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农业与农产品加工业

文/王凤忠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产品加工研究所

农产品加工业是农业现代化的支撑力量和国民经济的重要产业，它是连接工业与农业、城市与农村的产业，行业覆盖面广、产业关联度高、辐射带动作用强。对于促进农业提质增效、农民就业增收和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对于提高人民群众生活质量和健康水平、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对于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断满足城乡居民消费升级的需求，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自2002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促进农产品加工业发展的意见》，2003年《农业法》规定“国家支持发展农产品加工业”以来，我国农产品加工业依靠农村改革红利、消费结构升级、科技创新支撑等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为“三农”和经济社会发展全局做出了重要贡献。

据农业农村部公布数据，2019年农产品加工业主营业务收入达22万亿元，增长速度在7%左右，保持了较快增长势头。规模以上农产品加工企业8.1万家，吸纳3000多万人就业。支撑农业农村现代化，带动农民增收作用更加显现。在农产品加工业发展过程中，涌现了一大批经营规模大、竞争力强、知名度高、创新创业活跃、联农带农紧密的农产品加工企业，成为引领和驱动农产品加工业和乡村产业发展的“领头雁”和新动能。

在2020年12月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指明了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基本方向，强调农业农村现代化是国家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滞后于工业化和城镇化，必须以乡村振兴为总抓手加快建设步伐。

现代农业与农产品加工业的关系

现代农业的内涵。世界农业的发展大体上经历了原始农业、传统农业、现代农业三个阶段。二战后，现代农业迅速发展，许多西方发达国家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农业劳动生产率、土地产出率和商品率等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使农业发展成为国民经济中一个高度发达的现代基础产业。

对于现代农业的概念，国内学者认为，以现代科学技术及其应用水平、现代工业技术及其装备水平、现代管理技术及其管理水平、现代农产品加工技术及其加工水平、现代农产品流通技术及其营销水平为基础的产供销相结合的、贸工农一体化的高效率高效益科技创新产业。

2007年中央1号文件《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加快培育农业农村发展新动能的若干意见》中提出积极发展现代农业：用现代科学技术改造农业，用现代产业体系提升农业，用现代经营方式推进农业，用现代发展理念引领农业，用培养新型农民发展农业。综上，农产品加工业恰好是提供现代科技设备应用，实现现代产业体系和经营方式，培育现代农民的重要载体和枢纽，是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动力与核心环节。

农产品加工业发展水平是衡量现代农业的重要标志。农产品加工是增加农产品经济价值，降低农产品的产后损失，提高农产品市场竞争力的有效措施。世界发达国家都将农产品加工业摆在农业的首要位置，足以说明其重要地位。从国际实践经验看，农产品加工业发展水平是衡量一个国家农业现代化程度的重要标志，农业强大的突出表现是农产品加工能力强大，没有发达的农产品加工业就没有发达的现代农业。美国农产品加工业高度发达，80%以上的农产品都是经过加工后上市，农产品增值5倍以上。法国是世界最大的食品工业出口国，农产品加工业产值占工业产值的比重，以及从业人数占工业从业人数的比重都在20%左右，成为工业中发展最快、赢利最多、解决就业最多的行业。荷兰农产品加工业在国民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仅食品工业就占工业总产值的25%左右。日本除20%的生鲜食品外，消费的大部分农产品经过加工，其中食品加工业的销售收入占整个制造业的12%，是仅次于运输机电和电汽机械的第三大产业。

农产品加工业发展对现代农业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根据国际经验，当一个国家或地区人均GDP超过5000美元后，农产品加工业进入高速发展阶段，并将在国民经济总量中逐步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2019年，我国人均GDP首次突破1万美元，表明我国已进入农产品加工业高速发展的历史阶段，大力发展农产品加工业不仅有利于加快推进现代农业建设，而且也是顺应整个社会发展形势和经济发展规律的必然要求。经济学家认为，经济的发展是由农业到轻工业再到重工业，这是正常的产业更替发展程序。农产品加工业是农业与工业的结合，一定程度上属于以农产品为原料的轻工业，发展农产品加工业是加快农村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实现全面工业化的首要阶段。再者，我国人口众多、水土资源短缺、人均耕地狭小，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建设现代农业更加需要大力发展农产品加工业。农产品加工业是改变我国农户生产比较效益低下、提高农业收入和生产者积极性的迫切需要，也是缓解我国资源环境约束趋紧、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的迫切需要，还是推进农业生产专业化、标准化、规模化和集约化的迫切需要。

