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骨师

墨中白

泗州奇人蝉，会缩骨功。蝉八岁时，得软骨怪病，有位白发道长上门救其一命。蝉病好后，身高就停止不长，其音容笑貌，也似定格般，犹如少年。白发道长在蝉家住了几年，泗州人记不太清楚了，只听说道长升仙后，蝉练成了一身缩骨术。

蝉还似少年，不，其实蝉已长成青年，只是模样看上去像极了少年。泗州很少有人亲眼见过蝉的缩骨功，倒是知道蝉和泗州城不少小姐少爷赌过，每次，蝉赢。

蝉赢来的银子，大多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困难人家。穷人喜欢蝉，富人也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他们爱同他赌，并用白银验证了蝉的真功夫，觉得值。

官家小姐赞，再结实的绳子也捆不住蝉，捆时，蝉的骨头硬如铁;缩时，蝉的身体柔如水，随着一声“走！”蝉的身体瞬间从绳扣中解脱。富家少爷们也夸，没有人能关住蝉，只要有一丝缝隙，蝉就能脱身而出。

传得多了，蝉差点儿成了神。可在街坊眼里，蝉就是一个外貌酷似少年的纯真善良的邻居。不过，蝉从不轻易展示缩骨功。想看，就要拿出白银和他赌。

新来的知府不相信蝉如传说中那般神，让捕头请他来府衙。蝉去了，还是老规矩，赌银子。

知府示意捕头取来白银。

“赢了，银子就是你的。如果输了……”知府故意将话停在这儿，笑着看蝉。

“不能输。我要拿银子。”蝉表情很自信。

“好吧。”知府一挥手，捕头叫人抬上一个木柜。

“请！”捕头礼貌地打开柜子。

蝉伸出双手说：“等一下，请您将我的双手捆住。”

捕頭也不客气，用尽全力将蝉四肢紧紧捆牢，并将其送进木柜，随后用铁钉钉死。

知府走上前，拍拍结实的柜子，转脸问捕头：“蚊子也飞不出来吧？”

捕头用大手摸了下铆钉说：“连一丝缝都没有，他就是变成蚊子，也出不来的。”

“我在这儿呢。”是蝉在说话。

知府循着声音一回头，蝉站在他身后，双手抱拳，微笑着。

捕头倒吸了口凉气。知府快步上前，走到蝉身边，伸出手摸了摸，是真实的蝉，又眨眨眼，不是幻觉。他命令捕头将木柜打开，柜子里除了绳子，空的。

知府挑起大拇指，大赞：“神了，神了！”

“你这是逃脱术。我赌你进不去，敢吗？”捕头话里有了挑衅的意味。

没想到蝉答应了。还是老规矩，拿银子来。

“用刀抵押。”捕头抽出刀，“赢了，宝刀，归你。”

“我不耍刀，只爱银子。”蝉露出白净整齐的牙，笑着。

“好，你等会儿。”捕头拿来银子放在蝉的面前，随后将木柜钉成原样。

蝉见了白银，眼睛发亮，一转身，说：“走！”

瞬间，人不见了。

“在这儿呢。”柜子里传来蝉的声音。

打开木柜，蝉果真站在里面。

用白银见证了听来的传言。知府冲着捕头说：“看来坊间有些话，不得不信。”

望着蝉瘦小的身影，捕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自由进出木柜的。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

蝉赢了知府和捕头的银子，名声传得更远了。

秋天落下第一片树叶时，捕头带人来把蝉带走了。

街上人议论说，金陵发生重大盗窃案，疑是蝉。

蝉喜欢白银不假，那都是他赢来的。偷宝？怎么可能！泗州人不相信蝉是大盗。可谁把老百姓的疑问当回事呢？

蝉被关进牢房。

“人怕出名，猪怕壮呀！”泗州人为蝉鸣不平。

“没有证据证明蝉是大盗。唯一让官府怀疑的是他的缩骨术。”

“蝉不越狱就好了，他一逃走，就说不清了。”

“说得轻巧，不逃，秋后问斩。”

“是呀，逃出来，冤枉;在里面，等死。”

“换我，也逃，跟官老爷能说清理？”

“对，活命要紧。”

一时，泗州城坊间，说什么的都有。倒是那些受过蝉帮助的穷人，隔段日子还会莫名收到点碎银，买点米面度日，他们真的希望救济自己的是蝉，又害怕官府的人知道这件事儿。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