协和中庸。“一个国家,它使人民成为主权者,并且使鼓吹民治政府的杰斐逊、杰克逊和林肯这样的领导者脱颖而出,但同样是这个国家,它又用权力制衡限制了大多数民众及其领导者,这种权力制衡可能是宪政史上最精心和精确设计的障碍。”[11]特朗普保留着商人的思维和价值观,“追逐实利、熟悉交易、不惧(甚至乐于)博弈、结果导向、习惯量化”[12]。当他身居总统高位时,其鲜明的特质会被进一步放大。一个明显的例证是特朗普对执政团队的考核与管理。特朗普说:“在经营管理上,我有一条最简单的原则:用高价从竞争对手那里聘请最好的员工,并且根据他们的表现付给奖金。这也是我的经营管理能长盛不衰的原因。”[13]特朗普认为,丛林状态下的管理能够让人展现最好的一面,身在白宫也不例外。
回到执政政策本身,经济牌是赢得美国选举政治的关键,也是特朗普政绩清单中的重头戏。特朗普政府的经济政策主张以“美国优先”为核心,在国内以提振经济、增加就业为主轴,兼顾民生福利要求;对外实行“退出政治”,重新议定规则或直接在规则外行事,凸显保护主义与单边主义取向。特朗普认为,自由贸易可能会提高GDP,但并不能处理关键的社会问题[14]。有学者从产业政策、财政金融政策、贸易政策和移民政策四大领域归纳“特朗普经济学”的主要内涵[15]。从中可以看出,特朗普政府的经济政策呈现明显的内向性特征,注重回应全球化浪潮下受挫白人蓝领阶层的诉求。金融危机发生后,奥巴马注意到全球化带来的失业问题,其政策主要聚焦于扩大基础设施建设、发展先进制造业等方面[16],但实际成效不大,广大中下阶层民众从中获益甚少。特朗普精准捕捉到这一矛盾,进行直接甚至激进的政策调整。为了推进政策、摆脱制度制约,特朗普依赖大量的总统行政令实施核心政策,带有鲜明的“帝王式总统”风格。截至2021年1月14日,特朗普共签署207项行政命令[17]。《财富》杂志从失业率、贸易赤字、就业增长、制造业的就业增长、家庭收入增长、股市涨幅6项核心指标分析了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美国的经济表现。到2020年2月,特朗普任内失业率降至3.5%,是50年来的最低点;通过向其他国家或地区发起贸易战或施加贸易压力,美国的贸易逆差从特朗普上任时的429亿美元降至370亿美元;就业率也从奥巴马时期的1%攀升至1.5%;制造业的就业增长折合成年率达到1.2%,而里根、布什父子以及奥巴马任内制造业岗位增长率均为负值;在特朗普执政前两年,美国的家庭收入年化增长率就上升了3.8%[18]。
特朗普对中下层白人的关注以及对外来人口的严苛态度(如“禁穆令”“修建美墨边境墙”等),使他被评价为“白人民族主义”“白人至上主义”。2017年,夏洛茨维尔爆发近10年来最大规模的白人种族主义集会,主张白人联合起来对抗少数族裔,反对者应声而起,最后双方发生暴力冲突,造成20人伤亡。特朗普回应此事时称双方都有责任。作为总统,这种处理方式存在失职之嫌。奥巴马强化了这种认知。对比之下,敢于挑战“政治正确性”的特朗普成为美国白人心中的“英雄”。恢复美国白人的主导地位符合共和党文化保守派的立场。
(三)2020年美国大选的冲击
2020美国大选年伴随着多重危机的集中爆发。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美国全国性公共卫生危机。受疫情影响,美国经济面临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衰退[19],就业市场持续低迷,美股创下10天经历四次熔断的罕见纪录。与之伴随的还有“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社会危机,这场种族骚乱迅速从明尼苏达州蔓延至全美,法律与秩序遭受挑战。特朗普政府陷入应对危机不力的执政困境,美国国内政治核心议题以及大选议程受到牵连。领导力空前缺失、民意更加支离破碎,美国选举政治面临考验。
