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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的世界,人生的启迪

2021-03-30谢玲

阅读(高年级) 2021年2期
关键词:沈石溪西双版纳儿童文学

谢玲

第一次见到沈石溪是在16年前。那是2004年10月31日在深圳举办的第六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颁奖典礼上,他的长篇小说《鸟奴》荣获第六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

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由中国作家协会组织评选,是中国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大奖之一。对于每个儿童文学作家来说,获得此项大奖非常荣耀也很不易。但在颁奖现场我便听说,这已经是沈石溪第四次获得这个荣誉。他的短篇小说《第七条猎狗》、长篇小说《一只猎雕的遭遇》《红奶羊》曾连续获得第一、第二、第三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成为这一重要儿童文学奖项“三连冠”得主。这让当时才刚刚踏入儿童文学领域的我,不由得惊讶、敬佩,也更加记住了沈石溪这个名字。

其实,沈石溪这个名字,在孩子们中早就有了很高的声誉,因为始终专注于动物题材的文学创作,他被读者冠以“中国动物小说大王”称号。《狼王梦》《第七条猎狗》《最后一头战象》等已成为当下中国孩子们必选的最喜爱作品。《斑羚飞渡》《最后一头战象》《猎狐》《帮大象拔刺》等被选入中小学语文课本,几乎所有的中小学生都读过沈石溪的作品。何止这些孩子们是他的“粉丝”,许多成年人也都痴迷他的作品。

他的作品笔触深沉、感情浓郁,语言明朗而优美。在云南西双版纳的生活经历,为他的动物小说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源源不断的灵感,使他坚定地意识到,自己对自然、对生命的经历与理解可以以动物小说这种特别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在讲述动物故事时,善于把动物和人类相似的行为、情感联系在一起,通过描写动物,以启迪人生的意义,引起读者共鸣,引发读者深思。

他笔下的动物,无论是狮子、大象、老虎、豹,还是猎雕、蟒蛇、乌鸦、小鸟,虽然不说话,但都有思想,有情感,有独特的性格和品质。他用孩子们喜爱的动物故事,将人类社会的父母之爱、朋友之情、生存之道隐藏在字里行间,这对成长中的孩子们来说,是多么好的启迪、帮助和引领。

已故文学评论家樊发稼说:“沈石溪写的虽是动物世界里的事,但折射出来的实际上是我们的人类社会。动物独特的生存习性和方式,很值得我们人类思考和借鉴,因为在各种动物身上,完全可以观照到我们人类的一些本性。”

和沈石溪约定采访时间真不容易,这些年他的日程总是排得很满很满,除了写作,就是走进全国各地校园,不停地奔走忙碌。在一次一次不断地联系中,最终约定了采访的时间。2020年11月22日下午三点,我如约来到了上海沈石溪的家。

一进门,看着安静、空荡得只有书籍的室内,我满脸疑惑,沈石溪笑呵呵地告诉我,这里就是他的书房,是他工作、写作的地方。背靠一大排书橱,我们在书桌前坐下,只寒暄了几句,采访便进入了正式的话题。

对儿童文学作家来说,童年的记忆,就是文学创作的蓝本。在沈石溪看来,一个作家一生所写的每一部作品、每一个故事,都可以在他的童年经历里找到生活的胚芽。

记者:您于1952年10月出生在上海亭子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沈石溪:我祖籍浙江,出生在上海宁海路亭子间。亭子间就是上海老式弄堂里的房子,北京叫四合院,上海叫石库门。在石库门一楼、二楼之间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就叫亭子间。亭子间很矮小,过去一个家族一个石库门,亭子间是给大户人家的保姆住的。我童年生活的地方是典型的上海老城厢,老式弄堂,石库门房子,七十二家房客,拥挤不堪。周围都是底层老百姓,裁缝、木匠、掮客、小贩、黄包车夫……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

记者: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长大,对您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吗?

