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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兄

2021-04-06沈志荣

青年文学家 2021年7期
关键词:婆娘老三老二

沈志荣

人世间的事情有时就这么蹊跷。

何大拿有三个儿子,老大嗜赌,老二喜嫖,唯三儿子本分做人,诚实做事,算得上敦厚勤快的庄稼汉。

眼看全国即将解放,老大赌完了钱粮、丝帛,只剩下变卖土地和拿婆娘、娃娃偿还赌资两条路可走了;老二嫖完了钱粮、丝帛,也只剩下变卖土地和拿婆娘、娃娃偿还嫖资两条路可走了。

拿婆娘娃娃偿还孽债显然是下策中的下策。两难选择中,“优先”考虑的自然是变卖土地。胖墩墩的何大拿就像一个大气球,气得打转转。两只手擂鼓一般狠命地拍打在自己的膝盖上,花白的山羊胡须一抖一抖的。

一天,骄阳似火,他把三儿子叫到跟前,对着眼悲叹:“三娃啊,你两个哥哥一双瞎怂,一对败家子。你说,这土地是咱们庄农人的命根子不是,他俩却要变卖了,咋办?”“爹,你老人家一世英明,你就是诸葛亮,我弟兄就是臭皮匠。三个臭皮匠抵不上一个诸葛亮啊。你老人家说咋办就咋办,儿子听你的。”三儿子迈开八字步站立着,两手贴在两胯上,紧盯着父亲的脸,诚恳地说。

“听老子的?”“嗯嗯。”何大拿睁大了眼睛,右手向下一剁,斩钉截铁道:“还是我尕后人成行。要不是你,咱老何家几辈子祖宗创下的家业都要糟蹋完了。”“唉……”三儿子右手摸着后脑勺,眨巴眨巴眼睛,几分伤感又几分腼腆地直叹息。

“不在三两天,我先打听打听,看这俩怂要啥价呢。价钱合适,你拾掇下。”何大拿咬了儿子的耳朵,神叨叨安顿。“啊,我拾掇下?那要增加百十亩平展展的川坝地呢,我两口子就是挣死也忙活不过来。”三儿子的老鼠眼挤了又挤,慢腾腾摘下头顶的瓜皮帽拿在了粗糙的大手上,一五一十地说。“看这瓜怂,有大肥猪还怕没屠家。”何大拿伸出右手食指在三儿子的额头上美美戳了一指头,戏谑道。这会儿三儿子眼睛瞪成了牛蛋,板颈拧成了麻花,下巴险些抵进了前胸。

“咳,曹不会雇上十来八号人嘛。脖子上面架下个头,干啥的?难道是榆木疙瘩?摆设?”何大拿使劲儿拍了下三儿子厚实的肩膀,得意扬扬,一个劲儿指拨。三儿子这才恍然大悟,抬起肥硕的右脚使出吃奶的气力跺了两跺,跺得腿肚子发麻,跺得地皮颤抖。接下来鸡啄食似的,不停地上下摇晃着脑袋,一张脸也笑成了几朵花。何大拿更是笑得站不直老腰,明眼人隔着他的肚皮,都能看到他肚子里翻滚的笑浪。

不几日,何老大、何老二的土地全部划归何老三所有。何老大拿了变卖土地所得的大洋偿还了赌债,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何老二拿了变卖土地所得的大洋偿还了嫖资,也变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所幸的是,两家子的婆娘、娃娃相安无事。何大拿心里有些失衡,但又得到了莫大宽慰。好瓜不是还在自家的园子里滚着嘛。

当年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次年六月开始了土地改革,何老大何老二划为雇农,何老三划为地主。从此,俩哥哥混进了新中国主人的行列,三弟阴差阳错,成了主人的敌人。

但是,乡亲们谁都不把何老三当敌人看。因为大家伙儿心里明白,何老三的地主不是喝别人血、吃别人肉得来的,是流血、流汗加上抢抓机遇得来的。政府只是遵照政策,把何老三的一大部分财产分给了穷苦人,再也没有为难他。

可是,老大、老二“屎壳郎戴帽子”臭不要脸,合着伙儿地找上门来了。老大斜瞪着眼:“三弟,我那肥得滋滋冒油的地呢?你不是銀子多嘛,地叫政府没收了,再给大哥点银子吧,你嫂子、你侄儿侄女都没衣裳穿了。”老二附和:“是啊,我们家也一样。总之,今天不给银子,话不好说。现在可有人民政府给俩哥哥撑腰呢。”

老大继续斥责:“哼,咱爹偏你向你,老祖宗的财产叫你独吞了,你以为你本事大。”“就是,今天不弄个明白,就别怪哥哥不讲情面了。”

三弟两手一摊,申辩:“大哥、二哥,说话得讲良心。”当下,老大、老二把老三暴打一顿,扬长而去。不几日,因嫖赌事发酵,老大、老二被司法机关逮捕,各判刑五年。

熟悉的人们慨叹,金子永远是金子,泥沙永远是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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