在两党总统候选人确定后的几个月里,拜登的民调支持率一直保持在50%,特朗普处于下风。开票前一天,民调显示拜登领先特朗普8%,在密歇根、威斯康星、宾夕法尼亚这些特朗普2016年获胜的铁锈战场州,同样显示拜登具有领先优势[20]。但民调机构低估了特朗普的支持率,大选之夜,双方选情十分胶着,新冠肺炎疫情未显著影响选民对特朗普的支持。从普选结果来看,拜登和特朗普分别收获8 100多万张和7 400多万张选票,双方拥趸数量庞大,创下新高[21]。其中,支持特朗普的选民最关心的是经济与重建经济、法律和秩序;拜登的支持者重点考虑种族不平等、新冠病毒与遏制病毒、医疗保健。這反映了美国社会的两种不同观点:一种是经济保护主义和关闭边界,另一种是保护人民健康和促进社会团结[22]。
2020美国大选没有随开票结果的揭晓而归于平静。特朗普否认失败,声称计票存在舞弊现象,并希望通过司法程序逆转大选结果,但未能成功。特朗普的表态引起了失意群体强烈的情绪共鸣。特朗普输出“窃取选举”“国家将被摧毁”“绝不认输”“腐败软弱的体制”等信息,刺激大众神经[23]。美国国会认证选举人团投票结果当天,特朗普支持者参加名为“拯救美国”的游行。示威活动演变为骚乱,部分特朗普的支持者甚至攻入美国国会大厦,认证程序被迫中止。在这场骚乱的尾声,特朗普表达了“让暴乱者回家”的立场,但言语中透露着理解与同情[24]。这场暴力事件让2020年美国大选引发的动荡达到高潮,特朗普也因此受到猛烈攻击。压力之下,特朗普作出“有序过渡”的承诺[25]。根据《政治家》《晨间咨询》进行的民意调查,国会骚乱事件过后,支持特朗普参加2024年初选的共和党选民由2020年11月份的54%下降至42%[26]。
特朗普及其支持者对美国传统选举制度的极限施压背后是难以消解的“特朗普效应”。经过4年的政策落实,“特朗普冲击”演变为更加制度化的“特朗普主义”,背后的政治能量笼聚,在选民心中留下深刻印记。冲击国会大厦事件过后,特朗普因被指“煽动叛乱”陷入第二次弹劾危机。拜登面临真正的挑战是如何治理“特朗普冲击”过后的美国。
二、美国国家治理的退化
2020年美国大选中虽拜登获胜,但民主党没有改变美国政治系统“死机”的状态,极化政治进一步加剧。“特朗普主义”的政治遗产将牵制拜登。2016年和2020年美国大选结果进一步显示了美国政治社会的分裂、冲突以及美国国家治理的退化与危机。有观点认为,美国正在陷入一场“冷内战”,两种对立的宪法、文化以及生活方式正在分裂美国[27]。
第一,美国国内政治社会剧变,政党政治走向极化。美国学者贾雷德·戴蒙德认为:“21世纪第二个10年,当真是美国有史以来最令人焦虑的10年。”[28]美国社会的焦虑感体现在否决政治盛行、政党高度极化。在4年任期内,共和党人否决了时任民主党籍总统奥巴马提名的79名政府候选人,数量超过了过去220年。否决政治的背后是民主党和共和党反向极端化:共和党的右转与民主党的左转相互促动,共和党右转的速度较快,形成了两党“非对称”极化。从参众两院两党投票结果能够看到,两党合作的空间越来越小,在政治上达成妥协的难度越来越大。围绕特朗普在2016年的胜选和在2020年的败选,美国形成了泾渭分明的政治集团;特朗普拒绝承认败选将否决政治推向了宪政危机的边缘。
美国两党实力均衡,在经济利益分配、宗教与价值观等国内议题上,各自代表着一部分民意。妥协成为越来越稀缺的资源,取而代之的是分歧与对峙。这使得美国政府处于分裂的状态,人们更倾向于在民主党与共和党之间分割国家政府的控制权,而不是将其委托给一个政党。两党内部的温和派或中间势力越来越少,两党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小,分权制衡变为政治僵局。福山将此称为否决制:“正是政党和驾驭其行为的积极分子,把他们自己搞成愈益僵化且在意识形态上更为抱团的群体。在大多数州中,他们利用对选区重划的控制,刻意操纵选区的划分,以增加自己的连任机会,从而加强党内同质性。”[29]越来越多“一党州”的出现导致政党地图可变化的空间不断缩小,政党竞选俨然成为一场“地图上的战争”,选民重组也变得愈发困难。
