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下居民社会支持、心理资本对心理健康的影响
2021-04-12崔荣宝
崔荣宝
(延安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陕西 延安 716000)
1 问题提出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在我国出现后,各省市相继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这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产生的应激状态对受灾群众、救灾人员乃至全社会都会产生心理冲击,面对突发疫情时居民原有的处理问题的方式及其支持系统难以应对就会出现心理危机,进而导致个体的心理恐慌或各种心理问题[1]。疫情对个体的心理和生理有强大的影响,特别是灾后居民和一线工作人员可能出现的“灾后综合症”的长期影响,个体长期处于疫情应激压力状态下更容易导致焦虑、抑郁和创伤后应激障碍[2]。随着疫情的进展以及防控手段的不断升级,广大居民都处于对新冠肺炎的恐慌与无助中,这些心理反应是正常人群在异常情况下的反应,大部分人能够自愈心理创伤;也有部分居民出现紧张、焦虑、愤怒、无助、疑病等消极心理问题,需要及时对其进行心理援助或干预,以防止居民负性情绪的累积和发酵,进一步发展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社会支持是个体与其家庭和社会组织在物质和精神上的联系程度,对个体有效地缓解心理压力以及应对应激情境和维持良好个体体验具有重要作用[3]。具有良好的社会支持使个体在面对较高的生活压力的情境下免受或较少受压力事件的影响而维护和增进其心理健康质量,以及有助于个体心理健康状态从严重创伤后得以改善和恢复[4]。高领悟社会支持者对压力事件的解释更偏向可控,面临困境时有更多的积极预期,能够有效缓解个体的紧张和焦虑,是调节和增进个体心理健康的重要资源[5]。心理资本是“个体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来的一种积极心理状态”[6]。已有研究表明心理资本与心理健康之间关系密切。心理资本作为个体内部心理因素对其心理健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其主要通过自我效能、韧性、乐观和希望等4个因子对个体的心理健康产生调节和中介作用[7]。积极的心理资本有助于个体发掘自身积极心理潜能以消除各种应激生活事件的消极作用[8]。心理资本还影响个体的生活态度、面对生活事件的应对方式、工作绩效以及生理和心理问题,进而对其心理健康产生影响[9]。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旨在考察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及其影响因素,从心理资本和社会支持因素入手,探讨二者与心理健康状况之间的关系,为疫情期间居民心理服务和疫后心理恢复或重建工作提供科学依据。研究假设的理论模型见图1。
图1 研究假设的理论模型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本研究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通过问卷星线上调查方式收集问卷调查数据,数据收集时间为2020年3月1日至2020年3月4日,所有被试均自愿参与本调查研究,共收集问卷调查数据1892份,通过设置测谎题目和对存在明显作答状况分析来剔除无效问卷,筛选出有效问卷1766份,有效问卷率为93.34%。被试的人口统计学信息情况详见表2。
2.2 研究工具
2.2.1 积极心理资本量表(PPQ)
该量表共有26个项目,包含4个维度,分别是自我效能(7个项目)、韧性(7个项目)、希望(6个项目)和乐观(6个项目)[10]。量表计分采用Likert7点计分,每个条目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别计1到7分,其中量表的第8、10、12、14、25等项目为反向计分题。有关研究表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指标。在本次研究中Cronbach′s Alpha为0.92。
2.2.2 领悟社会支持量表(PSSS)
该量表共有12个项目,包括3个维度,分别是家庭支持、朋友支持以及其他支持[11]。量表计分采用Likert7点计分,每个条目从“极不同意”到“极同意”分别计1到7分,受测者总分越高,表示个体感受到的社会支持程度越高。有关研究表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指标。在本次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为0.91。
2.2.3 简易心理困扰状况评定量表(K10)
本研究使用该量表作为测量居民心理健康状况的工具,该量表共由10个项目组成,采用Likert5点计分,每个条目从“几乎没有”到“所有时间”分别计为1到5分[12]。K10量表可以对人群进行简短、有效和可信的心理健康状况筛查,并可以有效筛查焦虑、抑郁等普通心理健康问题[13]。量表以被试的总分作为评价人群心理健康状况的依据。总分在10~50分之间,分为4个等级,即10~15(良好)、16~21(一般)、22~29(较差)、30~50(差),总分越高则代表心理健康状况越差[14]。在本次研究中Cronbach′s Alpha为0.90。
2.3 数据处理与统计分析
