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当代中国实践加快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
2021-04-06侯光明
侯光明 石 秀
1 引 言
习近平总书记(2020)[1]在十九届五中全会上指出,“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坚持系统谋划、统筹推进党和国家各项事业,根据新的实践需要,形成一系列新布局和新方略,带领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在这个过程中,系统观念是具有基础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而且强调,“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必须遵循“坚持系统观念”的原则,为我们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提供了根本指导。关于遵循系统观念,最早钱学森等(1978)[2]在《组织管理的技术——系统工程》一文中提出大力推动系统工程在各个领域中的应用,特别是致力于把社会系统工程应用到国家宏观层次上的组织管理,以促进决策科学化、民主化和组织管理现代化;钱学森、于景元、涂元季、戴汝为、钱学敏、汪成为、王寿云同志联合撰写并送中央领导参阅的《我们如何迎接21世纪》一文指出,“系统科学是20世纪中叶兴起的一场科学革命,系统工程实践将引起一场技术革命,这场科学和技术革命在21世纪必将促发组织管理革命”;著名系统科学专家于景元(2017)[3]一直倡导大家学习钱学森院士的系统思想及其综合集成研讨厅等系统实践创新。当前,立足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交汇点”,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艰巨繁重的国内改革发展稳定任务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严重冲击,总书记关于坚持系统观念的系列重要讲话精神,以及学者们关于系统工程、系统科学的前瞻性指引,为我们探寻适用于当代中国实践特征的组织管理理论提供了基本遵循。
在实践中,作为我国优秀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系统观念一直在各类组织管理中蓬勃展开。国家组织,“系统”推进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创新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既要坚持全面系统的观点,又要抓住关键,以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的突破带动全局”,“推动军民融合发展是一个系统工程,要善于运用系统科学、系统思维、系统方法研究解决问题”。企业组织,“系统”助力创新发展:海尔探索出的卡奥斯工业互联网平台,打造企业、用户、生态资源共创共赢系统;小米以其生态链模式闻名,围绕提供平民化的高品质智能产品,构建商业生态系统;国家新能源汽车技术创新中心,自成立就致力于打造技术创新生态圈,面向新能源汽车共性、前沿与瓶颈技术,激活政产学研用相协同的系统效用。可以说,系统观念已然成为当代中国组织管理实践的内涵逻辑。
基于以上考察,我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相比农业文明时期的简单管理与工业文明时期的科学管理,当代信息智慧文明时期更需要系统观念,实践探索呼唤组织管理系统理论与方法。农业文明时期,组织为简单管理阶段,家庭、家族以及少数作坊是主要组织形式,组织管理主要依靠个人经验,通过人治的方式实现有序化目的。如我国古代诸子百家思想就是最好的代表,如三纲五常。工业文明时期,美国的泰勒式管理、日本的丰田式管理成为国人纷纷学习的对象,组织管理由此进入科学管理时代,法治成为主流管理方式,追求高效成为组织核心目的。西方组织管理理论则是对这一阶段的重要支撑。当前,信息爆炸、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迭代式发展,各类组织与外界协同运演,系统观念成为组织管理的核心思想,组织进入系统管理时代,讲求整体优化,心治成为新的管理方式。具体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各文明时期组织管理特征分析表
综上,我们认为,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在当代中国的组织管理实践中,蕴含了丰富的系统观念,亟待进一步凝练为理论。
2 加快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的两个基本立足点
