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新生代设计中的传统文化身份与设计战略创新

Stefano Follesa

(佛罗伦萨大学建筑设计学院，意大利 佛罗伦萨 50100)

引言

阿道夫·卢斯所著的《装饰与犯罪》一书见证了工业产品新美学的诞生，这种新美学的宗旨是逐步取消工业产品中装饰性的方面，而功能性方面占上风。包豪斯与乌尔姆学院率先勾勒出新的审美准则，进一步推动了机器生产与手工制造之间的分离，即工业产品的几何纯粹性与手工艺品的装饰精度之间的分离。

在这个工业与手工艺制造的双轨制中，手工艺文化因为工业流程中指数式逻辑的优越性而受到遏制。手工艺产品无法形成自己身份的识别性，也无法孕育出新的美学，而是常常使用墨守成规的重复统一的程式。在扮演发展新的美学和技术范式的文化中心角色的大学和研究中心,手工艺人的缺席导致他们被日渐孤立，也使手工艺文化被遏制。这种创新无力逐渐扼制了新的美学语言的形成,这不仅体现在产品文化中具有时间维度特征的符号、材质或色彩元素的消逝，也体现在工匠技艺窍门中的个性化的隐没。功能性领域已经逐渐战胜了表达性领域，随之而来的是对作为识别物品美学所依据的象征性、仪式性或诗意方面的舍弃。

相比之下，设计则形成了自己规范化的审美情趣，它是共享的、可复制的，因而对地理和地域文化与产品之间的联系漠然置之。工业化过程中对简化的需求也引申出了对形式上和审美上的简化，这在应用设计的各个领域都占据了主导地位。而这一渐进式分离(产品与地域文化土壤的分离)的进程也因设计工具的改变而进一步加强。数字工具的开始，三维相对于二维的优势，使人们更加关注物品的形状(三维建模涉及到创造形状的不均衡性，这也使表面装饰的应用变得复杂)，促使装饰成为附加性元素而不是构成性元素。而简化的趋势也是同质化的趋势,设计作为一种工业文化，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同质化文化，它的动机是产品的无限可复制性，这就逐步消除了不同地方的多样性元素。

1 意大利手工艺设计中的战略创新

今天的制造文化追求的是一种在地域与全球之间寻求平衡的新的战略视角，一种能够对抗全球化的支配属性，并通过将新的战略置于新的文化时期,重新滋养多样性的实践。在意大利作为实验领域的手工艺领土①逐渐受到损害，而这一领土可以提出具体的创新策略，并将设计视为一个地域文化的表达。

设计是一门不断变化的学科，新生代的设计师们正在重新出发。一方面，新生代的设计师认为将现代设计与传统手工艺相关联是一个新的生产实验领域，可以摆脱工业生产制造的限制。另一方面，他们重视造物过程中动手实践的价值。基于这一理念,一种新的设计者角色Self-producer诞生，他们将想法的实现和推广相结合。

对手工艺生产系统采用新的设计方法也意味着对设计方法学的再思考。取代传统工艺中一直以来的“思考-行动”(thought/action)搭配的特征，将设计行为和制造过程分割开来，而突出设计师的贡献。事实上，手工艺中的设计从来都不是凭空臆造的，而是从一个由符号、材料、工艺、用途等组成的庞大的经络开始的，它们代表了每个生产地的地域文化结构。在设计思考的起点，有一个由探测、破译和解读物质文化的特征所组成的“艺术挪用”的过程。在此基础之上构思创新想法。因此，新的设计方法引申出了与文化遗产有关的知识转移问题。

2 文化身份知识作为创新战略的工具

对大多数欧洲国家来说，有形和无形文化资产的申报是自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内部对文化遗产的理论阐述随即颁布(200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布《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欧盟各国的国家档案馆在2006年成立了一个名为EAG(European Archives Group)的工作组,并进行相互合作。目前，欧洲的主要储存网站是Europeana网站，这是一个欧洲数字图书馆，汇集了28个欧盟成员国之间的文化机构中的数字化资料。

Europeana从一个名叫Gallica的项目(由法国国家图书馆所倡议)中获得灵感。在意大利，庞大的文化遗产的参考网络档案馆是名叫国家档案馆SAN(Sistema archivistico nazionale)的系统,这是一个在网上统一提供资料查询点的国家档案资源馆。是由国家、大区的公共和私人实体在国家、区域和地方各级范围内所开发的信息系统、数字数据库和研究工具。然而，目前使用的大多数编目系统都具有专门的档案性质，目的是保护产品的知识，但它不强调产品的工艺或形式上的特征，而这些特征是设计过程中的必要条件。撒丁岛地区为了推动地中海区域的文化遗产知识档案建立的目标(该目标属于撒丁岛、摩洛哥和埃及进行的田野研究的一部分)，除了对突出地中海盆地这样广阔的地理区域的文化侵蚀感兴趣外，还展示了一套既能保障文化遗产知识又能在设计过程中查询使用的功能归档系统，从而为设计师、手工艺人、文化经营者的工作服务。在新的设计模式中,从设计社区(Design Community)到新本土设计(Neo Local Design)，再到设计4.0(Design 4.0)，虚拟档案的创建和传播，以及更大的整个ITC系统(Integrated Transaction Control Systems)的创建和传播，正在成为意大利新设计的设计过程的特点，在处理创新和恢复多样性元素方面，为新的阶段注入了活力。从这些理论基础出发，逐步产生了一场文化运动，用不同的方法对身份进行重新定位。这就是很多领域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使其当地物质文化的复兴成为了研究流行的视觉语言的机会，并通过它们重新发现了(有时是声称的)身份价值”(Piscitelli Daniela 2019)。一种新的设计方法，通过将其置于新的文化时期的基础上，从而反哺多样性。