调查数据从在线平台导出后,使用SPSS 19.0统计软件进行题目反向计分处理、Harman单因素因子分析检验共同方法偏差、描述统计、差异检验、皮尔逊积差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等,使用Amos 21.0建构结构方程模型,并进行中介效应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3 研究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在测量过程中通过强调调查的匿名性、保密性和设置测谎题目以及部分题目的反向计分来控制共同方法偏差问题。调查完成后对问卷数据使用Harman单因素因子分析进行检验。结果表明,经过未旋转的主成分因素分析,共提取8个因子的特征根值大于1,其累积贡献率为60.22%,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是28.55%,小于40%的临界标准,所以共同方法偏差问题不严重。
3.2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总体状况与人口统计学变量差异检验
3.2.1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总体状况
调查显示疫情期间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K10总均分为(19.26±6.03)分。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与国内非疫情期间研究常模相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30.47***,df=1765),心理问题检出率69.59%,高于非疫情期间常模研究22%的标准[15]。
表1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K10得分分布情况
3.2.2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K10得分的人口统计学变量差异检验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K10得分在性别和疫情期间居住地两个人口学变量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疫情期间有隔离经历的居民比无隔离经历的居民心理健康状况差;疫情期间躯体状况良好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好于躯体状况较差(或一般)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疫情期间有固定收入者(或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好于无固定收入者的心理健康状况;疫情期间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有随年龄增长变差的趋势,年龄处于31到35岁之间的居民心理健康状况最差。
表2 不同人口学变量的居民心理健康状况K10得分差异检验
3.3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资本、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3.3.1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资本、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相关分析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资本得分62~182(122.55±20.69),领悟社会支持得分12~84(61.48±10.35),心理健康状况(K10)得分10~50(19.26±6.03)。相关分析结果显示,疫情期间居民心理资本和社会支持呈正相关(r=0.45,P<0.01),心理资本及其各因子、社会支持及其各因子分别与心理健康状况得分呈负相关(P<0.01)。
3.3.2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资本、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的回归分析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K10总分与社会支持和心理资本各因子显著负相关,需要通过回归分析进一步探讨三者之间的关系。采用多元回归分析方法中的“逐步多元回归法”(Stepwise),以心理健康总分为因变量,以社会支持的3个因子,即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其他支持,以及心理资本的4个因子,即自我效能、韧性、希望、乐观,共同作为自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心理资本的韧性、乐观和自我效能因子以及社会支持中的家庭支持因子对心理健康状况有显著负向预测作用,总解释率为33.5%。
表3 居民社会支持、心理资本与心理健康的回归分析(n=1766)
3.3.3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资本、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的中介分析
研究以心理健康作为因变量,以社会支持为自变量,以心理资本为中介变量,建立中介效应模型,其中社会支持的3个因子得分作为潜变量社会支持的观测指标进入模型,心理资本的4个因子得分作为潜变量心理资本的观测指标进入模型(图2)。结构方程模型的拟合度分析结果显示模型拟合良好(χ2/df=2.49,RMESA=0.08,NFI=0.97,CFI=0.98,GFI=0.97,AGFI=0.94,TLI=0.96)。在中介效应模型中,心理资本对心理健康具有负向预测作用(γ=-0.61,P<0.01),社会支持对心理健康无直接预测作用(γ=-0.02,P>0.05),心理资本在社会支持对心理健康的预测作用中起完全中介作用,心理资本的中介效应值为0.32(P<0.001)。