实践诉求与理论基础是构建新理论的两个基本立足点。加快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一方面要立足当代中国经济社会变革发展背景,充分响应这一背景下组织管理实践诉求;另一方面要立足系统科学的“革命性”影响,充分认识系统科学的最新发展及其当前在组织管理理论应用中的不足。
2.1 立足当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变革
国家提出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全面深化改革总目标,企业面临着混合所有制改革、平台化生态化发展的压力,我国各类组织正在经历着巨大转型,也开展了各种管理试验与尝试。组织管理系统理论必须扎根这一具体历史情境,关切当代中国经济社会变革发展宏大背景的典型特征。
其一,大变局性。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指出,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重塑世界,全球治理体系正在发生深刻变革,国际格局和国际体系正在发生深刻调整,世界文明多样性更加彰显。
其二,综合性。中国社会转型是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过渡、结构性变动和整体性转化,包含由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智慧社会转化,由乡村社会向城市社会转化、由封闭半封闭社会向开放社会转化,由分化不明显的社会向高度分化与协同的社会转化。这是一种整体性发展,即包括经济增长在内的人民生活、科技教育、社会保障、医疗保健、社会秩序等在内的社会全面发展。那么,这必然涉及人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等的全面综合性变化。
其三,艰巨性。西方现代社会开始于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西方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冲突是相对平缓地进行的。而西方人用数百年时间解决的问题,一起积压到一个世纪,要求中国一并解决,这就决定了当前转型的艰巨性。而且,当前我国的发展又是在已实现了现代化的西方社会遭遇深刻危机、出现一系列弊端之后开始的,如何扬其长而避其短是一个更为艰巨的课题。
当代中国经济社会变革发展背景下,加快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必须充分响应这一背景下组织管理实践诉求。除了解决有效分工、提高效率、科学决策、保证效果等原有问题外,必须更加关注以下五方面组织管理实践新问题。一是必须更加重视整体性。智能时代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组织向共同体演进,愈发“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加需要顶层设计、协同各方。二是必须更加重视联系性。智能时代,人与人之间、人与组织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组织与环境之间,相互影响越来越大、边界越来越模糊、联系与合作越来越强,朋友圈、生态圈意识已经成为共识。三是必须更加重视环境适应性。智能时代,环境瞬息万变,了解环境、适应环境对组织管理越来越重要。张瑞敏曾用“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来说明环境对组织的重要性。四是必须更加重视未来发展性。智能时代全面可持续发展是组织管理的终极目标。组织正在积极纠正各种短视观点,通过创新、转型、换轨,直面未来、迎接挑战。五是必须更加重视复杂性。智能时代,组织管理由相对简单、稳定向复杂、不确定变化,国际国内形势联动演进,信息化、网络化、数字化科技突飞猛进,组织间既竞争又合作,大大加剧了组织内外部环境的复杂性。
2.2 立足系统科学的“革命性”影响
系统科学作为一门综合性学科,主要研究各类事物的结构、性质、功能和演化的共性规律。经过先哲思想的概括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提炼,到20世纪40年代由现代数学、运筹学、信息论、控制论与计算机科学加以定量、模型化,近年又经复杂科学加以系统化,系统科学得到不断发展。在其发展过程中,系统科学深刻地改变了组织管理研究,尤其是对组织管理特征与过程的看法。一般系统理论强调遵循整体性原则,建立管理系统的最佳结构,遵循最优化原则,进行数量分析,寻求管理目标的最优解答等。代表有社会系统学派、决策理论学派、管理科学学派、软系统方法等。开放系统理论强调系统内部各部分的关系,以及整个系统与外界之间的联系,广泛用于解释组织与外部的交互问题,如组织生态学等。