沈石溪:我童年时代每个家庭都有好几个孩子,少则三四个,多则八九个,甚是热闹。由于孩子多,大人根本管不过来,完全放任自流,小孩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是男孩子,一帮一帮的,吃了饭就出去玩,斗蟋蟀、养麻雀、举杠铃、练拳头、踢马桶、打弹弓……什么淘气的事情都做过。上海人对这类男孩有个特别的称谓,叫野蛮小鬼。我就是在這样的环境里渐渐长大的,身上也免不了有点野蛮小鬼的烙印。

记者:这样看来,您小时候一定非常调皮,甚至会打架?

沈石溪:哈哈,恰恰相反!我从小体弱多病,出生才六天,就因肚脐化脓而被送进了医院。童年时代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奶奶迈着粽子似的小脚,走到床边摸摸我的额头,深深叹一口气说,怎么又发高烧了!由于多病的缘故,我小时候很瘦弱,长得像芦柴杆,至今仍无须减肥。因为瘦弱,常遭同龄孩子的欺负。

记者:多病、瘦弱、家境困难,会让您感到无助、自卑吗?

沈石溪:记得刚上一年级时,班主任见我乖巧、听话,又长得清秀,便委任我当班长。但仅仅当了一个月班长,我便被撤职下台了,原因很简单,男同学都小瞧我,女同学也不听我的话,我根本没法行使班长的职权。班主任挺同情地抚摸着我的脑袋说,你呀,人挺聪明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就是太软弱了。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自卑。

记者:在这样的自卑心理影响下,您是怎样度过学校生活的?

沈石溪:上学期间,为了解闷,我开始阅读。诗歌、散文、小说、童话,我贪婪地阅读在那个年代像我这样的穷孩子所能得到的所有文学作品。书籍带领我走进了一个个精彩的世界,成为我最知心的朋友,不仅给了我精神慰藉,还给了我性格补偿,我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这让我的内心有了一种优越感,自卑心理慢慢消解了,变得自信起来。发达的四肢确实是种力量,但拥有由于阅读而变得丰富的头脑,这样的人更具备立足社会的能力。

记者:上学期间,您有想过自己将来也会成为作家吗?

沈石溪:虽然没有想过,但有件事印象特别深刻。一开始,我也害怕写作文。读四年级时,有一次周末,老师布置了“我做了件好事”的作文题,要求周一交。周日上午,我刚从书包里掏出作文簿,邻居小孩来叫我去花鸟市场玩蟋蟀。到了晚上,作文一个字都没有写,我想,明天一定会被老师拉到讲台上罚站。我越想越害怕,急得哭了起来。姐姐知道后笑着说:“巧了,上个星期我们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也是‘我做了件好事!”她把作文簿扔给了我。五百多字一篇作文,我二十分钟就抄完了。没想到这篇作文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我又是欢喜,又是羞愧,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写出一篇好作文来。后来,我的作文真的被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朗读了。

1969年,初中毕业后的沈石溪正赶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因为小学时看过一部纪录片——《美丽神奇的西双版纳》,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云南西双版纳,成为一名知青。

记者:您从上海来到西双版纳插队落户,成为一名“知青”,能给我们说说您初到西双版纳时的情形吗?

沈石溪:我插队落户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勐海县勐混镇曼谷乡曼广弄傣族村寨。当时的西双版纳还没有被开发,非常荒凉。一开始,我被安排在一个名叫波黎溯的傣族老猎人家,住的是竹楼,经常跟着老猎人在深山老林里打猎。我亲身经历过很多难忘的场景:我落户的村子又叫“象奴寨”,居住的村民大多是解放前专门饲养大象的。在村寨里,没有绳索束缚的大象可以自由行走;一头大象生病输液,一次竟然需要输18瓶;大象竟然喜欢喝啤酒,每天都需要2毛钱到小卖部买酒喝。有一次,为了验证大象到底能不能识别钱,我画了一张假钱,结果被这头大象轰隆隆喷了一脸鼻涕。

记者:太有趣了!动物也像人一样,有思维、有感情、有灵性!