图2 居民社会支持、心理资本与心理健康关系的结构方程模型路径系数图(n=1766)
4 讨论
4.1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不容乐观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K10得分情况以及心理问题检出率显著高于非疫情期间居民的得分和检出率标准,表明疫情期间居民整体心理健康状况不容乐观,这与已有研究结果一致[16]。突如其来的疫情以及伴随的防控手段打破居民原有的社会生活秩序和人际关系系统,使居民处于危机状态下,进而出现各种心理问题。居民缺乏心理健康知识和心理自我调节能力也是心理健康状况较差的原因之一。疫情的防控使居民居家生活也容易导致系列矛盾和冲突或使原有问题程度加剧等问题,特别是对曾遭受负性事件人群的心理问题影响更大。由于居民受疫情的未知性、发展的不确定性、传染性和致命性等因素的影响,特别是防控导致居民缺乏社会交往和体育锻炼[17]、生活方式不良、业余爱好形式单一等导致疫情期间居民心理健康状况整体较差。
研究结果表明躯体健康状况越差,其心理健康状况越差,这与“发生伤害人群的心理健康状况低于一般人群”结论一致[18]。由于疫情流行期间医疗资源向新冠肺炎患者集中、居家隔离政策和居民怕去医院传染新冠肺炎等因素使躯体健康状况越差不能得到及时的诊断和治疗,导致躯体状况较差者比普通人群产生更严重的心理负担,更易于出现焦虑、抑郁和恐慌等消极心理,甚至使原有躯体疾病症状加剧。因此需要对躯体状况较差者及时进行心理援助服务,以减轻疫情对他们的心理冲击。研究显示,经济状况稳定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好于经济状况不稳定的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居民收入不稳定导致的生活压力,如日常消费、子女教育、医疗等会带来很大压力,并且这些经济压力在疫情期间短期不能得到解决,而收入稳定者可以给予家庭重要保障,使家庭成员内心安全感更强。有研究显示,贫困与心理健康之间构成了负向的交互关系,贫困不仅可以对个体心理健康产生影响,同时不良的心理健康状况也会导致个体陷入贫困之中[19]。特别是年龄较大的居民在家庭中担任主要生活经济来源的角色,体现出家庭中的“顶梁柱”的作用,而疫情导致迟迟不能复工或有失业的风险,使他们表现出更多的焦虑情绪。研究结果显示有隔离经历比无隔离经历居民心理健康状况差。有研究表明,疫情期间隔离人员的精神健康水平明显下降,睡眠质量下降和倾向于出现睡眠障碍[20]。需要注意的是,居民的隔离经历对其不仅具有即时的心理影响,隔离期间会体验到孤独感和无助感,进而产生紧张、焦虑、抑郁和疑病等负性心理体验;也可能存在后期社会对其的“污名化”产生的心理困扰的消极影响。上述分析显示疫情期间居民的心理健康状况受躯体状况、经济状况、年龄、隔离经历等多种因素影响。
在疫情期间每个人都是易感者,多数人处于心理应激状态,甚至部分人处于心理危机状态,需要得到心理帮助。疫情期间心理服务既要覆盖所有受影响的居民,又要特别关注儿童、老人、病患、残障人士以及灾难救援人员等高危人群和重点人群,有针对性的根据居民不同心理需求有效开展心理服务[21]。在疫情心理服务中既要通过公益心理网络讲座、网络心理疏导和心理援助热线等短期心理援助方式以使居民从创伤后经历中逐渐恢复,又要坚持疫后心理恢复和重建工作的持续性、长期性以应对特殊人群的疫后心理危机。政府既要开展物质层面的应急应对为疫情心理保障提供物质基础,如保障居民和一线工作人员的生活和医疗物资的供应,特别是对低收入家庭等进行物质帮助,以提供实际帮助来满足其物质需求,同时进行精神层面的社会心理服务,构建全社会共同参与的有机、多维的社会心理服务保障网络系统。
4.2 疫情期间居民心理资本、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关系密切
居民的社会支持因素及其各因子和心理资本及其各因子均与其心理健康呈显著负相关,心理资本在社会支持对心理健康状况的预测中起到完全中介作用,这与已有研究结论一致[22]。在疫情期间,个体的社会支持系统,特别是家庭提供的精神支持和物质支持尤为重要,个体以家庭为单位积极应对疫情带来的生活和心理变化,减轻应激对个体身心的消极作用。社会支持良好的人会有比较高的主观幸福感、生活满意度、积极情感和较低的消极情感[23]。在疫情期间影响居民心理健康状况的不仅有外部因素,也有个体内部的心理资源因素。心理资本作为个体内部心理健康的重要保护因子,使个体免受或减轻疫情带来的消极影响。个体凭借自身较高的自我效能、对疫情发展有积极的心理预期以及在不利环境中持有并得到锻炼的从逆境中快速恢复的能力,是个体减轻或减少负性事件对心理健康影响的有效资源。个体具有丰富的内部积极心理资源可以缓解和平衡疫情带来的心理压力,影响个体在疫情期间的心理状况、应对方式和行为选择,使其追求有意义的生活,促进心理的健康发展。
个体社会支持和心理资本相互促进,以协同方式对心理健康发挥作用。良好的社会支持提示居民具有较高的自我效能感,在应激状态下激发其应对疫情的信心,减少或减轻疫情对个体核心信念系统的冲击。个体借助于在疫情应激状态下家庭支持的作用,采取积极的归因方式,对现在和未来持积极态度,相信自己有能力应对挑战,并从逆境、挫折和失败等应激情境中恢复过来,从而使其心理健康水平得到积极转变和成长。政府、社区、家庭和居民自身需要采取措施以提高社会支持程度以及居民注重提高自身的心理资本是提高心理健康水平的关键。
综上所述,疫情期间居民整体心理健康状况较差,需要加强疫情期间以及疫情后期的心理咨询和干预等心理援助工作。可以对躯体状况较差者、经济状况较差者、有隔离者等不同群体开展有针对性的心理健康服务。心理资本在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状况之间具有完全中介作用,将个体外部的社会支持与内部的积极心理资源整合起来,通过提高个体社会支持度和心理资本来提升疫情期间居民的心理健康水平,降低疫情对居民的心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