复杂系统理论改变了组织管理者对组织内部互动关系的基本认识,并提供了解决动态、非线性组织问题模型方法,如复杂适应系统理论和复杂网络理论。可以说,系统科学给组织管理研究带来“革命性”影响,它很好地适应了组织管理对认识、分析、解决各类综合性问题的迫切需要:从孤立、静态地观察事物转向联系、动态的视角,从强调还原的方法转向整体地处理问题,从研究事物外力作用下的运动转向研究内在非线性作用导致的自组织运动,从偏爱平衡态、可逆过程和线性特性转向研究内在非平衡态、不可逆过程和非线性特性等。特别在当代中国,系统科学很好的适应了组织管理对认识、分析、解决高质量发展所面临问题的迫切需要。因此,加快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必须立足系统科学对组织管理理论的“革命性”影响,加快探索系统科学在组织管理理论中的应用。
根据梳理,我们认为,立足系统科学加快探索组织管理系统理论,至少应注意以下三点。第一,需要有效整合不同视角。系统科学在组织管理理论中的应用分为系统观点、系统分析和系统管理三个不同的视角。系统观点、系统分析与系统管理,从观点、方法到主要任务、主要关注的子系统都各有特点。系统观点主要利用定性推演的方法,关注战略子系统,根本任务是把组织同环境结合起来,观点多属于概念化的。系统分析视角的核心观点是优化,根本任务是有效利用资源并实现目标,关注各作业系统,一般使用建模的方法。而系统管理视角则面向实践,通过综合的方法把组织内部各子系统结合起来,关注各系统的协调。面对当前愈加复杂的组织管理实践,需要将系统观点、系统分析、系统管理三种视角有效结合。第二,需要全面性整合、本质性挖掘。巴纳德的社会系统学派学说关注人及其协作,忽视了与系统外部的交互;权变理论关注了环境的作用,却鲜少考虑组织本身的功能与结构;管理科学学派主张使用系统分析方法提高系统效率,没有考虑组织系统的战略层问题。尽管系统管理学派、复杂组织理论等弥补了这一不足,兼顾了组织系统内外部、组织各子系统,但是缺少有效的融合。尤其在愈加复杂的环境下,需要全面整合系统科学在组织理论中的应用,提出完整的研究体系。同时,当前组织系统的元素化研究掩盖了组织系统深化研究的重要性。所以,系统科学在组织管理理论中的应用,需要全面性整合、本质性挖掘。第三,中国的系统科学体系为本土组织管理实践提供了良好的理论基础,其应用有待开发。钱学森等学者构建的系统科学体系,为解决中国实践提供了丰富的理论支撑。而连接这套理论与具体组织实践的路径还需进一步打通,需要更深层次的应用技术开发。这为中国式组织管理理论的创立提供了新思路。
3 加快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的四项基本研究原则
基于两个基本立足点,从研究定位、研究起点、研究框架和研究方法论四个维度,提出了四项基本研究原则,为加快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提供基本思路。
3.1 研究定位
组织管理系统理论是在钱学森提出的系统科学体系下构建的。于景元(2016)[4]梳理钱学森提出系统科学体系主要有“四个层次”、“一个桥梁”。其中,“四个层次”分别为,直接用于改造客观世界的工程技术层,如系统工程、自动化技术、通信技术等;然后上升到为工程技术提供理论支撑的技术科学层,如信息论、控制论、运筹学、系统动力学等;再向上是揭示客观规律的基础科学层,如系统学、协同论、开放复杂巨系统理论、复杂性科学等;最后上升到哲学基础层,即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体系。钱学森(1981)[5]指出,“一个桥梁”则是系统观,它连接了哲学基础层和基础科学层,不仅可以充实科学技术的方法论,同时还能深化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的定位与控制论相同,是一门综合研究系统整体的科学,均位于技术科学层。两者的区别在于控制论的研究对象是没有人的系统,而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的研究对象是以人为核心的复杂巨系统。
3.2 研究起点
人性假设是学科中人的行为分析的逻辑起点,在组织管理研究中亦是如此,不同的人性假设在实践中体现为各种不同的管理观念和管理行为。在西方管理学中有“经济人”“社会人”“复杂人”等假设(葛新斌,1999)[6],中国传统文化中也有人性善、人性恶,以及人性有善有恶等论述。近些年,人们逐渐认识到人性假设的无效性,因为“经济人”“社会人”“复杂人”等假设皆不能诠释组织中人的全部活动实践,也就是说人性假设都有脱离社会实践、抽象人性的致命缺陷。这一缺陷也导致我们难以全面了解人的本质乃社会关系的总和,进而难以得出真正科学的结论。