沈石溪:有时候,我跟随老猎人波黎溯走得远了,当天回不了家,就在山上烧堆篝火过夜,波黎溯会讲一大箩关于打猎的故事,有些离奇得就像童话,可他却赌咒发誓地说是真的。西双版纳热带雨林里的动物可多了,大象、山豹、野牛、孔雀、滇金丝猴、孟加拉虎等许多珍贵的野生动物,我都见过,我还亲手养过很多动物,比如鸡、鸭、鹅、猪、马、牛;还养过一般人不可能养的大象、孔雀、红豺、豹子、蟒蛇等。我在这个傣族村寨呆了三年,三年知青生涯使我熟悉了热带雨林,也熟悉了众多的野生动物,获得了从事动物小说创作的生活积累。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的?

沈石溪:插队三年后,我被抽调到勐海县宾房电站当水电民工,后来又去勐满公社当了三年山村男教师。因为体虚力弱、语言不通、信仰不同、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等原因,那段日子过得甚是艰难。我想改变生活现状。经过多种尝试,最终我决定走写作这条路。我小时候虽然读过一些文学作品,但真要动笔写小说,语文基础实在太差了。我学习写作的办法笨得可笑,先是借来一本二十多万字的《写作知识》,从头抄起,抄了数月之久,总算明白了文章还分各种体裁。然后,拼命阅读我能找到的书刊报纸,看到陌生的字眼或我认为生动优美的句子,赶紧抄下来,反复浏览背诵,细细品味琢磨,化为己有。两年下来,光摘录句子的笔记本就用掉十多册,厚厚一大摞。就这样艰苦奋斗三年整,我的第一篇散文《金竹瑟》发表在《云南日报》文艺副刊上。

记者:您的第一篇动物小说是在哪里发表的?

沈石溪:我的第一篇动物小说名叫《象群迁移的时候》,发表在《儿童文学》杂志上。故事取材于真人真事。我插队落户的寨子里有一个老象奴巴松波依,据说他能听得懂大象的语言,能和大象对话。当时我很想拜巴松波依为师,学习养象技能。傣家人喜欢饮酒,我隔三差五就弄壶包谷酒送给他喝,很快,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数年后,我已是西双版纳军分区一名新闻干事,有一天,当年同寨插队的同学告诉我,老象奴巴松波依去世了。这天夜里,我失眠了,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一幕幕我与老象奴在一起劳动、喝酒的情景。想着想着,就根据老象奴的经历想出一篇小说来,这就是《象群迁移的时候》。稿子写好,投寄到北京《儿童文学》,半个月后就有了回音。编辑来信大大称赞了一番,鼓励我继续写这类有鲜明特色的动物小说。就这样,我走上了动物小说的创作道路。

记者:您曾经跟那么多的动物打过交道,写了那么多的动物小说,您对动物这样一种生命有什么不一样的认识呢?

沈石溪:我认为动物也是有血、有肉、有灵性的生命,所以我对动物有一种比较平等的关爱,这样也促使我把我所了解的很多动物世界的喜怒哀乐,它们的传奇经历和它们的悲剧人生,通过小说介绍给广大青少年读者,唤起他们热爱大自然和热爱动物的情感。云南少数民族对待动物的态度对我也产生了影响。他们非常崇拜有力量的动物,我觉得他们的态度体现了一种原始的对动物的情感。人类为了生存猎杀动物,但是对动物的灵巧、野性、生存能力又表现出崇敬和向往。

说到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创作动物小说,沈石溪非常庆幸自己年轻时走对了路。四十多年来,他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动物小说领域,从中收获了很多快乐,获得了很多体会。

记者:沈石溪是您的笔名?

沈石溪:沈一鸣是我的真实姓名,我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还是沈一鸣,是我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后来用沈石溪做笔名,这里面有一个笑话。我22岁开始写作的时候,经常在《西双版纳报》发表作品,署名就用真名沈一鸣。但是《西双版纳报》当时用了很多少数民族的排字工人,六七十年代印刷排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排的,不像現在的电脑排版。结果排字的工人或是因为技术不熟练,或是把我的名字读错了,有那么三五次,把“沈一鸣”三个字排成了四个字“沈一口鸟”,单位同事看到我的作品发表了,就在传达室里面拿了报纸一路奔一路叫:“沈一口鸟,你的作品发表啦!”我想,沈一鸣这个名字会被人弄错成为笑话,就决定换一个笔名,沈石溪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记者:很有趣的一段小插曲!这个笔名您一用几十年,特别是在小读者中,名气越来越大!

