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美学的塑造:美术馆空间中的时装秀场文化
2021-03-31唐婵
唐婵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401331)
时装秀诞生之初就是通过模特人体作为媒介进行服装展示的一种表演性艺术。从20 世纪早期开始,商业设计师会选择雇佣模特向客户展示衣物,但多为私人不正式的形式。自1918 年开始,由于服装行业的市场不断扩大,一年两次的时装周形成雏形。20 世纪60年代以后,现代的时装秀开始在常规的T 台上表演。当代社会以来,无论是服饰还是秀场环境均在不断革新,已经远离最原始的秀场模式,转而引入诸多艺术元素,成为独特的秀场景观。
自2017 年开始,品牌路易威登(Louis Viutton)连续三年在卢浮宫举办秋冬成衣秀,同时在巴西里约日内卢的Niteroi 当代艺术馆、日本美秀美术馆举办了2017 年和2018 年早春成衣秀,此后包括香奈儿(Chanel)、古驰(Gucci)等奢侈品牌也相继在美术馆之中举办了时装秀。美术馆对美本身的承载以及文化输出功能被品牌挪用至秀场,如今的美术馆不再以公众文化输出机构的身份受到关注,而是以其空间所隐含的艺术观赏性和文化再利用性完成了新剧场的建构,视觉、听觉等多方面元素的规划赋予了美术馆概念范畴扩展的可能性,形成了独特的美术馆秀场文化。
1 秀场欣赏空间的建立
1.1 时尚和艺术的跨界交流
后现代社会的到来伴随着秀场文化的创新与变迁,从场地到音乐、灯光等舞美元素的可选择性变得更为丰富,早已突破了常规的秀场形态。时装秀进入美术馆后,纯艺术与时尚领域之间的边界正在逐渐消融。从美术馆的角度来看,高雅艺术的欣赏群体比例在整个社会之中所占比仍然不大,普及程度不够,基础的艺术教育没有真正地落到实处。对于拥有商业资本的时装秀来说,美术馆已经逐渐成为品牌进行市场营销的新场所,美术馆所具有的权威性和时尚逻辑的再结合顺势而成,实现了艺术和时尚的跨界的全新合作方式。
1.2 美术馆空间的解读
一直以来,秀场场地的选择均为成熟时装秀中极为重要的环节。传统秀场空间早已经无法满足如今创作灵感边界更为宽泛的时装设计,传统的秀场通常是在室内搭建白色的T 台,服装的搭配、模特的演绎与秀场的结合演绎更为单一。现在各大时装品牌关注的不仅是服装,而是其背后希望传达的理念。对于秀场场地的选择,更像是一种沉浸式空间的塑造,单薄的T 台和秀场装饰无法承载瞬息万变的时尚理念,品牌开始倾向于塑造多维度的综合审美空间。
2 秀场空间中文化氛围的建构
2.1 氛围美学的来源
当发生诸如时装秀这样的临时文化事件之时,人们对场馆、空间的解读会影响他们对于这个事件的解读,空间当中标志性的建筑带有了特殊的文化、政治、历史符号意义,人们都会受到建筑的符号性质的影响。同样建筑空间造型的差异以及内外环境的差异,均能产生不同的审美氛围。
在全球生活美学转向的大背景之下,德国的美学家格诺特·波默首先提出了“气氛美学”的观点,呼吁人类通过身体去感知自然环境的存在,重新回到人与物的平衡状态,构建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氛围。[1]
在美术馆中展开的时装秀表演利用了其得天独厚的文化气韵,营造了特有的美学氛围和秀场文化景观,进入到了核心的艺术馆空间。东方与西方存在的地域性差异同样能导致不同文化氛围的创造。[2]
2.2 东西时装秀氛围对比
路易威登在品牌形象塑造之初就一直致力于艺术内涵与品牌精神的结合,它在全球多个城市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艺术空间,将各地的艺术文化与LV 的品牌内涵相结合。路易威登已经建立起了长远的艺术规划路线,自2017 年开始,早春度假系列、春夏成衣系列再到秋冬系列多次在美术馆发布,从地域的差异性上考虑,本文选择了2018 年早春在日本美秀美术馆发布的度假系列与2017 年在卢浮宫马利中庭发布的秋冬成衣秀,进行东西美术馆氛围创造的对比分析。
2.2.1 2018 年早春度假系列
这是路易威登首次将秀场设置在日本,美秀美术馆是典型的东方美术馆代表。其最为鲜明的特点就是其建筑主体大多数坐落于山峦之中,丛林叠翠。从初始的桃花小道至美术馆前坪广场只有一条路线,给人以顺延感,同时在迎宾馆到主体美术馆之间设计师贝聿铭创造性地使用了吊桥和隧道将两个分割的空间联结起来。
秀场模特的身体摆动幅度都极为柔和,台步也相对更为缓慢,犹如婷婷袅袅的东方女子从画中走来。当季的服装也有许多日本元素,神奈川的海浪、水墨画等东方符号元素点缀着服装,带动观众在鉴赏时对于东方意境的联想,也如同上演了一场传统与现代的对话。山谷中的自然环境传递出生命力量,与美术馆遥相呼应,自有一种陶渊明所提的“桃花源”的美好意境。
2.2.2 2017 年秋冬系列