农产品加工业助推现代农业发展

实现科技引领创新驱动。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加速重构全球食品创新版图、重塑全球食品产业结构，新一代信息技术、颠覆性生物技术、革命性新材料技术、先进制造技术等在食品领域不断渗透融合，显现出广阔的应用前景。一是食品系统生物学、合成生物学等现代生物技术正颠覆传统农产品供给方式，是“未来食品”制造领域创新的战略高地。二是物联网、云计算、柔性制造等现代信息与制造技术成为高端制造新引擎。三是以3D打印为代表的食品增材制造技术不断构建农产品加工制造新模式。四是高通量与未知物筛查、区块链等新型检测技术与智慧监管技术等正构筑农产品安全主动保障体系。五是以宏基因组学、蛋白质组学和代谢组学为基础的精准营养和个性化定制技术加速催生农产品新业态。六是与信息学、工程学、生物技术、营养学等深度交叉融合成为农产品加工科技创新和全产业链发展第一动力。现代农业需要高科技的支持，现代工业装备、先进的科学技术是农业现代化的标志。

保障农产品有效供给。当前我国粮食或主要农产品供给总体还是紧平衡，结构性矛盾凸显，产品结构不合理。农产品加工业在推进种养结构调整、保证高质量供给、提高利用率、优化农业产业结构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一是实现整体产业升级。发展农产品加工业有助于引导产业上游进行标准化生产，通过提高耕地质量、加快高标准农田建设、提高良种资源，制定加工业标准，优化产品供给结构。发达国家的农产品加工企业普遍建立科学完整的产品标准体系和全程质量控制体系，实行农产品产前、产中、产后各环节严格的标准化管理，质量控制推行标准化。二是形成以需定产格局。有助于以加工需求为牵引，形成“为加工而种、为加工而养”的种养格局，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高水平动态平衡，真正满足消费者的关键需求。三是促进减损提效。农产品初加工环节可以实现农业资源的合理利用，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和浪费；精深加工环节提高农产品综合利用能力和转化率水平，防止出现产能结构性过剩。2020年12月发布的《农业农村部关于促进农产品加工环节减损增效的指导意见》中指出，到2035年，农产品加工环节损失率降到3%以下，将大大提高农产品有效供给，确保国家粮食安全。

实现提质增效和竞争力提升。粮食等主要农产品实现了由长期短缺、总量基本平衡到丰年有余的历史性转变。人们在吃饱后就开始追求吃好，而吃好就必然要求粮食质量高。低品质的农产品，不仅不能满足人们吃好的要求，而且直接造成了农民销售农产品的困难，也使我国农产品在世界市场上的竞争力大大降低。2021年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要‘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品种培优、品质提升、品牌打造和标准化生产’。一是优质高效加工，实现自动化、优质化、营养化、健康化加工，通过开展加工技术创新、推进加工装备创制、完善农产品加工标准体系、“时空”品质评价、“五优”全程质量控制，增强自主创新能力，企业核心竞争力，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品和品牌。二是绿色加工，目前农业副产物未能得到综合利用，通过发展农产品加工业，对副产物开展循环、全值和梯次利用，实现对各类资源的变废为宝、化害为利，实现绿色化可持续发展。三是智能加工，人工智能、5G通信技术和工业互联网等新兴技术的出现，助力制造业领域实现革命性突破。推进数字制造技术和智能加工设备研发，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和效能。

实现农业产业化融合。农业产业化是加快农业结构调整, 实现农业现代化的重要途径。农业产业化实际上就是把农业的种植、养殖、加工和销售环节连接起来，形成相互关联、相互促进的产业链条，以提高农业生产的社会化程度，实现农产品的多环节增值。在实现农业产业化中，农产品加工业处于核心地位。

一是推动产业链延伸融合。现代农业区别于传统农业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产业链大大延长，形成了农业产前、产中、产后紧密结合的产业体系，加工业发展大大促进种养加、贸工农一体化，并发展多类型产业融合方式，加工引领形成现代农业示范区、农业产业化示范基地和农产品加工产业园区，培育产业集群。

二是推动农户与市场有机衔接。小农户是我国农业生产的基本组织形式，通过发展农产品加工业，引入现代生产要素改造小农户，促使小农户按照加工需要组织生产，形成家庭农场、合作社等新型经营主体，或者构建“农户＋”的新型农业经营模式，各主体间形成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推动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的有机衔接。

