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子的临床应用及其用量探究

温志歌，丁齐又，王 蕾

（1.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 100053；2.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车前子为车前科植物车前PlantagoasiaticaL.或平车前PlantagodepressaWilld.的干燥成熟种子，主要含京尼平苷酸、毛蕊花糖苷等多糖类、苯乙醇苷类、环烯醚萜类、黄酮类、生物碱类、三萜类以及甾醇类等化合物。车前子甘，寒；归肝、肾、肺、小肠经。具有清热利尿通淋，渗湿止泻，明目，祛痰等功效。本文通过对运用车前子的经典名方以及古今医家临证经验进行整理分析，总结出车前子临床常用剂量、配伍以及量效关系，以期对车前子的临床运用提供一些借鉴。

1 经典名方用量与配伍

古代医家常用车前子配伍不同中药治疗妇人带下病以及虚劳小便淋浊，虚火淋浊，湿热淋浊等淋证。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清心莲子饮，车前子（半两约20.7g）甘寒清热，养阴利水，茯苓相配，淡渗利湿，两者合用，使心热从小便而解，多用于治疗虚火淋浊证。

《傅青主女科》易黄汤，车前子（1钱约3.75g，酒炒）气味甘寒，清热利湿，黄柏苦寒入肾，清热燥湿两者合用，清除肾中虚热，常用于治疗妇人湿热带下。《傅青主女科》完带汤，车前子（3钱约11.25g）利湿清热，令湿浊从小便分利，苍术燥湿运脾，白芍柔肝理脾，三者配伍，增强祛湿化浊之功，用于治疗妇女带下色白或淡黄、清稀无臭。《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八正散，车前子（1斤640g，每服车前子约0.2钱，折合成现代用量约0.92g）利水通淋，木通利尿祛湿，二者合用共奏清心利小肠、清热通淋之功，用于治疗湿热淋证。《圣济总录》车前子散，车前子（1两约41.4g，每服车前子约0.36钱，折合成现代用量约1.49g）清热利尿通淋、引风热下行从小便而解兼以明目，配伍黄连，清热泻火解毒，治火热上炎，上清下利，用于治疗虚劳小便淋涩，茎中痛。

2 名老中医车前子用量及配伍经验

2.1 朱良春

朱良春提出，高尿酸血症属于“浊瘀痹”，认为湿浊瘀滞内阻是其主要病机，治疗着重泄浊化瘀。自拟痛风方[1]（土茯苓、萆薢、威灵仙、泽兰、泽泻、车前子、薏苡仁、桃仁、红花、土鳖虫、地龙等）治疗高尿酸血症或痛风发作，方中车前子清热利尿，渗湿通淋，配伍泽兰、泽泻、薏苡仁发挥利尿之功效，使浊毒从小便出，诸药合用，共奏利尿通淋、泄浊化瘀、荡涤污垢、推陈致新之效，车前子常用15g[2]。

2.2 干祖望

干祖望提出，从五脏一体观角度治疗耳鸣耳聋，认为耳聋、耳鸣的根本病因责于肾，采用宣肺、健脾、清心、泻肝等法，以滋补肾气，涵养肾阴，从而使聋、鸣自解。常运用健脾利湿中药配伍升提清气之品（升麻等）治疗耳鸣耳聋等属脾虚为本，湿胜为标者，用车前子通淋利尿，配伍扁豆、灯芯草利水渗湿，诸药为伍，使湿从小便而排，从而复脾常，枢四象，利耳窍，车前子常用10g[3]。

2.3 路志正

路志正提出，“中气和则五脏安”的学术观点，治疗疑难病往往从湿邪入手，着眼中焦脾胃，认为痛风在急性发作期应以健脾祛湿、祛风清热泄浊以治标，慢性期以健运脾胃，调畅气血以治本。常用三妙散加味（炒苍术、炒白术、黄柏、薏苡仁、萆薢、防己、益母草、泽泻、车前子、鸡血藤、青风藤等）治疗痛风之疾患，用车前子利水通淋，配伍泽泻、益母草渗利小便，使湿有出路，湿去而热孤，共奏清热解毒、淡渗利水、消肿治标之效，车前子常用15～18g[4]。