因此,组织管理系统理论不以人性假设为前提,而是以马克思(2012)[7]关于人性的理论为研究起点,将人表述为“现实的人”,强调对人性的生成性、具体性认识。生成性是指人是在具体创造性的实践中生成为人的,人的全部生存状态、生存环境和生存特性都是由实践决定的;具体性是指人在不同历史发展时期和不同的社会集团,人是不同的,对人性分析要根据人所处的不同时期和不同社会关系具体分析。只有以此为起点,我们才能够清晰地看到“现实的人”如何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交往中做出抉择,才能够从“关于整体的一个混沌的表象”中抽象出“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马克思、恩格斯,1995)[8],才能够分析人作为组织管理系统运行的核心动力,如何对组织管理系统施加影响,如何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建立和调整组织管理系统的结构与功能,使其更好地适应外部环境,以促进组织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地发展。
3.3 研究框架
依靠系统科学阐释组织管理的实质、机理与方法,侯光明(2018)[9]将组织管理的载体定义为组织管理系统(Organizational Management Systems,简称OMS),具体指在一定环境下,通过充分发挥人的能动性、积极性,借助组织架构、文化等结构形式,将各种要素连接起来,并以“输入—转换—输出”形式使内外部要素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以实现“管好人”“理好事物”功能的有机整体。而且,组织管理系统在主动适应环境过程中,不断发展演进。
于景元(2014)[10]阐释了系统环境、系统结构和系统功能是研究系统的三个重要分析维度。本文提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研究应将这三个分析维度引入,形成“环境-结构-功能”研究框架,并做了组织管理系统下的释义,以此作为分析、解决组织管理问题的基本分析框架。其中,“OMS环境”是指存在于系统内外部,通过要素交换影响组织管理系统发展的集合体,其形成受人影响——人可以通过调整结构、改变制度重塑环境。“OMS结构”指由人主导,重组各要素在实现目标与功能过程中的排列顺序、聚散状态以及相互联系、相互作用方式,从而形成一套交互、联系形式。“OMS功能”指基于外部环境的变化及内部发展要求,由领导层决定系统发展方向,并通过调动组织成员的活力以实现组织功效与能力。这三者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组织管理系统的环境和结构以及它们之间关联关系,决定了其功能。这样,为了使组织管理系统具有我们期望的功能,可以通过改变和调整组织结构或环境以及它们之间关联关系来实现。
整体而言,组织管理领域的研究框架相对较少,其中较为成熟的是“结构-行为-绩效”,相比于此框架,我们提出的“环境-结构-功能”框架不仅能面向所有类型的组织,覆盖性和适用性强,而且还具有突出的优势,具体体现在两方面:一是更加凸显环境的对组织管理的影响,环境对组织生存和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特别是进入信息时代以来,外部环境快速变化,其不确定性、复杂性等与日俱增,组织管理亟需不断掌握环境变化;二是强调内涵更为丰富的功能特征,现如今,随着组织目标多元化、组织行为多样化的需求,组织管理已经不能单纯用绩效来描述组织管理的结果,而是一个内涵社会功能、经济功能、文化功能等复合功能于一体的管理过程,并且在不同的环境与结构作用下,也呈现出动态变化的功能特征。
3.4 研究方法论
组织管理系统是典型的复杂系统,这决定了某一种思维、某一种方法论是不能真正认识其本质运行规律的。因此,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研究必须遵循辩证统一方法论,成思危(1999)[11]概括为以下四点。
第一,整体论与还原论相结合。研究复杂性不要还原论不行,只要还原论也不行;不要整体论不行,只要整体论也不行。不还原到组织要素层次,不了解局部的精细结构,对组织系统整体的认识只能是直观的、猜测性的、笼统的,缺乏科学性;同样,没有整体观点,对事物的认识也只能是零碎的,不能从整体上把握事物、解决问题,因此需要将还原论和整体论结合起来。
第二,微观分析与宏观综合相结合。在组织管理系统的整体观对照下建立对局部的微观分析,综合所有微观分析以建立关于系统整体的描述。一方面,复杂问题的研究需要微观分析。要对组织管理系统进行分析,必须进行多方面微观解剖。另一方面,复杂问题研究需要宏观分析。如何由微观、局部的认识获得对整体、系统的认识,是宏观综合所要解决的问题。
第三,定性判断与定量描述相结合。组织管理系统有定性特性和定量特性两方面,定性特性决定定量特性,定量特性表现定性特性。只有定性描述,对组织系统行为特性的把握难以深入准确。因此需要二者相互结合,定量描述是为定性描述服务的,借助定量描述能使定性描述深刻化、精确化。
第四,科学推理与哲学思辩相结合。由于组织管理问题的复杂性、多变性、多样性等特征,使得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的构建和分析不仅需要通过某种逻辑结构和实验检验,使之符号化和形式化,形成严密的公理化体系;同时还需要运用哲学思辨,从偶然性与必然性、一般与个别等范畴来解析反常、特殊的现象。