西方殿堂级的美术馆卢浮宫最开始并不用于展示艺术作品,而是由要塞扩建而成,在路易十四移居到凡尔赛宫以后,卢浮宫开始向外界展示藏品,直到法国大革命时期,法国国民议会正式决定将卢浮宫改为美术馆。20 世纪80 年代由于设施的老化,卢浮宫流失了许多观众,于是法国政府投入了翻修和重建计划,贝聿铭的玻璃金字塔方案被选中,随后形成了卢浮宫今天的基本构成。[3]
2017 秋冬成衣秀在卢浮宫的马利中庭上演,这也是时装秀首次在中庭举办。马利中庭的雕塑大都来自17、18 世纪,著名的雕塑作品有《骑着天马的信使与命运之神》《马利骏马》《潘》等,路易威登悠久的历史和顶级的奢侈品牌地位与卢浮宫的高贵奢华在秀场中完美地结合。
秀场直接就地利用马利中庭的大理石地板作为模特的T 台,大理石冰冷的质地和华丽的内部装饰营造出神圣与古典的气息。室内秀场对开场灯光的处理则更为精细,闪开闪闭的灯光与音乐中的鼓点呼应,照射在中庭的雕塑之上,强烈的动感冲击着观众的感官,明暗结合的秀场环境了带来动感。开场音乐为日本动画《攻壳机动队1995》中的配乐傀儡谣,是一首用于女巫祭祀时的仿古歌谣,特有的仿古唱腔显得极为神秘,实现了秀场中的东西文化融合。
2.2.3 东西氛围对比
日本美秀美术馆和卢浮宫之间所渲染的东西氛围其背后传递的实际上是东西美学的根本差异。传统的东方美学以儒家、道家和佛家的精神作为引导,向来提倡的就是天地万物之间的意境美学,与自然环境进行良好的互动,以点带面,以少胜多。而西方人的进取与冒险精神则形成了更为开放的文明。西方美学更多的是一种主客二元对立的状态,同时还受到了宗教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
东方美术馆在空间和地点上会更加关注与大自然之间的联结,感性思维深深地扎根在东方美学之中,淡泊而幽静的韵味描绘着东方天人合一的境界,向自然回归。在美秀美术馆中举办的时装秀更多了一分逍遥避世的空灵寂静之感,秀场节奏似乎被按下了慢放键。而卢浮宫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呈现出了更为奢华大气的秀场环境,两者具有完全迥异的空间观念。
3 美术馆秀场文化的反思
3.1 美术馆空间批判的反思
各大品牌把秀场搬出传统的室内空间开始了断裂空间的重建,除了美术馆,LV 男装秀还将小街变成了T 台,人们熟悉的空间环境被重置,形成陌生化的体验。扶梯、森林、海滩、篮球场等许多在观者常规认知中具有固定功能的场景在后现代的泛化环境之中都可以被挪用为时装秀场地,常规的时空地点被切割打乱,重新拼凑成为一个新剧场时空,上演多元综合艺术,带来新的艺术震撼和共鸣力量。一场时装秀的时长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在这有限的时间长度内,秀场要唤起观者的审美共鸣,激发出审美想象力,对秀场的时尚元素达到更好的理解。
美术馆空间的再利用已经将其原先的场景异质化,在罗莎琳德·克劳斯《晚期资本主义美术馆的文化逻辑》一文之中,她重点分析了在进入詹姆逊所划分的资本主义第三个阶段时美术馆的转变。“体验美术馆空间比体验艺术品更为重要”[4],这实际上与奢侈品牌选择在美术馆内举办时装秀的初衷极为相似,美术馆空间能够提供的这种氛围比公众能否真的看得懂艺术品更为重要,它最主要的是提供了场所和兼容的环境,服装设计受到美术馆氛围的加成影响,则更能为观者所接受。作品之间的空间场所更为重要,当代美术馆似乎也在寻求除了传统功能以外更多的可能性。
3.2 秀场与艺术结合的新实验
秀场进入美术馆对于更多新型艺术与秀场的结合是一个极大的启发,从20 世纪早期开始已经有品牌和设计师开始将纯艺术理念引入时装秀场中。
例如亚历山大·麦昆同名的时装品牌,在1999 年的春夏秀场上,穿着白裙的模特站在中心的旋转台上,两台喷墨器同时运作,原本洁白的裙子变成了彩墨画,象征自由的解放和随意态度。这种秀场上的行为艺术更为纯粹和前卫,与其先锋设计理念不谋而合。
不少人提出了当今“泛艺术”时代的来临,艺术正在和一切可能的领域发生着交流互动。早在19 世纪达达主义艺术兴起时,带来了现成品艺术这一概念,即把已经存在的物品进行简单的拼贴和组合。时装秀场的建构也挪用已有的艺术理念,例如装置艺术、环境艺术等与时装表演结合,赋予时尚多元化的解读。从传统的秀场布置再到如今秀场地点可选择的多样性,多种艺术理念的参与,秀场的范畴正在逐步扩大,边界也在逐渐消融。
4 结语
时装秀逐渐走向更为丰富的文化景观建构,在时装秀与美术馆的双向成就之中,美术馆以其与时俱进的包容性与综合性,生产着视觉文化,将观众带入了全新的景观式剧场。同时,时装秀在美术馆中的实践进一步激发了美术馆的空间活力,无论是时装还是艺术,都一直在追求革新与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