第二,复杂选举制度受到非常规领导人以及社交媒体的挑战,选举政治地理版图重组。根据联邦制的原则,美国州政府和地方政府是主持选举(包括总统和国会议员的选举)的主体,负责规范选举程序和选举资格。竞选催生了政党政治:政党整合、提炼分散的选民意愿,形成集中力量,冠之以意识形态口号,争取选举胜利,从而获取对公职的占有以及制定公共政策的权力[30]。从安德鲁·杰克逊时期开始,美国逐渐形成了稳定的两党制,两党政治的稳定性和韧性成为美国政治生活的明显特征,共和党和民主党也构成美国政治的主轴。“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重大问题上不会改变立场,或者放弃或者争取选区以获得更大的优势。”[31]两党制是美国政治生活的结构,其变迁体现在政党地图的变迁。过去100多年时间里,美国政党地图几经变化。内战时期,共和党代表东北部的新兴工商阶层以及西部的农牧集团,而民主党主要代表南方的蓄奴州。19世纪末20世纪初,城市化与工业化的发展改变了人口结构与分布,美国两党选民得以重组。共和党主张维护工商业大资产阶级的利益,赞成发展工业,实行保护关税,维护城市利益,得到人口众多的东北部和中西部的支持;而主张降低关税、保护农业的民主党的根据地主要在南部和西部。1896年麦金莱当选总统,标志着共和党称霸时期的开端。在接下来的36年里,共和党控制了28年的总统任期。到了罗斯福时期,民主党“北进”,占据了东北部、西部太平洋沿岸,代表的利益范围变成有色人种、蓝领工人、工会、天主教徒、犹太人等。罗斯福借新政改革为民主党掌权打下了牢固的选民基础。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之后,新政联盟逐渐解体。民主党对于民权议题的大力支持笼络住非裔选民,却使得南部白人选民以及宗教保守派转向共和党阵营。随着民主党的不断左转,美国保守主义思潮复兴,在里根执政时期达到高潮,甚至出现一批“里根民主党人”。在美国政治和经济社会发生变革时,两大政党乃至政党内部因应变化,用“新的方法来重塑自己,找到新的追随者,来弥补丢失的追随者”[32]。
2008年,奥巴马以“改变”为竞选口号,吸引大量年轻人、有色人种以及其他寻求变革的选民加入其阵营,扩大了民主党的基本盘,获得相对选举优势,赢得了大选。在2012年连任成功后,奥巴马联盟甚至被认为是自1968年罗伯特·肯尼迪和1972年乔治·麦戈文参加竞选以来,民主党追求的“由非裔、拉丁裔、妇女、年轻人、专业人士和蓝领白人组成多种族、多民族、跨阶层的进步联盟”的雏形[33]。然而奥巴马并没有实现多少改变,这给打着“反建制”口号的特朗普留下了机会。奥巴马竞选期间实现了募捐的民主化,但随着2010年“联合公民案”带来的竞选资金改革,即政府不得限制企业、大工会、非营利组织等独立决定的竞选支出,政治活动家更容易向支持的候选人提供大量资金,享有更多权力影响候选人[34]。皮尤研究中心数据显示,从1994年到2017年,共和党和民主党在政府、种族、移民、国家安全、环境保护等基本政治价值观上的分歧不断扩大。这意味着奥巴马执政期间,总统不但没能弥合这些分歧,反而使双方对立加剧[35]。
第三,摇摆州在大选中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少数州以及少数选民决定大选结果。在2016年和2020年两次美国大选中,密歇根、宾夕法尼亚、威斯康星三个铁锈摇摆州对选举结果起到关键作用。从“钢铁地带”到“鐵锈地带”,该地区见证了美国产业结构调整带来的重工业部门的衰落。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美国五大湖地区逐渐发展为制造业中心。然而,经济全球化带来资本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机器取代了美国大量的制造业岗位,企业减少了对工人的需求,转而投资先进设备与技术以提高生产力。在五大湖地区,由于工会的强大作用,企业面临两难境地:一方面受制于市场竞争,企业需要顺应潮流转型升级,削减不必要的成本;另一方面,该地区的工会拥有强大的集体谈判权,企业难以解雇工人或是降低工人工资。越来越多制造商选择在工会政治力量较弱的州开设工厂,加剧了铁锈地区的困境[36]。在国际贸易竞争中,以制造业为核心的实体经济大量向新兴国家转移,美国“铁锈地带”愈发处于下风。特朗普实施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力促制造业回流,契合“铁锈地带”选民的诉求。2020年美国大选期间,拜登同样在“铁锈地带”投入大量精力,大部分竞选活动都集中在铁锈州。他经常大谈工会的力量,指出是工人阶级而不是华尔街在建设国家,强调自己曾作为副总统在2008年经济危机后拯救美国汽车行业方面所起的作用[37]。拜登成功修补部分蓝墙,“对铁锈州的经济诉求进行强有力的政策回应,这会对未来美国乃至全球的经济秩序演进构成深远影响”[38]。