4 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研究的基本内容
在阐释构建组织管理系统理论两大基本立足点与四项基本研究原则基础上,本部分论述了对组织管理系统理论基本内容的具体推进。
4.1 整体性问题研究
在长期学习、借鉴西方管理理论的过程中,我们容易受到分析性思维影响,经常落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思路陷阱,这就要求在解决组织管理问题中时刻把握整体性,即系统整体具有各要素、部分所没有的新的功能和行为。在这个意义上,组织管理系统是系统内部诸要素、诸部分之间及系统与外界环境之间相互协调作用所构成的有机整体,是OMS环境、OMS结构、OMS功能三者统一,追求功能整体性(系统价值)的实践过程。
图1 组织管理系统的整体性释义
那么,把握整体性问题,必须要统筹好部分对整体的不可或缺性以及整体对构成部分的制约性。这提供了一种基本认识论,即组织管理实践需要处理好系统整体与部分、部分与部分、系统与环境的统一性与有机性问题。进一步讲,组织管理系统的整体性问题是在环境、整体与部分的矛盾运动中存在和发展的。据此形成整体性问题分析思路:组织管理系统以系统价值为导向,在部分、整体、环境辩证统一中运行的。在分析部分、整体与环境的辩证统一关系过程中遵循整体性工作之间关系的分析逻辑,即从基于制度安排的整体性基础,到认识上的整体性把握,再到节奏安排上的整体性安排,再到工作开展中的整体性执行,最后到优化中的整体性调整。其中,基于制度安排的公权与私权是整体性共识的基础;分析与综合是整体性把握的核心;系统最优与局部优先是在认知基础上形成整体性安排;而分工与协作则体现的是整体性执行;随着系统环境的变化,系统整体性还需要不断调整,从而形成应变与应急的辩证统一。
图2 价值导向的整体与部分辩证统一分析思路
围绕整体性,结合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凝练出五大管理准则。第一,全面治理(管理)准则。该准则以人为中心,以协调、整合、信任为治理机制,通过对治理层级、功能等碎片化问题有机协调与整合,提供整体型服务。如“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既有战略目标又有战略举措,既统揽全局又突出重点,完整展现出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治国理政总体框架(巩建青、乔耀章,2018)[12]。第二,顶层设计准则。该准则是从全局的角度,对某项任务或某个项目的各方面、各层次、各要素统筹规划,以集中有效资源,高效快捷地实现目标(陈雄、王志超,2020)[12]。如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加强国有企业改革的顶层设计,出台了国企改革“1+N”政策体系,为新时代国企改革搭建了“四梁八柱”。第三,民主集中准则。该准则把充分发扬民主和正确实行集中结合起来,既可以激发个体创造活力,又能统一整体的思想和行动(王旭,2019)[14]。如华为通过实施高层委员会、协调委员会以及首长负责制等将民主决策和权威管理贯穿于公司各项活动中,既发挥了集体智慧,又提高了执行效率。第四,集中力量准则。该准则蕴含了典型的整体性思路,将人力、物力、财力集中起来,协同攻关,从而达成组织目标(郝永平、黄相怀,2020)[15]。如我国充分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举全党全社会之力实施精准扶贫,并提出了政策支撑体系构建、全社会力量动员等一系列工作机制。第五,综合集成准则。该准则指通过将专家体系、信息与知识体系以及计算机体系结合起来,构成一个具有整体优势的高度智能化人-机结合体系。如梁茹、盛昭瀚(2015)[16]分析了港珠澳大桥工程投融资决策中体现的综合集成的复杂决策思想,通过方案比对与逼近、方案集结与融合等步骤,最终形成决策方案,保障了重大工程有序推进。
4.2 联系性问题研究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关于合作共赢、资源共享、协同发展等方面的创新实践风起云涌,体现了系统联系性对分析组织管理问题的重要作用。系统联系是系统中各要素之间、系统内部不同层次之间以及系统内部与系统外部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这些关系是构成系统结构、实现系统功能的媒介。可以说,组织管理系统的联系性既是具备有机性特征的联系性,即结构联系,也是具备整体性特征的联系性,即功能联系,更是二者的有机统一。同时,组织管理系统联系性还具有对象多样性、形式复杂性、强度差异性等特征。因此,组织管理系统联系性指组织管理中通过建构系统内部要素之间、系统与子系统、系统内外部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处理好联系对象多样性、形式复杂性、强度差异性问题,最终塑成承载不同功能的结构的过程。