三是推动城乡协同发展。通过农产品加工业的蓬勃发展，能够留住农村资源要素，缓解农村“三留守”和“空心村”问题；能够吸引城市资金、技术、人才、管理等要素向农村回流，通过发展“一县一业”“一村一品”，融合文化、旅游、休闲、康养功能的休闲农业、乡村旅游、特色小镇等，搭建起城市和工业带动农业和农村的桥梁和纽带。

加快推动农产品加工业 高质量发展总体思路

现代农业建设取得辉煌成就，农村面貌和环境明显改善，农民生活质量显著提高，但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农业现代化仍是“四化同步”的短板。在新发展格局下，为实现现代农业，要加快推动农产品加工业高质量发展，从以下几个方面着力。

强化顶层设计，充分发挥规划引领作用。近年来，国家颁布了多个关于农产品加工业发展的政策文件，提出了发展理念和未来发展思路，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但是不容忽视的是，我国农产品加工业整体水平不高，管理体制机制不健全，亟待在深入调查研究的前提下，尽快出台新时期宏观层面的战略规划。一是加强规划设计和细化方案。在现有发展规划和政策文件基础上，制定“十四五”时期加工业发展规划，并且细化初加工、精深加工、副产物综合利用发展方案，明确不同种类加工发展的定位、目标、任务、布局、战略重点等，推进农产品多元化开发、多层次利用、多环节增值，为行业发展和市场主体描绘出更清晰的发展蓝图。二是规划间衔接和落实。强化大规划引领作用，出台配套农产品加工业项目、产业、园区规划，规划间衔接配套、相互支撑、有机统一。各地区依据自身农产品比较优势、加工基础、市场前景、行业竞争等，对特色农产品优势资源产业进行重点支持，配套重点加工项目、打造精品加工工程、建设现代加工园区等。

认清形势和任务，农产品加工业亟待转型发展。当前，由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跨越的动力仍明显不足。农产品加工业作为国民经济战略性支柱产业和新的经济增长点，在农产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延长农业产业链条、农业提质增效、农民增收就业等问题上肩负重任。一是农产品加工业实现三大转变。在新形势下，推动农产品加工业由总量扩张向量质齐增升级，由资源消耗粗放式加工向创新驱动精深型加工发展，由分散小规模加工为主向产业集聚集群发展的“三大转变”。二是优化区域布局，制定发展重点。引导农产品加工业合理布局，根据农产品原料自身特征不同，按照鲜活易腐、保质期长短、加工程度不同考虑分区域发展模式。农产品仓储物流、减损保鲜、分级分选、产地初加工集中在原料主产区，既促进农民工就地就近就业，又繁荣搞活农村产业。精深加工考虑农产品提质增效，向主销区扩展，临近消费主战场，节约运输成本，极大地满足消费者需求。出口型加工农产品向边境口岸、贸易港或其他国家延伸，促进贸易便利化，提高出口竞争优势。

明确战略地位，建立加工支持长效机制。在中央和地方都要明确农产品加工业的战略地位和作用。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时，把多措并举发展农产品加工业摆上突出位置。在政策、资金、项目、金融等各方面予以倾斜。

一是着眼前沿和市场，大力支持加工科研创新。瞄准国际前沿和行业重大共性关键问题，同时关注市场亟需技术难题，推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向农产品加工领域倾斜。鼓励产学研协同攻关，统筹各环节、产业链上下游之间协同互动创新，促进科技创新和成果转化同步推进，加快构建现代农业产业技术体系农产品加工协同创新机制。

二是对重点地区进行多方位支持。对农产品加工规模大、发展快的省市地区，建立加工重点示范区，适当增加财政转移支付额度。另外，通过建立专项发展促进基金、减税降息、风险补偿、担保贷款、责任保险等手段，缓解农产品加工业融资难、融资贵、风险高等问题，调动地区政府发展农产品加工业积极性。

三是鼓励社会资本投资农产品加工业。鼓励社会资本联合农民合作社和家庭农场发展农产品初加工，建设一批专业村镇；鼓励对有资源优势、有产业基础、有发展潜力的加工企业进行参股等多形式的扶持；鼓励社会资本参与现代农业产业园、农村产业融合发展示范园、农业产业强镇建设。逐步建立起推动农产品加工业快速发展的长效保障、推进和激励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