2.4 王琦

王琦提出，“肾虚夹湿热瘀毒虫”是男性不育的主要病机，认为男性不育症的治疗当从湿、瘀、毒等论治。常用其多年研制的黄精赞育胶囊（黄精、淫羊藿、熟地黄、山萸肉、何首乌、枸杞子、丹参、败酱草、车前子组成）治疗生精功能低下，精子活动弱等以肾虚为本，血瘀虫毒为标的疾病，如男性良性前列腺增生、阳痿等，方中车前子清热利湿通淋，配伍败酱草、秦皮清湿热、化瘀浊，祛虫毒，三者配伍，共奏清利湿热、除瘀化浊、解毒杀虫之效，车前子用量10～15g[5]。孙光荣提出，任脉损伤，带脉失约是带下病的核心病机，认为带下病与湿、毒、热和脏腑失调关系密切。临证运用“三联药组”（车前子、萆薢、蒲公英）治疗带下病之带下增多、色黄黏稠，或有腥味，外阴灼热等湿热下注，热毒蕴结等属实证者，车前子清热利湿通淋，萆薢祛风湿、利湿浊，蒲公英清热解毒、消肿散结，三药配伍，分清泌浊、利湿清热，车前子常用10g[6]。

2.5 郭子光

郭子光提出慢性肾衰竭主要病机为“肺肾虚损”兼挟有湿浊瘀滞，认为应用玉屏风散合肾气丸再合抵当汤治疗慢性肾衰竭、慢性肾小球肾炎等各种慢性肾病。常用车前子代替肾气丸中的泽泻，车前子清肝经之热而不伤目，“利小便而不伤精气”，取其济生肾气丸之意，配伍牡丹皮、大黄以降湿浊，祛瘀通络，车前子用量为15g[7]。

3 方药量效研究委员会专家用量与配伍

3.1 傅延龄

傅延龄提出，将低热分为卫阳不固、中气不足、湿热内蕴和少阳失和、枢机不利四个证型，认为午后发热一般可见于阳明腑实证、湿热留滞、热入营血、阴虚和瘀血。临证喜用龙胆泻肝汤治疗肝胆湿热导致的午后低热明显，方中车前子清热利湿，配伍泽泻、木通以渗湿泄热，导热下行，共奏清热利湿之效，车前子多用30g[8]。李赛美提出，腺体功能亢进者多为阳亢阴虚，功能减退者多为阳虚阴盛，认为治疗该病时既要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益火之源以消阴翳，又要注意壮阳时须阴中求阳，滋阴时须阳中求阴。临证用二仙汤（仙茅、淫羊藿、黄柏、龟板、三七、紫河车、菟丝子、桑寄生、车前子、五爪龙等）加减治疗腺体功能减退如周期性皮质醇增多症出现满月脸、水牛背者，其中车前子利水消肿，五爪龙利水通淋，二者配伍，可明显增强利水功效，车前子用量为20g。用清火救阴汤（黄柏、知母、山楂、山萸肉、生地黄、玄参、泽泻、车前子、石斛）加减治疗腺体功能亢盛如性早熟者，其中车前子清肝泻火，利水通淋，配伍泽泻、玄参、生地黄等药，利湿而不伤阴，清火而不伤正，清火滋阴，共奏清肝泻火、滋养肾阴之效，车前子用量为12g[9]。

3.2 杨明会

杨明会提出，治疗绝经期后女性尿路反复感染时，要病证结合，分阶段给药，认为急性期应清热解毒调肝，缓解期需补肾健脾活血。常用其自拟方（黄芩、虎杖、马鞭草、滑石、瞿麦、淡竹叶、车前子、柴胡、白芍等）治疗慢性尿路感染急性发作，其中车前子甘寒清利，清热利湿解毒，又不损伤人体正气，配伍滑石、竹叶、瞿麦利膀胱之热而通淋利尿，增加尿量，促进致病菌的排泄，诸药合用，共收清热解毒、利湿通淋之效，车前子用量为20g[10]。池晓玲提出了多维立体系列疗法治疗肝病的思路与方法，认为临证治疗黄疸一般从利湿着手。临证用茵陈五苓散加减（茵陈、茯苓、桂枝、白术、白芍、香附、太子参、鸡内金、苍术、车前子）治疗黄疸之湿重于热证，小便不利明显者，车前子清热利湿通淋，配伍茯苓利水渗湿，共奏利尿通淋，利水消肿之效，车前子用量为15g[11]。又提出肝性胸水当以中医“悬饮”“支饮”论治，认为其病性以虚为本，以实为标，扶正着重健脾益气，活血利水以畅通三焦，防止水液潴留。自拟益气活血利水方 （车前子15g，黄芪60g，苍术20g，牛膝15g，茯苓15g，苦杏仁10g，木瓜15g，红花10g，丝瓜络15g，党参15g，当归10g，白芍10g，香附10g，泽兰10g，葶苈子40g，大枣15g，甘草5g）治疗肝性胸水，车前子清热利湿，淡渗泄浊，黄芪益气升阳，利水消肿，当归活血利水，杏仁宣肺降气，诸药为伍，共奏益气温阳、健脾活血、宣肺利水之效，使全身水液运行通畅，其中车前子用量为15g[12]。