图3 组织管理系统的联系性释义
面向“如何处理好OMS结构与OMS功能之间的平衡”这一关键矛盾,组织管理系统需要在“主动联系”与“被动联系”的辩证统一中不断调整系统内部各部分以及其与外部环境之间的联系。为进一步剖析联系性关键矛盾,我们从人、事、物等联系对象出发来厘清联系的维度。其中,与人的联系是组织管理系统联系的基础与根本,在指导型和指令型的辩证统一中实现;与事的联系则是形成功能的主要内容,在制度型与自主型的辩证统一中实现;而与物的联系更多地解决资源配置问题,在灵活型与计划型的辩证统一中实现。因此形成组织管理系统联系性分析思路,即组织管理系统的联系性是面向功能的,基于人、事、物三个维度上的,在主动联系与被动联系的辩证统一中,最终形塑成不同系统结构,并且这一联系会伴随环境与系统变化而不断动态调整。
根据主动联系与被动联系的主导程度,梳理形成了联合、混合、融合、整合四类管理准则。各准则体现“合”的重要性,但“合”的程度和侧重点有所差异,如混合和融合凸显以指令型、制度型和计划型为主的联系特征;联合与整合凸显以指导型、自主型和灵活型为主的联系特征。
图5 联系性指导下的管理准则
第一,混合准则。该准则体现了一种由两种类型及以上的要素、系统混合而成的新型结构,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单一型要素或系统存在的劣势。如莫龙炯、景维民(2020)[17]提出混合经济体制兼具中、西方两大文明制度体系的优点,实现了公平与效率的平衡、短期与长期发展的平衡、活力与稳定的平衡。第二,融合准则。指不同的物质彼此进入对方而形成的一个新物体,是强强联手、跨界发展的重要方式。如曹霞等(2020)[18]指出军民融合是一项涉及众多领域和多个要素的复杂系统工程,在体系设计时要关注各主体的功能和主体之间的协同性等。第三,整合准则。该准则是通过将系统中的要素、子系统,甚至系统进行联系,从而实现资源共享和协同工作,有利于再造并形成新的关系模式。如比亚迪的垂直整合战略实现了要素的优化配置,并且随着外部环境改变,比钱翼晟等(2014)[19]案例研究了比亚迪借助合资、独资等方式,以国际化视野整合全球资源。第四,联合准则。指通过将各种分散的要素、主体或组织等联结起来,促进共同体力量的形成,有利于弥补个体的有限理性等问题(高宏伟等,2018)[20]。如杭州市“社会复合主体”则是为推进社会性项目建设、事业发展等,将党政界、知识界等各界人员联合起来,共同参与、主动关联的新型治理理念。
4.3 适应性问题研究
环境对组织生存和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进入信息时代,环境的动态性、不确定性、复杂性以及综合性等均与日俱增,组织亟需不断掌握环境变化,并对此做出及时的应对以适应环境。OMS与环境之间的交互关系,本质是在局部与整体的基本架构之下的相互依存和互动的动态平衡关系。一方面,任何一个OMS都依托一定的结构形式存在,是社会大系统的一部分,其所处的环境是随社会系统的演进而动态变化的;另一方面,OMS环境是一个超越系统本身的范围更广的大系统,其内部各种要素、各种子系统、各种系统之间存在多样化关系,这也进一步地影响着OMS活动的运行。据此提出,OMS适应性,指在系统与环境交互中通过改变环境或者调整自身结构以实现与环境动态平衡的过程,这一过程对OMS的存在与发展具有不可或缺性,是在改变环境与调整自身结构两方面适应性行为之间取得相对平衡的结果,充分体现了组织的主观能动性。
图6 组织管理系统的适应性释义
面对愈发不确定的内外部环境,基于有效平衡组织的自身调整行为与组织的环境改变行为,如何做出组织生存与发展的正确决策,是组织管理的核心任务。其一,适应性分析思路旨在找到系统结构优化的条件和改善系统环境条件的有效措施,以提高OMS对系统环境的适应度。其二,习近平总书记曾强调,“形势在变、任务在变、工作要求也在变,必须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因此在适应性分析中,需要做好三步:“识变”,即正确认识和识别环境;“应变”,即确定适应性行为的取向;“求变”,即锁定关键任务。其三,OMS在“内因”与“外因”辩证统一中不断平衡系统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即环境是系统发展的条件,而系统自身是系统发展以及环境发展的根据,系统与环境之间的平衡必然是每个系统内外因辩证统一的结果。据此提出OMS适应性分析思路:OMS是环境约束下的,在识变、应变、求变中实现内外因辩证统一的运动过程。在分析适应性问题的识变、应变、求变过程中应着重注意,识变需要内部条件与外部环境的辩证统一,应变需要主动应对与被动调整的辩证统一,求变需要引进吸收与创造改变的辩证统一。
图7 环境约束下的内因与外因的辩证统一分析思路