第四,贫富差距持续扩大,美国梦不再。美国梦是关乎社会阶层流动的一种信念:任何人通过勤劳和努力都有可能获得成功,从而改变社会经济地位。20世纪80年代以来盛行的新自由主义实现收入分配从劳动向资本的倾斜后,美国中下层民众的就业机会不断减少,财富向少部分人积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根据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家统计的2018年数据,美国收入最高前10%人群的平均收入是收入最低90%人群的9倍多;收入最高前1%人群的平均收入是收入最低90%人群的39倍;收入最高前0.1%人群的平均收入是最低90%人群的196倍以上[39]。经济不平等必然引起政治后果。“金融扩张带来巨大的收入再分配和社会错位,这引发了既定生活方式受到威胁的社会从属集团和阶层的抵抗和反叛运动。”[40]金融市场膨胀,投机盛行,资本在虚拟空间中空转,经济脱实向虚,财富的分配更加不平衡。如果放任这种情况,将潜在地威胁各民主社会以及作为其基础的社会正义价值[41]。
只有回归实体经济发展、重振制造业,才能將资本“固定”在特定的空间之中。“劳动力市场只有在符合下列条件时才能发挥其作用:它必须要有特定的工资、工作的条件、标准和规范,以保护劳工这种商品的基本人性。”[42]可以说,制造业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抵制市场的无限积累对社会的侵蚀,特朗普的产业发展政策也是“社会和物质基础设施的重组,由此来充分利用闲置的资金和劳动力,而不是把资金继续浪费在投机之中”[43]。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在本质上是逆霸权周期的操作,试图逆转金融化对美国经济的损害,实现国内社会与经济的再平衡。
第五,美国人的身份认同受到拷问,身份政治愈演愈烈。族裔因素在选民投票偏好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与日益极化的两党政治相互作用。民主党与共和党所代表的立场日益分裂,社会共识不断消解,这在两党交替执政及其推行的政策主张中得到体现。“美国国内政治思潮的这一走向将导致原有的基于中长期利益的共识联盟转向在各个极端之间寻求某种基于短期利益的权益性联合。”[44]愈演愈烈的身份政治背后是个体认同的不断切分。“现代化、经济发展、城市化和全球化使得人们重新思考自己的身份,从较狭窄、较亲近、较社群的角度重新界定身份和特性……在美国,这种身份碎裂表现为多文化论崛起,人种、民族和性别意识抬头。”[45]在美国人口结构中少数族裔与白人所占比重日益接近拐点时,种族之间的矛盾更成为从政治家到普通民众都无法绕开的话题。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发布的数据,近四成的美国人认同白人以外的种族或族裔群体。近几十年来,美国白人人口的增长越来越慢。2010年至2020年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白人人口数量下降的十年。年轻人口的多样性最为显著,2019年美国首次出现有超过一半的16岁以下的人口是少数种族或族裔。在这个群体中,拉丁裔、西班牙裔与黑人居民加起来占总数近40%。随着非白人群体年龄日益增长,种族多样性加速演变[46]。尽管围绕“种族歧视”“公民不平等”的争议从未断过,但是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社会整体在向左转,转而拥抱后现代主义价值观。“由对多元文化的承认、宽容和尊重走向追求无限的多元化,直至将一些少数群体、弱势群体或边缘群体的文化罩上道德光环,设置为政治禁忌,即‘政治正确,赋予其特权。”[47]白人群体与非白人群体都成为“受害者”,执政者难以平衡双方关系。“面对新挑战,美国身份认同的核心问题转换为‘美国是谁的美国,即其是传统白人群体的美国,或是少数族裔的美国,还是所有‘美国人的美国。”[48]