4 现代医家用量与配伍

4.1 配伍鱼腥草

周滢[13]常用车前子配伍鱼腥草、杏仁治疗慢性支气管炎，车前子清肺化痰止咳，鱼腥草清泄肺热，杏仁止咳平喘，三药配伍，清肺化痰、止咳平喘，车前子用量为30g，鱼腥草用量为30g，杏仁用量为10g。

4.2 配伍附子、肉桂

周滢[13]常用车前子配伍附子、肉桂治疗慢性肾炎，车前子利尿通淋，附子峻补元阳，肉桂补火助阳，三药合用，共奏温补肾阳，化气行水之效，车前子用量为20g，附子用量为10g，肉桂用量为6g。

4.3 配伍青葙子

张心夷[14]临证用车前子配伍青葙子水煎外洗治疗小儿阴茎疼痛，车前子清肝利湿、青箱子清热解毒，二者配伍，清肝解毒利湿，车前子和青葙子1:1配伍，用量均为50g。

4.4 配伍泽泻

詹志明[15]常以其自拟方（党参15g，黄芪30g，金银花30g，车前子30g，泽泻15g，白茅根90g，甘草3g）治疗急性肾炎，车前子利尿通淋，泽泻渗湿泄热，两药配伍，加强利水消肿泄热的作用，又可作为引经药，车前子多用30g，泽泻15g。

4.5 配伍决明子

陈向东[16]常以其自拟方益肝明目汤（柴胡10g，当归10g，白芍10g，川芎8g，丹参20g，茯苓20g，车前子10g，密蒙花20g，刺蒺藜15g，泽泻10g，茺蔚子10g，决明子15g）治疗痰瘀互结型黄斑样水肿，其中车前子清热明目、淡渗利水，茯苓利水消肿，泽泻利水渗湿、泄热，决明子清肝明目，四药均归肾经，配伍可利水明目，车前子用量为10g，决明子用量为15g，茯苓用量为20g，泽泻用量为10g。

4.6 单用车前子

车前子24g，水煎代茶饮，每日1剂，治疗“肝阳上亢”型高血压[16]；用车前子50～70g，用布包加水，文火煎30min（煎至400mL），早晚各服200mL，治疗顽固性便秘[17]。

5 总结与分析

通过总结经典名方以及古今医家临床应用车前子及其用量经验，总结出车前子临床用量范围为0.26～80g，汤剂常用剂量为7～80g，散剂用量为0.92～1.49g。根据疾病、证型、症状，选择车前子最佳用量与配伍。如车前子分利水湿、渗湿止泻用于治疗消化系统疾病，常配伍当归、杏仁、黄芪、茯苓等，用量多12～70g；车前子清热利湿、通淋泄浊用于治疗肾系疾病、妇科疾病、男科疾病，常配伍黄柏、苍术、泽泻、青葙子、瞿麦、秦皮、败酱草、木通等，用量多为3.75～50g，0.92～1.49g（散剂）；车前子清热利湿、化痰治疗肺系疾病，常配伍鱼腥草、杏仁，用量为24～30g；车前子清火滋阴治疗内分泌疾病，常配伍泽泻、玄参、生地黄、五爪龙、木通，用量为12～30g；车前子清热利湿治疗免疫系统疾病，常配伍泽泻、木通，用量为6g；车前子利水明目治疗黄斑样水肿，常配伍决明子、茯苓、泽泻，用量为10g。

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车前子具有降尿酸、通便、降压、利尿、抗肿瘤、止泻、抑制前列腺增生等药理作用；临床运用车前子虽安全剂量范围较广，常用汤剂量（3.75～70g）未见明显毒副作用，本品在使用过程中仍应注意其不适用人群（肾虚精滑及孕妇）。临床运用本品时应当综合多方面考虑，根据患者疾病的具体证型、症状，选取最佳剂量及配伍药物，以提高临床疗效。