在此分析思路指导下,综合国家层面与企业层面的组织管理实践,凝练了以下四个解决适应性问题的管理准则。第一,独立自主准则,指组织要着重研究系统自身的特殊性质和特殊规律,从中找出与其相适应的解决办法,独立自主地解决问题。如我国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推进高质量发展进程的独立自主努力,也是应对国家环境变化的自主选择,更是创造人民美好生活的主动作为。第二,互利共生准则,指在环境与发展的共同要求下,不同资源优势、能力优势和组织优势的参与者之间相互依赖,通过发挥各自的优势,形成各方获利的共生关系,以共同应对生存挑战,达到共同生存与发展的目的。如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重新阐释了国际关系,描绘了各国共商共建共享图景,为人类重新构建合作关系、审视世界的新全球观、共同解决复杂性、多元性全球性问题提供了“中国方略”。第三,组织柔性准则,指以常规方案保障组织的日常运行,以备选方案应对环境不确定性,既是组织被动适应环境的管理方案,又为组织在环境不确定下掌握更多的主动权提供遵循(陈春花,2020)。如疫情期间国资委充分调动优势资源,推动有关中央企业从零起步,紧急转产扩产医用防护服、医用口罩等物资,保障了抗疫物资的供给。第四,持续学习准则,指系统能够通过不断学习建立和完善运作、重新设计结构等或主动改变自身所处环境,以在急剧变化的内外部环境中保持系统持续生存和发展。如中国共产党一直以来都要将自身建设成为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型政党,体现出以持续学习应对时代发展需求和新形势下党建新要求的优良传统。
4.4 发展性问题研究
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是组织管理者需要考虑的关键问题,其核心是要把握好发展性问题。OMS的发展是指随着内外部环境与条件的变化,OMS旧有整体性被破坏,需要在新的动力与作用方式下调整OMS功能,逐渐形成新的稳定结构,这是一个平衡与变动、有序与无序相互交替的动态过程,是OMS和环境交互运动的必然结果,也是其生命力的体现,能使OMS在动态环境中取得更有利的结构和功能。发展的过程具有系统层次性、过程节奏性,也受到遗传、突变等因素的影响。据此OMS发展性是指,在OMS环境变化后,OMS结构和OMS功能进行调整优化,使系统取得良好的成长与升级,保持系统状态的最佳化和高效化,最终实现OMS的可持续发展,遵循着平衡与变动、有序与无序相互交替的动态变化规律。
图8 组织管理系统的发展性释义
掌握组织发展规律以促进组织高效、向好发展,是组织管理的核心任务。为此,我们紧扣“OMS发展规律”这一关键问题,提出OMS发展性的分析性原理。OMS发展性的分析性思路,是面向发展的,即这一分析思路最终目的是要促进系统发展的,其本质是明确发展理念,围绕各类OMS发展过程中主要矛盾、核心任务的变化展开。系统发展大致要经过生成、成长、优化、升级四个阶段。针对“如何促进发展”这一关键问题,基于对组织管理实践的梳理与总结,根据辩证统一原则,我们提出“变革”与“稳定”辩证统一中促进发展的观点。据此提出OMS发展性分析思路:OMS是面向发展的,在生成、成长、优化、升级四个发展节点实现变革与稳定辩证统一的动态过程,其中生成阶段遵循创新与衍生的辩证统一,成长阶段遵循跨越与渐进的辩证统一,优化阶段遵循治本与改善的辩证统一,升级阶段遵循质变与量变的辩证统一。
针对“把握发展规律”这一核心问题,综合五年规划发展历程、深圳特区等组织管理实践,总结凝练出四大管理准则,以指导OMS解决发展性问题的具体实践。
图9 面向发展的变革与稳定的辩证统一分析思路
第一,目标导向准则,指通过动员成员参加制定目标并保证目标实现,具体是确定共同目标,并在系统内部建立了一个相互联系的目标体系,使集体力量得以发挥,从而促进系统发展。如中国每五年会制定一个“五年规划”目标,其成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发挥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政府宏观调节的创新举措,体现了中国治理智慧。第二,问题导向准则,指把问题作为研究制定政策的起点,把工作的着力点放在解决最突出的矛盾和问题上。识别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是问题导向遵循的基本路径。如中国共产党的巡视制度,通过建立专门机构开展巡行视察,对下级党组织和领导干部进行监督,着力发现工作中存在问题,达到解决问题、预防问题的目的。第三,分步实施准则,指在整体发展规划的基础上,根据不同发展任务特点或阶段发展需求的差异,逐步实现发展目标。该准则有利于OMS在发展过程中把握节奏。如中国特色的分步走发展战略,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两步走”发展战略到改革开放后的“三步走”发展战略,再到新时代的新“两步走”发展战略,都是综合考虑国际发展形势和我国各发展阶段的具体国情而制定出的具有系统性、连续性、创新性的发展战略,共同推进了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第四,试点先行准则,指在全面开展工作前,先在一处或几处试做,是吸纳“政策试点”的功能与中国本土印记,面向发展过程中处理组织变革的工具准则,有利于探索变革的实现路径和实现形式。如深圳前海改革试点,不仅为其自身带来了跨越式的发展,更有一大批的改革创新成果在深圳市、广东省和全国范围内复制推广,为改革开放积蓄了动力与能量。