三、美国政治周期与治理困局
“特朗普冲击”正是美国内部深刻治理困局的“临床反应”。“特朗普更准确地把握了美国社会的深层危机感,然后以一种‘政治不正确的方式将其激发出来,从而实现了自身的‘政治正确。因操纵政治不正确逻辑而获得的大众支持,反过来强化了特朗普进一步操纵‘政治不正确逻辑的意愿和强度。”[49]从美国政治变迁来看,当前美国处于多重政治周期叠合共振之中。美国立国只有200多年,却是古老的共和国,不同的政治传统交错发展。如理查德·霍夫施塔特所言:“只要竞争和事业处于上升阶段,人们就想到未来;在竞争和事业繁荣昌盛时,人们就想到眼前。如今到了追求集中、大规模和公司垄断的时代,竞争和机会都在走下坡路,人们就不禁怀念过去的某一黄金时代了。”[50]对美国政治传统以及美国历史周期的回顾与关注,反映出美国处于治理困局之中。
如果置于冷战后的30年背景中,特朗普的确是非典型的总统候选人;但是在美国的历史中,特朗普并非异类。在大选过程中,特朗普的民粹主义话语使之与杰克逊总统、里根总统联系在一起。“杰克逊跟特朗普一样,创新性地使用了媒体,虽然不能像特朗普一样发推特也不能作正式的竞选演说,但是他很好地利用了报纸。”[51]杰克逊主义者认为:“政府应当竭尽全力促进自我群体的(政治、道义和经济)福祉。只要手段不违反道德感情、触犯杰克逊主义者认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自由,只要服务于这个目标,任何手段都是可以允许的。”[52]特朗普强调结果,其话语在很多方面与杰克逊类似。里根重新界定了民粹主义:欺负人民的坏人从大公司、银行、铁路公司和华尔街变成了“庞大的政府”;“政府不能解决问题,它本身就是问题”[53]。里根的成功在于发展了“里根民主党”。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特朗普历史性地赢了宾夕法尼亚、俄亥俄、密歇根和威斯康星这些曾经的“里根民主党州”。这场意外胜利背后的主要推手是那些觉得自己在这片土地上变成陌生人并在此过程中失去美国梦的人。二战后美国的繁荣把许多选民的注意力从传统的“面包和黄油”辩论转移到“后物质主义”议题上,比如种族平等以及环境保护等。但是并非所有人都适应这种转变,甚至越来越多的中下层白人被排除在利益圈之外。政府政策一定程度挤压了中下层白人的利益[54]。无论杰克逊还是特朗普都属于上层精英,都依靠民粹主义的动员实现了政治上的逆转,只是特朗普的目标群体更为狭窄与明确。
第一,民粹主义一直是美国政治基因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缔造宪法的联邦主义者也许想要抑制革命所释放出来的民粹主义力量,但是他们为宪法辩护所用的话语和原则绝对是大众化的。”[55]在政治制度设计上,制宪者要将民粹主义的激情过滤掉。在邦联还是联邦的制度竞争中,反联邦主义者是人民主权者,认为通过州权才能保障民权。分权制衡的目的在于实现制度的非人格化,而选举可以将人民的情绪和诉求表达出来。沃尔特·李普曼认为:“基于多数原则的选举都是含有军事隐喻的,是内战的一种升华和变体,是没有流血的书面动员。”[56]民粹主义政治在实施统治的过程中发挥着双重作用:一方面,拥有民粹主义选民的领导人可以在国家面临威胁时,在政治和社会建设中发挥更大作用,一系列非常措施的通过和执行也会变得容易;另一方面,受制于强烈的民意,民粹主义领导人通常缺乏战略宽容,容易导致“妥协赤字”。因此,美国的政治周期不仅表现为总统的4年任期,也表现为制度与人民理念之间的磨合。“每一代人都通过政党体制向总统职位注入新的平民主义意义。安德鲁·杰克逊的民主黨、亚伯拉罕·林肯的共和党、威廉·詹宁斯·布莱恩的平民民主党,都运用总统职位作为一种激进转型的引擎。”[57]这些总统或者候选人都体现了美国政治变革的动力,将经济社会的变迁传导到政治层面。
