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院精神向现代高等教育的延伸

□查振芹

中国古代书院的雏形形成于汉代。及至唐代书院真正产生，到宋代最为兴盛。书院的创办象征着古代平民同贵族一样，可以平等地接受教育，自那时起，官学和私学并行。书院是古代教育的重要形式，在其发展历程中所孕育的精神、形成的教学管理制度都是独特的，对我国教育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对现代大学精神的构建具有不可小觑的现实意义。

一、古代书院兴衰历史

《后汉书·包咸传》中有记载：『少为诸生，受业长安，师事博士右师细君，习《鲁诗》《论语》。后住东海，立精舍讲授。』《后汉书·儒林传论》又有：『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千百。』古代书院最直接的来源就是引文中所提到的『精舍』『精庐』，这是大师们讲经的地方，也是四面八方的学者奔涌而来读书的地方。当时印刷技术尚不成熟，出版的书籍构不成藏书条件，所以『精舍』『精庐』不能算作真正的书院，只能算是书院的雏形，其最重要的功能是讲学。

袁枚在《随园随笔》卷十四中言：『书院之名起唐玄宗时，集贤书院、丽正书院，皆建于朝省，为修书之地，非士子肄业之所也。』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四个信息：第一，古代书院在唐朝正式定名；第二，中国最早使用『书院』命名的，有两个，分别是集贤书院和丽正书院；第三，这两个书院均由官府创办；第四，当时书院的主要功能不是讲学，而是修书。通过进一步研究，可以发现在这两个官办书院之前，除了官方建立的书院外，还有不少民间私人创建的书院，这在《嘉庆四川通志》第七十九卷中有记载：『张九宗书院』于『遂宁县，唐贞观九年建。』

宋朝是书院发展的繁荣时期，理学大师朱熹等人兴教办学，促使书院在数量和教学质量上都有较大发展，影响至今的有其创办的白鹿洞书院。书院制度在这一时期得以完全确立，办学也形成了鲜明特色。这时的书院一般由学识渊博、德高望重者自主创办，教学模式以自学为主，常常组织讲会，注重研讨和论辩。到元代，元世祖忽必烈尊孔崇儒，对书院采取保护政策。但当时创建书院必须呈报官府，出现明显的官学化倾向，这种尊重和保护反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书院的蓬勃发展。书院再度辉煌是在明朝正德、嘉靖年间，主要代表人物是心学大师王阳明和湛若水，他们将书院作为宣扬学术思想和政治主张的重要阵地。书院发展一时壮大，根据有效数据，当时书院的数量超过了此前书院数量的总和。

清朝入关后，从一开始严禁设立到后来下令废除，对书院进行严格管理，随后又采取了新的政策：收编。书院性质逐渐改变，成为官学的一部分，书院发展式微。但表面形式上看似乎有所发展，数量上全国书院接近『二三千之数』，这个数据是商衍鎏所著《清代科举制度述录》中的一个大致估算。到清朝中晚期，书院呈现出实务化趋势，很多人认为书院不能再讲什么经学理学，应该教实务之技，这在当时，是时势所趋，但实际上与书院精神背离。一八四〇年鸦片战争爆发，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中国大门，所谓的西方文明思潮涌入国门，对我国传统教育产成巨大冲击，书院教育也开始从古代向近代过渡。转变的标志就是在戊戌变法中诏令改书院为新式学堂，这是不可阻挡的趋势。一九〇一年，清政府设蒙养学堂，蒙养学堂是中国新教育的起源，『书院』从此便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到现在，又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恢复书院教育，开始注重传统书院精神在现代教育中的创造性发展。

二、古代书院精神在教学与管理上的体现

在教育教学方面，注重质疑、论辩之求真精神。首先，书院是教育教学和学术研究的集合体，教学的组织形式大体可分四种：一种是分类法，按照学生年龄划分学段，不同学段有相应学习任务；第二种是分斋法，把学生分为经义和治事两类分别讲授；第三种是自学，这是书院传统教学方法；第四种是讲会，讲会形式有严密规矩。书院教学不拘泥于一家之言，有点像春秋时期的百家争鸣，允许不同学派、不同观点的辩鸣。书院讲会有一个规矩，就是在会场设立质疑者，进行问难，师生以辩论求真理。

在教育管理方面，自由活泼又不乏规范管理。严格要求师生共同遵守、相互监督。在组织管理方面，书院组织架构简单，书院的负责人往往就是主讲人，是某一学派代表或某位大师。管理人员极少。书院的『会约』是进行教学管理的重要载体，前面提及教学分类中有一种是讲会，有严密规矩，它的形制和要求在会约里有详细说明，包括讲会如何进行，有哪些仪程等。另外，书院具体运行过程中还有许多非常具体的规范，这些典章制度在《白鹿洞规约》这类文献中，有一些明细规定，包括师生怎么样吃饭，每个月聚集讲课几次，在什么时候，多长时间，怎么缴费等等。每个书院的规约都不一样，因此形成了各异的教学体系和教学风格。

在治学态度上，褒有严谨、刻苦之品质。这些大师对待学问，都是聚书千卷、刻苦钻研。以钟山书院为例，该书院在清朝南京地区最大且最有影响力，书院负责人（山长）兼主讲人是经学大师卢文弨。史书记载，他一生好学，著述盛丰。他在书院任教长达十一年，励精图治，以经术导士，使钟山书院逐步发展成为江苏省的重要文化教育学术中心。

三、许多大学开始吸收书院教育精神

书院的发展历程漫长而久远，在这个过程中，古代书院形成的教育精神对现代大学有很重要的借鉴意义。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高等教育经历多次革新，呈现多元化态势。然而长久以来，我们对古代教育传统仍然缺乏科学认知和有益探索，当下现代教育的弊端时有显露。很明显的一点是，现代高等教育较重视文化知识和专业技能的传授，忽视品德涵养，书院中非常重要的质疑、辩论也恰恰是现代高等教育最缺乏的。其次，现代大学师生之间的关系较为疏离，彼此间缺少感通和关怀。再次，现代高等教育对人生价值的引领，浮于理论，很难做到知行合一。近些年，旅游业在中国不断发展，一些古代书院被修葺利用，开放成为景点，诸如江西的白鹿洞书院、登封的嵩山书院、湖南的岳麓书院等，在这个过程中书院教育慢慢被学界及文化人重视。许多大学开始吸收古代书院教育精神，以弥补现代大学教育体制中传统文化的缺失。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钱穆在香港创办新亚书院，后复旦大学开设复旦大学国学班，都是有益尝试。近年，有苏州大学于二〇一一年创办的『文治书院』，很大程度上沿袭古代书院教学传统，采用以学识为基础的多元化教师聘用方式，重新构建探索文史哲并重的教学模式，提高学生的学习自主性。

也有不少学者认为高校组织管理模式死板、严肃，层级分明，建议采用类似书院那样自由活泼、充满人性的教学管理方式；在课程管理中，人文学科通识教育要相应增加，像历史、哲学、艺术等学科教育的融入将更有利于学生综合素质的提升。精神人格的塑造是古代书院教育的核心。书院大师们严谨治学的精神，对高等学府的师生有极强的现实教育意义，这种精神既是大师们的人格魅力之体现，也是学术研究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