4.5 复杂性问题研究
系统科学把系统中存在的众多非线性关系,称为复杂性,是相对表征确定、可还原的简单性而言的。组织管理系统是典型的开放复杂巨系统,具有更加鲜明的复杂属性,主要体现为两方面:一方面是多样性,不仅指系统内要素本身的多样性,更指代多个、多类要素之间的多元关系,尤其指代跨层性结构关系的多样;另一方面是不确定性,组织管理系统的运行是由众多潜在的、间接的,且无法预知的内外部要素决定的,很多情境下我们是不能准确地知道某种决策后果的,体现为功能的不确定性。与其它技术系统不同的是,组织管理系统的根本、核心要素是“人”,其无生命部分的有机发展完全由人来主导。一方面,组织管理系统需要通过要素的交换来影响系统的发展,这个过程中,人可以通过操控其它要素,来调整系统结构、改变制度,重塑系统的内部环境;另一方面,人还可以通过发挥其主观能动性、首创性,引导系统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实现系统的功能与目标。因此,理解组织管理系统的复杂性,我们核心聚焦在系列与“人”相关的非线性关系上,具体可划分为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复杂性、个人与组织之间的复杂性、个人与环境之间的复杂性。
图10 组织管理系统的复杂性释义
那么,要解决复杂性问题,就要重点分析、解决人的管理问题,思考如何安排好个人与个人之间、与组织之间、与环境之间的非线性关系,以降低不确定性、厘清多样性,保证组织在复杂性中可持续发展。为此,我们抓住在复杂的系统环境、系统结构和系统功能中“如何安排人”这一关键矛盾,依据辩证统一原则,提出这一分析思路:组织管理系统的复杂性展开于以人为本、以个人与组织的共同发展为导向的,基于复杂的系统环境、系统结构与系统功能,在领导、协调、激励管理活动中实现管理科学与管理艺术辩证统一的运动过程。具体来看,核心需要做好三类工作,在能治与贤治辩证统一中做好“领导”工作,保证个人与组织“做正确的事”;在讲原则与允许例外的辩证统一中做好“协调”工作,保证个人与组织“正确地做事”;在多元化与有效化的辩证统一中做好“激励”工作,提高正确地做正确的事的“有效性”。
图11 以人为本的管理科学与管理艺术辩证统一的分析思路
同时,在此分析思路指导下,总结凝练出守经从权、和谐共进、综合激励三大管理准则,以指导组织管理系统解决复杂性问题的具体实践。第一,守经从权准则。在领导者、被领导者、环境条件和工作任务结构等多方面因素交互作用的动态过程,不存在任何一种一成不变与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领导模式,需要在多种相关因素中的交互作用与动态变化中,形成权宜变化的领导方式方法。中国领导小组机制的智慧,以及中国企业家“以人为本”的领导艺术,皆是这一准则的集中体现。第二,和谐共进准则。表示的是一种配合得当的关系状态,就是在一定环境下,组织中各成员能够恰如其分地相互补充、步调一致、和谐共进,且在这种关系状态中,人与人、人与组织、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是融洽的。国家层面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战略决定以及企业层面的跨文化管理是这一原则的典型代表。第三,综合激励准则。强调根据需求的多样性,在激励过程中,既要建立机制,也要灵活应变,动态化调整。无论是我国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中正在推进的员工持股激励,还是创新驱动过程中企业家的“信任激励”,皆体现了综合激励的智慧。
5 结 语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举世瞩目的成绩。进入新时代以来,中国智慧于一系列变局中再次得以激发,其中的组织管理经验是最为亟需总结凝练的内容之一,而强调系列组织管理经验背后的“系统观念”又是关键。在2018年《面向中国创新发展实践的组织管理系统学构建思考》中,我们就对面向中国的、系统范式的组织管理理论做了一些尝试性研究。在即将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之际,总书记将“坚持系统观念”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也对加快构建系统观念指导下的组织管理理论提出了更为急迫与更高的要求。本文是在前期研究基础上的最新思考,旨在开拓思路,倡导更多学者加入组织管理系统理论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