第二,美国政治体系运转中存在“政治激情时期”现象。塞缪尔·亨廷顿研究发现,每隔60年,美国会经历一次政治激情时期[58];在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美国将进入新的政治激情时期。“特朗普冲击”来临,是美国政治周期使然。从美国总统制度的变化而言,特朗普式人物的出现符合以下规律:总统提名制度演变将选出超凡魅力的黑马候选人—媒体顾问设计出主攻特定群体的文宣信息;公共辩论非理性化—总统通过白宫内的效忠官员进行统治—越来越政治化的军队—总统单边政治行动增加[57]10。2020年美国大选的投票率创100年来的新高,美国民众政治参与度高涨,利益团体积极通过选票表达利益诉求。亨廷顿观察到的美国每隔60年的“政治激情”,在特朗普和社交媒体的刺激下从潜流变成潮流。此后,美国可能进入大约20年的战略收缩周期。
第三,美国国内政治演化与全球化进入新的政治周期相关。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全球化带来的负面效应传导到了政治领域。“实体经济萎缩”“移民”等问题变成政治议题。托尼·朱特看到全球化浪潮之下国家主义的回归。“无论如何,由于全球化的原因,我们有可能重新发现国家。在经济和人身上感到不安全的人们将退回到只有领土主权国家才可以提供的政治符号、法律资源和现实的屏障之中。”[59]美国总统需要回应时代的挑战,界定美国的利益、制定美国大战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确立了两项关于国内战略实践的首要原则,这两项原则一直沿用至今。第一,确保国内社会秩序的稳定;第二,确保国内资本积累和消费持续增长,以保证国内和平、繁荣与平静。”[60]在原子化的极度恐惧的个体与超级资本主义代表的全球化力量之间,特朗普保持了一定的平衡。“美国优先”理念切中了美国白人蓝领与自由国际主义秩序之间的矛盾。
第四,美国自2008年奥巴马胜选之后大体进入了战略收缩阶段。2001年的9·11事件以及随后开始的反恐战争、2008年的华尔街金融危机、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这三重重大危机是对美国国家治理能力的极限考验。反恐战争持续20年未有终期,美国卷入阿富汗这一“帝国坟墓”之中。这意味着美国地缘政治战略的破产。2008年金融危机打破了“华盛顿共识”的神话,特朗普发起的全球贸易战是美国经济复苏乏力的应对之举。美国经济体系中,美国主体经济(俗称“主街”)代表的中产阶级、华尔街代表的资本力量和硅谷的技术创新能力出现了严重的脱节和错位。依靠美元霸权提供的“嚣张特权”,美国释放了巨量货币,进一步加剧了金融体系与实体经济的脱离甚至是对抗。2020年美国大选与其后惊险的权力交接过程是美国政治模式的破产。尤其是2021年1月6日发生在美国国会山的骚乱,冲击了美国选举政治以及宪政秩序的根基。在三重危机之下,“内政优先”成为两党共识,甚至成为特朗普和拜登的共识。同时,美国进入种族矛盾激化新周期。从2017年的夏洛茨维尔种族骚乱到2020年的“黑命贵”运动,种族矛盾这一百年难题再次浮出水面。
尽管特朗普在2020年美国大选中连任失败,但数量庞大的特朗普选民预示着“特朗普冲击”将持续发酵。在过去数年里,特朗普一直在共和党内占据主导地位,特朗普的大多数支持者在2020年大选后的一段时间都表现出较高的忠诚度。这种忠诚度不只是特朗普个性触发的一种情绪狂热,也是特朗普当政期间对美国治理困局的诊疗留下的某种影响。由于美国特殊的总统选举制度与选举文化,圈外人特朗普成为2016年大选“两种仅有选择”之一。这时的特朗普当选可以看作治理危机与时机共同作用的结果。2020年美国大选中特朗普的败选及其冲击,则孕育着美国政治周期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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