沈石溪:我一直感激当初《儿童文学》的编辑们。我在《儿童文学》发表了第一篇动物小说《象群迁移的时候》后,责任编辑特地从北京赶到西双版纳,当面给我进行辅导。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橄榄坝小旅馆里,就着油灯昏暗的灯光,我的短篇小说《第七条猎狗》的构思一点一点得到完善,后来,《第七条猎狗》成了我立足儿童文学的成名作。接着,我花了半年时间,一口气写出了八篇以亚热带森林为背景的狩猎故事,并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结集出版,书名就叫《第七条猎狗》,荣获首届全国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奖。从此,我跻身于儿童文学事业,并在动物小说创作的道路上不停探索,取得了一些成就。

记者:您的作品有很多悲伤、甚至是悲壮的主题,为什么这么写?

沈石溪:生活中有苦难,我们不能回避。我认为人生需经过苦难的淬炼才能发光。孩子的成长需要了解、体验人生的苦难。时代在变迁,但生命中残酷竞争、顽强生存和追求辉煌的精神内核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不管动物如何凶猛,它都可以让人感受到力量,思考生命的本质意义。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觉得我写的动物小说,给孩子们提供了一种生命教育的范本,让他们在阅读动物故事的过程当中,欣赏到动物世界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下,它们是如何顽强生存、追求辉煌、不屈不挠的,从而感受到生命的美丽和灵性。“挣扎求生”是一种生命的力量,是一种阳刚之美。

记者:童话、寓言也是以动物为主角,它们和动物小说有区别吗?

沈石溪:动物小说的特点在于,它是以动物为主要描写对象,形象地描绘动物世界的生活,从中寻觅大自然的奥秘与情趣,给人类有益的启示与享受。加拿大作家西顿于1898年发表《我所知道的野生动物》,此后继续开拓了这一体裁,被誉为“动物小说之父”。美国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白牙》成为动物小说的名作。拟人体童话、寓言以动物为主人公,看起来与动物小说很相似,但是主人公虽然是动物,其实是人,是以动物形态出现的人。

记者:怎样才能把动物描写得很生动?

沈石溪:描写动物当然有各种各样的技巧,但关键是对动物要有颗爱心,对你要描写的动物有了爱心以后,心与心的距离就会缩短,那么你就能看到别人往往忽视的,但在那些动物身上表现出来的一些优秀品质,这样才能写得比别人更加生动有趣。还有,我认为写作需要想象力。我过去给同学们讲课的时候,我一直强调,写作好比一只鸟,如果鸟要飞起来,那必须是两只翅膀同时震动。写作的“两只翅膀”,一个是生活的积累,你在生活中通过观察、了解,亲身投入,你吸收到的、看到的、听到的一些生活内容,就会成为自己的创作素材。另外一个“翅膀”就是要有丰富的想象力,如果完全根据生活去写,就会局限自己的眼光,局限自己的思路。当然,写作的前提条件是热爱阅读。

记者:阅读带来快乐、思考和成长,您对儿童阅读有什么建议?

沈石溪:阅读要从娃娃抓起。小学阶段从七岁到十三四岁,是人生的黄金年龄段,如果小学阶段没有养成爱阅读的习惯,将来到了成年,要补上这一课是非常难的。现在对语文越来越重视,确实,语文是百科之母,学好语文,理解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就大大提高。同时,阅读应该给孩子有一定的选择空间和自由。从小读了很多书,能够得心应手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讲清楚一件事情,对一生从事任何工作都大有好处。至于语文成绩和写作能力,应该相信,当阅读积累到一定量之后,自然而然地就会找到写作的技巧,掌握写作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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