同时，回归手工作业，进而恢复许多装饰性、象征性和身份性方面的底蕴，正逐步感染着新一代设计师，他们在项目设计与制作过程的关联中产生文化认同。如果将这种关联与知识的可传播性联系起来，使领土特性具有连续性，就可以成为战略性的联盟。这是一场越来越广泛的文化运动，与意大利文化和文化遗产的特殊性有一定的联系。

设计者的任务是一方面重新解读美学遗产在获取阶段的形式、装饰和符号，另一方面，新符号的形成可以嫁接“创新意识”，从而不至于落入民俗的形式。对文化差异的复杂性特征的回归，并促使人们对装饰性的纹样肌理重新产生兴趣。例如，通过重新解读属于不同地域文化的图案和纹理来交流。“今天，设计师和建筑师在设计物品和环境时感到更加自由，在这种环境中，装饰性的一面可以通过一种新的感官来发展和表达，通过使用材料和质地来体现，而不受限于现代运动所推崇的形式，克服了现在看来属于遥远的时期的形式追随功能概念的限制”(Pagni Cinzia,2018)。在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中，重复的图案和肌理等装饰元素，代表了最珍贵、最精致的技艺，旨在提高物品的价值和装饰传统，并彰显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性(Gombrich，1979)。制造业文化，特别是与一些特定材料(首先是纺织品、陶瓷、石头和木材)有关的文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发展和编织了标志性特征和符号遗产，构建了领土的身份。以身份识别为主题,对纹样重新解读是意大利新锐设计师们近期作品的特点。

3 基于文化身份的设计案例

当代设计经常运用材质肌理来表现物体表面的特征。在意大利,设计师吉奥·庞蒂(Gio Ponti)的设计项目中便是如此。例如在1925年的“透视花瓶”(Perspective Vase)等锡釉陶器的手绘花瓶中；在1934年设计的D.153.1扶手椅的多色彩涂层中；或者在2014年的展览(plots:the forms of copper between contemporary art,design,technology and architecture)展出的产品的纹理中，完全是由铜的交织所赋予的。

同样的手法也出现在八十年代的前卫派内部。Memphis的起源是源于索特萨斯和代·卢基(De Lucchi)在Alchimia工作室中进行的工业设计实验性方法，以及近似于激进设计运动(意大利激进主义设计运动开始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当代设计理念。在索特萨斯的心中，Memphis小组赋予了作品象征性、情感性和仪式性的厚度。荒诞与纪念性的家具背后的原则是“情感先于功能”。

语言游戏在图画、绘画、雕塑和产品的装饰中交织、组合和重复。乌戈·拉·皮耶特拉(Ugo La Pietra)在1966—1968年的作品“The Textural Structures”中，是以绘画的方式来表达一个在一系列实验中成熟起来的想法,它起源于非正式的绘画。在当代设计中，有很多重新使用纹理作为设计识别元素的例子。例如Patricia Urquiola和Elena gerotto为Paola Lenti(意大利现代设计师家具品牌)的Crochet系列所做的设计，构成地毯的花朵和叶子是手工钩织和缝制的。再如,纹案大师乌尔奇奥拉(Patricia Urqiola)，创造了许多设计来装饰陶瓷、织物和物品。

结论

物品的表面就像“文本”一样是媒介和肌理，叙述着记忆与传统。新的符号可以传译旧的符号。正是在新的手工艺中，新的审美语言的最有趣的实验得到发展。装饰重新表达了集体文化身份，对传统进行了稀释与再创新。

新设计对纹案肌理的使用，将审美更新与身份特征相结合。纹案和肌理是一种工具，是一种媒介。当与本土文化和地域的参考价值关联时，就可以发挥其传播潜力。手工制品表面的装饰性使人们可以接触到物质文化的记忆。通过复杂的色度和符号，纹理设计揭示了艺术的感染力。地理和社会文化的起源，就像文字一样，它为那些懂得阅读文字的人提供了新的诠释。

注释:

① 在意大利，设计视野在工艺领土的拓展始于20世纪60年代末，这是一个激进的设计文化时期，这个时期对许多学科构成的教条提出了质疑，强调发展新的设计语言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