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欢喜
2021-04-07黄柯青
黄柯青
我讨厌夏天。空气是闷热的,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掐着我的脖颈,令人窒息;太阳是炽热的,烘烤着大地,蒸腾起滚烫的热气?;树木是萎蔫的,在长时间的暴晒下耷拉着绿得发黑的叶子;人是烦躁的,汗水浸透了T恤,贴在脊背上,黏乎乎湿答答的,走在路上,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蒸发了。
我讨厌冬天。天幕是浑浊的,像是落了灰的玻璃窗,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寒风是料峭的,伴着隐隐的呜咽声划过脸颊,有刀割的痛感;树木是光秃的,暴露出纤细又虬曲的枝干,像瘦骨嶙峋的手臂;人是笨拙的,裹在厚重臃肿的羽绒服里,连伸伸胳膊都觉得束缚。在这样的季节里,连难遇的雪都显得没有那么可爱了。
春天却格外讨喜。我看着天空变得柔软,丝绸一般铺开来,云朵绣在其间;又像一杯加了蓝柑的鸡尾酒,杯沿上嵌着又软又白的棉花糖。我看着久违的阳光洒落满身,脊背上有暖烘烘的热度,像母亲熨帖的手掌。想起年少时在日头底下肆意奔跑,累了,就一下子躺倒在草地里,躺在春天的怀里。我看着窗外那株正对着寝室的玉兰树,从光秃到花开两朵,再到花开满树,一簇簇无瑕的白,像停满了一树的白鸽,一眨眼就要扑棱着翅膀飛走啦。
春天是一场盛宴,成长也是。十八岁,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是春天一样的年纪。前不久,看了安妮宝贝的《春宴》,她说:“年少无知,不知道已置身于时间边缘。往前一步,是成人世界的虚无荒凉,退后一步,是孤立的人生。只有这立足的瞬间,天真无邪,天长地远。”春天,往前一步是似火的烈日,退后一步是凛冽的寒风,可它刚刚好在冬夏之间,又偏偏美好到足以让人忘记前后的霜雪和灼日。因为我们足够年轻,所以还有机会为了不迟到背着书包一路狂奔;还有机会三五成群在放学的路上晃荡呀晃荡,商量着晚饭该吃些什么;还有机会伸着手臂沿着路牙子歪歪扭扭地走直线;还有机会说喜欢;还有机会犯错;还有机会道歉;还有机会哭;还有机会笑;还有机会天真……因为是春天,所以怎么样都好,怎么样都值得。
而春天又不仅仅是这个天真又恣肆的年纪,正如《春宴》中所言:“人的眼睛若不苍老,面容就不会苍老。”真正的年轻,一定不是或不只是外在的容颜和客观的岁数。我拒绝夏的狂热,拒绝冬的冷酷,拒绝虚与委蛇,拒绝阴谋诡计,拒绝变成大人,拒绝变坏。如果选择拒绝,那么之于我,时间是永恒静止的,时钟拨停,永远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个十八岁的春天,此时此刻,天真永远为我停泊。我心中的那座小小的城,永远不寂寞,永远是春天。
“你说,为什么鸟儿一到冬天就要飞往南方呢?”
“它们,大概是去寻找春天了吧。”
编辑/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